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夫（完成版）

傅培宏 · 发表于 2013-9-4 08:10:38

二姐夫

（一）

二姐夫是一介平民，可对我，对我们家来说，二姐夫却是个大话题。

我兄弟姊妹六个，大姐二姐排行在前。上世纪七十年代，人们的思想还很保守，大多数男女青年的婚姻仍然有父母包办，我家也不例外。大姐找婆家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六七的老姑娘了，是我本家的一个六爷爷做主，我父母毫无意见地将我大姐嫁给了城关大栗园的一个青年。婚后才知道，大姐夫就姐弟两个，大姐夫的父母重男轻女，大姐夫小时候不愿上学，姐姐就整天背着他上街耍，到他十几岁的时候，不仅姐姐没捞着进学堂，就是他，斗大的字也识不了几个。这还不算，大姐夫从小娇生惯养的坏脾气，让婚后的大姐很是吃了些苦头。

二姐的婆家是当庄。当时我村有六个生产队，六个生产队的顺序是从村西往东排的，她婆家是一队，我们家是五队，基本是分属村西和村东。村里的地块根据水源和土质孬好，插花分配，这样，六个生产队的地块就会交叉分布，下地干活的时候，不同生产队的社员们是经常碰成块的，只是不如自家队里的人们熟稔而已。二姐夫是诸城一中毕业的高中生，属于“老三届”，虽然他的同学中有一些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吃上了国库粮，有的还当了不小的干部，没根子没门子的他毕业后回家当了社员，当社员的他默默无闻的和其他人一样，干活挣工分。几年后，因为他父亲是老党员老村干部的缘由，他被照顾到县里的磷肥厂当了一名合同制工人。合同制工人又叫“农民合同工”，也称为“亦工亦农”，意思是虽然当工人，但不能脱离庄户地，村里依然保留户口和土地。二姐夫的身份看起来变化不大，可当时的农村孩子，能够走出去当工人，一个月挣上几十块钱，对自个对家庭，都是很显耀的事情。在村里人眼里，二姐夫是个有正儿八整身份的人了。

其实，二姐夫的命很苦，几岁上娘就没了，上边还有一个大他几岁的姐姐，光知道闷着头干地里活的父亲根本顾不上自己的两个孩子，二姐夫姊妹两个从小是有奶奶一顿煎饼一顿窝头拉巴起来的。也许从小没了娘的缘故，二姐夫从来就是寡言少语，也很少到人堆里凑热闹，连走路都是轻手轻脚的。可能是因为遗传原因，二姐夫姊妹两个都不高，姐姐的个子在女人中还说得过去，二姐夫的个头在男人中算是很矮的，“武大郎”的绰号是高中时期同学送给他的。

二姐和二姐夫同岁，等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村里的男女青年都有了对象，可老实巴交的二姐和二姐夫都各自没有动静。一日，一队的生产队长乘地里干活休息的空儿，找到挨墒干活的五队生产队长的我的父亲，问能不能给我二姐找个对象，我父亲问青年是那个地方的？一队队长说，就是大队保管老于的儿子，在磷肥厂当工人的那个。据多年以后父亲的话说，他一听是老于的儿子，父亲心里就一噶咚，父亲觉得，自己的闺女找对象，最起码的两个条件得具备：一是得有个个量，让族人看着受用；二是父母双全，尤其是得有个婆婆，免得没人照看孩子，让闺女受累。晚上回到家，父亲跟母亲说了这事，母亲也是心里犯嘀咕。第二天，母亲就这事问了二姐，就要出门的二姐回了母亲一句：以后再说吧。

那个生活困难时候，二姐夫家和我们家的日子，基本差不多，况且二姐夫还没有女老的，这是一个家庭致命的缺陷。二姐夫是合同工，我二姐在农修厂干临时工，一月也有几十元的固定收入，两人的经济条件相当。以后的一年多时间里，二姐夫的父亲屡屡托人上门提亲，那个队长也经常找上门来做父母亲的工作。终于有一天，父亲对母亲说：我看这事快定下来吧，青年就是矮点，老实能干是个优点，养家糊口没问题。历来就是父亲说一不二的我们这个家庭，母亲当然不会有更多的理由搪塞父亲。继大姐的包办婚姻之后，我家的第二桩包办婚姻又诞生了，这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时的中国的一桩极其平常的婚姻，却是我们家极其重要一件大事，是关乎二姐一辈子幸福的婚姻大事。四十年时光过隙，直到今天，我从来没问过二姐，她当时究竟是何种心态对待她和二姐夫的婚姻，因为，我怕触碰二姐脆弱的心弦。

（二）

随着一阵锣鼓家什的敲打声，二姐嫁到了本村的老于家，成了二姐夫的媳妇。婚后，二姐生育了两胎，头胎是双胞胎，生产的时候，孩子不足月，只有七个月，虽然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可终归不足月的孩子不好养活，生下来的时候，大的只有三斤多，小的两斤多，怪冷的冬季，家里连炉子都没生，我母亲就将两个小肉球放到自己的裤裆里暖着，三天后，大的死掉，小的侥幸活了下来。其实，万家庄离城里的医院只不过十多里路，两家人竟然没有一个想到到医院去的。三天后的那个夜晚，送走大孩子后，蹲在墙角一直抽着烟的二姐夫不知心里想了些啥，接下里的几个晚上，他躺在炕上通宵睁着眼，一个劲的叹气，二姐一个劲地抹眼泪。又过了四年，二姐夫和二姐想生二胎，可政策有变，因为大孩子还没到六岁，抢生得罚款。就这样，在痛失一个女儿之后，二姐和二姐夫坚定地生下了第二胎，是个男孩，罚款六百元。六百元，七十年代末期，几乎是二姐夫一年的工资，二姐夫二话没说，认了。

（三）

有儿有女的二姐夫干劲十足，上班出满勤干满点，工资之外每月还能得到几元钱的奖金，下班就往地里跑，一年能挣几百个工分。二姐夫就像一个永不停下的陀螺，不用鞭子抽打，自己转得欢欢的。两家人只是知晓二姐夫当工人，一月能挣得六七十元的工资，他究竟干的啥活，家人没人知道，二姐夫从没说过。一次，家里有点急事，父亲叫我去厂里找二姐夫，等我进得厂门一路打听来到二姐夫的车间时，我一时惊呆了，只见十几个人头戴防毒面罩，挥动着手里的鉄耙翻动着地上的灰土，他们身穿的工作服上全是灰尘，头发上也全是灰尘，根本认不出谁是谁来。在破旧空旷的车间里，在机器轰鸣的干扰下，我只好用尽全力地喊着：二姐夫，二姐夫，家里找你有事啊！喊了几遍，其中的一个小矮个朝我走了过来，那手持鉄耙笨拙的身子，使我想起了日本的731部队。走到我跟前的二姐夫摘下面罩，喘着粗气问我：有事？我说：快回家吧，咱爸爸找你有事。二姐夫向车间主任请了假，衣服都没换，和我一块往家赶。回到家，家人都问他：你们的工作这么脏啊？！二姐夫只是笑笑，不作回答。在那个后来改名“诸城化工总厂”的工厂里，几乎每天都在化学气味熏蒸着的生产条件下，二姐夫一干就是三十多年，从磷肥到糠醛，再到糠醇，几乎所有的危险工种一个不落地干了一遍。二姐夫说，这几十年，厂里几乎所有的危险情况他都经历了，氯气泄漏，罐盖爆飞等性命攸关的事件，都与他擦肩而过，有惊无险。二姐夫与世无争的老好人脾气，连厂子里的痞子都不好意思欺负他，还一口一个“于师傅”地仗义地叫着。二姐夫逆来顺受的性格，注定了在哪都是“扎觅汉”的角儿。正常上班不用说，每年都会捧回一张“先进生产者”的奖状，外带一把暖壶，或者一个茶杯，或者是几条毛巾。每年一次的停产大修，二姐夫就会被厂里安排去干别的活，这当口，小时候跟父亲学的泥瓦匠活就排上用场了，别的工人干和泥推砖的小工活，二姐夫干的是垒砖砌墙的大工活。就是利用停产机修的机会，二姐夫还学会了维修气焊等机械活，据他的工友讲，二姐夫在厂子里，除了不会当董事长总经理，没有他不会的活儿，就那几个车间上百道工序，二姐夫全都干过，不管哪个车间哪个环节出了毛病，只要喊一声“于师傅”，二姐夫的身影立马就会出现在在现场，二姐夫就像悬壶的郎中，号脉准确，药到病除。为此，二姐夫还赚了了个“于大能”的绰号。
那时候当工人，名声尽管好听，每月也能发工资，可条件还是很艰苦的。那时候生产力低下，没有如今的科技条件，工人从事的大多是人家发达国家已经撂下不再干的行当，譬如冶炼、化工等危险行业。为了省钱贴补家用，多数人都是自带干粮咸菜，吃饭时到伙房打点热水下饭。二姐说：二姐夫总是自己带着午饭，晚上碰上急活需要加班，二姐夫也不舍得到伙房打饭吃，无论加班到晚上几点，二姐夫总是坚持回家吃饭。有一天晚上加班到第二天天明，回到家，二姐问道：你昨晚上咋吃的？二姐夫说：喝了几缸子水。二姐连气带好笑地骂了二姐夫一顿，赶紧给二姐夫打蛋茶去。二姐夫说：厂里宿舍紧张，像他这样离家稍近一些的，不能安排休息地方，晚上替班的空儿，就临时借用工友的床铺躺一躺，闭一闭眼，有的时候实在没有闲铺，就蹲在车间的墙角打个盹。二姐问：机器轰轰的，就睡着啦？二姐夫回答：睡不着还是不打盹，盹熊了打雷也睡着了。二姐说：二姐夫的关节炎就是在地上睡觉落下的病根。一年，一向身体结实的二姐夫突然因关节痛病倒，痛疼由脚踝一直延伸到坐骨神经，痛得二姐夫虚汗直冒，哼哼地叫唤，睡觉时屁股都不敢着席，一连吃五片止痛片都不顶用。就是这年的冬季，二姐夫在医院一住就是三个月，针灸、拔罐、西药、汤药，就连烧纸钱、跳大神的办法都使上了，最后，不只是哪路神仙起了作用，二姐夫还是又哼着小曲上班去了。二姐夫住院的时候，我们几个小的弟妹轮流陪床，二姐经常背着二姐夫的面流泪，说：以后你姐夫起不了床，俺这个家不就塌了天啦？！好在老天爷眷顾好人，打消了二姐心头的顾虑。从此，二姐在二姐夫的生活上多加用心，就是将孩子口里的省下一点来，也得先照顾好二姐夫的伙食，因为二姐明明白白的知道，如果二姐夫身体出了问题，孩子的吃饭也将会大打折扣。这是一年的夏天，正好是二姐夫下夜班回家的时间，倾盆大雨从天而降，风刮得人都站不住，二姐知道二姐夫没带雨具，就焦急地站在门口等，忽然，二姐夫像一个落汤鸡一样从雨里钻出来，二姐一边惊喊着，一边用手里的毛巾给二姐夫擦着身子，二姐夫嘴里一个劲地嘟哝着：没事没事，这点雨算啥呀！打这后的夏天里，二姐夫的自行车后座上，必然要绑着雨衣，这是二姐的死命令。

（四）

二姐夫的身体健康如何，不仅关系到二姐一家，还紧密地关系到我们家。我所说的利害关系，不仅仅是指钱财，而是指生活细节的方方面面。说到这里，不能不先交代一番我们家和二姐夫家的邻里关系。我们村是杂姓村，虽然叫李家庄子，姓傅的却占了多数，依次是姓宫的、姓李的，还有姓卢的姓魏的姓黄的等。姓于的在村里有几户，却不是一族。二姐夫这族只剩下二姐夫一家了，他们同族的本来就少，后来陆陆续续出门创业了，有的当飞行员，有的当医生护士，有的闯关东，有的当了青岛客儿，二姐夫这家孤寥寥地留在了本村。村里再次规划的时候，二姐夫家的房子需要重建，父亲担心于家单门独户的不好处理邻里关系，就找到大队干部，将二姐夫家的宅基地靠在了我们家的房子上，房子盖好后，二姐和我们便成了邻居。按理说，嫁出去的闺女回家住，该是亲上加亲，可随着我大哥、弟弟的相继结婚，两个外姓女人踏进傅家门里，一些家里家外别别扭扭的事情也祸起萧墙，儿媳妇们疙疙瘩瘩的事由不是我父亲母亲两个老人能够搀和得了的，更何况，有些冤结无缘无故地牵扯二姐二姐夫两个老实人。此话算是题外话吧。上边说到二姐夫对我们家的生活细节的作用，当是这样的，大哥在辽宁本溪当兵，我在曲阜上大学，妹妹弟弟都还在上初中小学，家里里里外外的一切，除父亲外，近在眼前老实听话的二姐夫就权当个儿子了，在父亲心中，二姐夫的角色完完全全就是个儿子，有口好吃的叫着一起吃，有活喊着一块干，挨批的时候也是该敲敲该骂骂。下雨天屋漏，是二姐夫身披薄膜上屋顶换瓦。阳沟堵塞，水漫天井，是二姐夫手持二齿钩，在泥水里拥捅。麦收时节，大雨将至，是刚下班的二姐夫帮着收起地上晒着的麦子。父亲常说：您这三个儿子加起来，也不如您二姐夫对这个家的贡献大。父亲病重，从医院到家里，再从家里到医院，都是二姐夫伺候在床前，端水端饭，递汤送药，尽孝送终。大家病危，作为妹夫的二姐夫，不仅带头拿钱治病，还尽心尽力地侍候，让我们和大姐家的外甥们心生佩服和敬意。最令我们感动的是二姐那次大手术时候二姐夫的表现。二姐自小性格倔强，尤其是在病魔面前，从不低头，就是因为不知哪次病毒性感冒不吃药的原因，导致了她的心肌炎，多年的毫无感觉的心肌炎，最终致使心脏瓣膜钙化缺损，二姐一病就是好几年，好几年里，二姐几乎失去了劳动能力，家庭的里里外外，都是二姐夫班前班后的辛苦打理。当二姐的心脏再也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们姊妹几个商量二姐，二姐说怕痛，不愿做手术，其实，二姐是怕花钱。一向不苟言语的二姐夫却斩钉截铁：手术一定要动，砸锅卖铁也得动！二姐手术后，在医院里，病床上是全身插满管子的二姐，地上的凉席上坐着的是睁大眼睛瞅着二姐的二姐夫，一个月时间里，二姐夫几乎没离开过医院，是他给二姐端屎端尿擦身子，直到二姐病愈出院。二姐是傅家嫁出的女，是于家的媳妇，在二姐手术这件关乎生命的大事上，二姐夫的果断决定，挽救的不仅仅是于家的媳妇，也是傅家的闺女，是二姐夫同时给了我们傅家机会和幸福，是傅家多了一个姐姐的天伦之乐的幸福，我们感恩二姐夫。

（四）

就在几年前，因为二姐夫是特殊工种，根据国家政策，五十五岁办理了退休。出了半辈子苦力的二姐夫根本闲不住，刚退下来的那几个月，天天就像每天关在笼子里的老虎，咆咆躁躁，无着无落的，二姐就跟在他屁股后头嘟嘟着，说他属驴干活的命。后来，做企业的我大舅家三表弟将二姐夫叫了去，一当给他看护着院子，二当干点零活，二姐夫同样和在厂里上班一样，早去晚回，干满点出满勤，按三表弟媳妇的话说：表姐夫一个人干好几个人的活，这个临时工雇得真是值啊！干满两年，二姐夫还是被自己的儿子拽回了家，原因是外甥自己的开的现炸热卖店人手不够，雇人的话工资低不了，外甥的算盘是雇谁也不如自己的爷实诚。这样，在经历了下庄户、当工人、临时工后，二姐夫第四次走上新的岗位，这次的老板非同往常，是自己亲生亲养的儿子。早晨天不明，就和儿子赶集买菜卖肉，回家后草草吃过早饭，便摘菜洗下货煮下货，中午和晚上吃饭的点儿，帮着外卖。干活像驴的二姐夫，吃饭却是极不在乎的，二姐夫有个好习惯，不管什么饭局，就是桌上有鸡鸭鱼肉海参鲍鱼，也从不抢着上桌，不管辈分如何，就是他的孙子还没坐下吃饭，他也绝对会让孙子先吃。别人都吃完了，或者桌上还有一个空位子，二姐夫才会坐下来吃。活了半辈子的二姐夫尽管吃了很多的苦，胃口却是很好的，吃什么都消化，吃饭不挑食。有时候碗里只有一点菜汤，也能就着喝上二两酒吃上两个馒头，吃完了，抹抹嘴拍拍肚子，一幅心满意足的样子。

二姐夫脾气好，不仅表现在和长辈和我们这些平辈上，最好玩的是和的那些晚辈的交往上。我儿子小的时候，不懂区分辈分，我叫二姐夫的时候，他也跟着二姐夫二姐夫地叫着，长大了上大学了，也是和他二姑父马马虎虎地叫着二姐夫，二姐夫从不气恼，反倒脸上堆着笑容，嘴里嘟囔着：您些这个，胡闹腾！我大姐走的时候，大姐家的三个外甥都没成家，大姐夫又没有持家的能力，三个外甥的生活及婚姻操办，二姐二姐夫是出了大力的，不管大姐家孩子们的大事小事，二姐夫都是亲力亲为，出钱出力，等到三个孩子都成家立业了，二姐夫这个当姨父的也长长地出了口气。虽然大姐夫很多事情上做得不是很到位，二姐夫也从不计较，逢年过节，二姐夫总是约上我们几个小的，捎上礼物去看看大姐夫，吃顿饭说说话。还别说，我们这个大家族成员之间的关系，还就是让二姐夫这个看起来没有原则性的人物给搞融洽了。二姐夫的一族弟兄，在城里还有几个，有的还是身价不菲的老板，这些个创好了的弟兄自然眼界更高，对仍走不出村子的二姐夫自然是一番居高临下别样的心态。二姐夫却不，二姐夫总认为，出息得孬好，是各人的机会和本事，事业可以各人干各人的，血缘的东西是不可马虎的，亲情是万万不能丢的。正月初二早晨是我们村风俗上上祖坟的时辰，二姐夫天不明就起床，站在寒风中的路边等那些城里来的本家，有时候一等就是大半天。每年的这次早饭，二姐夫总会叫二姐好好准备，做些从农村走出去的城里人难以忘怀的好吃的年饭。可每年都准备，人家从不住下，上完坟就直接回城里吃，二姐很不乐意地说：人家是嫌吼咱庄户人窝囊啊！二姐夫却说：他们不吃是他们的事，咱们得好好准备着，别叫他们说回老家没有管饭的，显得老于家没有亲情。

如今，六十多的二姐夫身体依然硬朗，动过大手术的二姐身体也还好，他们老两口儿起早贪黑地帮着儿子闺女经营着现炸热卖的小店，闺女儿子也能干，儿媳妇女婿都听话，论经济条件，在农村算得上一般偏上的家庭。礼拜天，算是二姐二姐夫的休息日，二姐夫骑着电动三轮车，带着二姐和孙女外甥，四处转悠，有时是在村里的大街上，有时会到潍河大坝的沿河路上。前几天的一个下午，我陪着外地的客人看博物馆，在博物馆前的广场上，碰见二姐二姐夫和他们的外甥孙女四口，我上前打招呼，让他们晚上去我家吃饭，二姐连声说：不不不，俺玩一会儿得回家，家里还有事。二姐夫紧接着说：他二舅，你怎么这么些日子没回去了，婶子（我母亲）啯念你哈。二姐看看我身边的几个朋友，道二姐夫：你别多说话，他二舅忙啊。

我陪朋友走出博物馆展厅，广场上已不见了二姐四口，当我朝向沿河大坝回家的路望去时，远远地仍能看见那辆深蓝色的电动车，缓缓地向西行驶着，在初秋暖暖的夕阳里。

（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