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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萱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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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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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年大吉勋章喜气羊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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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3 17:37: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IP:山东潍坊
萱草4.jpg 萱草10.jpg 萱草7.jpg

北堂萱草香

(一)  
诸城东乡的五月天,西南季风还没有到达,一天里的温差在十几度左右,午间略有点微热,早晚给人的感觉还有点儿凉。路边的槐花开得正热闹,有勤快的蜂蝶正嗡嗡地哼着小曲在花间戏耍。远处的斜阳余晖里,有村庄在袅袅炊烟下静默,低矮的平房透着古朴,偶尔传过来一两声爱管闲事的小狗的叫声。沿着村际田陌间一条窄窄的、平平仄仄的土路,由远及近走来一个肩上挑着两只箩筐的高个汉子。只见他一边小心着脚下,一边不时地瞅瞅路边树上一穗穗白里透着淡淡绿韵的清秀的槐花,一边听着蜂蝶们独特的音乐,嘴里还时不时有一声没一声自娱自乐地哼着杂七杂八说不上名字的戏曲小调。  
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卖香油果子归来的麻子叔。  
麻子叔一脸麻子,是小时候生水痘落下的。就因为这一脸麻子,麻子叔当婚的年龄却没有说上媳妇。都说一个麻子窝一个心眼儿,可麻子叔天生厚道,待人和善,邻里乡亲没有不说好的。麻子叔自小聪明,心眼是有的,可他的心眼儿都用在了他的手艺上。老大不小的时候,经村里的刘媒婆撮合跟麻子婶成亲,之后,麻子叔所有的心眼儿都用来捉摸他的手艺,寻思着如何持家过日子了。  
麻子叔是这方圆十几里地界上出了名的炸香油果子的行家里手。他炸香油果子,用料配比绝不含糊,几斤面粉用几两碱、几两盐、几两或者几钱矾,都是严格地用杆秤称好的。配好料、活好面,让面放置多长时间、醒发到什么程度,也是数算着时辰,绝对不会让面发过了头。等面醒发到恰到好处,放在抹油的桌子上做成型的过程中,不黏手,又可以很轻松地就可以将切成段的面块抻长到尺把长,然后两条叠在一起,用两个食指顺着中间压上一条沟儿,这样中间压实的地方互相黏连,炸出的香油果子不会散股,看起来很漂亮。  
炸香油果子是个技术活儿,这技术,除了配料、发面,控制油温也是个关键。放到油锅里炸的时候,油温不能太热,也不能达不到热度。油烧得太热,炸出的香油果子颜色太深,不好看,也不好吃;油温太低,香油果子的颜色会显得淡白,不惹眼,在锅里呆的时间长,咬到嘴里显硬,口感也差劲。麻子叔不急不躁,总是耐心等麻子婶将锅里的油细火烧到八成开,油面上开始微微泛出细碎的小泡泡时,他便用两手提着做成型的生面两头,慢慢地贴近油面放下去。入锅的香油果子先是往下一沉,接着被热油托到油面上,四周吱吱啦啦地向外泛着大泡泡的油花。麻子婶一边往锅底下续一把玉米秸秆的柴火,一边用一双长长的竹筷翻动香油果子。那受热后渐渐膨胀开来的香油果子,在麻子婶的翻动下,撒欢儿的娃子似的戏着油,在锅里上下几个起伏后,听麻子叔说“可以了”,麻子婶便及时用筷子将香油果子夹出来,放到担在铜盆上面的大铁篦子上控控油。等带出的油控净了,凉得也差不多了,再竖着一根一根紧挨着摆放到铺了干净包袱的箩筐里。  
这样炸出的香油果子,由于火候把握得恰到好处,色泽油亮,黄而不焦,软硬适中,香酥可口。嗅着诱人的香美美地咬上一口,满口流香。那个三根肠子经常闲着两根半的年代,吃着麻子叔炸的香油果子,你会觉得肚里的馋虫和那几根饿扁了的肠子的欲望,在一瞬间都被勾引了出来。  
那年月,庄户日子都很紧吧,麻子叔的香油果子好看又好吃,不愁卖,跟麻子婶两人的小日子,过得还算可以。  
麻子叔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大女儿翠屏的婚事,自言自语地说着:“这孩子,总算长大成人了,我这辈子也算没白活啦!”那张麻子脸上,不时地漾着满足的笑意,那深深浅浅密密实实的麻子窝窝里,几乎能开出一朵朵花儿来。  
(二)  
麻子叔嘴里念叨的大女儿翠屏,是麻子叔卖香油果子时捡回来的。  
二十几年前,麻子叔为生计自己炸香油果子走村串巷地叫卖。  
有一天,他在七八里地外的村庄附近遇到了一个四十岁左右、拖家带口四处流浪的汉子,一身褴褛的粗布衣衫,怀里揣着个不大的婴儿,后面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三个八九岁大小的女孩子和一个大约五六岁的男孩。四个孩子模样倒也周正,就是一色的破衣烂衫,跟他们的爹一样的面黄肌瘦,看了叫人心疼。麻子叔心软,就从箩筐里拿出几根香油果子分给几个孩子吃。那汉子见麻子叔心肠不坏,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抱着孩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流着泪,给麻子叔边磕头边说:  
“大哥,您真是好人哪!好人是会有好报的,您就行行好救救我的女儿吧!”  
麻子叔问:“这是咋的啦?快起来,男人怎么能轻易给人下跪呢?快起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汉子没有起身,抱着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告诉麻子叔:  
“孩子他娘生她的时候大出血,还没来得及去医院就撂下我们爷几个走了。可怜的是这个小娃儿,出娘胎没能吃上娘的一口奶水就没了亲娘……家里没钱,这几张嘴还要吃要喝,亲戚邻居都是苦日子,再说,我也不能总是靠人家接济过日子呀!”  
麻子叔插话道:“你一个大男人,不缺胳膊不少腿儿,身轻力壮的,不会出去找份差事干啊?”  
汉子面露难色:“我倒是想出去给人家打工,可这几个娃都还小,又没人照顾,撇下他们姐弟几个在家我又不放心。”  
汉子擤一把鼻涕,再抹一把泪,接着道:“大哥,我是实在走投无路了,才拖拉着他们几个到处吃这百家饭糊口,指望着给这几个小性命讨条活路……大哥,这女娃子才两个多月,我这样带着她四处流浪,总有一天会被饿死的。”说着,他把怀里的孩子往麻子叔面前送了送,同时用哀求的语调对麻子叔,“大哥您就再行行好,要是不嫌弃,就收养了她,给您做闺女,也给她一条活路吧!大哥,您行行好吧,行行好,我给您磕头了!”  
说着,汉子又对着麻子叔把头磕下去。  
麻子叔听明白了汉子的故事,看了看汉子两手托着送到自己眼前的用一床蓝底红花半旧不新的小绵单包裹着的孩子:这哪里是两个月大的孩子?几乎还没有刚出生的婴儿大呢!瘦弱得皮包骨头的样子谁看了谁心疼!因缺乏营养,小小的脸蛋儿黄焦蜡气的,一点也找不到这么大点儿的新生孩子那本应具有的在娘胎里滋养成的娇嫩和水灵。看这样子,这女娃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呢!  
麻子叔在心里这样想着,纠结着。再细瞅瞅,女娃缺少血色的脸上,一双眼睛显得特别大,这时倒是挺有精神地看着正凑上来端详她的麻子叔那张已经显老却祥和的脸,一只干巴巴的小手在麻子叔有些胡茬子的脸上胡乱地抓揉着,小嘴里还呀呀地发着声,似乎在跟麻子叔诉说着什么呢。  
麻子叔转身在盖香油果子的包袱上擦了擦手上的油污,又转回身轻轻地、爱抚地、充满怜惜地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那张小脸蛋儿。不知是幻觉还是别的什么的,麻子叔似乎感觉孩子在朝着他笑呢。  
麻子叔有点心动,只是想到孩子的孱弱又担心这娃子养不活。他在心里盘算着:自己三十好几才娶上媳妇,娶了媳妇又五六年没有孩子……如果这娃子命大活下来的话,自己的家境虽然也不富裕,但凭着自己的手艺,养活她也足够了;还有,如果老婆一直不生,那收养了这女娃,老两口老来老去的时候也就不愁没个依靠了。  
这样想着,麻子叔又经不住那流浪汉子又是眼泪又是鼻涕再加上磕着响头的哀告,就应承了下来。他把箩筐里剩下的香油果子全部分给了几个孩子,腾出筐来,一头放孩子,一头放块半头砖称着,就这样把这个捡来的养女挑回了家。  
由于走得急促,在那汉子千恩万谢又拉着几个孩子一起给他磕了几个响头后急匆匆地离开时,竟忘了问那汉子姓甚名谁,哪里人氏,孩子叫啥。此后连续几天麻子叔卖香油果子的时候都到捡孩子的地方去等上一阵儿,可一直没有等到孩子的亲爹出现。后来,麻子叔又托人远村近庄地打听,也没能打听到一丁点儿关于那爷几个的消息,这事从此就迷了音信。这是后话了。  
(三)  
当天暮色苍茫时分,晚饭做好后正在堂屋门边上给那一丛含苞的萱草浇水的麻子婶,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听到了门环的扭动声。她知道是麻子叔卖完香油果子回来了。于是麻子婶赶紧将水瓢放进水缸一边的空水桶里,然后转身去帮麻子叔开门。习惯了听到门响就出来迎着麻子叔进门的麻子婶,见麻子叔肩上的箩筐有些分量,以为今天的香油果子没卖完,就在麻子叔进门后她一边掩门一边温和地问麻子叔:  
“今天的香油果子不好卖吧?”
麻子叔轻轻地从肩上放下箩筐,轻轻地解开两头系箩筐的绳索,取下担杖,竖着依靠在门边的墙旮旯里,又小心地从筐里把女娃捧出来,笑眯眯地跟麻子婶说:  
“看看,咱也有女儿了!”
“女儿?哪儿来的女儿?你是想孩子想疯了还是怎么地,大白天的说起胡话来了?”  
麻子婶以为麻子叔跟她开玩笑呢,也没当回事,一边跟麻子叔调侃着,一边把门掩好。等她转过身来看到麻子叔手上捧着的孩子时,有点意外又很高兴地说:  
“真的有女儿了呀!”
麻子叔宝贝似的把手上的孩子送到麻子婶的手上,麻子婶也像接宝贝似的把娃子小心地接过来抱在怀里,略微显瘦却不失慈祥的脸上挂着笑,不解地问:  
“这怎么卖香油果子还卖出个女儿来?老头子,你自己没本事……你这是偷人家的啦,还是抢人家的啦?快说说,是咋回事?”  
麻子婶兴奋地一边端详着那张瘦弱却可人的小脸儿,一边跟麻子叔说笑着问询。  
麻子叔简单截说地讲述了收养女儿的经过。  
麻子婶听后,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一方面是心疼可怜这没娘的孩子,另一方面,毕竟自己多年没能给麻子叔生养一男半女,觉得有点对不住麻子叔。麻子叔看到麻子婶脸上一闪即过的黯然神色,知道她的心里在想啥,就笑着安慰麻子婶说:  
“没事的,别想那么多了,都是孩子,咱把她理整大了,不也跟自己生的孩子一样?说不定,这孩子的到来还能给咱们带来福音呢!”  
麻子婶听麻子叔这么一说,心上的疙瘩虽说一时还解不开,但想到有个养女总比一辈子没有孩子老来膝下凄凉强得多,也就暂时宽心了。  
麻子婶把孩子抱到屋里放到热乎乎的炕上,展开包裹着的小绵单儿,把孩子尿湿的衣裤给她脱下来,又用麻子叔在脸盆里兑好的热水给孩子从头到脚洗了个澡,然后找出一身早就细针密线缝好备下的婴儿衣裤给孩子换上,再用一床崭新的又柔软又舒适的婴儿夹被把孩子包裹起来。  
麻子婶让孩子平躺在自己怀里,端详着那张小小的、瘦瘦的、黄黄的脸蛋儿,忧心忡忡地对麻子叔说:“这孩子,瘦成这样,我又没有奶水给她吃,能养活吗?”  
孩子能不能养活,麻子叔也担心,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地跟麻子婶说:  
“试试吧,咱尽量弄一些有营养的东西来喂她,活不活得下来,就看这孩子的造化了!”  
两口子商量着给孩子起了个好听的名字——翠屏,从此,翠屏就成了麻子叔和麻子婶的女儿。  
这之后,麻子叔一如既往走东庄蹿西乡地卖他的香油果子,只是似乎比以前吆呼地更起劲儿了。孩子呢,白天就撂给守家的麻子婶一个人来理整。  
(四)  
按说呢,孩子不是亲生的,作为养母,能够一口汤水一口饭地让孩子饿不着受不着,一针一线缝缝连连让孩子光不着冻不着,把孩子喂大养大理整大也就算尽了一个养母的心了,就是街坊邻居也没有什么闲话可说。可麻子婶自打麻子叔把捡回来的娃子交到自己手上,她就视如己出,从没有把娃子当人家的孩子看待。因为看到娃子瘦骨嶙峋担心养不活对不起娃子那十月怀胎生下她来却搭上了自己性命的亲娘,麻子婶就以本能的母性对这个养女倍加呵护,白日黑夜、炕上地下、风里雨里;捧在手上、揣在怀里、背在背上;穿衣戴帽、喂汤喂饭、搲屎把尿;冷了热了、凉了烫了、病了恙了……凡是一个孩子能够从亲生父母那里享受到的,麻子婶都毫无保留地给予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或许真的像养女的亲生父亲说的好心有好报吧,麻子叔在走村串巷卖香油果子的时候打听到了一个民间偏方,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弄来偏方里的药,又按照偏方里说的将两人服用的药分开煎了,晚上睡前跟麻子婶各自服用了。麻子叔和麻子婶严格按照偏方上说的,两口子的那点事儿,暂时放一放,服药期间绝对禁止,否则,偏方上说,不按要求做的话,药就不灵了。药呢,连服三天,每晚一次,隔一个月,再连服三天,还是每晚一次。再隔上一个月,还要连服三天。三次以后解禁,恢复正常生活。麻子叔心想:恩爱事小,香火事大,还是谨慎一点儿好。再者,常言怎么说的?哦,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哥二哥都儿女双全,自己无儿无女这不是明摆着的不孝吗?那偏方里的药管用不管用且不说,自己如果不照方子上说的做,那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还是小心为上吧。麻子叔和麻子婶就这样把翠屏一把屎一把尿地理整到两岁时,他们添了一个自己的亲生女儿。  
麻子叔和麻子婶高兴得不得了。麻子叔张罗着让大娘二娘过来帮着炒了好吃的菜,把远亲近邻亲朋好友的都叫了来连喝了三顿喜酒,还特意煮了一大锅鸡蛋,挨着个涂抹上红红的胭脂,作成喜蛋,又煮了一大锅喜面汤,然后给全村每家每户都送去一碗面汤两个喜蛋!乡亲们无论远近亲疏,不管穷点儿富点儿,也都按乡下人生孩子行下的习俗,从米缸里挖上一碗或半碗小米,没有小米的,放上两个生鸡蛋,算作回礼,也算是给新生孩子的祝福。  
麻子婶生女儿的时候是冬至月,正赶上个冷时候。麻子婶勤快惯了,在炕上呆不住,三天后就要下地帮麻子叔炸香油果子。  
麻子叔说什么都不让麻子婶下地,他说:  
“听话啊,好好地坐你的月子,香油果子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一个人做就行了,大不了这段时间每天少卖一点,少赚两毛就是。好在咱这些年我卖香油果子也攒下了几个钱儿,够花够用就行了。等孩子过了满月,你恢复了元气,咱再多做不迟。”  
麻子叔从麻子婶给他绣的烟包子里捏出一点烟丝,从炕上的木头做的烟盒子里拿过长长的旱烟袋,将烟丝按到黄铜的烟袋锅子里,又“擦——”的一声划亮一根火柴,一边将黑色的玻璃烟嘴含在嘴上,一边将烟锅里的烟丝点燃,再晃一晃右手里的火柴杆,将火苗晃灭,扔到炕前的地上,然后一边吧嗒吧嗒有滋有味地吸着烟,一边继续对麻子婶说:  
“还有,你没听大嫂二嫂说吗,刚生了孩子的女人浑身透气,月子里如果不小心着点儿很容易受凉的,落下病根可是一辈子的事儿,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如果你在家成天头疼脑闷地,我在外面卖香油果子也不放心。再说,你看现在咱有俩女儿了,这俩娃子还都得靠你在家理整照看呢,你可不能有啥闪失。”  
麻子叔知冷知热的一番话,让麻子婶安心地坐满了月子。三十多的人了生孩子损耗体力很大,恢复起来也慢,好在麻子婶是个勤快人,常年闲不住,体格壮实,再加上热心肠的大娘二娘两个人这一整月都在倒着班儿薄汤拉水滋滋润润地伺候,麻子婶很快就恢复了元气。孩子刚出了满月,麻子婶就迫不及待地下地帮着麻子叔和面炸香油果子了。  
理整两个孩子比理整一个要麻烦得多,这个哭了那个叫了,这个拉了那个尿了;这个要吃那个要喝,这个要穿那个要脱;这个咸了那个淡了,这个凉了那个热了……一个人忙也忙不过来,烦也烦死个人。何况,麻子叔白天出去卖香油果子,麻子婶照看着两个孩子,还要抽空把晚上要炸香油果子的面活好醒发在那里,等吃过晚饭哄两个孩子睡下后再帮麻子叔炸下第二天挑去卖的香油果子。这一天的工作连轴转地下来,麻子婶累得腰酸背痛,可她从来没有一句怨言,还是一如既往地如同自己亲生的一样照看翠屏,直到两个女儿一天天长高,一天天懂事儿,一天天出落成两朵花儿似的大姑娘,直到麻子婶满头的青丝一天天变得如霜似雪,挺直的腰杆一天天弯成弓,丰润的面庞一天天布满了菊花瓣似的皱纹……  
(五)  
大女儿翠屏不是麻子叔麻子婶亲生的这个事情,由于无法找到她的生父,麻子叔本打算当成一个永久的秘密一辈子藏在肚子里的,不成想,就在大女儿找好了婆家即将出阁远嫁,大娘二娘都来帮着忙嫁妆的时候,快嘴的二娘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透露了翠屏的身世。  
农历的六月天,正是暑热熬人的时候。那天大娘二娘跟麻子婶正在院子里的那两棵粗大的柿子树的浓荫里忙着花花绿绿的针线活。  
麻子叔是炸香油果子的行家里手,他炸的香油果子,四邻八乡的老老少少都吃服了,只要一听到麻子叔那高亢的“香油果子”的叫卖声进了村,家家户户不管手头有钱没钱,钱多钱少,总要买两毛钱的过过瘾,即使哪家真的一时拿不出钱,就是赊着,麻子叔也会毫不犹豫地满足人家的要求;为了解馋,还有的人家,手头暂时钱不现成,就从盛麦子玉米的陶瓷缸里用面瓢挖出几斤麦子或玉米来换。所以,同样是香油果子,麻子叔总比其他卖香油果子的卖完得早。  
这不,麻子叔的香油果子,今天早早地又卖完了。他进门放好箩筐,从水缸里舀一盆水,洗一把汗湿的麻子脸,然后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坐在一个自己做的马扎子上歇息,一边用长长的旱烟袋有滋有味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烟,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大嫂二嫂跟自己的婆娘家长里短的说笑,那从烟袋锅子里发出的吱啦吱啦的声音,今天听来,麻子叔感觉就像听小曲,那一阵阵从鼻孔里、从嘴巴里呼出的烟雾,袅袅地升腾、弥散,燃烧过后的烟丝子独特的香味,弥漫了整个院子。  
翠屏这时干完地里的活也回家了,一进门,见爹已回家,她甜甜地喊了一声:  
“爹!”  
“哎——”爹应着,烟雾里的那张笑脸,显然藏不住他心头流淌着的喜悦。翠屏见娘跟大娘二娘还在为自己的嫁妆忙活,娇美白皙的鸭蛋型脸上,幸福地飞起两朵红霞。她挨个跟娘和大娘二娘甜甜地打过招呼,说了声“慢慢儿来吧,反正不急。别累着了!”然后到屋里取来用葫芦做的水瓢,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逐一给堂屋门两边的几丛萱草花浇上水。萱草正值盛花期,每丛上面都开满了美丽的花儿,红的炫耀着太阳的火热,黄的呈送着阳光的温暖,那花瓣呢,大大的,略微显长,有的向上伸展,有的向下翻卷,不管是伸展的还是翻卷的,翠屏觉得都漂亮,怎么瞅怎么好看。她低下头,将秀美的鼻子凑近花朵嗅一嗅,淡淡的,有丝丝不易察觉的清爽,伴着一丝丝的清甜,幽幽地,由鼻腔慢慢透进肺腑,翠屏觉得心儿也在这微微的甜香里沉醉了。  
“还是这闺女懂事,知道疼老的。”二娘抬头看着翠屏笑着说。出于好心,她想对快要离开自己的爷娘成为人家媳妇的侄女多嘱咐几句,所以也没考虑那么多,守着麻子叔麻子婶,守着大娘,当着翠屏的面,一边低下头继续绣着翠屏的红盖头,一边不假思索地说:  
“翠屏啊,以后离爷娘远了,可得抽空多回娘家看看你爹你娘。那年你爹大老远地用卖香油果子的箩筐把你挑回来的时候,就跟个养不活的小猫似的,要不是你娘一把屎一把尿、一口汤一口水地把你拉扯大了,你呀,早不知被撂到哪个坟圹子里头喂了野狗了……”  
麻子叔麻子婶听到这儿,惊慌地赶紧齐声示意二娘打住:“二嫂!”  
二娘低着头听到这一声喊吃了一惊,但她马上意识到了自己说漏了嘴儿,脸热心跳两颊汗湿地赶紧遮掩:“哎呀,你看我这张破嘴!都说到哪儿了?”  
二娘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抬头看着翠屏,为自己刚才的话打着圆场:  
“哦——翠屏呀,你别当真啊!我是说,你爹你娘养活你不容易,眼看你要出门子了,他们老两口子也一天不是一天了。以后你有自己的家了,上有公婆下有儿女,捞不着像现在这样可以天天陪在爷娘身边……你是个孝顺孩子,知冷知热的,以后有空的时候啊,就多往家跑几趟吧啊……”  
翠屏听着二娘的絮叨,本来像每一个即将出阁做新媳妇的闺女一样,正沉浸在一种憧憬新生活的幸福、喜悦又有点对父母对家对一切家人都依依不舍的复杂情绪里,这时忽听二娘说到这些,又听到爷娘阻止二娘说下去的急喊,再加上二娘那遮遮掩掩话题急转的圆承……翠屏二十多岁冰雪聪明的大姑娘,如何听不出二娘话里有故事?爹娘越急,二娘越遮掩,翠屏就越起疑心:这显然不是在说笑话。她将脸从萱草花上移开,两条粗粗的、黑黑的、尾梢处系着打成两只蝴蝶结的红头绳的长辫子,也跟着从萱草花丛里扯出来搭在胸前。翠屏盯着二娘,心里思忖着:难不成,自己真的是爹捡回来的野孩子?  
“二娘,你说的……你在编故事吗?”翠屏将信将疑,浅笑着问二娘。  
“是呀,孩子,你二娘跟你说着玩儿呢!不当真!不当真啊!”  
老实憨厚的大娘平时不爱多说话,只会实实在在地操心过日子,这时猛听到翠屏爷娘不约而同的急喊,才意识到二弟媳妇说漏了嘴。翠屏的身世之谜,三弟和三弟媳妇是千叮咛万嘱咐要大家严守秘密的,既然亲生爷娘找不到,那就让她过一个正常孩子的生活,幸福、快乐,一样不能让她少,不给孩子心灵上留下阴影,不要让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有缺憾。  
这个快嘴的二弟媳妇,总是这么直言快语没遮没拦的,说话又总是一根筋不动心思。这下倒好,露底了不是?厚道的大娘想到这,赶紧撂下手上的针线活,接过二娘的话茬为她打圆场——  
“你想想啊翠屏,你长这么大,你爹你娘是怎么理整你的?缺你吃了还是缺你穿了?哪个捡来的孩子捞着像你这样的?别听你二娘的,你二娘在逗你呢!你跟你妹妹都是你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这么多年来,你爹四邻八乡地卖香油果子,你娘一个人在家,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你姐俩长大多不容易啊……”  
大娘顿了顿,喘口气,接着道:“孩子,你不知道,那年你生病发烧,正赶上你爹不在家,你娘见你烧得厉害,就把你妹妹交给我看着,她自己抱着你跑了十几里路到公社的医院去给你看病,路又不好走,上沟下崖地,回来时天快黑了,看不大清路,被石头绊了一跤,她怕你摔着,紧紧抱你在怀里没松手。结果,你一点儿没伤着,你娘却被路上的石头磕破了头!你看看,你娘额头上的那块疤,就是那回留下的……”  
“大嫂,不说了啊!这都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  
麻子婶打断了大娘的絮叨。麻子婶知道大嫂的用意,也理解大嫂的好心,只是她不愿让那些跟翠屏有关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让翠屏感到歉疚。说实在的,麻子婶屎一把尿一把地把翠屏理整大,还真不舍得让这个女儿心上受一点委屈。  
“大娘,你也在编故事吧?”
翠屏半信半疑,话里有话地问大娘。因为,翠屏知道,平时少言寡语的大娘,现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而且是在快嘴二娘为自己的话自圆其说的时候,这本身就不正常。大娘的话,在翠屏听来,无疑是欲盖弥彰。但她还是不相信自己会是爹捡回来的野孩子,因为这太不可思议了。至于娘额头上的那块疤痕,翠屏能记事以后就发现了,后来懂事了,她曾几次问过娘,那疤痕是怎么留下的,每次,娘都笑笑,说自己不小心在墙角碰的。翠屏只是心疼娘,但也没考虑太多,更没想到会如大娘刚才说的跟自己有关,是自己让娘遭了那样大的罪!  
“娘,都是翠屏不好……娘,现在这儿还疼吗?”翠屏走到娘身后,用细嫩的纤手抚摸着麻子婶额头上的疤痕,心痛地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都这么多年了,早就不疼了。不是你大娘说起,娘早就忘了这档子事了。别放在心上了啊孩子,过些日子就要做媳子了,好好想想还有哪样你喜欢的嫁妆没办齐,咱好让你爹去帮你买啊!”麻子婶放下手上的针线,倒出那双粗糙却不失灵巧的手来,轻轻地拍拍翠屏贴到自己额头上的脸颊,安抚地对翠屏说着。  
此时的翠屏,哪里还有心思考虑嫁妆?  
翠屏深深地注视着二娘:二娘脸上的尴尬和不自在的笑,似乎已经给了翠屏一个明确的答案。她再细细看看大娘:翠屏觉得,大娘这张慈眉善目一贯实诚的脸,今天似乎有些异样。翠屏把目光转向爹。二十多年来,不管日子多苦,生活多累,从这张慈祥的脸上,翠屏看到的,一直都是暖暖的阳光。她再把目光移向娘。尽管娘额头上的疤痕让一个女人失去了最靓丽的容颜,可自己从来没觉得这张脸丑陋过,二十多年来,不管自己小时候多淘气,不管从小自己多不省心,在这张永远都绽放着阳光般灿烂笑容的脸上,翠屏收获的,一直都是让自己一天天幸福地长大起来的缕缕和风、阵阵细雨和一波一波柔柔的呵护与温暖。她从来也没有怀疑过,爹娘这伴着自己一天天的长大却一天天变得沧桑,而暖意则从未曾消失过的和蔼的面容,会跟自己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她不相信,她也不能接受。一个在两老眼里始终爱不释手的宝贝似的自己,一个在两老心里捧在掌心怕烫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的自己,这样的一个掌上明珠般的女儿,怎么可能是他们捡来的野孩子?她不能接受,无法接受,也不愿接受!  
翠屏的目光在爹的沟壑纵横的脸上探寻着,在娘的不再丰润的脸上探寻着,希望找到一点答案,又似乎要找到一点能够证明二娘的话究竟是真还是假的理由。那探寻的目光,仿佛在说:爹,娘,二娘说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对吗?爹,娘,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呀!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这怎么会是真是?!她在心里嘶喊着,那两道好看的弯眉微蹙,那双如两泓盈盈秋水般的眼睛润润的,似乎有清清的山泉要溢出。  
麻子叔经不住这个让自己痛爱的大女儿那探寻的目光,不忍心让她的心灵里有解不开的疙瘩,这才犹犹豫豫地把她的身世和来历告诉她。麻子叔心里还有一层想法,也是希望这个虽非亲生却胜似亲生的女儿在成人成家之后能够知道自己的来历而不至于人生中留下任何遗憾。女儿也不是少不更事的小孩子了,告诉她也好,有机会还可以让她去见一见生身爷娘,适当报答一下生养深恩,这也是做人的根本。只是有一点,翠屏的亲生父母因为迷了音信无法找到,麻子叔一直觉得有点对不住这个养女,所以,这件事就一直搁在了麻子叔的心上。  
翠屏听着麻子叔幽幽的讲述,仿佛在听一个久远的、美丽的、又带有一点凄凉的古老传说。明知道眼前慈祥的父亲、慈爱的母亲讲的是自己的身世,翠屏除了有一点讶异外,此时脸上看不出太大的情绪波动,内心里也比先前刚听到二娘不小心说到自己的身世时平静了许多。因为,翠屏在心里过电影似的回放这二十几年来的一幕幕情景,可无论如何翻找,任凭她翻遍每一个细枝末节,竟然丝毫也找不出苦命孩子掉在后娘手里或者被人收养遭受虐待缺吃少穿挨冻受饿的情形;无论如何牵强附会地勾连,也无法把自己跟养女这个词联系起来,更无法把痛爱自己的父母跟养父养母这个词联系在一起!就算是养女,可自己这个养女这二十几年来,无论是吃的穿的玩的用的,又哪一点比不上自己的妹妹、养父养母的亲生女儿所得到的呢?无论是父母的关心爱护还是痛惜,又哪一次比养父养母的亲生女儿得到的少呢?养父养母给予自己的温暖与呵护,一点也不逊色于他们自己亲生的孩子呀……  
想到这些,翠屏的心已经静如湖水,内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和感激。二十多年来,她第一次流泪了。她知道,这泪水,不是感叹自己的身世,不是痛惜亲生母亲拿着大命换小命,不是惋惜亲生父亲失了音信,而是对养父养母高恩厚义难以言表的情感!这高恩厚义,不是口头一个“谢”字、地上三个响头就能报答得完的。  
她一手搂着麻子叔,一手搂着麻子婶,热泪滚滚,泣不成声,哽咽着只说了一句:  
“爷啊,娘啊,这世上,翠屏只有一个亲爷,一个亲娘,这一个亲爷一个亲娘,就是您二老啊……”  
麻子叔麻子婶也是脸上老泪纵横,心里感慨万千,轻拍着女儿因激动而略微抽动的身子,怜惜地说着:  
“闺女啊,不哭,不哭啊……老天有眼啊,总算让我女儿顺顺利利地长大了,成人成家啦……”  
老两口这一句话,翠屏听了,泪水再次潸潸地落下来……  
这场面,看得大娘二娘也止不住地抹眼泪,二娘更是做了错事的孩子似的歉疚了好几天……  
(六)  
翠屏出嫁后,妹妹也高中毕业了,在离村十几里外的公社里找了份工作。由于活忙,有时晚上还加班,所以不能常回家。麻子叔麻子婶身板还硬朗,麻子叔依然走村串巷卖他的香油果子。麻子婶除了像当年理整翠屏一样上心地侍弄她喜欢的那几丛萱草花,除了里里外外用心地打理着简单的家务,除了感觉累了偶尔坐下来,一边纳着鞋底儿,一边稍事歇息,还一边心里念挂着在外地上班的小女儿和远嫁的翠屏之外,依然帮着麻子叔和面炸香油果子。日子,就这样在麻子叔那香软酥脆、对滋味单调的舌尖和饥饿的肚肠充满了诱惑的香油果子的叫卖声中,和麻子婶清甜爽逸沁心入脾的萱草花香里,慢慢地走着……  
后来,麻子婶得了偏瘫不能下炕,再也不能帮麻子叔和面、不能帮麻子叔炸香油果子,不能侍弄她的萱草花,就连一日三餐都无法给麻子叔做了。翠屏要把麻子叔麻子婶接到家里去,麻子叔不同意,说:  
“不用,我还能依,你娘,我还能伺候了。你现在孩子还小,还得伺候孩子,孩子他爹上班又不冷顾帮你,光仨孩子就够你忙乎的了。还有,你公公婆婆年纪也不小了,身体也不是很好,整天病啊恙地……以后我不能依了再说吧。”  
翠屏拗不过爹,只好暂时作罢,但翠屏闲空往娘家跑的趟数,明显多了。  
再后来,麻子叔力气逐渐少了,腿脚也越来越不利索,再也挑不动箩筐,再也走不了东庄蹿不动西乡,再也卖不动他的香油果子,炸香油果子卖香油果子的生意也就不得不撂下了。翠屏把麻子叔麻子婶不容分说地接到了自己家里伺候。妹妹嫁的是军人,随妹夫住到部队去了,经年也不得空回家一次,翠屏就把伺候养父养母的责任全担在了自己肩上。这一伺候就是八年。翠屏伺候麻子叔麻子婶尽心尽力,比亲闺女伺候亲娘亲爷还上心,直到老两口含着欣慰的笑安祥地闭上眼……  
下葬的时候,翠屏将早早准备好的、张扬着太阳的暖色、散着淡淡清甜幽香的大束萱草花,认认真真地摆放在两老的坟前……

(2014年5月6日,纪实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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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3 17:47:22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烟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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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点子勋章

发表于 2014-5-13 19:06:45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写尽善良和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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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3 21:31:46 | 显示全部楼层 IP:天津
文笔很好,向您学习。{:soso_e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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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3 22:52:1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烟台
困难时期收养孩子,心善不过如此,好人好报,翠屏的表现会让麻子叔麻子婶含笑九泉的。
纪实小说?希望翠屏能与亲爹以及兄弟姊妹相见,奇迹出现,但愿心诚则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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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送“福”

发表于 2014-5-14 01:05:04 | 显示全部楼层 IP:天津
有小说味道。建议破格入作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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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送“福”

发表于 2014-5-14 01:12:57 | 显示全部楼层 IP:天津
看了,这才是小说。但纪实就不是小说了。小说来自生活,高于生活,更突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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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4 08:03:34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soso_e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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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送“福”

发表于 2014-5-16 11:25:54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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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6 18:46:53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祝贺老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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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6 22:36:05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傅培宏 发表于 2014-5-16 18:46
祝贺老同学…………

拙作无华,诚谢临赏!恳望老同学不吝赐教!{:soso_e160:}{:soso_e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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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6 22:39:01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天山冰山 发表于 2014-5-13 17:47
不孬

谢老师临赏鼓励!{:soso_e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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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6 22:41:48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吴心柳 发表于 2014-5-13 19:06
写尽善良和艰难。

{:soso_e100:}那年月,这样的善良之人之心,让人感动又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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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6 22:44:05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小光棍子 发表于 2014-5-13 21:31
文笔很好,向您学习。

多谢老师鼓励!尚需努力。{:soso_e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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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6 22:47:27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飞马踏燕007 发表于 2014-5-13 22:52
困难时期收养孩子,心善不过如此,好人好报,翠屏的表现会让麻子叔麻子婶含笑九泉的。
纪实小说?希望翠屏 ...

源自生活中的真实人物,真实故事,只是情节上加了虚拟成分。多谢临赏!{:soso_e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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