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看来极有道理。 手上又长了瘊子,虽不要吃要喝,但实在要命。样儿感叹说我这哪是人手,居然两次斩不了根,可见我的身体和我的脾性一样太顽固。 前几日到了皮防站,用液氨进行冷冻,看着冒出的一阵阵烟雾钻进皮肤,听着滋滋地响声,心中反而促生出一丝快意。临了,医生叮嘱一周内不要见水,否则容易溃肿。后来未及一日,手指上便鼓起了几个大的水泡,胀至透明,极像枝条上结了一串果,又如鸭蹼一样笨拙。也有好事者时常问之。 手遭此劫难,却也得了安闲。样儿开恩,说这周不用再做饭刷碗、打扫卫生了,由本宫代而为之。话一说完,我像患了斯德哥尔综合症一样,不禁感恩流涕起来。 但样儿又与我“约法三章”,警告我不准挑食,做什么就吃什么,而且必须得说好,且不能看出有一点虚情假意来,说白了就是让我以实际行动,撒着欢儿地去吃她做的饭。最重要的一点,样儿强调,不能再摔筷子表示不满。否则另请高明吧。我唯唯称诺。 样儿果然是标准贤妻,上得了厅堂,更下得了厨房。先是在镜前一阵换装打扮,然后踱着步子走进厨房,一顿捯饬后将锅碗瓢盆擦得锃亮。一个时辰后开始了烹炒炝焖,再过一个时辰,就听见她高喊着“笨笨,用膳喽。” 良辰美景奈何天,珍馐好饭不怕晚。面对着佳肴美味,我想起“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的深奥涵义来。我说我想俺娘了,要是俺娘在,急赤白咧地直接就开吃,不用先空腹净肠了。样儿说就你事儿事儿地,真难伺候。 诚然,在吃饭面前,我与样儿形成了鲜明对比。我一向是挑剔的,而样儿是有嘛吃嘛,吃嘛嘛香。用俺娘的话讲“小孙性子慢,脸上天生就带着福相,不像你慌里慌张的,挑三拣四,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命,瘦的像八仙似的。” 因为过于挑剔,我对肉食荤腥所动极少,对剩饭几乎不沾,样儿揶揄说我是贵族气质。而样儿“锄禾日当午”学的好,所以吃啥都不挑,吃啥都能饱,吃啥都不剩。这一点样儿与母亲是站在同一立场上的,透露着朴素的无产阶级本色。 时常我与样儿围绕着吃饭诸事上会爆发战争。在过程与结果孰为重要的谈论中,交互着分歧。我以为吃饭是头等的大事,必须讲究个火候,讲究个效率,讲究个舒坦。而样儿则对此是淡然的,不就是吃顿饭嘛,何必那么较真,搞得像两国打仗谈判似的。 我对做饭很是讲究,以致习惯按照菜谱,搭配着食材,断然不敢丝毫马虎,倒也整的有模有样。而样儿不拘小节,惯用混搭风格整出千滋百味,匪夷所思。这是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以为是故意为之。于是能者多劳,自然而然地我成了家中的饲养员,而样儿则端起了养尊处优的姿态。 样儿逢人就给我戴高帽,说家中的伙食多好,吃的多还不胖,倒听的我颠儿颠儿的,有一段时间醉心于厨艺,赢得夸赞薄幸名。样儿这是典型的智者多谋。 除了炒菜,样儿还擅长蒸馒头,堪称一绝。记得样儿第一次下厨,说“笨笨,我蒸锅馒头让你尝尝鲜。”我满心期待,在经过七七四十九个小时,样儿择良辰吉日开蒸,宣告大功告成时,我识得了庐山真面目,确认了她所指的就是馒头后,我知道所有的厨娘都弱毙了。我捏了一下,硌得手疼了几天。这一团泛着可爱黑亮,后座长着刺儿的面团,实乃可作为忆苦思甜的教材。 后来当样儿说要给我包水饺、烙韭菜盒子时,我捂着心脏央求着样儿罢手。终于样儿也减了热情,于是家里每天过得像感恩节一样,充满了祥和的气氛。 在我手残而“嗷嗷待哺”的这一周里,样儿显得很是民主,时常问我吃些什么?我说随便。样儿说随便不好做。于是经过漫长的探讨,天黑了,人也饿的两张皮贴在了一起,而家中锅灶依然清冷。就这样随便着随便着我们就随便到了外面,不是吃烧烤、河间驴肉火烧,就是过桥米线,真是穷奢极欲,一种罪恶感也油然而生。 每次吃完饭,样儿都说咱这是最后一次到外面吃饭了,要不多浪费啊。以致样儿再对我说这样的话时,我说雷劈死你三次,我也不相信了。于是我的后背响起了一阵鼓槌。 败家的娘们与爷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