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樱桃红了”的通知,抵不住诱惑,忘了自己羞嘴羞脚的毛病,强烈要求报名跟着去。原想去的人会很多,我就鱼目混珠混迹其中吧,反正除了同事也没人认识我,傅主席也明明说人已经不少了。出发时才知道,去的只有十多个人,那都是些大师级的人物!这才懊悔自己的莽撞了,既已来了,就硬着头皮去吧。 前两天刚下过一场透雨,一切都显得清新明净,阳光也很灿烂。沿着宽阔的柏油路前行,很快就到了桃林地界。树多了,山多了,满眼是葱葱郁郁的绿,那些绿总会让我感觉心清气爽心旷神怡。不管到哪个地方游玩,我总是很留意树木的多少,树多就多几分高兴,这成了我判断某处景致是否优美的标准之一了。有山有树,还要有水,有水景致便添了灵性与生动,路边就是条宽阔的河,河水丰盈,笼着淡淡的烟气,可惜听不到淙淙的水流声,只能在心里幻听着那清越的流水声。无疑,桃林是美的。 桃林来过不只一次了,独对那些林深草茂连绵起伏的青山充满神往。二十多年前带学生来桃林参加考试,住了两天。也正是这样万木峥嵘的时节。有一次我独自攀石拽藤地爬上了集市西边的高山,找到一块较平坦的巨石,脱掉鞋子,恣肆地躺在上面。没有太阳,仰面只是白茫茫的一片,无边无涯,这就是浩渺的苍穹了,它离我那么近,仿佛触手可及。“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就是这种情况吧。周围树木丛生,百草丰茂,旁边几株洋槐树,挂满了一串串的白花,浓郁的香甜味直钻鼻孔,很想吃几串,可惜树太高了。山下集市上的喧嚷声隐隐约约地飘来,除此之外,便是婉转的鸟鸣声萦绕耳边。那感觉真如超尘出世一般。今天又看到那些山,心里便痒起来。但今天只能是远远观望了。 车子停在了董主席的茶厂(没记住茶厂名),终于见到了那个多少年前就熟悉名字的作家。小院不大,房舍齐整,花木扶疏,几畦蔬菜竞肥争绿,好一处田园风光!进了制茶房,干净的水泥地面上正摊了大片薄薄一层的茶叶嫩芽,细一看全是茶梢,每个顶多有三四片嫩叶,翠绿而柔软,像洗过一般干净。嚼一嚼,清苦味。漂亮的董嫂子正站在一个长长的大铁筒边,把茶叶放到铁筒进口处,那些嫩芽便被旋进铁筒,铁筒底部有个烧得旺旺的炉子,那些茶叶在烧热的铁筒里经过一番天翻地覆的烤烙,经过炼狱一般颠簸到出口处便落在下边的箩筐里。一个高挑身材的年轻姑娘便端起筐子,把那些茶芽,均匀地撒在另一边水泥地上,这时的茶芽温热而略带清香。前边叫烘,这边叫晾。这是制茶的第一道工序。看看房子周边那些设备,知道炒茶成品还有许多道工序。但只这一道就可知制茶是多么辛苦了。茶叶要早起采,要及时烘干,不能过夜,一过夜茶就变色变味了。从清明起,直到秋天霜后,制茶的时间很长,想来夏天更不易,现在站在铁筒边都感到热乎乎的,何况到了炎炎夏日呢。 来到董主席的办公室兼书房,陈设简单而精致。一个书厨一张办公桌,一圈沙发,一张枣红色茶桌,上摆古色古香的茶具。白墙壁上挂几幅色彩明丽清新的风景画,显示出主人情趣的脱俗高雅。茶水冲上了,董主席提醒敞开壶盖,茶壶泡上茶要开着盖,这可是第一次见,想来必有道理。 茶水倒在嵌花的白色瓷茶碗里,氤氲的淡淡水汽中清香扑鼻,茶水是黄绿色的,在白碗里特别养眼。轻轻地吹着,小心地喝一口,稍许苦味,清香满口。我平时是不喝茶的,我受不了那份苦味,但这种茶却有着诱人的清香,不由地连喝了几碗。苏轼爱茶:“从来佳茗似佳人”;杨万里以茶为知音:“一啜犹堪坐秋夕”;李清照与赵明诚“翻书赌茶”更是将茶喝出了情趣。他们都是有品位地“品”,而我只能是解渴似的“饮”了。 傅哥过来问有没有见过茶园,我们摇头。傅哥便带我们去茶园。茶园在路边的一个缓坡上,一垄一垄的,有膝盖高,像一道道低矮的修剪齐整的绿墙,下部是些干枯的枝条,枝条上缀着些苍老了的叶片,顶部是刚发出的嫩芽。傅哥弯腰掐了几片嫩芽放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说就这样采。我们看了看那不算小的一片,要采完得费多少工夫呀,傅哥说要是一天就采光了,那明天采什么呀。今天采几垄,明天采几垄,等那边采完了,这边又长出来了。我们只好自嘲地笑笑。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真正的茶园,跟在影视上看过的确实不一样。想象中茶树应是高高的,无需弯腰便可采到,并且应该是漫山遍野翠绿一片的。如果再有像电影《五朵金花》上的那些采茶女,穿着色彩鲜艳的衣服,背着茶篓,边利索地采茶,边脆生生地唱着山歌,这边唱来那边应,那才有味呢。但在这里估计是看不到那种场面的,起码是听不到那些悦耳的歌声的。这里的姑娘没那么泼辣,她们会静静地采,至多有些欢声笑语。 在茶园稍事停留,便直奔主题——摘樱桃。几辆车子鱼贯而行,一会儿便停在了路边。路边是一片庄稼地,微微泛黄的麦田,两三片叶子的玉米地和大豆地。远处是一片低矮的树林。同来的刘老师指着树林说那就是了。我们踏着杂草丛生野花遍地的田间小路向树林进军。空气极清新,视野极开阔,连风都感觉是透明的,真如“脱笼之鹄”了,这是在城里感受不到的。 樱桃树在庄稼地边缘,连斜坡上都是。确有樱桃,确实红了,只是稀稀疏疏地点缀在枝叶间,而不是想象中的满树红宝石。刘老师说开始也是开了满树花,结了满树豆粒大的小果子,但今春倒春寒严重,谷雨时一场雪,小樱桃落了一地。能幸存下来的也就寥寥无几了。一行人纷纷钻进了树空里树底下,找那些熟透了的樱桃摘,边摘边吃,有喊甜的有喊酸的。虽然同行者说人比樱桃多,但大家还是极高兴地各自忙碌着。熟了的樱桃个大,黄里透红,甚至有些透亮。有些还不熟,淡淡黄色,小的有黄豆大。一粒粒,一簇簇地,在绿叶掩映下像宝石玛瑙似的可爱。有的又像顽皮的小孩子淘气地跟游人捉迷藏似地潜伏在绿叶底下,不仔细找是看不见的;也有些熟透了的高高地挂在枝头上,得意洋洋地傲视着这些贪婪的饕餮者,像我这样的小矮人连蹦三个高也无济于事,只能仰脸望珠兴叹了。有些灵活敏捷的男生猴似的爬到树杈上四面八方地摘着吃。 明亮的阳光洒在枝叶上,碎金子般跳跃,树叶都绿得透亮。偶尔有粉白翅膀的小蝴蝶在枝叶间飞舞。树底下是柔弱嫩绿的杂草,散落着白的红的黄的小花,可惜无辜遭了我们的践踏。这是我第一次站在樱桃树下拂枝拨叶地摘樱桃吃,摘也并不全是为了吃,就像钓鱼的人不是为了吃鱼一样,乐趣自知。有人说“樱桃好吃树难栽”,刘老师说也并不难栽。原来这是刘老师自家的樱桃园。自家还没舍得吃,就让我们来糟蹋了一顿。 离开樱桃园来到了桃林初中。进了校门,两排大树参天耸立,浓阴蔽日。这里是小学、初中、中心校三栖地。楼房矗立,平房整齐,花草树木赏心悦目,青山如屏,环绕四周。环境非常优美整洁。 作家们把自出的几捆书捐赠给学校后,两位大师分头作报告,这才是此行的真正目的了。我跟同事开玩笑说我是来学习写作文的,学习,这也我真正的目的。“三人行,必有我师”,何况与那么多大师同行呢。可恨没有分身术,只是去听了傅老师的报告。傅老师深谙初中学生的心理,没有用稿,话家常般,切近生活,引经据典,深入浅出,生动活泼的事例信手拈来,场里静悄悄地,师生们听得入了神。跟学生互动时,气氛非常热烈,学生即兴提问,傅老师即时回答,第一次见识了主席傅老师的口才和博识,思维的灵活与敏捷。学生们争相提问,有许多学生多次站起,但始终没得到机会。早到放学时间了,只好结束。 下楼后,学生们拿着本子和笔追上来,围住了傅老师,请求签名。一批走了,一批涌上来。得到签名的,喜气洋洋一脸得意;等待签的一脸期待与焦急。傅老师一直低头忙活着,已是红日衔山了,最后一个学生拿着签的名跑开了。傅老师说了句话让我感动而生敬意,意思是孩子的心是纯洁的,不能轻易伤害。由此小事,可见大家的境界非一般人可比。 傅老师跟学生交流时说“要走出去”,我的这次桃林之行,也算是“走出去”了。此行不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