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心锁 升入九年级,进了教室环视一圈,发现很多是陌生的面孔,因为刚分班,很多学生间也比较陌生,显得有些拘谨。在最后排有个黑瘦高个的男生在埋头看书,在我讲课时也没见他抬一下头,虽几次提醒,但他置若罔闻。这学生怎么啦?听力残疾?我过去了敲了敲他的桌子,示意他注意听讲,他抬头,神情漠然地瞥了一眼黑板,又埋头专注于桌上的书。我发现他的课桌上并没有这节课用的教材,而他正凝神看的是一本课外读物。我问他为什么不拿出课本,他头没抬翁声翁气地说了句“在宿舍里“,我说下次记着带到教室里来,他没作声。 以后的几节语文课他依旧没有教材,也不听讲,也不参与各种学习活动,只是我行我素,或读作文,或翻阅杂志,翻的多的是文摘和体育杂志,翻够了就趴在桌上睡大觉,敲敲他的桌子,他岿然不动。 课下在校园其它地方遇见,他从不主动打招呼,恍若不认识。而在课间或在宿舍里,他跟同学也有说有笑的。这是个怎样的学生呢?去跟班主任和其他任课老师聊起来,知道该生上任何课都是一副世外人的样子,从没交过作业,连测试的试卷也没交过。问学生,学生说上政治课时他有时还听点,因为有一回政治老师曾表扬过他对问题有独到的见解,不人云亦云。学生又补充一句:老师,你不必在他身上费心思,只把他当成另类吧。我却想:他不愿学习别的科目,大概是没表扬他的缘故吧,可是寻找什么机会表扬他呢?他上课连课本、作业本都没有,课堂学习他都不参与,如何表扬他呢?这让我很费脑筋。 他上课有一大特点,除了看书就是睡觉,偶尔也跟前位同学小声说话。我留心他看的书,两本薄薄的《创新作文》,后来看厚厚的纸质特差的网游小说,纸质特差,蝇头小字,且模模糊糊,十六开本,二百多页,长时间看这样的书不让人眼睛失明神经错乱才怪呢,所谓的“经典网游小说”,胡编乱造,开如此之卷有百害而无一益。我跟他说:换了是我,绝不看这样的书,你觉得有意思吗?他不答,已习惯了他的不理睬,也不再觉得尴尬。他对老师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抵触情绪呢? 有一次做题时,碰到《水浒传》上的一个问题;谁单臂擒方腊。许多同学异口同声:武松。因为电视上确实是这样演的。也有同学提出异议说是鲁智深。我看了看蓝XX,因为他这几天正在看《水浒传》,我说:要说读书最多的,我们班恐怕要数蓝XX了,我想这个问题他最有发言权。“同学们也都看着他,”是鲁智深,书上是这样写的。“他依旧坐着谁也不看地说。我不敢肯定,万一这些盗版书弄错了呢?我让其他同学课后也查一查。几天之后,他破天荒地主动跟我说话,他翻开另一版本的《水浒传》让我看,说也是鲁智深。其实我也查了书,于是我说:“蓝XX又给我们查了书,证实是鲁智深。蓝真是有心人,这一点很值得我们学习。”下了课我跟他说:“我给你带两本书看吧。”“我自己有。”他一点都不领情。我感到沮丧:真是一盆热水泼到了冰山上,与他沟通可真难于上青天。学生对我说:“老师,你根本不用理他,就当他是空气吧。” 但他就在我的眼皮底下,他的的确确是存在的。 有一晚上看《三国演义》,微机课代表调弄了半天大屏幕就是没有信号,我在一边指手划脚也急出汗来,我刚要说“今晚看不成了”,蓝却大踏步地走上讲台,不声不响地这里点点那里按按,教室里静悄悄地,五六十双眼睛聚焦在他身上。不一会,大屏幕上显出图像来,同学们高兴得欢呼起来,我赶紧说:“我们班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呀,今晚能看上电影,可是蓝XX的功劳。“ 正好那天晚上我值班,查宿舍时蓝正跟同学们分吃着什么,见我进去,蓝把东西捧到我面前说:“老师,尝尝吧。”我夹了一片,放到嘴里很响地嚼着说:“哟,真香!”那晚心情真的很好,因为蓝对我不再那么冷漠,已开始接纳我了。 蓝是体育委员,带操喊号特别认真。他曾在学校田径运动会上拿过男子五千米冠军。有次作文课以“为自己喝彩”为题作文,我说每个同学都有值得骄傲的地方,就说我们班的蓝XX……我注意到虽然他一直盯着桌上摊开的书,实际上却在留心我的话。 我平时也留心抓他的闪光点。我发现他喜欢每天与同学一起抬着垃圾桶去倒垃圾,便说他是班里最勤快的一个。冬天,有一回他进了教室后,走了几步后又转回身去把门闭上。我说蓝真细心,能为同学们着想。有一次课间,他向垃圾箱里扔饮料瓶子,没扔进去,便走过去拾起来扔了进去。诸如此类,在谈到细节时,我便举了蓝的一些表现,渐渐地在语文课上,他也有课本了,并且还买了个很精致的笔记本,偶尔也做做笔记。 课下我有时跟他说话,他也不再沉默了。他家在青岛,我便跟他聊有关青岛的一些景点风物,青岛人的精神面貌等。说起青岛来他的话便多了。说到爬崂山,他说爬崂山门票太贵,青岛的山很多,爬别的山也一样,哪里的山都大同小异。我说青岛人素质很高,上公交车时没有挤的,很多车无人售票也没有逃票的,给人让座的多,说礼貌用语的多,他笑了,很得意的笑。后来课间遇到时他便会喊声“老师好”。 有两天我发现他看书,不再把书摊在桌上看,而是放在桌下低着头看。我说如果这本书真不错的话就拿到桌面上来看。他把书合上放到了桌洞里。 我给他带过几回书:两本厚厚的《智慧背囊》、《朱元璋演义》、系列《反间谍故事》等,他都看得津津有味。我说:爱读书也是好习惯,只要开好卷总会受益的。他点了点头。 他要去上职业学校了,课间跟他谈起来,他说:“学习不管用,当体育明星也没指望,只好去当兵了。”我说:“你还真具备军人的特质,在军营里一样可以圆你的体育明星梦。”他只是笑。最后说:老师以后如果去青岛,去我们家做客。朴实的话语让人心暖,因为他已完全接纳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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