呓语诗人胡文彬
傅培宏 如今诸城的文学创作,就群体而言,除了城区这块地儿属于南来北往的“凑班子”外,其它地方则具有强烈的地域特点。相州的文学创作有着良好的传承,如今的韩增宝、韩宗夫是闻名全国的青年诗人,儿童文学作家黄鑫亦是成绩斐然,女作家宋兆梅、王瑞娴也正处在创作的旺盛期,李双然的年龄虽然不算小啦,可近几年却表现出很好的创作状态。万家庄潍河北岸有小说家胡培玉。南部山区的桃林和山东头一带有小说作家郭沛光、董增文、张志刚、孙培友,早先跟着前辈从皇华走出来的张建平也应该属于这个团体。往北靠近峡山水库的郭家屯一带有作家张有世、李成武和王京华。枳沟有唐含玉、唐合萍姊妹俩。早就听说瓦店、林家村一带写东西的也有几个,可觉得气候还是小了些。而就是这三两年的时间,那一带竟然一下子冒出了三条文学汉子:黄浩、管清志、胡文彬。 黄浩和管清志是我文学上的“铁杆儿”,黄浩的诗歌浪漫洒脱,自成风格,小说也很是了得;管清志的诗歌具有清醒的叙说和强烈的思辨性。他俩出版诗歌合集《宋词里的秋雨》时,我为他们写过一个文章。就认识时间来说,我和胡文彬的相识较他俩早些。那还是前些年的一个六月天的日子,我经过朋友介绍前往胡文彬处,在朱解大高疃村的路边,一个红脸膛的汉子早在路边等着我们。下得车来,红脸汉子紧紧握着我的手,稍有些口吃地自我介绍说:傅老师,我就是胡文彬。说完,便咧着嘴笑着。简洁明快,不拖泥带水,这就是红脸汉子的说话风格。胡文彬的脸是红的,个子是高的,脸型是圆的,这么说吧,在男人圈里,完完全全属于粗肥胖壮的一类。胡文彬的家就在大高疃村的紧靠公路的边上,住得是二层小楼,乍一进去,他的家使人觉得有些凌乱,就像一个人不怎么修边幅。他妻子倒是很热情,赶紧为我们暄茶倒水,准备午饭。其实午饭是在村边的一个饭馆吃的,酒喝了不少,文彬和我同去的一个诗友一人一斤“密州春”,文彬啥事没有,那个诗友却彻底不管用了。 文彬是个真男人,文彬是条汉子,文彬是个的的确确的诗人,这是我第一次和文彬见面的基本判断。 在以后的交往中,我了解了文彬的一些身世。文彬是初中毕业,就他的智商,他应该,或者可以上完高中,甚至大学,就是一个偶然的事件,让他的求学梦一夜间破碎。就是初中快要毕业的那年,一天,一个邻居慌慌张张地跑来向他报信:胡文彬,你快到大队部看看吧,您弟弟快叫人砸死啦!胡文彬二话没说,迈开大步就向大队部跑去。等赶到大队办公室,眼前的一幕让他震惊:自己的弟弟浑身是血躺在地上,几个大队干部幸灾乐祸地或坐着或站着抽着烟。胡文彬问到:是谁打的?抽着烟的干部们纷纷邀赏炫功地:我打的,我打的,你怎么着?此情此景,让胡文彬火冒三丈,他攥紧拳头,朝向那些大队干部挥了挥:不管什么事,你们竟然向一个孩子下狠手,你们等着!就这一句“等着”,胡文彬便不顾父母的含泪相劝,借了几十块钱,背起包裹就去了“宋江武校”。三年之后,胡文彬回来了,回到了大高疃,回到了让他伤心欲绝的那间大队办公室,用武力和拳头一一向那几个干部讨要了说法。这次说法的讨要,让胡文彬知道了,在中国的某些时候,拳头大了可以当“爷爷”。就这样,因为一次变故,因为一次心伤,因为一次中国农村恶劣的陋习,在以后的几年里,胡文彬撂下了从小就心爱的诗歌,当起了“山大王”。后来,听一些他想当年的哥们儿讲:在诸城的东边天,胡哥那是说一不二的老大。那个时候,瓦店林家村一代,不论是哪个团伙与另一个团伙动起手来,只要胡哥出面,没有摆不平的。外表文静的文彬,骨子里却是仗义和硬朗得很。为了那些社会上的不平事,为了哥们的一声冤诉,为了心中积聚已久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理由,文彬算是豁出去了,先是拳头,拳头不过瘾了,就上棍棒,棍棒不过瘾了,再上刀枪。就这样打来闹去,最终还是“跑偏了”。一个就要吃晚饭的时间,胡文彬被人叫走啦,被人叫走的文彬暂时从街面上消失了,而这一走就是好几年。好几年里,没人知道神神秘秘的文彬究竟干啥去了,只有家人和文彬自己知道。 几年后,文彬回来了,回来的文彬整个地脱胎换骨了。表面上,文彬还是原来的文彬,依然胖乎乎的,依然笑眯眯的,依然手指夹着香烟,依然经常站在东乡的街面上,依然仗仗义义地对待着往日的哥们儿。可,如今的文彬沉静了很多,稳重了很多,不再用拳头,不再用棍棒和刀枪,而是更多地用眼睛和脑子,用眼睛和脑子观察世界,处理事情。文彬要开始正儿巴整地干点事情了,文彬四处考察市场,文彬到处走门子托关系,终于,一处在诸城东乡乃至胶东半岛都算是有规模的生猪交易市场鸣锣开市啦。孩子交给母亲看管,妻子亲自上阵,父亲看守大门,文彬则四处联系货源。太阳刚一冒头,市场内便猪声四起,太阳落山了,市场里还是猪声不断,人们吃饭的时间,文彬驾车上路了,夜深了,文彬和他的“猪友们”仍奔波在河南河北的高速上。几番寒暑往来,文彬消瘦了,妻子苗条了,小两口的口袋里却是鼓胀了。口袋鼓胀了的文彬有心绪重拾他那割舍不下的“诗歌情结”了,泉涌般地诗绪萦绕着文彬的生活。 人到中年的文彬,始终没有离开生他养他的家乡,低头便是家乡的地,抬头便是家乡的天,深深吸一口的也满是家乡气味的空气。几乎每天,文彬都要在家乡的土地上走上或长或短的一趟。他的眼里,全是家乡的景色,他的鼻腔里,全是家乡的味道,他的脑子里,全是家乡的心事。障日山、芦河、障日山上的花花草草、芦河里的小鱼小虾、高粱地里的野兔、豆子地里的蝈蝈、晾晒花生的母亲、下地归来的父亲、邻居出嫁的小妹、前街回门的新娘,一种种、一样样、一件件、一宗宗、一回回、一霎霎,都多情地进入文彬的视野,窖化成唯美的文字,排列出花儿样的诗行。这沾染乡土,沐浴晨露,顶着朝阳,飘着芳香的诗行,走出高疃,走进密州的街街巷巷,走遍齐鲁大地的山山水水。文彬的诗句,像极了春天绽黄的柳枝,像极了夏日凉爽的雨丝,像极了秋季着色的叶子,像极了冬天暖暖的午阳。那些软软的词汇,那些娇巧的句子,那些玲珑的阕段,那些秀丽的篇首,直让人放还放不下,爱还爱不够。 文彬是一个靠买卖起家的人,是红红火火的买卖成就了他的家庭幸福,养活了他的老人和老婆孩子。可真正了解文彬的人,又老觉得他不像个商人,他应该是个诗人,是个内心纯净的诗人。跟文彬对坐交谈,他张口就是诗歌,还时不时地从口袋里掏出他头晚上刚写好的几首诗,让朋友提提意见。这么说吧,如果按时下流行的那句话,就是:在诸城的买卖行里,他诗歌写得不错,在诗歌界,他买卖做得更不错。 可能是因为我太了解文彬的缘故,我始终有种预感:凭着文彬的天资、执着和吃苦精神,无论是买卖或者诗歌,文彬都会有一个无量的前途。 因为是朋友,因为是文友,在文彬就要出自己的第一本诗集《梧桐花开》之际,应邀写下一些不一定恰当的言语。如果真要看门道的话,还是多看看咱诸城乡党、著名诗人韩宗夫的诗评《临界之窗,通往诗歌的秘境》吧。 2012年11月5日于诸城作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