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杨晓辉

李十三 · 发表于 2013-9-6 10:55:52

一下笔我就后悔开来，不该在蓝桥姐《初识杨晓辉》主题贴后跟贴说也要写写杨晓辉随喜，而且是两个小时限时命题作文。至于原因，一是这样一来有卖弄比试之嫌，可能引发桥姐反感；二是我不见得就能完成这个艰巨任务——杨晓辉是个复杂的人，一如现实中的每一个人都很复杂。好在我没别的意思，我之所以开这篇贴，还是延续了以前的老风格，是想拿杨晓辉说事儿。

这厮的名字引起我的注意时，我还上初中，大约1991年前后，是在诸城一中结集出版厚厚的一本《扶淇河畔的合奏》上。整整一本书有近三分之一的内容是他的文字，而且全部排在最前面，要知道那个集子的名字有“合奏”两个字，是当时全市中学生一段时期以来创作的合集。《那年我……岁》系列、《海边，他、她、她》等几篇，至今想来还能背诵其中的一些章节，走着读，坐着读，吃饭时读，蹲坑时读，藏了课桌洞下的腿上读，那叫一个“手不释卷”。我之所以提到《海边，他、她、她》，是因为上面他写了自己的妹妹杨晓宇，给我印象是个青春活力阳光现代的女孩子。实际情况是见她妹妹确实也比见到他早，是个大眼睛、皮肤白皙、细长眉毛、身材高挑的姑娘，我一直以为有这样的妹妹，那他哥哥的外貌形象当也不差，起码要像陈道明、陈宝国等一类的相貌吧。

那时的这厮已经少年得意了，据说自打他发表了什么柳眉儿睁绿了、青石板漉湿了等几篇文字并拿了全国大赛一等奖后，来自全国各地文友的信件便如雪片般飞来，经常每天都能收到一麻袋。又据说那时候他背个黄书包不用带钱就能全国各地走，只需报出自己的名字——杨晓辉。

上去近十年前，我迷上了混论坛，外地的，也包括本地的。当时走得挺近的几个人中，有卖盗版碟的，有开旧书店的，有捣腾汽车电瓶的，有做瓷瓦生意的，以及当时还单身姑娘着的“阳光走着猫步”。杨晓辉是其中“开旧书店的”那位，我进那家书店时，见有位穿着条灰蓝色大裤衩子、白色跨栏背心、紫面皮、国字脸、浓眉大眼的大汉，斜靠在一张椅子里，一脚搭在电脑桌面上，正专注得对着电脑屏幕干什么，估计是店老板。键盘上沾浸得满是烟灰，旁边摆着一只烟缸，里面横七竖八插满了烟头。这厮开书店倒会省懒法儿，每本书上都用口取纸贴了价格，不跟你讨价还价费口舌，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请你放回去。给我感觉，他这个店老板唯一做的就是坐那儿打联众保皇，等着收钱。那次进去，我从他那儿淘了莫言的一本旧版《丰乳肥臀》，是大红色底色龟裂大地上端坐着一位胸大臀肥着绿衫女人的那个版本，一本《顾城、舒婷、北岛、海子诗集》。那天傍晚，我是头一次见到他，他也自然不认识我。我把书放到他桌上，挟带的微风卷扬起了他面前键盘上的烟灰。他头不抬眼不睁，瞅了一眼书脊上早已贴好的价儿，说“一共15。”然后就不言声了。我早把钱放到了他桌上，他头捎了我一眼，见我似笑非笑望着他，没再说什么，又继续忙自己的去了。后来他说，那天他就感觉有哪里不对劲，我回答说是卧底来了，或者说是哥们儿缘份。

初见杨晓辉，说实话，几个字概括，有些大失所望，跟我想象中的英俊潇洒根本不粘边。

两天后，障日山农民打电话说晚上他请客，地点就在他家店旁边的金旭宾馆。落座之后，见桌上有杨晓辉。一起喝了个酒，此后，就算认识了。

男人跟男人打交道，与娘们儿的交际方式最大的不同是言语的作用并不重要，起码是并不起关键作用。有时候也就是几个男人坐成块儿喝个酒，少有人言声，直待喝到份儿上，比如面红耳赤脖根儿粗时扯大了嗓门吹个牛逼啦个大呱，哈哈一笑也就散了。至于说谁看谁顺眼，谁不尿谁，此后谁跟谁走得近，谁跟谁老死不相往来，都些尽在不言中的事儿。

一来二去，我们就熟了。好在是给我感觉杨晓辉对我没有表现出反感的样子，倒是饶有兴趣琢磨我，不过这么多年了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还不如黄蝎子，认识我不过半年，就一语点破，道，“兄弟，我一直以为你是神，现在看，你原来是一‘神经’啊！”。

话题不扯远，时间有限。印象比较深的是那些年夏天在老党校附近那片烧烤店练摊。漫漫长夜，无心睡眠，我拉障日山和杨晓辉跟傅歌认识，坐陪的还有大漠放歌，当有人频频起身上厕所时，我就知道啤酒喝到差不多了。这时一位小个子留小胡子的中年人，眼瞅着大漠放歌甩哇甩的长头发就奔这个桌来了。这人据说认识傅歌，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喝了几杯酒，杨晓辉又起身去茅厕，结果很快就折身回来了，估计是有人正占着。眼见他往挺远的绿化带赶，我也就跟着障日山身后去了。啤酒喝多了尿频且量大，我们几个在冬青丛边站了老长时间没结束，不知什么时候小个子中年人插队钻到了障日山跟杨晓辉中间，我听他们聊了一句诸城的文学创作，小个子中年人说，他是老字号的，是诸城文学界的一代战斗机，诸城文学离了他就完了。障日山提了裤子，都没看他，撩下一句“傻逼！”中年人也许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什么，你说什么？障日山偏过脸来，郑重其事地、一字一顿地说，“我说，你是傻、逼！”天黑酒上脸，看不出中年人脸色的变化，不过估计这句够他受得了。中年人气急败坏想动手，手指着障日山让他再说一遍的空儿，站在身后的杨晓辉这时开了腔，他一把揪住中年人的脖领儿，手上一用力就把他给提拎了起来，瘦弱的中年人四肢悬空，手脚在空气中抓挠着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杨晓辉说，“我说了，你是傻逼！你能怎么着吧。”

杨晓辉现在退隐江湖了，小两口在皇华包了片地搞养殖，种菜、建花园子，过着神仙一般的生活。嫂子是位浓眉大眼嗓门敞亮的东北婆娘，据说是他的初恋情人，几经波折终于走到了一起。有几次跟杨一起吃饭，听他手机响，见他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三个字：“老婆王！”

人不在江湖，江湖还流传着他的传说。我想在这么一个时候，蓝桥，也包括我，重提杨晓辉，是为了重拾信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