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河的炊烟

春山晴翠

                                            向阳河的炊烟

      玉玲她嬷嬷瞅了瞅西半天的太阳，望了望玉玲家的灶肚，看着灶肚上的烟渐渐消了下去，拾起门框边上的拄棒，嘎扎着她那双解放决，向玉玲家走去。一阵风吹来，槐花子带着她甜蜜习习的香气扑籁籁地落了一地。

玉玲家住在向阳河的东边，航她嬷嬷家隔河而居。她嬷嬷去玉玲家得穿过向阳河上的幸福桥，这座小桥既是玉玲她嬷嬷去玉玲家的必经之路也是村里社员出工收工的必经之路。

   “小嫚娘，这天越来越长了汗。”还没进门，玉玲她嬷嬷就嚷嚷上了。“你又饥困了喊？娘。”玉玲她娘笑着问道。“开不增木着，这越老越没点出产了。”玉玲她嬷嬷不好意思地应承着。说完又航拉鬼话是滴嘟囔着“劳饭力劳饭力，一霎不吃断了气。”“别急乎哈娘，锅里乎滴饼子，才住了火，多少一稳就熟透了。”玉玲她娘说着从锅洞子下掏出一棵葱来，又从屋檐底下挂着的那串干辣椒上摘下俩辣椒来，在锅底下的不炭火（没烧透的炭灰）上烧了烧，没霎霎滴工夫满屋子就飘出辣椒的香味来，这香味也呛滴玉玲她娘吭吭喀喀地咳起来。                              
    五岁滴玉玲正在天井里拨弄小鸡爪爪上的泥蛋子，一边往下拨还一边说：“谁航你是滴这么嗦，就知道刨泥挖坑滴，看看，又把爪子叫泥糊起来了吧。”玉玲她娘刚买来滴这些毛绒绒小鸡成了玉玲最重要滴伙伴航耍物。玉玲闻见这这香味扔下小鸡，从天井里刺溜一下子窜到屋里去，航她娘说，“娘，我也饥困了。”她娘正从锅底下向外掏烧熟了滴辣椒，一边掏着一边说：“一等，赶木就中了，呆会炝个大饼子你吃。”“饼子怪拉皴子，（嗓子）给我点虾皮就着不中？”玉玲航她娘讨价还价。“这集就买了三毛钱滴，留着给嫩嬷嬷奏个咸菜，玉玲听说哈，呆会我给你从咸菜瓮里捞个白菜疙瘩你吃。”玉玲她娘手嘴不停滴把葱航辣椒磨碎装进碗里，倒上点酱油又从菜橱上边的碗里捏了一大捏虾皮子放进去，拧开香油瓶子滴上了滴香油，把香油瓶子口上的香油舔干净了又把盖子拧紧放了回去。

   玉玲她娘看着锅边上的热气散透了，揭开锅盖顶，屋子里顿时充满了玉豆的甜味航麦子的香气。玉玲吸溜着鼻子，看着锅边上整整齐齐帖着的一大排黄澄澄滴玉豆饼子航那两个仅有的白胖胖的白面饼子。玉玲的眼定在那两个白面饼子上再也挪不动了，玉玲她娘木管玉玲这一套，把她拨拉一边去说，“桌子边上等着去，我给你炝个饼子吃。”玉玲老老实实地在桌子边上坐了。“娘，快过来吃办，饼子熟了。”一边说着一边给玉玲她嬷嬷找了个坐杌。“你看娘，这大春天的也木点咸菜你就着，你将就着点吃办。”玉玲她娘把白胖胖滴白面饼子递了玉玲她嬷嬷手里，“小心点，别烫着哈，娘。”“小嫚娘，我吃个玉豆面饼子就中，白面滴留着给干活滴吃。”玉玲她嬷嬷一边接过白面饼子一边说。“趁着你牙口还好，能吃口是俺们滴福气，再说干活滴还年小，有日子吃。”玉玲在一边嘴里小声嘟囔着，也听不清嘟囔了些圣木。玉玲她娘也木忘先前跟玉玲说的事，从咸菜瓮里捞出一个白菜疙瘩来对玉玲说：“快来玉玲，你看我给你捞滴这个白菜疙瘩，劲愣愣滴航鸡腿是滴。”玉玲撅着嘴看着她嬷嬷碗里的葱末辣椒拌滴虾皮子。趁着她娘看不着偷偷伸了一筷子，辣滴眼泪鼻涕滴都出来了都没敢出组声。

    “吃饱了木？玉玲？”她嬷嬷问道。“吃饱了就哈口水航我出去消乎消乎食。”玉玲答应着，跑天井里的水瓮里摸起水瓢“咕咚咕咚”滴哈了半瓢凉水，哈完水瓢又叫她咕咚一声撂了水瓮里去，抹了把鼻涕提了提裤子跟她嬷嬷屁股后头就带走。“小祖宗，你倒是给嫩嬷嬷拿着个坐杌啊。”玉玲她娘抵溜着一个小四方杌跟后头吆话。“不用了，小嫚娘，天囊化（暖和）了，我在桥头上坐坐就中。”“打了春别欢气，还有六十天的冷天气，你试着囊化了，天一霎黑就凉，还是捎着办。”玉玲她娘撵上玉玲把小方杌递玉玲手里。

   玉玲接过她娘递过来的小方杌区踏区踏滴跟上她嬷嬷，到了幸福桥上，她找了个平活地把小方杌放好，叫她嬷嬷坐了，自己就带去找小石头蛋耍。“玉玲，你看这是什么？”她嬷嬷说着从大襻褂子里的怀里掏出一块白面饼子来。玉玲 就要去一把抢过来，“慢着，先把鼻涕擦干净了再说”玉玲又哼哧了一下鼻子她嬷嬷才把那块白面饼子递玉玲手里，一边看着玉玲狼吞虎咽滴吃一边擦着眼饬。“哎，什么是叫生活逼滴来。”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藏进槐花树底下去了。又被向阳河的水反射出来，河面上金波粼粼，同样的金光洒在这一老一少身上。

   队里出工的社员陆续回来了，老远就听着男男女女说笑声还夹杂着跑了调的歌声。“吆，五婶子，今日怎么张木精神啊？”说话滴是三队的队长，“嗯，你也看出俺精神来了喊？”玉玲她嬷嬷站起身来抻了抻身上滴白府绸襟褂子，下身是一条青哈达尼裤子，头上的小缵绾滴是油光水滑。“昂，我知道了，今日穿上新衣裳了。”三队队长看了看玉玲她嬷嬷这身行头说道。“嗯，这不是今年闰月忙，小嫚她娘给俺做滴新衣裳，这身衣裳用了小嫚她娘一 家子过年衣裳的布票呢。”“嗯，嫩家儿喜子就是有心，我家起就得把俺喜子砸死。”“别滴，大侄子，嫩家喜子也刚好。”三队里社员跟着打着哈哈过去了。“嬷嬷，才张（刚才）那个二子爷为什么要家起把二子娘砸死呀？”玉玲在心里拿不开假了。（纳闷）

   “他是哄你滴，别听他胡咧咧。”玉玲她嬷嬷使劲给玉玲擤了擤鼻涕，两条航长虫是滴鼻涕被她嬷嬷甩了出去，三三两两两滴人接而连三地从她们这一老一少身边走过，也有人会点个头跟玉玲她嬷嬷打个招呼。玉玲跟她嬷嬷有一搭木一搭滴啦着闲呱。

   “这不是五婶子忙？早早滴就吃了饭了？”村里的妇女主任领着一群识字班也回来了.“嗯，俺家小嫚娘知道我上了年纪不顶饥困了，几时也早渡（做）饭，好叫我早吃。”“嗯，俺大嫂子心就是细，”妇女主任说着就航发现新大陆是滴吆话：“吆，五婶子这是又穿上新衣裳了？”“嗨，嗨，小嫚娘给渡滴。”玉玲她嬷嬷自豪滴说着。“啧，啧，看看俺大嫂子这针线，”妇女主任一边抻把着玉玲她嬷嬷滴大襟褂子一边不住嘴滴夸起着，“你看这领子上滴，不松不紧正好卡脖子，你看这盘扣打滴，铮紧铮紧滴，还有这扣子钉滴一个个滴抓着个腚真精神，啧，啧，啧，这辈子俺这针线活是十缕连一缕也赶不上俺大嫂子了。”妇女主任领着滴那群识字班也凑上来夸起着玉玲她娘的手艺。玉玲也使劲吸溜下鼻涕挺直小腰看她嬷嬷身上滴衣裳。

   天快上黑影了，向阳河里的风吹在身上凉嗖嗖滴，“嬷嬷，谮（读zen四声，代指咱）家起吧。”玉玲扯扯她嬷嬷的衣襟。“走，家起。”她嬷嬷拾起腚拄着拄棒在前头走着，玉玲抱着她嬷嬷滴小方杌跟在后头，不知从哪里跑过来一条大黄狗把玉玲吓滴“哇”滴一声就嚎上了，她嬷嬷使拄捧把大黄狗超号跑了，“快别嚎了，要不叫风号了皴了脸就不俊了哈。” 玉玲赶紧又是吸溜鼻子又是擦眼泪滴。紧跟慢跟滴跟着她嬷嬷往家走去。树荫下一老一少的影子忽长忽短。

  社员基本散工回家了，村子里响起女人找孩子吆话孩子滴声音，还有孩子替父母拦小鸡的声音，混和着狗滴叫声。家家都开火做起饭来，村子上空弥漫着滴炊烟又被风吹到了向阳河的上空，静谧的村子里一下子鲜活起来。

傅培宏

绊倒舌头啊，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