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四起（娘！一路走好！）

让快乐飞一会 · 发表于 2013-3-20 09:02:47

莫报春晖伤寸草
空馀血泪泣萱花

节哀！珍重！

蓝桥 · 发表于 2013-3-20 09:44:06

蓝桥发表于 2013-3-19 21:17
四
　　村子里来了很多的人，都站在炕下，看我们给娘穿“老衣”。还来了村里专门给亡人安排后事的炳旗 ...

五

   娘的棺木买来了。棺木上铺着红色的稠席，中间一个“奠”字，上面是八仙的图案，两边是“生前写锦绣，来世福禄增。” 虽然娘生前没有什么锦绣可言，但是一个四世同堂的老人，又是锦绣可比拟的？
   大哥背着娘的魂，用烧纸剪好的。我们托着娘的魂，到门口给娘指路。我们说，娘，你莫怕呀！娘，向西天呀！等把娘背到马车上，我娘的第一个魂，就走了。我们终于可以放声大哭了。我们的哭声把即将到来的黑暗都震得忧伤无边。
   我们给娘铺上二姐前几天刚给娘做的柔软的棉子被，上边是我给娘做的三表新的棉被，被罩也是我做的。娘的带凤凰的帽子给她放在一边，妹妹说，娘啊，你走不动的时候，就让凤凰驮着你呀！
   在把娘放进棺木的那一刻，我们知道我们的娘要永远地离开我们了！
   点起了长明灯，供了水果点心。我们姐三个守灵。大哥二哥他们忙一些杂务。
   我点起一炉香、一张烧纸，说：“一跪一拜一奉香，一盏明灯照西方。西方路上灵魂会，我给亲娘免了罪。阿弥陀佛！ ”我们三个人不停地说这句话，想让娘平安到达西方。
   女儿听到姥娘没了，从淄博赶回。她跪在姥娘的灵前，哭着说：“姥娘，我没有姥娘了。”女儿实习挣到的工资，每次回家都给姥娘一百元，还给姥娘买好吃的，看到姥娘的脏衣服，就帮着清洗。娘两个孙子也从日照赶回来了，守在奶奶的灵前。娘的侄儿王聚忠也来了，哭声一片。
   这时我的好友山林打电话过来说想送朋友我的《老家》，我知道他在用他的方式帮助我。我告诉他我娘没了，他要我节哀！然后他发来吊唁的短信：“母亲躺在我们老家的炕头上静静地跟我们告别。告别了亲人，告别了老家。但我们心中有老家，母亲就不会离我们远去。愿母亲安息！逝者已逝，请节哀顺变！”
   山林好久没有给我打电话了。在母亲去世的时候，在我感到世界消失了的时候，接到他的电话，我是很感激的。母亲说过，等有一天她不在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就在母亲放心不下的时候，我的好朋友让母亲可以安心地离去，因为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是孤独的。
   我们姐三个哭哑了嗓子，可是就是哭干了泪水，娘也不会和我们说一句话了。二姐突然心里难受，像洒满了蒺藜。她哭着说，娘怪罪我了，怪罪我没有包容心，没有来看她。我说娘永远不会怪罪你的，娘知道你的苦和你的无奈。娘也知道她的女儿们是怎么爱她的。
   娘啊！妹妹又开始大哭。她给娘烧钱，说：“我娘有钱呀，西天路上，一路平安呀。神仙保佑你，小鬼不拦你，有苦就使钱呀！”二哥就说：“慢点烧，娘光低头拾钱，走路就会慢下来。” 我和二姐听了就哭。
   大姐是坐初五晚上十点二十四的火车，要初六下午一点半到潍坊。在一点五十的时候，我给大姐夫打电话，他说坐上潍坊通诸城的公车了。娘灵前的香站了好长的一柱，好长时间不掉落。娘知道就要见到大姐了。娘去世在初五的上午十点左右，就是给大姐回家见她的时间。如果娘是初五晚上去世的，大姐赶回见到的只能是娘的骨灰了。那个算命的说娘会见到大姐，也应验了。
   本来是老公开车去潍坊接大姐的，但是公爹突然生病，老公就没有去成，两个侄儿还在守灵，大姐和姐夫就坐公车回家了。二姐的儿子术伟去村口接她们的。很远就传来了大姐的哭声。
   我出大门接大姐的，我对大姐说：“姐，你可回来了，我们没有娘了，我们回家再也找不到娘了。”大姐跪在娘的灵前大哭：“娘，我对不起你呀，我回家看你来晚了。”
   都说肝肠寸断，肝肠确实一寸寸地断掉了。母女连心的，娘还没有走，女儿的心就钻心地疼。我们几个的眼泪确实流干了。饭吃不下，就喝点水。娘的侄儿聚忠说起自己的父亲，我的小舅，去世十八年了。是娘最亲的一个弟弟。娘灵前的香欢快地燃烧着，像娘绽放的笑脸，娘看到她的六个孩子都来了，娘就没有心事了。娘唯一放心不下的我，也给我见她一面的机会，让我以后的日子稍稍心安。听二嫂说，娘在初四的时候，说看到了些小孩。娘的两个孩子过早夭折，那是她们找到娘了。有我那两个姐姐在那边照顾娘，我们也放心了。
   同学亮知道了我娘去世的消息，给我来电明天会过来给我娘磕头，我给他短信，说别过来了，娘都没有了，还有什么用？我知道我的同学和朋友如果知道，会来很多人看娘的。就在我写下文章的时候，就接到很多人的吊唁短信。那晚还接到二姑姐的吊唁短信：“失去娘亲，是这个世上最悲痛的事情。闻听你的娘突然去世，我也莫名地流泪。逝者已去，生者坚强！”
   那个晚上，我们又是一夜无眠。大嫂二嫂大哥二哥忙着处理事情，我们四姐妹还有外甥术伟，侄儿海伟，娘的侄儿聚忠守灵。
   天气依然温和。有点阴。娘担心孩子们在这个即将两年没有居住的屋子里受冻，她在用孱弱的身子抵挡着风寒吗？

湖边芦苇 · 发表于 2013-3-20 10:06:25

节哀顺变。

蓝桥 · 发表于 2013-3-20 10:25:37

蓝桥发表于 2013-3-20 09:44
五
娘的棺木买来了。棺木上铺着红色的稠席，中间一个“奠”字，上面是八仙的图案，两边是“生前 ...

六

   那个早上，在我的一生中永远不会忘记。
   先是大哥被叫去“新村”给娘看娘的新家。娘的家就是父亲的家。要和父亲合谷。余婶教过大哥，给娘看新家的时候要说：“进深林，四下里观，看看风水在哪边。头枕宝地生贵子，脚踩南阳出状元。阿弥陀佛！ ”我知道大哥记不住的，记住了，又起什么作用？所有的这一切，无非是做给活着的人看。
   我想想母亲去世时的样子，就哭。我的娘像一个婴儿，我还没有好好地给她梳梳头，没有像她小时候那样给我梳头一样，梳理一下她苍白而枯干的头发。我只是用手轻轻地给娘摩挲了几下头发，给她戴上帽子，娘就走了。娘走的时候，竟然不和我说一句话，娘在指责我吗？我已经12天没回家看娘了。我恨我自己，那个周末我准备回家的，我为什么就没有回去呢？都像我这样小鸡肚肠，这样容易愤怒，这样学不会包容，最后，娘没有嘱托什么，就走了。
   天上的乌云多起来，下起了小雨。老天也觉得娘的一生太悲苦了吗？还是娘不舍得儿女而流下的最后泪滴？
   妹妹忽然头晕，受不了的感觉。大姐就哭着说：“娘啊，你就别怪罪女儿们了，安心地走吧，见到你的尸首，我们也是见到你了，你去找我父亲吧！”
   妹妹忽然大声哭起来，说，娘啊，你怪罪就怪罪吧，是我性子不好，你为什么不让我见你呢？”妹妹最小，但是她的心最细。自从母亲跌伤，是她照顾的最多的。她不几天就来看娘一次的，娘的好坏也是她给我们报信。可是这几天、、、、、、
   聚忠的手忽然一只凉一只热，我没说什么。我知道是娘疼她的侄儿，我就告诉聚忠起来走动一下。外甥术伟说刚才到炕上休息的时候，梦到他姥娘了。姥娘很高兴，腿也能动了，还喝了两个盒装酸奶，术伟给她插上的吸管。术伟睡觉的地方正是娘睡觉的地方。娘托梦给术伟，无非让我们放心，不要悲痛。
   大舅家的女婿来了，他是入赘的，也算娘的侄儿，昨晚有事没能来守灵。姨家表弟和二哥、娘的外甥也来了。娘的侄女秀云姐姐也来了，前天她来过一次，因为年龄大，没让她守灵。我们姐几个的哭声让万物颤抖。
   我用娘的梳子梳了梳头发，我经常用这把梳子给娘梳头的。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娘了，让娘的味道永远地留在女儿的身上，让娘安心地去找我们的父亲吧。
   五点半就来了灵车。哀乐在阴郁的上空回荡。天井里扎了灵棚，旁边是大姐的女儿艾海燕、二姐的儿子赵术伟、我的女儿王百惠、妹妹的大女儿封雨辰送姥娘的花圈。上面写着：深切悼念姥娘王玉秀——千古！
   一会小侄儿江伟的朋友从日照送来了三个悼念母亲的花圈。
   忽然刮起风，不是很大，花圈在风中如诉如泣。娘说她会刮起旋风走的，难道我娘舍不得她的孩子们，显灵给我们看吗？我们几个说话的时候，又是两个旋风，在我家老屋的天井里，打几个旋，走掉了。我们的哭声在老屋的上空回绕，老屋破旧的墙壁和娘的几个破旧的物件，也在角落里忧伤。
   亲戚们来悼念娘了，我们的哭声伴随着哀乐。妹妹一直哭着说：“娘有钱呀，神仙保佑你，小鬼不缠你，有苦就使钱呀！”如果娘成了石头，娘的心也会被我们哭化的。
   我的同学亮和文来了，给娘鞠躬。我过去给他们磕头，感谢他们送娘一程。见到他们我的悲伤涌上心头，那时上学亮经常来我家玩的，这段时间我对他产生了误会，是娘又让我学会包容，因为娘给了我一次原谅自己也宽容别人的机会。
   就在娘要盖棺定论的时候，傅哥来了电话，我赶紧地关机。过后，他埋怨我不告诉他，他应该来给娘磕头的。还有大侄儿的好兄弟常经理也怨我没有告诉他。我谁也不想告诉，告诉了又有什么用呢？我何必把悲伤留给你们？

吴心柳 · 发表于 2013-3-20 11:01:00

泣血文字。节哀吧。

蓝桥 · 发表于 2013-3-20 11:16:37

蓝桥发表于 2013-3-20 10:25
六

那个早上，在我的一生中永远不会忘记。

七
   太阳出来了。我家老屋的天井顿时明亮起来。风消失了。
   起灵的时候，让大哥“扫福 ”，娘的棺木上撒一层麸（福）子。大哥说：“娘的福留给我。”二哥说：“娘的福留给我。”炳旗爷爷让大女儿给娘洗脸，还是二姐来洗。二姐上前，解开娘的脸，娘很安详，安静地睡着。二姐说：“娘啊，给你洗洗脸，你放心地走吧！”我抱住二姐泣不成声，炳旗爷爷不让哭。我咬着牙，血都流出来。
   棺盖盖上了，我的娘永远看不到了。我一声娘啊，就扑在棺木上，不知道谁挡着我，我要娘呀！
      我要娘呀！
   大姐二姐抱起棺木底下后边的泥坯，大嫂二嫂抱起前边的泥坯，我们哭着出了我家老屋的大门。娘离开了老屋，我们还会回到老屋来吗？
   出了大门，大姐二姐猛劲甩了泥坯，不知道是什么寓意，是和娘彻底分别吗？
      灵车就在门口，我跪下去。娘还要从棺木里移到灵车的包装袋里，不知道谁这么残忍，为什么不让棺木进殡仪馆？生生守着孝男孝女，把娘再一次暴露？
      我们姐四个扑上前，我的身边两个人困着我，不让我上前。我说：“我要娘啊！” 我又一次看到了我娘，娘像上了花轿，坐着轿子去看父亲去了。
      二姐说，娘的鞋呀。我看了看娘的鞋穿的好好的。我们四个都要上前，初六的上午飘了一阵小雨，我们的身上浑身是泥。我看到娘被安全地装进包装袋，关上了车门。我哭一声，娘啊，你怎么说走就走了。
   一路上，我不知道自己下跪多少次，现在我的两个膝盖血色，钻心地疼。如果疼可以换回我的娘，就让我疼吧！
   满街筒子人，娘的老伙伴们都来送娘了。娘和父亲都是乐善好施的人，他们的为人在村里是有目共睹的。父亲去世的时候，全村的人都来看过他。娘回到老屋，也来了全村的人，他们安慰我们宽解我们，我们也感谢老少爷们来送娘一程。
   我一步一跪，我欠娘的，就用泪水和跪拜来偿还吧。我也说过：如果今生我欠谁，就是我最爱的娘亲！
   我跪着上前，我要对娘说句话：“娘啊，如果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就给女儿托个梦吧。我给你买呀！”有两个人说，拉住她，不让她上前，这个家伙劲头太大了。
我就哭呀！我的手指着灵车，我说，我要上前和我娘说句话呀。有人就说，你小，你要哭死呀，你不管你姐姐了，她的头都磕破了。
      我谁也不管了，我就要娘！
      灵车走了，我的娘走了！阳光很好，村里人都在掉泪。

蓝桥 · 发表于 2013-3-20 11:26:33

蓝桥发表于 2013-3-20 11:16
七
太阳出来了。我家老屋的天井顿时明亮起来。风消失了。
起灵的时候，让大哥“扫福 ”， ...

八
   我们为娘整理遗物。娘说过，好的衣裳给她放上，不好的就不要了。
   我给娘缝过三床褥子，一床被子。二姐给她缝过一床被子、一床褥子，都找出来了。所有的被褥被二姐都洗的干干净净的。还找出小妹给娘买的新秋衣秋裤，娘还有很多没穿过的衣裳，光鞋子就四双新的。
   我给娘打包袱。我把娘夏天穿的衣服放在一起。春秋穿的放在一起，冬天的放在一起。娘的衣裳好几个大包袱。娘的拐杖三根，一根是二姐买的，两根是我买的。我们想给娘放上一根，二嫂说，别放了，还叫她到那边不会走路吗？听到娘不会走路，我们就哭呀！
   二哥抱着娘的骨灰盒回来了。我们哭喊着上去。
   这时，风起。
   我们的泪水掺杂在风里，要多锋利有多锋利。
   去世的人都在东河边的“新村”里。等打开娘的棺木，把娘小心地放进去。我们哭着：“爹呀，开开门呀，娘来了！”
   大哥和大姐给娘扫炕：扫三下。说：一扫金，二扫银，三扫骡马一大群。”然后炳旗爷爷给娘放上粮囤，点上长明灯。我看到娘和父亲隔着一扇小窗，可以随时走动。
   我们给娘放上娘的两件新棉衣和四双鞋子。头顶上是妹妹给娘买的首饰。盖上那床又大又厚的棉被，娘就睡着了。
   我们给娘买的“小黄牛”就卧在娘的坟头边。二姐和妹妹说：“小黄牛，弯弯角。犁耧耙地不用你管，娘的恶水你喝干。阿弥陀佛！”我和大姐说：“小黄牛，栓车后。耕三耙四不用管，娘的恶水你喝干。阿弥陀佛！
   纸钱叠起黑色的花瓣，在风中起舞。就在我们大哭的时候，狂风四起，纸钱和纸马旋成一朵哭泣的花朵。
   大姐的“扎头布子”随风而去。娘知道大姐不会给她上五七坟了，就撤下了她的白头布，让她安心回到东北的家。
   狂风四起。从没有见到的大风。

   娘找到父亲了。
   娘乘风而去。
   娘！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