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端（旧文）

梦影依稀

       农历七月廿二，财神爷的生日，渐觉诸神之中惟有此神最令人虔诚。下午两点钟过后，小城早已是鞭炮声阵阵，渲染出过节的气氛，以致使我产生一种别异而梦幻的感觉。

       母亲说已有二十五天没回老家了，念叨着家中的花生该收了，说上次给父亲蒸的馒头业已吃完了吧；又说晚上还要给财神爷爷过生日，回家准备包水饺。母亲所挂记的诸多，恰是我不曾关心过的，以致觉得自己脱离曾经的生活已很久远了。

       前一天母亲就早已做好回家的准备，甚至打好了背包，装好硕硕的东西，心情显得极为迫切。翌日一早，母亲便背着硕硕乘车回到贾悦，踏上熟悉的乡土，继而便操持着那些短暂、紧张而忙碌的琐事。

       我与样儿依然是重复着上班的节奏，回家吃罢午饭，便各自忙碌。没硕子在家，感觉十分的安静。样儿因公司竞标便早早地回去，我则于月杪之日显得异常疲惫。

        公司说今天财神过生日，四点过后便可以提前下班。我也打算待样儿忙完便一起回贾悦，且不知硕子在老家是否乖顺。打电话过去，母亲说硕子很听话，同往常一样上车就睡。到家后依赖着母亲，不肯让别人抱，怕被人拐走一般。即使是父亲要抱，硕子也有所抵拒。母亲无奈，只好用背带背着硕子做活。母亲又说二奶奶听说她抱着孙子回到老家，便来看硕子，对本家的第四代显得分外亲热。说硕子和我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要是脾性如我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在二奶奶的眼中，我似乎还是那个很久以前陪她作伴的孩童，经常念叨着我那时是如何的懂事。如今弹指一促，二十年便过去了。

       下午两点刚过，听闻公司出了事故。老总说公司开搅拌车的司机撞死人了，让我们前去看看，别再出什么意外。到了外贸事发现场，早已是惨不忍睹。周际围满了人，消防车、警车来了不少，一个四十岁的男子已被撵于大车车轮之下，下半身扭曲变形，肉如泥浆一般，在苦捱两个小时后终于殒命。血浸了一地，触目惊心，这种死亡使我震撼而恐惧。须臾便是哭的哀嚎，看客的好奇或是不痛不痒的愤责。喧嚣的声音让我觉得周际有着些微怪异之感。

       而不远的路口便停靠着三轮车，车上有几只羊待宰，看着同类被肢解，发出哀嚎的戾声。我在突然之间觉得厌倦或说对这个世界感到陌生。大脑仿佛被电流过击一般，只觉一片空白。任何生命或以不同形式存在的生命，有些是自己所不能掌控把握的。脆弱的你我所能做的便是好好活着。

       待回到公司，公司已经显得忙乱。做完该做的事情，回到家已是五点多。样儿早已打好了包，推出摩托车，检查完电器灶具后准备回老家了。一路骑车小心，与样儿说着人世无常。又说起所要经营生活的种种，于是最简单的设想便显得无比美好与冀求。我对样儿说攒钱买车吧，以后硕子在老家我们回去看望时也显得方便。我所赧颜的是目前经济的窘困，即便买上最便宜的车子也需要一年多的努力。

        到了老家后，硕子尚在母亲的背上玩耍。父亲则在清理着院落，拖拉机车斗上载满了花生的植株。父亲在母亲的指示下，点好香纸，我则在这一堆灰火之上点燃了鞭炮。鞭炮阵鸣，将硕子吓了一跳，儿子缩在样儿的怀中，似显得弱小起来。母亲在里屋又燃了一堆黄纸，烟尘掺杂着大锅中水饺的蒸汽，显得如同雾朔一般。

       与父亲就着水饺下酒，这一个月来又是难得的团聚。这九个月以来的确委屈了父亲，母亲在小城照料着硕子，而父亲则要在家侍弄着田地，养着黄牛，似难能脱离这一片土地的禁锢。母亲说这几个月没有时间管着父亲，倒使得父亲很是自在。以父亲的脾性来说，大概也是能耐得住寂寞的人。母亲又说父亲是块木头，冰箱里有鱼有肉，父亲也不知道做来去吃。真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是如何照料好自己的饮食起居的，倒是抽烟喝酒不需人吩咐，成为了必修课程。母亲指了一下硕子手中当做玩具的糖饼，说这是父亲在家烙的，捏下去很硬，又是死面的，也不知道谁能啃得动，加上外表起了一层黑斑，分外地难看。母亲笑着告诉我们父亲还对此还极为满意，感觉良好。我与样儿笑着，品咂出不同的滋味。

       母亲又说硕硕回到老家，显得分外高兴。概是乡下的一切对他来说是懵懂而好奇的，换做了新的环境，心情也是不一样的。见到黄牛，他想起了上个月见到大牛的情景，似像非像的学着牛叫，母亲说这孩子记性可是好。母亲在家包水饺时，硕子在炕上爬来爬去，用手抓着面粉，调皮地阻碍着大人干活，之后兔牙露出，笑的像花似的。

        乡下的夜晚很静。如此时刻，犬吠的声音戛然而止；风涤着漫天的星子，四周愈加空旷。飞蛾在外屋晕黄的灯光下绕来绕去，除此之外，仿若再没了动的景象。

       硕子在吃过奶后，很快进入了香甜的梦乡。小手、脚踝、脖子上如同贴满了迷彩。我们则在庭院中摘着花生，听着父母对乡野生活的述说，琐碎而温馨，而我琐碎的语言却描述不尽那些琐碎的乡韵。

2010年8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