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忆（中）

丛中笑~ · 发表于 2013-2-28 10:04:18

　　多年以后，有人对我说了这样一句格言：“粮管所里净是些流氓……”这话如同一根树枝，重新搅起那段渐趋平静的记忆，竟浮出些许别样的色彩。

　　确实，那段日子里，很多画面，漂浮着一种特别的东西。我也说不分明，就是一些模糊的感觉碎片。我约略听到一些传言，关于某人和某人的艳事。有的时间和地点都很明确，人物的动作、神情、对话言之凿凿，唯独缺少目击者；也许有，只是我不知道罢了。没有谁特意告诉我，也没有谁专心传播。这种事，本是两情相悦，除了当事人，又和谁有必然的关系呢？更何况，那些碰出火花的即兴之作，时过境迁，已成浮云，当事人都显然不当一回事了。只是，当我再见这些人，思绪会从他们灿烂的笑脸、健硕的肢体上开溜，产生一些莫名其妙的联想，这时，连空中刮过的风和流动的阳光似乎都变得暧昧起来……我并不因此轻视他们，反而觉得，这些花絮让外表粗犷不羁的他们显得更加可爱、更加真实。

　　听说这句格言时，我已经有了一定的社会阅历，已经懂得：粮管所里并不净是些流氓，流氓不一定非在粮管所里，不一样的粮管所有不一样的流氓，有些人做着流氓的事还不如流氓……当我有了更多的社会阅历之后，甚至觉得：这世上，哪里有不流氓的人呢？能够流氓得如此年轻、如此快活、如此健康，倒真让人羡慕呢！

　　现在想来，那时候最纯洁的人，其实是初姐。当大家以粗野的语言似真似假地当面谈论这些风流韵事的时候，很显然，他们个个心知肚明，每句话都别有意味，昭然若揭，可能正是为此，才总会有人面红耳赤，有人挥汗如雨，有人手舞足蹈，有人牙咬切齿；有人气不过，脱下鞋子冲着一张笑得得意忘形的脸扔过去；有人在摊晒的玉米中疯狂追逐，前面的人摔倒了，双手抱头趴在粮食上，甘心被追赶的人踢着屁股；而旁边原本不相干的人，趁机跳过去狠狠一脚，将趴着的人踢个狗吃屎，那人在哄堂大笑中爬起来，两眼冒着火苗，在一群笑意盎然的脸上逡巡，偏偏那个惹事的人表现得最无辜……热火朝天的好戏连番上演，我和初姐从来是旁观者。有时我会留意一些细节，过后问初姐，得到的却是一对茫然的眼珠，和一脸不在场的表情——初姐才不关心别人的烂事呢，她自己揣着一肚子盛不了的秘密，只有我是她忠实的粉丝。

　　那个夏日所有悠长而美好的傍晚，下班之后，我和初姐沿柏油马路从粮管所往东，迎着落日的余晖，慢慢走到得利斯的人工湖，再从人工湖慢慢走回去。当时的人工湖很像老版《西游记》的瑶池，岸边环绕着虬枝盘旋的垂柳，种着桃树、杏树、百日红，还有几树色彩缤纷的假花。蝴蝶飞，蝉乱叫，麻雀和一些叫不出名的虫鸟，在枝叶间跳来跳去。那段岁月，沾满花香鸟语。初姐向我絮絮叨叨的一个新婚少妇的隐秘心事，即便我已全然忘记，穿过岁月的风尘，依然可以感受那份馨香、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