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我的家乡是吕标镇邱家七吉村。虽然地域不同,但村庄东、西、南、北结构,与你的家乡类似。你的文,不但情感真挚,而且语言丰沛有韵味,耐读!我与共和国同龄,半个多世纪,见证了民族的大起大落,目睹了我们这个小村庄的变迁。你对家乡的描绘,也挑起了我对家乡的怀念。我也说说我的家乡。 当年离开村庄,一晃几十年过去,人已六十好几。古人云,游子入乡情怯,真不假,每次回村,都有心跳的感觉。原来,不管外面世界多么热闹,我们的根还在生我养我的老家。 这个普通村庄五十年代的寂寞,六十年代的动乱,七十年代的衰败,八十年代九十年代改革开放的红火,乡亲们都记忆犹新。从这里走出,我们忘不了家乡给予我们的痛苦与欢乐。 进入新千年,随时代大潮,家乡城镇化速度明显加快! 当今,作为成乡结合部的邱家七吉村,已经很难找到半个世纪前那个土村庄的丁点痕迹。现在村里的年轻人,都不知道村庄的原貌和轮廓。那个贫穷寂寞的村庄已经远去,那个时代的人和事,也已隐入了尘封的岁月。常住老家的人,不愿意扒拉过去那些事,因为习以为常了。可游子回家,好忆旧。旧址没了,常常查划猜测那些与自己童年记忆有关的地方,旧地重游,以温热那苍凉岁月冷却了的人生,寻回远去的童年。 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笔者在村里当“赤脚医生”,工作就是走门串户,打针送药。所以对全村老少爷们,谁家院子里几棵树,谁家锅门口朝哪开,都一清二楚。所接触的,都是最底层的人和事,他们的日子,不是一个“难”字,一个“苦”字就可以概括得了的。闭上眼睛,就能回忆起那些灰色的往事——院子里趴着的黄狗,墙角放着的锄头,圈门口堆着的尿窝子,窗户外的咸菜瓮,被炊烟薰黑的当门墙,锅台上放着的地瓜闲饭碗……那个时代默默无闻的生命演绎着的苍凉的故事,没有欲望,没有抗争,贫也知足,穷也开心,人们只希望能吃饱,活着。 倏忽短短半个多世纪闪过,家乡经历了沧海桑田的变化。村中我的上辈人,是当时乡村风云的主角,现在都相继离世了,零零落落几个在世的,也都到耄耋之年。 当年,邱家七吉村分五部分。这些独立的居住部落,长时期保留着各自的生活方式和生活习惯,构成了邱家七吉村在七邻八乡独具特色的民风民俗。 1、“东南路”:位于村庄东南方,由于一条村路从东南斜通村西北而得名。王、刘、孙、彭是“东南路”的大姓。彭家,是窑匠世家,在村里德高望重;刘家分为“前粉坊”、“后粉坊”。所谓“粉坊”就是做粉条的,这是解放前世代传承的家族行当。笔者出身“后粉房”,但从小没见过,也不知道先人是做粉条的。 2、“下庄”:是邱家七吉村的主体,承载着村庄的历史和传说。“下庄”的李家,相对是大户人家。其中几个分支称为“东宅”,“西宅”,“前宅”,“后宅”。他们家族虽没出什么光耀历史的名人,可他们殷实的家境和识字解文的传承,是小小村庄的荣光。 “下庄”和“东南路”衔接处,是“核桃树底下”李家和“桃行”李家,他们都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但从名称可以看出,他们的生活环境宁静温馨,如世外桃源。 从“下庄”往东,有一个大汪,以“下庄”的角度,叫“东大汪”。这是邱家七吉人耳熟能详的地方,但“东大汪”的成因很神秘,老一辈人也说不清。“东大汪”深几十米,长宽近百米,这么大的容量,在地处平原的家乡,绝对不是自然形成的。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前,家乡人没有力量挖这么大的坑,再说家乡周围也没有需要移动这么大的土方量的工程遗址。“东大汪”对村庄的用处是泄洪,这个机能非常明显。夏秋雨水多的时候,全村的水都先排到“东大汪”,然后顺着“东大汪”后的水沟排到涓河。由于家乡周围排水系统近年发生变化,“东大汪”虽尚在,但没了村庄排水功能,人们不再年年清淤,“东大汪”失去了从前恢宏的气势,成了一个大垃圾坑! 3、“家前”:离村庄主体一里路远,如同一个独立的小村,孤悬村南。这个“小村”二十多户,大部分人姓魏,解放前都是穷苦人家。解放初期六、七十年代,这里是一个独立的生产队,隔一道大阡与涓河相邻,土地肥沃,风光旖旎,是邱家七吉的风水宝地。 4、“北河”:在村后一里路处,像“家前”一样,如同一个独立的“小村”,这个“小村”十多户,大部分人姓张,但与“家前”不一样的是,这里土地贫瘠,一片黄沙。涓河就在庄后咆哮。贫穷的张家,找不出几户殷实人家。 5、“东地”:在村东一里路处。这个独立的“小村”,十多户人家,大部分人姓彭和李。这里向南向东是一片平原。极目东望,十几里处就是诸城城区。春夏秋,四周是一望无边的庄稼地,风吹禾苗,沃野飘香;冬天,皑皑白雪,铺向远方,“小村”如同一座小岛,漂浮在白色的海洋。 邱家七吉,那沉静的村庄,破旧的老屋,是我们的根。生于斯,长于斯,村庄和老屋,给了我一个难以忘怀的童年。 如今,我的村庄也和国家民族一起,经历千年一遇的大变化。原生态的村庄被连根拔起,接种上城市向外伸展的物欲的菌苗。目空一切的钢铁机器隆隆地咆哮着,把一个个农家院落毫不吝惜地夷为平地。那个幽静的邱家七吉村,那条高低不平的东南路,那几处村庄飞地——家前、北河、东地,那些村中低矮的草屋和月亮洒满清辉的小院,只有梦回童年,才能相见了。 不可否认,这是人类文明的进步,但也把家乡的恬静和延续了几千年的农耕文化一起埋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