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永恒的爱,让我看到今天的太阳
文/王亮芹 在20世纪70年代,我们的国家还是大集体的体制,吃的用的都是需要集体分配。那时每家每户做饭和取暖都是只用地里的庄稼秸秆,但是只这样是不够烧的,所以几乎每家的炕都是冰凉的。要想让土炕暖和,就必须去山里打柴·拾草,但那是偷,要是被看山的逮到,是要受处罚的。也没人去做那样的事,本分的劳动人们,不会给自己给党脸上抹黑。吃的是大队按人口分的粮食来度日,每一户家庭,半道上多出一张嘴吃饭,都是最可怕的事情,日子不是一天就可以熬过去的,所以那时,最害怕添上一张口。人们每一口饭都是用碾子碾,石磨推,一圈一圈,一点一点的碾压出来的。每一户人家的日子,都像这沉重的碾陀,艰难的向前碾着!对于我的到来,给本来就拮据的家,又压上了一座山!------前序 又是一个冬天,刚刚下完雪,我站白茫茫的世界中! 一缕如烟的感觉,从我心底深处,袅袅升起,是母亲做饭的味道,是父亲抽烟的味道,是他们在田间翻出那犁土的味道,萦绕我的心间,久久不能散去! 1975年的腊月,我出生在母亲推磨的磨道里! 那天下着零星小雪,母亲在磨上推着刚从姥姥家拿回的玉米,(家里已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了)当时两岁多的哥哥一边低哭着,一边看着母亲弓着腰一圈,一圈转在磨道里,看着那些金黄的玉米面,零星的从石磨的小缝里落下! 母亲在费力的推磨,饥饿的哥哥在哭着,天沉着脸,风摇着门前梧桐树上那些摇摇欲坠的小虫茧,寒冷无情的鞭打着这一切。一心想快点把面下到锅里的母亲,奋力的向前推着、推着~~~,接下来母亲就失去知觉晕倒在磨道里。邻居上了年纪的李奶奶听到哥哥声嘶力竭的哭声,急忙赶来。一番手忙脚乱后,他们又看到了一张本不应该看到的脸! 一张嘴还没喂饱,另一张嘴又早出生了。早产的我被抱到冰冷的炕上。在外村出工的父亲知道后,就赶紧请假回了家,看到瘦弱的我,摸着冰冷的炕,望着只有一生日的哥哥,父亲的手颤抖了! 父亲走到院里那一小堆煤前!(是在泰安当兵的大舅托人买的,让母亲坐月子时来取暖。父亲看着那一车的煤,看着周围围观的相亲,那些羡慕和渴望的眼神;就把邻居叫过来,各自分了一点,其实他们也没有舍得多要的,只是家数多了,看似一大车的煤,一会就剩下这一点了。)长舒了一口气,抬头望望那灰蒙蒙的天,前面的路到底还有多远! 父亲升起火,炕也热了,有父亲,整个房间都是热的。又冷又饿的我,有气无力的喘息着,都已经不会哭泣,好像生下就没怎么哭。母亲没有奶水还处于昏睡状态,其实一部分也是因饥饿和劳累造成。哥哥在一边握着我的小脚丫,也不知是爱怜我还是怕我冻着,也不哭也不闹,忘记了一切的看着我! 奶奶来了,看到肚皮青亮的、呼吸微弱、还是个小丫头的我,对父亲说‘抱走吧,不管用了’。父亲没有说话,转身出去了。 奶奶将我用破草扇一包,放到了做饭的夹洞里,只等不呼吸就扔出去。其实夹洞很热乎的,靠炉火近。(那些年月,奶奶重男轻女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再加上我确实也太瘦小·纤弱了) 一会父亲和村里的老中医一起回来了,发现我已不再,哥哥在炕上哼泣,父亲知道是奶奶做的,冲奶奶大发脾气,奶奶气得的走了。父亲眼含无奈的泪将我从夹洞里抱回,中医爷爷拿出他没舍的吃的炒面,让父亲用开水烫开,成糊糊状,用嘴给我吹冷,抿在我的小嘴上,那一刻我竟然会允吸起来。父亲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跳了起来,眼里流出了曾未大胆流下的泪,昏迷的母亲也睁开了泪眼!外面的小雪花还在飘着,也不知在诉说什么! 因我出生这天下着小雪,而且又瘦又小,父亲怕我夭折,就给我起了梅这个乳名,希望我像梅花一样纯洁,坚强的克服严寒,勇敢的开放,越长越漂亮。 二叔家比我小一天的小妹,刚出生也是因饥饿、营养不良就夭折了,叔和婶子难过了好长时间。那时,夭折孩子是常见事。 太阳已经照到窗棂上了,饥饿的哥哥却还蜷缩在炕边上看着这一切。父亲将我没吃上的面喂给哥哥,哥哥却吃了几口就不吃了,两只眼睛只盯着我看。 这些都是父亲喝了酒以后说的,哥哥很懂事,父亲从来没有因生气而打过我们俩。 五月,门前的小山已是绿莹莹,各色的野花已开放。一个四周用树枝架起的篱笆墙内,一个男孩坐在小板凳上,两只眼睛盯着车篓里的小女孩,那就是在照看我的哥哥和我,还有父亲用来盛粪土的车篓------我的摇篮! 哥哥很稀罕我,一会握着我的手,一会我捏着小脚丫,一会摸摸一根头发没有的小脑袋。我长得很小很小! 五个月大的我只会睁眼·闭眼伸手·捣腿,哭都懒得哭,忙于生活的母亲,早出晚归。不争气的我太不争气,婴儿有的病我有,婴儿没有的病我也长。黄疸一出好几天,感冒又引起了肺炎。天气温度高了,加上小便的浸泡,我已是脊背严重感染。那时的人们每天得去队里干活,那种叫大集体的生活方式,和上班似的,有时间控制,去晚了也要扣工分的。(工分就是钱的化身,一个工分多少钱)每天早晨,母亲早起做好饭给哥哥揣在小兜里,其实,就是烙一个小饼,让哥哥饿了自己肯上几口。给我烫上一碗糊糊,我若哭了,就让哥哥抿到我嘴喂我。还是撒娇的哥哥,成了我的看护!邻居的李奶奶年纪有些大,可以不用去队里干活,所以已有时间也来照顾我和哥哥。 月出月沉,母亲盼望星期天到来,那是在外出工的父亲回来的日子。每次父亲回来都要抱我好长时间,不肯放下;我也像知道依赖他似的,一放下我,我就哭,惹的父亲更加不舍的我。今天父亲回来依如以往,用他好长时间不刮胡子的脸来蹭我,我却没有以往的反应。父亲觉得不对劲,发现了我黏黏的脊背,看到了那让人恶心的感染,冲母亲大发雷霆后,便不让母亲去干义务工了,在家照看我。父亲又救了我一命,同时也给家里又加上了一丛高高的债务,除了医药费,还要缴纳母亲不去队里干活的罚款。 父亲每次回来都偷偷捎回队里发的肉,让母亲一口一口的咀嚼给我和哥哥吃。确切的说是发到父亲碗里,自己不舍的吃的肉。在队上纪律很严的,就像在部队,不能随便请假;有时候因不能及时回来送,肉留的都变味了,父亲也不舍的吃掉。每次母亲咀嚼肉时,我和哥哥一人一个小板凳围坐在母亲身边,两双眼睛盯着母亲的嘴,生怕母亲自己咽下! 太阳起了落,落了起,风吹依旧。萧条的日子,让每一个家庭没有生机!我却在父亲母亲温暖的怀中成长起来! 我不知道是哪一年生产队解体的,只知道那时我还触摸不到用枝条编制的栅门栓。那年,我们有了自己的地和牛,我们可以尽情的吃自己的煮红薯和玉米饼! 每次去田间干活,父亲将我和哥哥一篮子一个,用扁担担着去地里。就这样担着我们走过荒凉!走过那些寒冷的冬天! 今天我已是两个女儿的妈妈,有将我捧在手心里疼爱的老公,工作条件也很好,是回家就招来左邻右舍羡慕的人。也成了长辈教育小辈的“教材”。这一切,都因父亲母亲博大的爱才有我的今天! 我和哥哥的成长也多亏乡邻们不间断的照看才有今天!那些遥远的过去,虽然在很多人的心里已没有了记忆,但我永远把它放在我心里最亲的位置! 现在随着社会的进步,农村劳动力有了剩余,一些年轻人都到外面打工挣钱,只有农忙时才回家,所以平时有些重活上了年纪的大叔,大爷就干不动了。父亲母亲便和他们合伙劳作,以互相填补力气的不足。邻居那位经常照顾我和哥哥的李奶奶也已经九十二了,不肯去北京的女儿家住,嫌不习惯,父亲便有空就去看看她,给她提点水什么的,做些老奶奶干不动的活;我有时回家,也不忘去看看她。现在她身体还很硬朗! 我也多次劝父母来和我们一起住,可他们怎么也不肯来,也说不习惯,其实他们是怕麻烦我们,怕失去了彼此的心情空间,还有不舍那些曾经给过我们帮助 的乡亲们、那片黄土地、那片美丽蔚蓝的天空!我也不勉强,只是每星期回家看看,不间断的打电话,让他们感觉我在身边! 每次回家,我都买些补品礼盒,父亲很生气,嫌花钱多还不实惠,一句忘本就把我塞回来了!以后我不再那么乱花钱了,做那些表里不一的事,要么给钱让他自己买,要么回家把冰箱填满。 孩提时有人和我嬉笑,说我是父亲捡的。我没问过,不管是亲的,还是捡的,那都是我最亲最爱的父亲母亲,是我一辈子也不能忘的人! 我无法用太多的语言完美对父母的爱,风吹岁月已流去,他们已经不再年轻,迎面来的是身体的衰老和疾病。是父亲母亲恒久的爱,让我看到了今天的太阳!我会和阎连科老师说的那样认真去做: “把我们十个指头中的二十八节指骨分出来一节,让他们使用抚摸。让他们清楚的感觉到,他们这一生是,确确实实生过儿女、养过儿女、有过儿女!” 寒冷的岁月,让一代劳苦的人付出了自己数不尽的泪和血!父母的爱是艰难的,是无暇的! 那份恩情,让我一辈子感不尽,忘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