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善义
妻子自二零零一年得了脑血栓,身体不能动,说不出话,吃东西困难。大便干结,小便没感觉,几乎成了植物人。 看着她气息奄奄微弱的生命,很可怜人。说不出话我和她用眼神交流。本来夫妻之间心有灵犀,一点就通。 儿女不在身边,自己日夜守护;不知怎么,对不起她的心情日加深重!她嫁给我没过上好日子,却吃了不少苦。 内疚的滋味很难受,时光不能从头来。她是个好贤妻,真舍不得她走。我要留住她的生命,即使用手捧着、怀里抱着也要坚持! 制定了伺候妻子的方案:昼夜不超过一小时翻一次身,常按摩、擦身,勤换垫布、尿布……。 最困难的是她吃饭,呛着就把饭全喷出来了。喂她一顿饭需用一个多小时。大便也很困难,吃任何通便的药物都不管用。 唉!不好意思说,其实每次大便都是我用手帮她便出来的。她一点气力都没有。 要从心理上支持她,家中有事都和她商量,让她知道自己存在的重要。有时也用善意、美好的谎言哄她欢心。她认为对的就张口表示,不对的摇头。我们配合的很默契。 妻子从来不愿我喝多酒,在没病的时候,不厌其烦地劝我少喝点注意身体。对她的关心,口里答应着,但往往屡教不改,醉酒失态,言语粗暴,甚至拳脚相向。至今后悔莫及。 妻子成半植物人了,不能和我说话,但哭笑如常。电话铃响了我不在屋里,她就用哭声招我过来接。 每次把她喂好了我再吃饭。但必须在她能看到的地方,否则会哭声不止。她怕我吃饭时都喝酒。 在她床前放一张小桌,每天只允许我喝一杯酒,在我吃饭时,她不让给她翻身,因背朝我看不到了,怕我喝多了酒。 我这个臭毛病就是馋酒,每当忍不住喝第二杯时,从妻子微弱的哭声中听出那么凄然——哀怜……令人心酸。她都这样了还担心我的身体,我还不醒悟。一气之下把酒杯全摔了,对她说:“我再不喝酒了,你放心吧。” 妻子止住了哭声,我把头伏在她的脸上,三十年的夫妻情倾心而出,泪水湿了她的脸,她也流泪了。 给妻子擦干泪水,长时间坐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说:对不起我错了,好好活着,我不会放弃你! 不分昼夜伺候病妻,从不敢怠慢。十四年的日日夜夜,没产生厌烦,反而感到内疚。 在她生命最后的几天里,对她说:“你要坚持住,陪我过日子,我舍不得你走”。她流着泪摇摇头,知道自己在世的时间不多了,眼里也满含难舍之情。 输液不滴了,她看着吊瓶对我艰难的摇着头,张口似乎要对我说什么。我知道,她想说:“放弃吧,留不住我,别费心了。” 晚上九点,儿子在赶回家的火车上。妻子病重时,儿子回家过一次。看到他娘的身体已极度虚弱,生命随时会终止,想在家陪着她,暂时不回去了。我不支持他这样做,因为公司的销售团队需要他带领打拼。妻子也不愿儿子留下陪她。儿子走时伏在他娘的耳边说:“娘您一定要等我回来。” 儿子走到院子里又返回屋里说:“咱娘俩说好了,等我回来,一定!” 到了院子里又趴在窗上向他娘挥了挥手。 女儿给她娘穿上新衣服说:娘,您等等我弟弟回来……娘……坚持住啊娘…… 任凭女儿的呼唤,妻子留恋地看了女儿一眼,漫漫地合上眼。 稍瞬,又微微睁开看着我……难舍……难弃……。 夫妻相对无言说。今生缘已尽,从此与君绝!她流下了两颗眼泪阖然逝去……。 夜深寂静,四邻安睡。女儿跪在床前悲痛欲绝地哭泣。 天亮了,儿子回来了。一进屋看到他娘穿着寿衣安详地躺在床上,喊了一声娘就扑过去双手抱起他娘的头泣不成声地说:“娘啊,咱娘俩不早就说好了吗,你等我回来,怎么就急着走呢娘……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啊——娘—— 儿女悲声不止。我劝慰他们:“人舍百年之身,是天经地义的。苍昊茫茫,长空遥遥,天人相隔。儿女恸哭何及在天之灵?‘丧致哀而止’吧,不要惊了你娘的鹤驾,让她平安归去”。 儿子儿媳不放心我一人在家,叫我跟他们去。女儿也争我去她家。我哪儿也不去,在家守着曾和你娘过日子的房子,还有众乡亲、朋友。我不孤单。你们都要积极进取,干好各人的事业,这是最大的孝心。 对妻子的今生情结难以释怀,我的余年会在忏悔中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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