在风筝之都山东潍坊,至今保存着几座深灰色的19世纪末期的欧式建筑。他们历经沧桑,斑驳脱落的墙壁,松动的地基,岁月留下的痕迹已经看不出他们昔日的模样。他们不起眼的散落在广文中学和人民医院之间,淹没在周边陆续后建起的高大建筑之中,甚至很多的潍坊市民都对他们不太了解,但就在这里却发生过一段非常重要的历史,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见证了战争给人类带来的一段艰难岁月。成长在和平年代的潍坊人,请你静下心细细读完,铭记那段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故事。
潍县沦陷老潍县政府二门
1938年1月,日本侵略军占领了潍县城,日本人大肆吞并潍县的民族工业和手工业,欲将潍县建成“支那的名古屋”。1941年底,驻潍县地区的日本宪兵队长汤本宣典,指挥一中队伪军将乐道院包围,命令伪军中队长刘锡赞把守北大门,汤本亲自率领一小队日本宪兵进驻乐道院。进院后,他与迟走一步的女护士魏希芳相遇,把她堵在梅仁德院长的厨师李长安家里,于光天化日下剥光她的衣裤,强行奸污,并长期占有了她。
突如其来的噩运乐道院医院前广场
鸦片战争后,中国封闭的国门被打开,大量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进入这个古老的国度,他们学说中国话、学吃中国饭,他们与这片土地有着与众不同的情感。“二战”的爆发完全改变了所有在华同盟国侨民的命运,他们与祖国的联系被切断,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前途未卜。
为了更有效地控制在华的同盟国侨民,日军建立了三个大型的集中营,分别在上海龙华、山东潍县和香港。从1942年3月到1945年8月,长江以北日占区的同盟国侨民陆续被集中到潍县集中营,后期上海关押的侨民也多被转移到潍县乐道院集中营。
日军进驻乐道院后将靠近院墙的树砍光,拆除里面各部门的小院墙及门楼,利用这些砖石木料沿墙修筑许多碉堡当作监视台,每座碉堡上都装有探照灯、警钟、信号话筒和机枪等,另外,四面围墙上都架设了电网。
从1943年3月中下旬开始,北京、天津、青岛、山西等地的一批又一批同盟国侨民带着对未来的茫然无知,踏上了前往潍县的漫漫路途。战争就这样改变了每一个侨民的生活,上至七八十岁的老人,下至几个月甚至还没出生的孩子,就这样离开了他们原来的家,走进长达3年的囚禁生涯,走向在异国他乡的未知岁月……
长夜里的坚持当年在集中营里的孩子们
据1944年3月9日的一份调查统计,当时总人数已达1780人,而此后又陆续有侨民被押送到潍县集中营。人数最多时达到2250人,其中包括300多名儿童。关押在这里的同盟国侨民以英国人和美国人居多,知名的有辅仁大学附中教师恒安石,他后来曾任美国驻华大使;1924年巴黎奥运会400米金牌获得者埃里克·利迪尔。不管他们有如何精彩的人生,潍县集中营成为他们必须共同面对的考验,在这里等待他们的是长达3年的失去自由的岁月。
占地160亩的乐道院被划分为日军看守生活区和侨民居住区,之间有围墙间隔。据亲历者回忆,有家眷的住小间学生宿舍,单身男女分别住教室或会议室的大房间,宿舍拥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床与床间隔不到一尺,墙壁剥落,地板空荡,没有自来水,原始式茅厕、简陋的烤炉、两间有淋浴的房屋、三间大型公共厨房、一个残破的教堂、一座空无一物的医院。在混乱和无序中,大家成立了自治委员会,负责与日军看守进行协调、谈判和不屈不挠的斗争。
让集中营中的孩子们印象最深刻的,恐怕就是“飞毛腿叔叔”了,他是1924年奥运会冠军埃里克·利迪尔,他被指派担任学校理科教师,并负责组织集中营内的体育活动,还担任管理员,照料单身男女和孩子们居住的两大集体宿舍。他常常照料营内的老人、病人和体弱者,为他们排队买煤、买配给品、劈木柴。但是这位和蔼可亲的“飞毛腿叔叔”最终因脑瘤病逝于集中营内,这一天离日本宣布战败只有175天。
越狱乐道院周围布满岗哨和铁丝网
集中营与世隔绝,潍县集中营内的挑粪工张兴泰是为数不多的能够出入集中营的中国人之一,他冒着生命的危险,将集中营的求助信送到了曾任广文中学校长的黄乐德的手中。黄乐德每次募集的善款就会被换成集中营内急需的物资和药品,被分批辗转送入集中营,这些物资使得2000多名侨民有了生存的保障。
此时的集中营,除了维持生存的食品和药品外,最需要的就是可靠的消息来源。在等待中,一个大胆的越狱计划开始酝酿。1943年的冬天,以德·吉格神父为首的几个年轻人开始了秘密的筹划和准备。经过周密的考虑,最终选择24岁的恒安石和曾任海军上尉、擅长汉语的狄兰担负出逃的任务。
为了方便和集中营联络,出逃小组和潍县当地的抗日游击队取得了联系。1944年6月10日晚上,行动开始了,出逃小组趁日军警卫换岗时,警卫拉下电闸10分钟时间,狄兰和恒安石成功翻越了电网,并得到距离集中营3.2公里的潍县抗日游击队的接应,经过半年多准备的狄兰和恒安石成功逃出了集中营,比自己的营友提前14个月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
集中营里,狄兰和恒安石的失踪让日军看守震怒万分,他们进行了全面搜查。随后,更加严厉的看管措施开始实行:点名从每天一次改为每天早晚各一次。在黎明前的最黑暗处,一缕缕心灵的烛光仍旧照亮了通向自由的道路,而此时,集中营内的大多数人也许还没有意识到,一个新的历史时刻已经悄然来临。
“鸭子行动队”“鸭子行动队”七位伞兵姓名
1945年的初春,潍县集中营正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忍耐和等待。尽管日军竭力封锁消息,但从狄兰和恒安石出逃后在外围的周旋,让隔绝的集中营有了里外呼应,时局的进展和战事的推进都被秘密地传到这里,胜利的消息也不可抵挡地潜入集中营。
1945年5月,德国宣布无条件投降,遥远的胜利喜讯穿越了封闭的高墙,传到了潍县集中营,抑制不住的激动也最早在这里爆发,两个年轻人爬上钟楼敲响大钟。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第二次世界大战终于宣告结束。1945年8月17日上午,以队长司太格少校、导航员议纳中尉、海军战略情报组少尉吉姆·穆尔、日语翻译长崎中士、无线电报务员欧立克上士、中文翻译王成汉等7人组成的“鸭子行动队”,从昆明乘B-24轰炸机抵达潍县集中营上空。机身上的美国空军标志,让整个潍县集中营顿时沸腾了,无论男女老幼,无论他们身在集中营的何处,这一刻成为了他们命运的转折点,人们开始雀跃欢呼。伞兵身上的纽扣、徽章,包括降落伞的碎片,都成为人们争抢的纪念品,大家向他们索要签名。有些十几岁的女孩甚至剪下伞兵的一小撮头发留作纪念,再小一点的孩子们则跟着他们到处走,不让他们走出自己的视野之外。
“鸭子行动队”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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