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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培宏有个响当当的诸城人约定俗成的名字，叫“傅哥”，比傅哥更响亮的，是外号“傅大拉呱”。名字只是一个符号，全国叫傅培宏的人可能有不少，外号却是一个人的真实写照，叫“傅大拉呱”的傅培宏只有一个。
傅大拉呱无论走到哪，身边总不乏追随者，因而显得格外扶摇，又赚了个外号“大扶摇”。这些人要么是与他相交甚浅，还未领教他的臭脾气，把他当苏东坡一样仰慕着；要么是读了他的《风过村庄》，被那一股掠过潍河扫过村庄裹挟着炊烟泥土粪土的风吹昏了脑袋，醉醺醺的还没苏醒过来；要么是被他用八卦洗了脑，四大名著中外经典散文小说影视戏曲一张嘴如数家珍，纵横天下指点江山鞭辟入里通俗易懂惊世骇俗；要么是跟着他吃了几桌免费的酒席，见了几位诸城地里鼎鼎大名的企业家和退休官员，被他深厚的人脉和强大的交际手腕迷花了眼；要么是想在文学领域有所建树，拜托他向各路名人权威搭桥问路，反正他条件不高，只要打发好那副肠胃，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要么是因为窦光鼐王尽美莫言岳南王愿坚，古代现代死的活的文学泰斗革命世家名家大腕全跟姓傅的有亲戚，爱屋及乌不由得对他肃然起敬……这一群铁杆粉丝，一个个腆着脸笑眯眯，一口一个“傅哥”、“傅老师”的围着他转，把个诸城文学圈搅得风起云涌，文学新人此伏彼起，《诸城文学》万花纷呈。其实，他们也不是不知道“傅大拉呱”、“大扶摇”这些名号，无奈情人眼中出西施，反把这当成了他们傅哥的特色，说什么狂放就是个性，才情成就文章，否则就不是他傅培宏了云云——我怎么知道这些呢？想当年，我还没来诸城信息港之前，也是傅哥身边一个亦步亦趋追随他上山下乡的“小扶摇”。
我来诸城信息港，还是傅哥介绍的。那阵子河道管理局联合作协在信息港发布了山东省水利局的一个征文启事，我获了两个一等奖，给河道局争了光。河道局为表感谢，特别设宴邀请了傅哥、信息港张总、我，还有其他获奖者。不久之后我父亲去世，我想出来工作。与文字有关的工作机会，一是报社，二是信息港。打听了一下，去报社是一月600，去信息港是一月800，因为这200块钱的差价，决定去信息港。傅哥跟张总熟，就顺便说了一下。等了三天，没见动静，我去问傅哥，傅哥顿时火了，当着我的面给张总打电话，声音尖利张嘴就喊：“上次跟你说那事怎么着了？就是那个王泽妍啊，你到底需要还是不需要，说个痛快话来！”扣了电话跟我说：“你下午去找张彬就中！”我心想，你这是找人家办事啊，咋这个态度啊？我这去了能有好果子吃？后来跟傅哥熟悉了才知道，这天我所见到的，不过是汪洋大海的冰山一角。
据说，论起来的话，傅哥得管张彬经理叫“表姥爷”，但我从来没听傅哥叫过“表姥爷”，倒是听张总当着傅哥的面跟大家讲过一个段子：“第一杯酒我还是表姥爷，第二杯酒就叫表叔了，第三杯酒就叫表弟了，三杯过后不骂我就烧了高香了。”张总说完，我们哈哈大笑，傅哥倒是一脸坦然，好像不拘礼数对他来说是一件特别自然和习惯的事儿。然而他这种恃才傲物的态度，涵养再高的人有时也难免尴尬。我到信息港工作之后，看到傅哥对张总一如既往的桀骜不逊，张总不往心里去，我却心里觉得别扭，心想：张总是我的领导，你都不把他放在应有的位置，何况是我呢？于是慢慢地跟傅哥疏远了——这是傅哥向张总推荐我时，我和他都没有料到的。可世上的事偏偏就是这样阴差阳错。
傅哥的坏脾气如影随形，不管面对何人，一不小心就显山露水。2011年作协的年会，是在中粮宾馆举行的，傅哥让我负责签到。傅哥一再嘱咐，人家企业就赞助了这几桌，多出来的要自己埋单，作协哪里有钱？这名单上一个人名一个桌号，多一个也不让进门，否则后来的就没地方坐了。有些文友不晓得其中利害，呼朋唤友一起来了。我看傅哥忙得不亦乐乎，自己又不敢做主，就去找了张建平主席，建平主席随我到门口一看，脸都透熟透熟的，全是一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就说：“既然来了，就进来吧。”这几个人刚进来，屁股还没坐热，傅哥就蹿将过来，跺着脚冲着建平主席发起火来：“你让他们进来了，后来的人往哪里坐？我去拉点赞助容易吗？你就知道为好人，好人都让你为了，这么大个场面要是乱了套找谁去啊……”看着傅哥高声大嗓指手画脚不算完了，建平主席哭笑不得，像个小学生一样无辜地站了一会儿就回座位了。我和几个文友也知趣地退到一边，把傅哥一个人留在战场上端着机关枪发泄着，幸好这时有人找他，他赶紧借坡下驴去忙了。过后，我曾就这事儿说过傅哥，我说毕竟张主席作协领导啊，你怎么也得在场合上给他留面子。谁知傅哥听了这话立即变了脸，面红耳赤地讲起他那一万条应该跺脚的理由，仿佛他才是苦大仇深受了天大委屈的人。我知道他听不进去，以后遇到此类情形，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想到这种狂风暴雨很快会降临到我的头上。
有一次作协一个哥们儿请客，傅老师和我都在。那哥们儿有事相求，有意讨好我，不但挨着我坐，还趴在我耳朵边许诺送我玉镯子（我知道是酒后调侃，后来事情办好了，玉镯子也没影了）。傅老师这个大牌主角受了冷落，义愤填膺，怒不可遏。他吃人的嘴短，不太好意思说那哥们儿，就朝我猛烈开火，说我在桌上不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不但我无地自容颜面扫地，同桌的文友们也如坐针毡，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明就里。文友私下里对我说，傅哥今天这是疯了？别跟他一般见识。我说，他又不是疯了一天了，就那么个臭脾气，我不会往心里去。话虽这样说，此后两年，我没跟他见面。我没有张总和张主席的胸襟，惹不起只能躲着他了。
尽管脾气难将就，傅哥也有让人感动的时候。比如文友托付他做的事，能做的他绝不推辞，立马付诸行动，真有种及时雨的侠义之风；他做不了的也帮着托关系想办法，对文友的困难感同身受，有一种家长般的关怀关照，所以大家都喜欢喊他“傅哥”，倒不仅仅是因为他年长，而是心甘情愿透着敬重的。他平时粗犷豪放不拘一格，有时却又敏感细致得出人意料。他会被文友的一篇孝亲文章感动得老泪纵横，也会为楼脆脆桥塌塌事故中死伤的群众咬牙切齿如丧考妣。我到信息港工作之后，前半年工资一直是800，那时我父亲刚刚病故，病故前他卧床很久，我因为照顾他没怎么上班，经济上不很宽裕。但我始终感念傅哥的那通电话，总想着向他表达一下感激之情。我说请他吃饭，说了几次他都拒绝了。我当时住在普乐村，普乐的西瓜是有名的，我家门前就是一望无际的西瓜园。有个夏天，当普乐村第一家西瓜成熟，我就给傅哥打电话，说请他吃西瓜。打完电话10分钟，他开车拉着两个文友就到了，到西瓜棚里兴高采烈地挑西瓜。我手里捏着一张百元大钞，心想如果钱不够，我就先把这张钱给瓜农，然后回头把不够的送来。结果真巧，瓜农把西瓜称完一算，正好99元钱。我松了一口气，把钱递过去，傅哥却抢在我前面付了钱。我跟瓜农说，别要他的，要我的，是我请客。瓜农踌躇着，我又说了一遍。傅哥就火了，不耐烦地说：“我吃个瓜还用你付钱？我又不是没有钱，你那几块钱还得留着吃饭。你多给《诸城文学》写几篇好稿子，就算对起我了。”瓜农是我的邻居，跟我半生不熟的，傅哥劈头盖脸地抢白了我一通，我和瓜农讪讪一笑，彼此都感觉不好意思。有句话叫“骡子卖了个驴价钱，贱就贱在那张嘴上。”傅哥就算做了好事，因了这张破嘴，也难让人心生感动。
两年没见傅哥，空间距离拉开了，心理距离却基本没变。因为交往的朋友，会不时带来他的消息，花红柳绿风生水起流光溢彩，傅哥永远不寂寞。凡是认识他的人，不管喜欢他不喜欢他，都不得不承认，傅哥是个有故事的人。一提起他的名字，人人有话要说。多数是数落他火性子急，说话不拐弯，让人下不了台，故事情节大致相同，变换的只是受害者的名字。受害者被他当众批评，又不敢犟嘴，只好背后吐槽，一吐槽发现身边全是同盟，于是干脆揭竿而起，狠狠地吐个痛快。痛快完了又觉着过意不去，有人说“其实他这个人不坏，就是脾气不好。”结果大家一下子又找到了共同语言，你一言我一语争相说起他的那些好来。说着说着有人忍不住一声叹息“他好是好，就是脾气让人受不了。”大家纷纷赞同，于是又绕了回去，同病相怜地掀起新一轮攻击。张爱玲说：“女人一辈子讲的是男人，念的是男人，怨的是男人，永远永远。”这句话用在诸城文学圈，就成了：“文友们讲的是傅哥，骂的是傅哥，夸的是傅哥，永远永远。”
尽管很长时间没见，却在文学论坛读了傅哥不少散文。文笔一如既往地敦厚朴实，像南山顶上未打磨的石头；写人叙事越发老道，感情也越发饱满细腻。听说这两年傅哥消停了不少，闷着头子在家下蛋（文学圈的行话，写作的意思）。于是在一个美好的夜晚，我请一位很尊敬的朋友吃饭时，就让傅哥来当主陪。打完电话心里一惊，怕他又呼朋唤友约一大圈子，我那点钱恐怕不够，因此连忙短信过去：“傅哥，小圈子聚会，只请你一个哈。”八成就是这短信惹了祸，我虽然请了客，还是把他得罪了，往后见了我爱理不理的。更可气的是，那天晚上他和我请的朋友原本很熟，两个人称兄道弟不亦乐乎，喝到兴头上傅哥又嬉笑怒骂找不着北了，幸亏我那朋友也是见过世面的，又熟悉傅哥的秉性，因此见怪不怪把个场面撑到了底。我和同桌的人可是看得惊心动魄一唱三叹，我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请傅哥喝酒了。等我真有了钱，还是请他吃西瓜吧！
想当初我刚到信息港时，脾气比傅哥好不了多少，野呼呼的不服从管理，跟张总也敢据理力争拍桌子瞪眼。四年过去，张总现在就算踢我两脚，我也得忙不迭地问：“张总您的脚踢疼了没有？您肯踢我是我的福气，一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让您失望了。您这一踢，我又能进步了，真是太感谢啦！”朋友都说我完蛋了，被信息港驯化残了，做人没有了当初的锐气，文章也没有当初的洒脱。我却执迷不悟，一心想成为张总张主席那样有胸襟有肚量有修养的人，并决定在这条残了的路上修炼下去。心底里我不觉着我是残了，我觉着我是进步了。而傅哥呢？脾气还是老样子，茅坑里的砖头，又臭又硬的。一点进步没有，百折不挠地演绎着天王老子第二我第一爱谁谁的狂妄放肆。有道是“性格决定命运”，傅哥这种性格，能有啥出息呢？纵有李白的绝世才华，也不过赚个酒肉穿肠河山游遍，终生放纵图个快意江湖。
傅哥最终能混出个啥名堂？依我看，顶多，也就混成个独一无二无法复制的傅培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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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14-6-19 12:4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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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19 13: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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