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在湖南

流年清欢 · 发表于 2013-12-23 08:09:21

　　想不出更合适的名字冠以本篇标题，来叙说湖南之行关于“吃”的印记。它鲜明呈现在面前，必是与先前的饮食面见存有迥异之处。
　　
　　在湘潭那个满口嚼着槟榔的矮个头男子，与他在火车站附近的两次相遇，陡增对于一种吃食强化的难以磨损。他不断大口嚼着槟榔，好像全部心神都凝聚于此，样子夸张而怪异，让人如放大镜般注意到他嘴里来回翻卷的那块炭黑色槟榔。以这样的姿态在一条小巷的拐角初遇，交错走过。将近一个小时后再次见到。那刻他斜穿过马路，嘴里依然大幅度嚼动，仿若不论他走到哪里，都在一次次强力压制一块没能驯服的槟榔，以至于嘴巴走形，整个人更趋怪异。一位彻头彻尾的槟榔控。
　　
　　那位像《超人》中主角莱克斯的光头带队老师，在湘潭开往娄底的火车上与他相遇，同往的一路，他未曾停止对槟榔的可心咀嚼，像大多数人在随意中咀嚼着一块口香糖。但显然其质地坚硬不易消溶的特性区别，不可避免会将他嘴里的槟榔时常显露在外，这倒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对带队的那帮小学生讲话时的清晰度。
　　
　　也是一位槟榔控吗。如此描述，是出于自己对一种用食味道毫无领受可能，从而对他人截然相反的偏好，无法做到完全理解而抱有的好奇观望。
　　
　　切成条状中间有凹槽的槟榔干，所卖，零散堆放，或者有店铺售卖每包不及30克的小袋精装品，其上冠有百年门店的字样，但味道都大同小异。初尝，带有一股浓烈的烟熏味，随着咀嚼，很快有不可遏止的甜和薄荷的辛辣汁液溢出，流进毫无防备的胸腔，胸口立刻感到憋闷，胃也同时火辣辣不适。在嘴里停留容忍的时间仅仅只能半分钟左右。
　　
　　袋装槟榔的背面，有小字林林总总列出食用益处，下水肿、通关节、健脾调中……为四大南药之一。早上去往湘江的途中，街道、小巷、公园，不时所见经日晒风干后成为褐红色、质地已松散为条丝状的用毕的槟榔。它们被弃在路上，一只只随意排列展现，倒像专属南国流动的一道独特景致，并不感觉脏乱。类似北方秋季杨树下掉落盘踞于地的毛穗，看到，产生对自然之物属性的认可。
　　
　　它们更多地为湖南当地人所食用，对此陌生的北方客，无法畅顺体味在他们看来惬意的消遣。加之兼有的食疗功用，已使一方水土之民将它作为传统小食习以为常存在于生活。短暂停留的旅人只能见惯不怪。
　　
　　但贯穿他们日常生活的另一种食品，为自己所青睐。是软糯可口的蒸菜。也是让人一经接受便不会存有隔阂的食物。初到湖南，在湘潭大学一个小食堂，夜晚清宁的灯光下，从小柜台选择好各色蒸菜装入托盘，找一洁净桌面放置，慢慢食用。盛制蒸菜的磨砂粗瓷钵碗小巧清朗，显出菜品的精到。
　　
　　与北方普遍用油爆锅和旺火炒制相比，预先调好味放入蒸笼烹制的菜品要温润许多。不同的菜，放不同的作料。辣椒在其中多有放置，是作料中重要一味。烹制完毕的蒸菜酸辣、香鲜、软嫩，营养素散失较少，尽可能保持了食材的原形原汁原味，为食客所乐于接受。清蒸茄子、干豆角、干豆腐、鱼类、腊肉、剁椒蒸土豆丝、花蛤蒸蛋、干扁豆蒸腊肉丁……每天三餐时分，这样品色繁多的蒸菜便被满满当当排列在保温玻璃柜内兜售。等到食客前来时，拉开柜盖，遵照点取一一悉数端出，简单方便，无需时间等待。
　　
　　大米不容置疑成为其中的主食。南方稻谷的丰盛，让主人们可以拿来廉价供卖。一碗米饭售价一元或五角后，店家便会消除限制，食客可以根据用量取用到吃饱为止。有些店家甚至会免费配送，只收取点用的蒸菜费用，以薄利多销的方式招徕顾客。
　　
　　倾心于所住小旅店旁边的一家蒸菜馆。那儿除却味美的蒸菜和免费主食，还有大米清汤可以享用。烹煮滤却的米汤经冷却后，入口清凉醇香，为店家所细心留用，无偿提供给顾客。十月于南方依然浓热的天气里，这样口感极好的清汤无疑胜过任何茶点，是绝佳佐餐配搭。有时吃饭，不仅为满足口腹之欲，还为这些不经意间感觉到的一种饮食文化。这种文化凸显出人性关照情怀，继而在内心自然衍生人与人之间无限拉近的温情。它无关于事物呈现的大小和重要与否。
　　
　　此可谓湖湘饮食文化的冰山一角吗。
　　
　　一家百年老店。在去往湖南第一师范时路遇。其是一家米粉店，经营种类不一的米粉，原味、酸辣、或者红烧牛肉和鱼丸米粉等，是另一湖南特色饮食门店。
　　
　　走进，感觉到布置的精巧和干净，氤氲着一家传统老店秉承中特有的考究。有名人为之题辞的字画。坚实光滑的楠木方桌，透出质地的细腻和高贵。入座舒适的高背椅，同方桌互为一体配置，有整体的美感。其间桌椅排放并不密集，餐室因显有致和从容，自有一种大气透出。未到用餐高峰。稀落的几桌食客。互相之间只是偶尔低语，远离喧哗之气，整个空间显出宁静和隐秘，是用餐安逸之处。
　　
　　同样有可口的免费辅汤贯穿于用餐过程。是惯常的紫菜鸡蛋汤，味道调制极为用心。觉出店家于细节的注重。搁于桌面方便取用调味的醋，也为正宗老牌陈醋。用大花瓷碗端出的热腾腾原味米粉，调入一点这样的陈醋，味道便于鲜香中透出醇厚。若食客味重，可再从旁边用汤匙取出一些剁椒放入。其同为店家用心调制。一餐完毕，实惠的价格。
　　
　　与惯用低劣货源粗糙行业的急功近利之店相比，这样考究的老店显出它的赤诚、从容和耐力，是慢时光里优雅的行进者。
　　
　　湖南的老字号“火宫殿”，与这样不事声张、经营单一门类的微型餐店相比，显出它的庞大和喧闹。
　　
　　庞大，来自经营面积，也来自食品所设种类的繁多。从长沙下火车，在热烈的阳光下，步行去往附近五一大道的分店。门前，伫立，抬头，看到了古韵印迹略显巧小的三个字，安静而又局促，不会太多引发路人注意。推门进去，用餐者众，出乎自己的意料，哗然拥挤之势瞬间扑来，不容置疑容裹在“老字号”的盛大中。几百平方米的大厅，中央、边落，皆列满桌椅，成趟成行蔚为壮观。每个桌面琳琅的食物，围坐其间的食客和过道不断串走的人流，在如火如荼增强起这样的壮观。整个大厅碗碟频响，人声叠杂。
　　
　　方有一张小桌空出，是在过道久等之后。点用毛氏红烧肉、臭豆腐，均为期待的潇湘特色。另加一碟清拌豌豆苗、一碗米饭、一碗果粥。几样，不菲的价格。毛氏红烧肉不虚盛名，融进了特别手艺，品尝，有淋漓的清香溢出，油而不腻。
　　
　　馐膳的声名传播，除却精到的制作手艺，还与当地人文历史渊薮及名人效应相连。位于坡子街的火宫殿总店，其非同一般的盛况，让人与之对接。历史上，先期它作为一座祭祀火神的庙宇呈现，晚清时期发展为集祭祀、看戏、听书和小吃为一体的一条街，曾经棚屋搭建、摊担布列，而这其中，经营饮食者众多，最正宗的潇湘美食小吃便汇集于此，逐渐成为以“火庙文化”为底蕴，辅以名品素食之特色的风情佳地。后来毛泽东等众多名人的陆续到访，以及各国名仕来往中所留美好印象的品赞，让这一类似上海城隍庙、南京夫子庙的去处闻名遐迩，众多游客慕名前往。
　　
　　自己也正是慕名前往的其中一员。
　　
　　古色古香牌楼下的火宫殿，进去，先触入眼帘的是熙来攘往的人的海洋。每张餐桌食客数量均呈饱满状态，且在不断往其上加碟添碗，看似都为伊始用餐，没有希望在短时间内有空位置出现。何况有些等候者俨然服务生般站立于那些食客后面，只等他们欠身便可即刻入座。
　　
　　站立。望去，人满为患的大厅，由于建造和使用年代久远，后虽经几度修葺，还是觉察出其古旧中不合时宜之处：采光的稍趋暗淡。这使得墙壁各处内饰失却几分光华，倾向暗沉色调。加之黑压压人群，整个空间显出拥堵不畅的压抑感。
　　
　　站立的一侧，放置各色菜品待出售的台面上，摆满大碗小碟，除臭豆腐、红烧肉，还有糍粑、八宝果饭、牛角饺子、姊妹团子以及更多叫不出名字的特色小吃、时令小品。各路服务生在马不停蹄端出或放入。另一侧，较狭长的一处过道通往卫生间。也是络绎不绝的人流。有不洁气味在隐隐弥散。
　　
　　站立良久。终是离去。但也未留遗憾：并没有特别食欲之时，可意的环境，凸显出它的重要。这是否属于另一种饮食文化？
　　
　　就如接下去走过几个拐角，口渴之时，在那条弥漫着浓郁市井气息的清朗的小街巷口，能有幸食用一番当地盛产的薄皮小西瓜一样，酣畅淋漓、轻松惬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