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杨二这小子,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爱狗人士。 整个上午,他象伯乐遇到了千里马一样,如痴如狂地摸我脑袋挠我脖子捋我尾巴,我却象千里马遇到伯乐一样无动于衷,竟自埋头继续我香甜可口的狗食。 杨二家的房子很大,概念约等于北京的四合院;位置也在流沙河以里,概念约等于北京的五环附近。门牌上嵌着五个朱红大字:瑶姬圣母阁,由此推断,此处该是早年天庭政府给杨妈妈的套改房了。 新主子见我吃得欢,又取来一只蟠桃榨成汁,泡开一包压缩棉云,倒入我的狗盆。 杨二心细,说起话来也嗲声嗲气:“啸天啊,多吃点,刚开始辟谷的神仙,都是靠棉云充饥过度的,这蟠桃可是缺货,平常仙家都吃不到呢,我这专门去王母后宫偷来给你尝尝,可以增强你的元气,味道咋样?” 我拼命的吧唧了吧唧嘴,以示满意……打第一个饱咯时,我忽然想到一路同行的猫十三和公鸡光明可能还瘪着肚皮呢,赶紧扭头问道:“二少爷,有袋子吗,我那两哥们都清水锅里泡好多天了,剩下的棉云,我想给他们送点去。” 二爷微微一笑:“你小了还挺仗义,正好等会儿要去大殿参加招工大会,估计他们也要到场,不过,打包却是不行,随从吃蟠桃本就有违天规,再大摇大摆的提到大殿去,太张扬了,这样好了,等招工活动结束,你带朋友们来圣母阁饱餐一顿,不就得了!” 我感激的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了正在地狱度假的猪大篷,那厮估计也十有八九修炼成“瘦肉型”了,正要再次开口相求,却忽然传来三声钟鸣,杨二一拍我的狗头:“走走走,集合了,这次会议可是关系着我们一生的命运,马虎不得。” 我赶紧唤出筋斗云,载上新主子,一路绝尘而去。 同样是规模的“农贸市场”,灵霄宝殿可要比南天门规范的多——人人按标示站位,纵横成排,方齐归整,杨二拽着我的耳朵往前挤时,只费了三二个“借过”,主席台上的坐牌,就已经清晰可见了。 我意识到,日后认齐天庭核心领导班子的机会,必不会太多,所以赶紧下意识地对照着相关面孔,细心铭记起来——玉帝王母居中,左右依次为观音菩萨、托塔天王、太上老君、太白金星,还剩一个位子,没牌,只见一位长着蛤蟆脸和一位长着树杈头的大叔,相互礼让了半天,愣是谁也没好意思坐,最终双双一起下台,站在了最前排的正中央,杨二告诉我,那是阎罗和东海龙王……哦,还说了主持的那黄毛小子,正是自己的班长兼死敌,兼混蛋兼不是东西,李三蹦子同学! 当然,没一会儿,我便从三蹦的自我介绍中,了解到,人家其实叫哪吒。 哪吒,比我印象中,要成熟的多,完全不是国产影视中穿肚兜、扎小辫的幼稚形象,而且开场白的语气,也铿锵有力,尤其讲到“为了天庭的发展,定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类的内容时,都会用力挥一挥拳头,好象恨不得立马就要“光荣地埋在兰考的梧桐树下”一般,神情激扬,一看就是正宗的官宦“家教”出身,根正,且苗红啊——只可惜,头发染成了黄色。 接下来,在热烈的掌声中,玉帝缓缓起身,脱稿整了大约半个来小时的即兴演讲,初期,我左右一瞅,全场正在埋头记录呢,终于明白了先前杨二让我带齐纸笔的用意,赶紧随波逐流,奋笔疾书。等老领导讲到“我愿甘当天庭人民的儿子,并乐此不疲”时,因为一时想不起“疲”字的写法,我扭头凑上杨二的笔记本,却看到了一只乌龟,素描的。 小子头都没抬,继续保持着写作的姿态,口中却小声问道:“象不象?” 我瞅了瞅玉帝的体型,心神领会的点点头,并本着与主子心照不宜的原则,立马翻过满纸的蟹爪爬,一板一眼,“小写意”了两窝王八蛋。 再后面,主席台成员关于本部门招生简介的讲话,我都记得不是很清,缘于当时,我满脑子都在疑惑着杨二与舅舅貌似僵硬的爷们关系——与哪吒不和,我理解,拼爹等于拼命嘛,可对自己的靠山咬牙切齿,完全没道理啊,坑爹,也得分时机和场合不是? 回家路上,我与黑猫、公鸡同挤在筋斗云里,蠕蠕前行。 杨二换乘的是五彩祥云,早没了踪影,这是天庭中层领导干部的标准配驾。刚才小主人是被封了王的,王号很长,叫什么“英烈昭惠显灵仁佑王”,我费了很长时间,才勉强一字不差的数落到底——哪怕多年以后,尤其在酒桌上显摆俺家主人时,我的发音依然会动辄跳跃成:这位,就是被玉帝老爷钦定的“硬了就会删……冷人肉……汪!某某某”。 享受同等待遇的,还有哪吒,他的王号很短,我却一个字都懒得去记。 出于礼貌,我下意识关注了一下前主人,孙武得了一个“凤凰仙”的职称,负责在流沙河以外的凤皇山上栽梧桐,养凤凰,所以,估计先前送狗的成果不是非常显著,人家送三股子叉的沙和尚,还封了个“御前卷帘大将军”呢,要知道,皇宫的钟点工和郊区的养殖户,事业发展的起点,可是不一般的差距噢。 至于我们一干随从,待遇倒是公平公正的——天庭有规定,先天得道的,为神,后天修炼的,为仙,神起步就可为官,仙只能从底层一步步做起,但无论神与仙,随从都一视同仁,皆不得为官,不得封号,不得受供奉。 当然,我们与凡间动物还是有区别的,就是可以赏一具直立行走的人体躯干,但头部不改——大多数家畜对此都颇有微词,人身兽头,不伦不类的,我却异常满足,因为,这不但让自己改掉了很多下贱不堪且自尊尽失的奴性行为,而且还保留了个别特立独行的生活习惯,例如,我现在就可以自主选择,是以“直接把嘴巴伸进方便袋里”的低俗方式,还是以“银匙子淘舀鎏金小碗”的高雅方式,来喝菜汤子……等等。 猫十三和公鸡光明却活脱脱两具僵尸,低垂着陌生的手臂,呆呆地站在圣母阁客厅柔软的地毯上,过了老半天,才尝试着活动了活动唯一熟悉的猫头鸡头,还有舌头。 “啸天,你这环境不错啊!” “要不,回头问问杨二公子,他喜欢公鸡不?” 我盛了满满两碗桃汁棉云,递了过去,公鸡二话没说,便插进嘴巴,大尺度吞咽起来。黑猫推委了个把回合,也坚定地捧在手里。 我正攥着俩桃核看二位哥儿们吃得欢,忽然自敞开的大门外传来一声尖叫:“哎哟!哪来的一群野畜生,在此偷食!” 我周身一颤,朝门口惊恐望去,更是不由大汗淋漓! 原是一只一人多高的火眼金雕,矗立在台阶上,大张着双翅,竖着一身坚如钢铁的翎羽,尖喙如镰,弯爪如钩,双眉倒立,腥红的舌头如冥火般咝咝作响,标准一副想惹事生非的架式。 摆POSS谁不会,我们哥仨就地一滚,纷纷现出了战斗原型! 十三怒张出指爪,恶狠狠地喵叫两声。 我呲呲狗牙,为节省体力,没舍得汪。 白条公鸡一个跟头越过我俩,可能感觉自己光溜溜的粉嫩身材除了让敌人食欲大增外,根本起不到任何震慑作用,所以赶紧钻回原地,变回了人身模样。 远远比划着,耍了半天酷,双方正要务实地开张之际,却凌空传来一声喝止:“各位,且莫动手,都是自家兄弟!” 众人抬头望去,祥云涌动处,正是我家的杨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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