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就是个十足的傻瓜

鹿钦海 · 发表于 2015-7-20 12:31:49

                                                         父亲就是个十足的傻瓜
   写完这个命题，很多人肯定会觉得我是个大不敬的逆子！但我确实已经忍无可忍、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所以，写，一定要按照这个命题写下去！
   我的故乡山东高密，自古是个没有什么高科技含量的地方，虽然是嘴皮子晏婴、郑玄，而且是今天嘴皮子莫言的故乡，却一直没有个真正为老百姓能够提升生活的人物出现！何况家乡的所在地，共产党执政之前是归诸城县管辖的，而且我们祖上也曾经是“三落三起”之清朝大学士刘墉的奶师，所以，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定位我的故乡？
   但，我们祖上的这些历史，却给父亲造成了极其深远的影响，乃至让他老人家终生不能够读懂这个社会！
父亲给我讲的关于他自己最早的事情，就是他小时候调皮，被爷爷抱起来摔在地上，当场就没了气息，还不让任何人去“救”！当然这个事情肯定是父亲长大后的道听途说，因为这个时候他肯定还是不记事的。
   父亲亲口跟我讲的关于他的第一件人生思考，是他要去上学的时候。据说那个时候村子的教书先生“五大牙”非常看好父亲的读书天分，而且一定要免费教授！但，父亲还是在爷爷奶奶的强压之下，乖乖地躲在了家里，从此失去了接受现代知识的机会。父亲跟我讲起这个事情的时候，虽然无奈但总是满眼怨恨……
   这让我想起某个伟人的故事来，讲他父亲在他年少时候因为要管制他，他就以死抗争，结果是他父亲被迫接受了他的选择，而且这个伟人最终成为大陆地区的伟大领袖和导师！而我的父亲却在头脑中还没有形成“等级观念”等世界观的时候，就没有任何抗争地让自己在人生的第一次起跑就失败了！他，是不是个乖乖的傻瓜？
   父亲是1933年出生的，当时爷爷奶奶虽然过得清苦，但还是可以供得起父亲读书的，后来姑姑叔叔们也都读书了，而且爷爷还是读过四年私塾的老秀才，命运却在父亲小时候就这样的不公平？！
   之后就是跟土坷垃打交道的日子了。父亲跟我说过，他从八岁开始，就“自己挣饭”吃了，肯定说的就是开始干农活这个事情。但，父亲干活不惜力气、还非常有力气，我至今记得在生产队割麦子的时候，很多年轻人被他落下很远的情景。但，那是在生产队，干的再多也没有用的！要多吃多占，是需要看小队长或者会计的“笔杆子”，要不干的再多也是个十足的“傻瓜”！不给小队长或者小会计点好处，他们永远不会给多干活的社员多记下一分“工分”的！
但，父亲的勤劳能干，是给自己创造了机遇的。他亲口告诉我说，闯关东之后，父亲曾在一个地方干农活。因为自己的勤快能干，被一个年纪很大的老人看上了，非得留下他做干儿子不可。这个老人当时自己有40饷地，一片宅子，因为某种原因，家里只剩下了老人自己。老人看好父亲之后，还亲口告诉父亲，说以后会把他当作亲儿子等等等等，而且这个时候还有一个来自山东的姑娘也看上了他，说是可以一起如何如何，但父亲却“好高骛远”，甚至直接采取了拒绝！你说，他不是个二愣子傻瓜是什么？
   勤劳的人，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还是很受大家认可的，特别是有力气的年轻人！终于，父亲双肩一样可以抬扛圆木的本领，让他成为大海林国营林场的正式职工！父亲还亲口告诉了我这样一件事情：有次他跟一个工友在颤晃的翘板上往火车上抬圆木，正走到一半的时候，火车上的圆木突然下滑，眼看就要出事了，父亲立即扔掉肩上的圆木跳了起来，惊险躲过灾难。另一个工友却因此受伤。就是因为这个事情，父亲在大海林国营林场被大家誉为“铁孩子”！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本领，当时的林场领导找到了他，要安排他到林场机关工作……，还说他也没有什么文化，慢慢学着干吧！父亲却因为大字不识一个，没有敢去！这肯定是父亲人生最重要的机会之一了，他却失去了！你说他是不是个只知道干体力活、不会享受，特别是不敢挑战自我的傻瓜！
   在大海林的日子里，父亲因为劳动强度大、领导重视多，所以收入还是不错的，而且父亲省吃俭用惯了，生活也不大手大脚，而是把钱攒起来，找个机会寄回老家。就是因为这，父亲被一个来自河北工友的惦记上了，说是借90块钱回趟老家。父亲的善良自然选择了立即给钱。但，那个河北老哥走了之后，其他工友就告诉父亲，说这个河北老哥是骗你的，他因为身体不行、干不了这样高强度高危险的活，正要回家不再回来了，你的90块钱肯定要上当了。父亲开始是不信的，但大家的一再劝告，还是让父亲连夜步行了几十华里，还手持镰刀以防孤狼的袭击，终于在河北老哥捆好背包正要出门的时候“逮住”了他。90块钱，是父亲半年的工资吧？虽然钱是要回来了一些，但，通过这件事情，你说父亲是不是个善良的傻瓜！
   三年自然灾害回到老家，安分地务农几年，在听过毛主席关于文革的理论之后，特别是身历其境地接触了当初的腐败之后，父亲居然坐不住了，一定是觉得只要落实毛主席的指示国家就会立马好起来！于是他被选为当初的革命派！但他因为良心处世、公平办事，所以怎么也不会做出王洪文安亭卧轨这样的奇迹来，被人家设计上当遭受陷害就是很自然的了。文革完全错误，那是邓小平时期的定性！至少在学术界还是可以继续研究的。文革时期，有后来这样的腐败吗？不谈这些了，只谈我父亲。在大家给了父亲这样的机会之后，父亲没有坚决落实下去毛主席的指示，为最低层的广大老百姓谋取公平、幸福，只能说明父亲的本事有限！我至今记得父亲跟我讲过这样一个事情，说当时一个高中生很想去县里的师范读书，但因为另一个初中生出身更好，所以父亲就按照“出身论”选择推荐了那个初中生，却忽略了高中生的知识，而且那个高中生还跟父亲关系更铁！作为当初因为没有上学而怨恨爷爷奶奶的父亲，难道忘记了知识的重要性了？有权不会用，如果有权的都公平办事，谁还去当这得罪人甚至会掉头的差事？有权不为学校的孩子们找个有知识的老师，你说父亲是不是个简单执行主义的傻瓜！
   风雨飘摇几十年，现在回想起来，一身正气一身力气的父亲，其实缺乏的还是一种毛主席提倡的为革命献身的精神！都是老婆孩子一大群的、都是知根知底的老乡亲，谁吃几碗干饭都是心知肚明的！而且自古都是邪不压正！邪当政的时候才会出现腐败等混账事情！而如果有了打邪的号令却没有拿住邪恶，只能说明你这个李逵的本事真的不够！邪之装神弄鬼、乌合而来，其实不堪一击！毛主席的“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就是这个意思！问题还是出在了你关键是没有一击！对邪恶存心挽救，说明你只是个信佛念经、却没有领悟政治真谛的傻瓜！
   胡温要取消农业税的时候，父亲那年已经七十岁了！但他并不服自己老了，而是非得亲身享受这个政策。这个年龄，是应该孬好跟着孩子们过了，他却怎么说都听不进去。在汉朝的时候，这个年纪的老人，是可以免费得到官府多少多少米粮的。有史为证！西汉诏书中明确写道：“年七十以上杖王杖，比六百石，入官府不趋。”当时的“六百石”官职为卫工令、郡丞、小县县令，相当于现在的县处级干部。那也就是说，汉代七十岁老人在“政治”上享受县处级待遇，持王杖进入官府不必趋俯，可以与当地的官员平起平坐。现在虽然没有这样好的政策了，但只要孩子们饿不着，他们总不会不给你饭吃吧！父亲却说跟着孩子是剥削孩子，自己身体好还可以种地，就不会刮擦孩子们的。你说他是不是个老糊涂的傻瓜！
   现在父亲走了，痛定思痛，深刻反思他这一生，他傻事做了确实不少。总结起来，原因主要有以下三点：一是觉得只要自己心地善良了，就会得到善良的回报；二是觉得只要自己对人家不心存恶意，人家自然不会伤害自己；三是觉得只要自己公平做事，就必然会得到最广大的认可！就是因为父亲这三点质朴的原因，直接导致了他做人的满盘皆输！呜呼，什么老子孔子韩非子、什么马列毛邓江胡习，提倡的不都是父亲的这些具体做法吗？父亲具体落实了，人生怎么会这样的不成功？政治骗子，是我小时候政治老师的说辞，我其实当时并不理解这话的深刻内涵，但，现在忽然明白了，而且明白的非常凄然，以至于我不需要用任何语言去解释了……
   父亲是傻，但，能够跟父亲这样傻了一辈子还洋洋自得的，一是不简单，二是完全符合了历届王朝的政治要求，是个完全合格的良民！能够傻到这样的水平，而且历经磨难而痴心不改，足矣！
   草于2015年7月17日、修改于20日，于山东东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