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风中渴望 于 2010-1-12 22:43 编辑
(上接48楼，一、5)
二、坦庄 坦庄
1、
春天，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时节。
太阳暖烘烘地烤着，白粉样的积雪不见了踪影、铁硬的冻土层终于融化，大地变得棉花垛样异常酥透松软，猫十三小心翼翼踏上去，却也不得不边走边抖擞脚爪上粘附的烂泥巴，空旷的原野上，留下了猫十三两行逶迤的梅花脚印。小姑娘辫子样的柳条，早早扎上了满发辫的白色头花，那是待扬飞的柳絮。白杨树舒展开了嫩黄色的细芽，河面开冻春汛了，浑黄的河水漂浮挟带了大片浮冰，浮冰在阳光下闪烁着玻璃样的光芒，满河春水仿佛一个银盔银甲披挂整齐的武士军阵，雄纠纠浩荡荡，阔步北进。
太阳，不知疲倦地烘烤着大地，空气中，开始越来越浓烈地弥漫开一种土腥味儿、嫩草绿叶香、新鲜猫狗猪粪尿的骚气、柴草沤烂溲味等多种气息综合了的奇怪味道，这种味道肯定说不上好闻，但也谈不上令人窒息，甚至在这种空气中呆久了，还会被莫名其妙煽动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这种冲动让人感觉浑身痒痒，但直待想用感觉来判断这种痒来自何方时，却又寻不出它的具体所在。“小獠牙”可能不知道，它还是孩子，但“黑背”知道，“黑牡丹”肯定知道，猫十三也肯定知道，它们发情了。
在故事开始不久，许多读者就早已预测到的那一刻不可避免的来到。那一夜，猫十三带了一些别人送来的东西去“黑牡丹”那里，五只小猫吃过之后，很快就呼呼大睡去了，可怜了两只大猫，吃过之后，老感觉浑身燥热，后来猫十三才知道，那是人类的发明，基本可以判定为“催情剂”一类的物事——酒。
猫十三多少还残余一些清醒，尽管难受，但他还是试图挣扎着辞行。“黑牡丹”回身看到孩子们都睡下了，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哈音嗫嚅着柔声问道，“你，留下吧。”
猫十三感觉“黑牡丹”的这句话有些熟悉，突然想起，当她劝他就做辗庄猫王的时候，就曾以这种语气，甚至一字不差地这样对他讲过。猫十三回过头来，看到“黑牡丹”两眼菲红，有一种火样炙热的东西烘烤灼烧到了他，猫十三没有回答，他用自己的行动做了回答，他一把拥住了“黑牡丹”，两个人滚落到地上。
。。。。。。
迷蒙中，“黑牡丹”呢喃，“十三，让我给你养一大堆一大堆的孩子吧！”
听到这句，听到“孩子”这个字眼，一头热火的猫十三突然清醒了过来，他草草完成了后面的程序，在“黑牡丹”仍仰躺在地上闭目喘息和回味的时候，起身，不声不响出了“黑牡丹”的家门。
第二天，“黑牡丹”专程去了趟猫十三那里，对他说：“十三，你要是觉得不快乐的话，不妨回趟坦庄。我的意思是说让你回去趟，却并非是允许你就此一去不回。因为虽然我可以咬住牙不想你，但辗庄的猫们，却不能离开你！”
猫十三不置可否，没有回答。
“黑牡丹”望了他一眼，也不再说话，转身，回了。
有关遥远的坦庄，猫十三并非毫无线索，一个月前刚开春的时候，猫十三趴在村中一条大道边的树上闲玩的时候，不经意间，从来来往往的车中，曾嗅到一股似曾熟悉的气息。这股气息，不是猫猫狗狗们身上的味道，也并非纯粹人类的那种汗溲味，它为在坦庄做烧烤生意的李老二所独有，李老二多年在加工车间烟熏火燎，所蒸烤的猪下货出锅前后，还要亲手添加只有他自己掌握的独门秘制添加剂。猫十三确信这种气味为李老二所独有，而进一步推断，李老二，肯定从这里途经过。
但李老二多少时间从这里经过一次，或者干脆根本就是自己搞错了，这些，猫十三都不得而知。
猫十三日复一日趴到那棵大杨树上，不知情的猫狗们都以为猫王那是在高处晒太阳或者借浓密的树叶躲日光，只猫十三，什么也不说，张大了鼻孔，试图来来往往途经的气味中寻出一些可用的信息。他成功了，又一个月时间，他又有四次嗅到李老二或者说所开的车上那股独有的怪味。他推算了一下，平均一个礼拜一次，李老二会途经这里。
确信了自己的推断之后，猫十三兴冲冲到“黑牡丹”家，试图跟她分享这个好消息。刚进门，却意外地迎面遇到了一只拉塌畏琐的雄性成年公猫。自打猫十三上路以后，猫十三已经有近一个月不曾踏进“黑牡丹”的家门了，以致连“黑牡丹”的原配丈夫“癞头四”刚刚九死一生从去往南方的路上逃回家的消息也不知道。
见到猫十三，“黑牡丹”竟没有一丝慌张，落落大方的介绍“癞头四”道：“十三，不是别人，我丈夫，前些天刚逃回来的。”
猫十三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非常被动得赶紧与“癞头四”搭手，致意。听说是辗庄猫王，“癞头四”有些受宠若惊，满脸堆笑，双手奉上，紧握住猫王敷衍的单手， “黑牡丹”不说话，站在一边，冷冷地观瞧这一切。一番寒喧，气氛有些尴尬，猫十三提出还有别的事情，赶紧辞行，“黑牡丹”不冷不热地说，那我们就不送你们了。
猫十三闷头走出窝外，边走边扬手客气着说，“不要再送了，不要再送了。我自己走就行了。”
身后却没有声息，回头看时，空无一人。
猫十三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想了想，这么好的消息，还是跟黑背来分享吧。
猫十三翻墙越户，小心翼翼来到黑背家，生怕被黑背家主人发现。没成想刚上院墙，警觉无比的黑背已经听到了声音，凭感觉判断，它已经知道这个时间，除了猫十三之外，没有第二只猫敢惹它狗王。黑背汪汪几声，道：“不用小心，我家主人出差去了，赶紧的，下来吧。”
猫十三自觉已经很小心，却依然被发觉，有种很丢脸似的尴尬。悻悻地从四五米高的墙一纵而下，落地时依然是无有一丝声息。
黑背笑了，说，“兄弟，怎么这么有闲空儿，造访我家啊。”
猫十三道，“我有好消息要告诉兄长。”
黑背很显然没有要听下去的兴趣，摆了摆前爪，道：“我大体能猜到，兄弟的好消息，不外就是寻到了故乡的信息。我早就知道兄弟不会放弃，你就别说了。这样，跟我一起参观参观我主人的家吧。”
话还没说就被人猜透了心思，猫十三感觉很没面子。但自己确实也就不过如此，也就忍了。耐下性子听黑背掰扯。
黑背拿头努了努四敞的客厅大门，道，“我家主人出差了，不要拘束，请进吧。”
猫十三拿嘴顶开防纹蝇的纱门，走了进去。
客厅的舒适豪华，让猫十三很是震惊，在坦庄的时候，他以为李老二的家已经够奢侈了，没成想与黑背主人家相比，基本算不值一提。
猫十三见到客厅正中央的墙上，挂了一个棍子样的东西，但又不太像棍子。就问黑背，“你家主人好可笑哦，怎么拿根棍子祖宗似的供着。”
黑背哂笑，回答道：“这你就不懂了，这是我家主人的猎枪，霰弹型的，那次跟他去打猎，眼瞅着主人不如野兔跑得快，但不知怎得，只见我家主人拿这根棍子指了指，棍子发出‘轰’的一声巨响，本来跑得好好的野兔就给躺下了。这让我很得蜜，冲上前去一口逮住了还在蹬腿的兔子，我家主人还很欣赏地拍了拍我头顶。”
听黑背这样说，猫十三似懂非懂，但黑背给他开的这个世面，在以后的日子里为他争得了生存的机会，已是后话。
黑背拿嘴顶开门，这个房间传来重重的油烟味，黑背说，这是我家主人的厨房。猫十三抬头，看见了一个硕大而黝黑的物事，纵身一跃，跳到了上面，欲图仔细端详。黑背赶紧拦他，道：“这是煤气灶，你千万不要动哦。你不知道吧，仔细看一下那根白色的管子，前段时间，有家主人的管子被老鼠啃了，但那人不知道，凌晨时分起夜开灯，不知怎得就激发了开关，整幢房子‘轰’得一声，刹时间变成了一片废墟！”
听黑背这样说，猫十三赶紧避瘟神样从煤气灶上跳下来。
黑背又推开了另一个房间，一股浓重而刺鼻的人类香水气味扑面而来，熏得猫十三赶紧掩住了鼻子。
黑背嘿嘿笑道，少见多怪吧。这是我家主人的年轻女人。
猫十三很少被人乡巴佬似的笑话，赶紧像经历了大世面似的拿开了捂住鼻腔的前爪，但床上一件粉红色的物事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东西很奇怪，有些半透明，呈现倒三角形，猫十三忍不住好奇，跳上床去，拿嘴拱了拱，欲图了解这是人类用来做什么的物事，那东西散发着骚哄哄的气味，猫十三仅是靠近了一下，就赶紧躲开了。
黑背的脸笑成了菊花，道：“哈哈，那是我家主人年轻女人的内裤。”
猫十三有些疑惑，问，“内裤？内裤是什么东西？”
对猫十三这种很外行的问话，黑背显出不屑一顾的样子，回答说，“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东西引发了一场有史以来，我所见过的我家主人与另一个女人最激烈的争吵，家里几乎所有的东西几乎噼里叭啦就砸了个精光，你现在所见到的所有东西，其实是那事情结束之后重新买的。”
听黑背这样说，猫十三有些迷惘，在他感觉，人类，确实是这世界上最复杂不过的物事。
黑背讲的口干舌燥，但也得意洋洋似的问猫十三，老弟，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猫十三如坠五里云雾，但为了面子，他还是不懂装懂样的重重点了点头，道，老兄，这次真开世面。
黑背哈哈大笑。宾主言欢，猫十三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提出辞行。黑背也没有怎么挽留，只是很客套，说不要急不要急，但又没再说出什么很具体的内容。
猫十三对黑背说改日再见吧，就沿用着墙侧的一棵绿色植物，很轻盈地翻到了墙顶，再一纵身，跃到了墙外。
第二天正午，太阳烈烈地照着，猫十三无比慵懒地趴在路旁的那棵枝叶浓密的大树上看风景。“小獠牙”正好从树下经过，抬头望太阳的间隙，望见了猫十三，问，“猫王，您在做什么？”
猫十三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自己内心狂喜的对象，待“小獠牙”爬上树，来到他身边后，一五一十对它道出了一个月来的惊人发现。
猫十三本以为“小獠牙”会为自己终于能回家而欣喜，没成想听猫十三讲完，“小獠牙”竟扑簌簌落下泪来，“小獠牙”问，“猫王，难不成你要永远离开我们吗？”
猫十三傻笑，道，“我也不想走，但没有办法，坦庄那里，还有我的老婆和五个孩子。我必须回去。”
“小獠牙”一瞬间拿定了主意，斩钉截铁似地对猫十三说，“猫王，我不管您有多少道理，但这辈子，我是跟定您了。您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猫十三望着这个尚未成年的孩子，道，“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你这又是何必呢！”
“小獠牙”却回答说，我不管。你等等我，我和我“黑牡丹”婶婶通报一声，这就跟您走。说完，三步并作两步，跃下了大树。
猫十三要走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辗庄，猫族所有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上门劝说，但猫十三去意已决，谁拿他也没办法。
最终，还是“黑牡丹”最了解猫十三，她淡淡地望了一眼猫十三一眼，道，“你走，我不拦你。什么时候想辗庄了，不妨常回来看看，大家都想你。”
一句话，说得猫十三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簌坠落下来。
“黑牡丹”又道，这样吧，终究要走的，我们也拦不住，但你得带上“小獠牙”，这孩子对你忠心耿耿，有它做伴，我和辗庄的猫们多少能放心一些。
又一个正午，大树上的猫十三再次嗅到了那股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带了“小獠牙”，沿着那味道，一路北行。猫十三和“小獠牙”风餐露宿，当气味消失不见的时候就留在当地继续等待，当那股气味再次出现的时候又再次踏上北去的路，如此断断续续，盛夏时节，当坦庄的狗们被热浪灼烧得纷纷吐出了长长的舌头后，风尘仆仆狼狈不堪的猫十三和“小獠牙”再次踏上了坦庄的土地。
不知怎得，当猫十三确信已经来到坦庄之后，竟伏在地上呜呜痛哭起，闹得身侧的“小獠牙”很是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未完待续，下篇，二、2） | 
狗仔卡
发表于 2010-1-12 12:2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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