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那些老事情

蓝桥

蓝桥 发表于 2011-12-7 15:02
十四：竹筢
     秋末，树叶子开始凄凄凉凉地落下来，姐姐们背个草筐用竹筢在沟边搂草，小伙伴们会在打包 ...

十五：镰刀

         每当麦收时节，看到别家的小麦收割了，我会问父亲：“咱家的麦子什么时候熟呀？”
    “镰到就熟。”父亲简短的四个字，对于一向迟钝的我来说，怎么也搞不明白，锃青的麦子怎么会镰到就熟？
    “镰到，不熟也得熟了。笨丫头。”父亲摸摸我的头，哈哈大笑。
     山东有“大镰刀”之称。镰刀也称割刀，呈月牙状，刀锋锐利，尾端装木柄。山东镰刀比其他地方的镰刀无论刀体、刀柄都有加长，是农村收割庄稼和割草的工具。镰刀作为农民的象征被画在国旗上，和铁锤结合在一起，成为我党工农兵结合的标志。
　　 我家的磨镰石安静地卧在影背墙的一边，靠近排水的阳沟。大约是黄昏的时候，父亲拿一个马扎和半脸盆清水，呼哧呼哧磨起镰刀来，太阳像一个喝醉了酒的女人，红红的余晖搭在院墙上，墙头上的玻璃碎片闪出一节节的碎光。汗水湿透了父亲的白布衫子，脊背上明显浸出半个圆圈，像迷路了的月亮。磨盘上有母亲去麦田里用镰刀割回的新麦子，在石磨上转几圈，碾成麦子糊糊，放在锅沿上贴麦糊饼子，锅里是新出的炒土豆，熟后的锅贴带着一层红黄色的锅噶扎，吃几口土豆，咬几口锅贴，鼻子里钻进苦艾的香味，镰刀的锋印上闪着汗水的白光。
    天还没有鱼肚子白，父亲就下地了，月亮在他的肩头跳动着，早起的鸟儿站在电线杆子上，抖着羽毛，像一排不守纪律的士兵。我家的黑狗跟在父亲身后，像一个间歇的破折号，它会突然地扑向路边的草垛，一只肥肥的刺猬慢悠悠地从垛底下钻出来，好像打了一个呵欠，黑狗又回到父亲身边。田野里除了一片金黄色，就是地边上五颜六色的小花，花蕊里闪动着精灵般的露珠，蝴蝶翩然飞舞，小草睁睁眼，又睡过去，风气恼地拽它的耳朵，小草就东倒西歪了。还有比父亲起早的人们，有的已经割了半个麦畦子，最精彩的是村西的汝才叔，一边割麦，一边捆麦，回身望过去，他割过的麦垄像一个刮净了胡子的男人，精干利索。
   父亲割完一个麦畦子，母亲的早饭做好了，当一家人围成一大桌子吃饭的时候，院子里的大鹅发出长鸣，黑狗趴在屋门口，一丝阳光照在它的身上，它懒懒地闭着眼，那只狸猫在饭桌下钻来钻去，一会前爪搁在我的花布鞋上，也要睡着的样子。母亲还在忙，在我的记忆里，饭桌子放好了，母亲的琐事会越来越多，一会去猪栏看看，一会给鸡撒几把粮食，一会给我们添饭，然后坐下来，拿起她的旱烟袋，她的屁股就坐在屋门口的门槛上，大黑狗看看她，又闭上眼睛。
   我高中毕业那年，父亲摔倒犯病了，母亲不同意我去学校复读，我和她闹情绪，歪鼻子斜眼的，母亲喊我我也懒得答应。妹妹二哥上班，我和母亲去田里割麦子，父亲一个人在家，中午我们回家的时候，父亲一个人晕倒在麦场里。张牙舞爪的麦子，麦子中间晕倒的父亲，照射在父亲身上刺眼的阳光，每次回忆起来，对我都是扎心的疼。
   我第一次去割麦子。五十多岁的母亲割麦的速度非常快，也是自己打捆，我把着两小垄，脖子上严严地包着一条毛巾，手臂上戴着袖套，头上遮一个大大的斗笠，脸蛋子被毒辣辣的太阳烤得刺疼，浑身上下毛拉拉的，用手一抓皮肤就是红斑一片。快响午了，母亲要我回家做饭，我嫌烧火呛得慌，就让母亲回家做饭，母亲嘱咐我，割完这一米多，到地头了就回家吃饭，我懒懒地答应着，感觉太阳像我梦中的奶奶，烤得我昏昏欲睡。
  母亲走后，我朝后一仰身子，躺在割倒的麦子上，把斗笠拿下盖在脸上，一会就去约会周公了。我梦到自己在一个开满了鲜花的园子里迷了路，找不到园子的出口。然后，我看到树上挂着一个太阳，我就飞过去。还没等我的美梦做完，母亲摇醒了我：“小语，吓死我了，你怎么睡了？我在家等不到你，来到田里也看不到你，以为你丢了。”看到母亲着急的眼神，我才知道自己美美地睡着了，太累了！
   镰刀也分为很多种，有“割条子”镰刀、草镰刀、韭菜刀子、割麦子镰刀等等。韭菜刀子是那种在铁匠炉打制的镰刀，黑厚的刃子，铁柄，像一个笨男人的舌头，短短的。韭菜割过后，韭菜刀子就留在菜地的畦垄上，谁家想割韭了，摸过来就用，用过再放在畦垄上，如果看天气不好，割过的韭根用土埋一下，否则，韭菜的根伤了，韭菜的苗子也会烂掉。割树条子的镰刀，刃子钝而坚韧，秋末，用它割坡上的棉槐条子、蜡条子，那些略粗的条子，湮到湾泥里，开春，编制成装东西的篓子，拿到集市上会卖个好价钱。稍粗的，编制成装苹果、梨的果筐，也可以卖上不错的价钱，还可以编制成家里常用的筐子，可以装玉米、地瓜、青草、垫栏土等。那些太细的，精心地挑拣出来，卖给串糖葫芦的，也是不错的价钱呢。
  后来，有了收割机，不用镰刀割麦了；现在割麦用联合收割机，在农家也很难找出一把镰刀了。

蓝桥

艺唐 发表于 2011-12-8 12:16
蓝版客气了，老师不敢当。是您的文字给我们带来丝丝温暖和感动，委实感谢您的辛勤付出。

{:soso_e160:}堆砌的流水账，没有文学含量，见笑。

蓝桥

蓝桥 发表于 2011-12-8 12:58
十五：镰刀
    每当麦收时节，看到别家的小麦收割了，我会问父亲：“我家的麦子什么时候熟呀？”
   ...

十五：犁、耧、耙具

    母亲对我说过一个故事。早些时候，田野里会听到一种尖细，造作的声音：“哈啦，犁犁。”模仿人声音的这种东西叫“画皮子”，是一种像鸟的动物，我却总会联想到聊斋里的画皮，这样联想后，画皮就很可爱了。
    犁像一个牛犊子似的男人，一头野草似的短发，在广袤的黑土地上赤足高歌。初春，花开日暖，它唤醒沉睡一冬的土地，用粗狂也投入的痴情，紧紧地拥抱着土地；盛夏，烈日炎炎，它把自己的胸膛掩埋在土中，用焦渴的嘴唇吸允着麦香和燥热的夏季风；深秋，硕果累累，犁，着一袭金黄的布衣，不疾不徐地捶打着土地的神经，该发生的和不该发生的，它像一个慈和的老人，眼眸里只有苍凉和深沉；初冬，衰败肃杀，犁，依然沉稳，它把南来北往的故事收藏，小心地走入土地的心灵，来年，只需春雨润物，又是明媚的艳阳天了。
    犁，是一个弯木把子，如同一张历史的弯弓，不管时代的车轮如何迅速，不管沧海还是桑田，犁的古老灵魂，根植在故乡坚硬的长廊上。铧是一块用来破土的钢片，它像一面历史的反光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有犁无铧不行，有铧无犁也不可。犁铧像个连体孩子，永不分割。犁铧走过的土地，贫瘠的黑土露出羞涩的脸孔，犁铧的汗水，耕种出了春种秋收，耕种出农家贫苦而又温馨的生活。
    儿时记忆中，汝环叔一手扶犁，一手扬鞭的镜头最为鲜明。他高高的个头，黑脸庞，洗的发白的打补丁的蓝褂子，干净的头发，非常端正的五官，可是光棍一条。母亲说都是因为家里穷，娶媳妇的最好年龄耽搁了。汝环叔犁地的技术最棒，不深不浅，不歪不斜，黄牛在前边慢慢悠悠地走着，他扬起牛鞭子：“哈啦，犁犁。”牛就小跑，他再扬起鞭子：“哈啦，犁犁；犁犁。”最后的犁犁，只有牛听的懂，可是牛耍滑了，这时，牛鞭子会在半空中爆出一声脆响，布谷鸟儿在蓝天上迎合着：布谷，布谷。犁铧后油亮的黑土，犁地的人，鞭子，布谷鸟，一首春之曲就奏响了。
    汝环叔和汝才叔是亲兄弟，汝才婶子是个哑巴，生了三个小子，在镇医院接生小三时，护士没有生育，想五百元钱买他的儿子，哑巴婶子死命抱住孩子不给。为了给三个侄儿娶上媳妇，汝环叔总是抢着干犁地的重活，挣工分多，但是直到他闭眼，他的三个侄儿还是孤家寡人。汝才两口子也死的早，也是死不瞑目。他的邻居二根身体一直不好，耳聋眼瞎，换了个媳妇五大三粗，这几年二根瘫痪了，二根媳妇没有嫌弃他，而是和汝才的大儿子暗渡陈仓，汝才大儿子挣钱养家，二根媳妇在家照顾二根，邻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多人还赞成这件事，真情体现在患难中。

    耧，像个爱生孩子的女人，她尖尖的小脚在地里走一圈，几天后，生发出的绿苗就是农民一年的希望。隔着木篱笆和鸟的翅膀，种子在土里纵情地写意，花红柳绿像一段爱情故事，会发芽的，会结果的。
    耧，也是木头把子，中间一个木仓，仓底一个活页，扶搂也有技巧，随着有节律的振动，种子不多不少地钻到泥土里，饱蘸着农人的智慧和汗水，还有无尽地期盼。小时候，就喜欢跟在父亲身后，看父亲耧地，觉得耧像个神奇的魔术师，如果听到草层里有蛐蛐的鸣叫，想像着它们在阔大的南瓜叶下，探出头来眺望阳光，我就会出神地趴到陇畦子里，自己玩去了。
    刚结婚时，我在乡下，也种二亩地，老公在外，都是公爹帮我打理。麦收后，田里套种大豆，公爹扶搂，我牵牛，每次被牛碾得脚后跟出血，公爹说牵牛要牵牛鼻子，你走在牛的前头，它自然看不惯你了。每次大豆下地都被大雨拍得出不了种子，就去二姐小妹家索取，秋收的时候，收到的大豆不够豆种，妹妹就笑我不是种地的材料。

    说到耙我还心有余悸。耙就是在犁耕后、播种前或早春保墒时进行，有疏松土壤、保蓄水分、提高土温等作用。山东农村的麦田一般是宽二点八米的畦子。大畦子三米三。耙，一般长八十公分，宽六十公分，三根横着的木头，两根竖着的木头，十三根耙齿，耙齿一半在木头上，一半在木头下，当然是齿牙在下。第一根横木上栓一根麻绳，叫“耙绳”。耙地很有学问，身子在耙上像个醉酒的汉子，东摇西晃，这样耙出的土地松软平整，要想达到这种状态，耙绳必须掌控均匀，双脚要像踏着乐拍似地，一起一伏。耙走起来像一条在田野里抖动的游龙。
    娘家的土地平展，很少有养牛的。没有使用过黄牛，只需用毛驴子拖着耙走几圈就ok了。婆家是丘陵地，拖拉机耕过的地也是大片的土坷垃，耙上要站男人，有体重，耙地快而匀。可是我刚开始不敢牵牛，公爹就让我站耙，我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步迈上去，老牛一走，我就差点掉到耙缝里，我的双脚差点残疾，我不仅站不稳还不会摇晃，小小的耙地，到处是门道。

    犁、耧、耙具，像一个搁置了很久的柳条箱子，那些光滑的枝条和熟悉的故乡特色，像一幅山水画，面对我的心灵散发着无穷的力量，不管隔多么远的空间，闻一闻它，就是故乡的味道。

   

龙城之光

{:soso_e112:}

蓝桥

龙城之光 发表于 2011-12-9 13:21

{:soso_e160:}问好。

蓝桥

十六：猪食槽子、牛槽、铡刀、竹筛子
     小时候放学后，要去拾柴火，我们老家叫“拾草”。拾草回来也是不能立即吃饭的，要先把猪喂饱，才能喂自己。
     喂猪的工具是一个大皮桶，门口瓮栏子上的大缸里有呕好的马种菜，马种菜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用黑铁勺子舀两大勺马种菜，再去南屋的糠囤里舀一大瓢地瓜叶糠，麦麸就放在糠囤子的一边，加两铁勺子麦麸，然后去井台上加入清水，把猪食搅拌得不稀不浆，倒入猪圈门口的猪食槽子里，猪食槽子是一个青石凿刻的长方体，粗糙的纹路像我们蹒跚的思想，在日落的黄昏里踟躇行走着。
    还没等放猪出圈，鸡和狗就围上来，赶紧地用白杨枝子抽打。小猪出栏后，着急地在猪食槽子里拱食，嘴巴一旦感受到不是美味，它就分心了，开始乱跑。它会去抢鸡食盆子里的高粱粒子，赶慢了，惊得鸡飞狗跳，赶急了，就桶倒瓮破，水流了一院子。如果哪件家具被猪撞坏了，轻则挨母亲一顿臭骂，重则要打屁股蛋子。有一次，我一边看猪一边背诵老师布置的课文，我家腌咸菜的小缸被猪撞裂了，母亲回到家巴掌扬起了好几下，没舍得打我，妹妹说如果是她，那天非挨揍不可。
    最担心猪跑到院墙外边去，它会像撒欢的孩童围着河沟转圈，还会蹿到邻家的菜园里啃坏人家的菠菜，我一路飞奔着，和猪赛跑，嘴里还要像母亲那样发出：“唠唠唠，唠唠唠”。当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时，猪终于回家了，它还没有吃饱，就被我气狠狠地赶进猪圈，担心剩下的猪食被母亲发现，用黑铁勺子舀在皮桶里，哗啦倒进猪圈下栏，回屋母亲问猪吃饱了，我回答：嗯。
     晚上，没吃饱的猪发出咴咴的叫声，父亲说今天的猪没吃饱，就下炕去喂猪了。猪像个贵宾，卖掉它，家里的大事全靠卖猪的银子呢。如果猪怀崽了，待遇会好得多，猪食里要添加玉米面，豆饼，等猪下崽后，母亲就做小豆腐给猪吃，说这样小猪崽有奶吃。到了冬天，猪食槽子就挪到猪圈里边，也要看着猪吃饱，它不爱守纪律，喜欢东游西逛，我最头痛看猪，有时刚穿上的新裤子被猪拱一猪嘴巴子就脏兮兮的，讨厌死了。猪冬天抱崽的时候，父亲给圈门挂上厚厚的草帘子，还用泥巴在猪圈门口糊一层厚厚的类似猪奶子似的泥团，上面用棉槐条子戳几个窟窿，说是猪下奶快。刚出生的小猪崽抱到屋子里的槐条篓子里，底部垫上麦草，上面盖上家中的毯子，担心小猪冻死。有一年我家刚抱出的小猪崽仔因为父亲在大队开会，回家晚了，有两个憋死了，母亲要烧烧给我们吃，听着老母猪凄凉的惨叫，我哭着不让，父亲看我几眼，把猪崽仔埋在柿子树下。
    那时的猪都是青草喂大的，猪肉吃在嘴里，麻香。现在的猪要吃混合饲料还要吃增膘剂、增长剂、瘦肉精等，本来八个月养肥一头猪，现在三个月就催肥一头猪，猪肉吃出人肉味来，是再正常不过了。
    我熟悉的另一种槽子是生产队饲养园里的牲口槽，一进饲养园是八爷住的屋子，低低的屋檐下，挂着两个竹筛子，像蒸熟的两个大圆烙饼，间隔有序的筛子眼又像林子里马蜂的家。水井就在屋檐底下，一只黑色的铁桶孤单地呆在井沿上，旁边是一把大铡刀。俗话说：寸草铡三刀，无料也增肥。柔软的青草可以直接喂牲口，对于玉米秸子和地瓜蔓子等一些较长而硬的草料就要用铡刀截成三至五厘米的块状，八爷说如果这些截好的饲料经过盐化、碱化或者氨化处理，可提高饲料的利用率。 饲养员屋子就挨着牲口棚，队里的牲口多数是马和骡子，牲口槽高高地架在垒好的石块上，大约有四十厘米深，这样架起来，饲料不至于掉到地上，被牲口的粪便污染，八爷还说，饲料要勤喂少喂，这样不浪费饲料，也会杜绝牲口挑剔饲料的毛病。八爷一边说一边用竹筛子给牲口添草，用筛子添草的好处是饲料里的土粒子随时会漏下来，不至于损伤牲口的牙齿。筛子的用处多，地瓜叶子和豆叶都要留着喂猪，碾压好的糠必须过过筛，让土和小石砾过滤下来，否则，猪就不爱吃。秋收的时候，滚压好的大豆也用筛子筛一边，然后簸萁颠几下，豆粒是豆粒，豆秸是豆秸了。上好的豆粒子留着过年的时候，做大豆腐，母亲还会留一些，来年清明节的时候，生豆芽子，把豆粒放在泥盆子里，蒙一块纱布，晚上睡觉的时候，用清水淘一遍，一定不要见油星子，否则豆芽就不长了，这个生豆芽的盆子也不能用第二次生豆芽，用过两次的泥盆，豆芽也生不好。生好的豆芽子，加几块五花肉，放铁锅里，滚几个开锅，吃到嘴里，一个字“鲜”。还要留出来年的豆种，剩下的豆粒送到油坊里，换豆饼和豆油。一年的油料就是靠豆粒换点油吃，实在不够，就炼猪大油吃。八爷还说牲口吃草的时候最好看着牲口吃完，一些被牲口弄到地上的草料要及时拾起来，一是节约饲料，二是防止疫病。我还发现八爷隔几天就会煮熟一些豆粒给牲口吃，有时还有磨碎的豆饼，给牲口吃这些东西时，八爷先给牲口吃一些草料，再加精料，八爷说这叫先粗后精，喂养牲口的学问。他还说，马无夜草不肥，他一晚上会起来七八趟喂牲口，看着毛发黑亮的枣红色骡子，我知道八爷没说假话。我还偷吃过八爷喂牲口的豆粒呢，嚼到嘴里，软软的发香。
     一次，八爷把铡完草的铡刀立在东墙上，八爷的二儿子元德和小伙伴捉迷藏，弄倒铡刀，把自己左手的三根手指铡去一半，当时医疗条件差，指头没有接上，如果是今天，三根手指顶多会留下一道疤痕，肯定会完整，不过不一定完好如初了。
       我对牛槽大开眼界是在婆家，几乎家家大门口西都有个牛槽，因为家家养牛。婆家的牛槽最大，得有二十五公分宽，一米半长，可以喂养两头牛。婆婆告诉我，她家就是喂养膘牛发家，供应几个孩子上大学的。公爹喜欢牛，他饲养牛比对婆婆还好，晚饭后，你会发现他把青萝卜、胡萝卜切的一块块的，先给牛抱一大抱青草，等牛吃完了，他就给牛萝卜吃，他还会专注地站在牛栏外，看着牛吃东西，有时，一站就是小半天。
     前段时间，我在潍坊的一家家庭饭馆外，遇到主人收藏的一个牛槽，有二十公分宽，五十公分长，还是油石的，牛槽泛出粗重的黑色，我的画家同学非常喜欢，我当时许诺回老家为他搜集一个，可是走遍全村也没发现一个牛槽，唯一的我家的那个青石槽，太长不说，没有凿刻，槽身还冻裂几道纹，我觉得自己食言了。

龙城之光

继续

蓝桥

龙城之光 发表于 2011-12-9 22:56
继续

{:soso_e160:}周末快乐。

蓝桥

蓝桥 发表于 2011-12-9 20:42
十六：猪食槽子、牛槽、铡刀、草筛子

     小时放学后，要去拾草，拾草回来也是不能立即吃饭的，要 ...

十七：簸萁、箢子
时值寒冬，我的四周是高耸入云的清一色的灰色现代化水泥建筑和带着口罩匆忙行走的人群，隔着冬季厚重的长风和冷漠的脸孔，站在记忆的巷口，我虔诚地搜寻着什么，除了对民俗文化的执着传承就是对一些老行当的追忆，当这些粗放也真实的东西再现我的记忆时，我驻足在时光的街口，这是一种怎样的敬畏呀！
    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夕阳顽皮地爬上母亲的肩头，风在母亲耳边呓语，她的花布衫子隐约可见她细白的皮肤，衫子外的皮肤却是粗黑粗黑的。母亲的头发结一个大缵，黑色的网子像一个安静的蜘蛛网，被粘住的是她日渐发白的发丝还有日渐苍老的岁月。母亲半蹲在院子的中央，手中的簸簱来回颠着，似乎簸簱里的粮食在呐喊，她的周围围满了小鸡子，一只鸡飞上她的簸簱，母亲愤怒地挥挥手，嘴里：“吵好，吵好”，鸡吓得逃了，簸簱里的粮食颠出一些，母亲站起来，怒目圆睁，跺跺脚，又是尘土飞扬，空气中飞动起几根鸡毛。狗也发怒了，替母亲追鸡去了。忽然，西墙缝里钻出一只老鼠，贼眉鼠眼的，被狗第一个发现，撇开鸡，去咬老鼠了，母亲笑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母亲簸簱里簸得是新收的小米，明亮的黄色像我图画本上的星星，放在掌心里，又滑又暖的感觉。小米不是留作自家的孩子吃，而是兑换小姨家的玉米，一粮袋小米换小姨家两粮袋玉米。那时，我不理解，多次问过母亲为什么把自家种的小米兑换给小姨家。母亲说，傻孩子，娘也知道小米好吃，可是两袋玉米比一袋小米吃得时间长，娘也是没办法，我家孩子多，哪个吃饭不像个“猪食槽子”。农村把吃饭多的孩子叫“猪食槽子”。
     我家的西屋窗外一棵大榆树，春天结满榆钱，一个个余钱像一个个闪光的小故事，二哥上树把榆钱摘下来，母亲粘上面粉，做榆钱糕吃，香甜。那年的榆钱结的格外多，母亲说今年的收成一定好，果然，秋收的时候，我家的黍子足有两麻袋，黍子像一个个漂亮的围棋，不敢用手摸，一摸它就跑出很远。母亲在榆树下愉快地挩黍子苗，数落着黍子米做年糕，黍子苗让父亲做扫炕苕帚。那天的天气真好，白云的身上穿了一件长长的蓝衣，身旁还有一辆四轮马车，马鬃上扬，鸽哨在天空中飞旋着。远处的白云像一个袒胸的女人，怀中的孩子咬着她肥肥的乳头，她下坠的腹肉是丰满的，眼睛里藏着慈和。母亲太大意了，捝好的黍子米就敞开着，坦露着，在月光下，发出乳母般的圣光。
     第二天早上，母亲起床一看就傻眼了，黍子米上全是榆树上毛毛虫的粪便，和黍子米一样大小。不过米是黄色的，虫子的粪便是黑色的，而且虫子的粪便是密密麻麻的，数量可以和黍子米抗衡。母亲没有说话，只是端起簸簱没日没夜地颠簸，花布衫湿透了，背上被汗水浸湿的地方布褛可显，像一幅苍凉的山水。母亲大约颠簸了五个日夜，黍子米才算干净，最后母亲的颈椎伤了，每次想到母亲为了两麻袋黍子米颠簸簸簱的镜头，在我面对生活的窘迫时，这个镜头于我是最好的激励了。
      箢子和簸簱是不分家的，也就是分工不同。我经常把簸簱比作姐姐，把箢子比作妹妹。妹妹不仅像姐姐一样承担一些农活，比如：撒种子，装化肥，装家中最好吃的东西。母亲的好东西就是装在家中的二升箢子里，高高地挂在屋笆上，母亲的好东西无非一些花生还有半斤红糖，有时是几个果子。
     村子大集时，妇女胳膊上挽着的都是用胭脂染得粉红色的二升箢子，箢子里是家中不舍得吃掉的鸡蛋，红皮鸡蛋耀眼地摆在上方，几个妇女蹲在一起，说起张家的小子相中了邻村的俊姑娘，李家的媳妇和婆婆干架了，说着说着就咬起耳朵：昨晚小白菜和四眼驴在村东的玉米地里勾搭上了，有人还看到小白菜白白的屁股蛋子。小白菜是村里最漂亮的女人，四眼驴也是村里最帅的男人。说这话的女人说的有鼻子有眼，唾沫星子四溅，好像亲眼目睹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有好事者听到这种绯闻，就凑上来，箢子齐刷刷地排在那里，几个女人的头像一串重叠的蚂蚱。
     大年初二，新人走亲戚，把事先涂了红颜色的箢子里装上点了红点的饽饽，四角装上用红纸包装好的小点心，然后用几个烧饼插空，烧饼一插空，箢子鼓起来，显得礼品多还喜庆。其实，都是穷法子。初三后，陆续走姑家去舅家，几个饽饽换来换去，就是自家的饽饽被舅家留下了，姑家的饽饽又被自家留下来，留下的饽饽都不能吃，填充到箢子里，最后饽饽风张裂嘴，像一个挤不出笑容的胖娃娃。点心碎成沫子，亲戚走完了，饽饽点心也改换了容颜，无法串门了，就可以放开肚子吃了。 如果是大雪的天气，小伙伴在雪地里玩雪球，经常地会遇到醉酒的汉子躺倒在雪坑里，很远的地方滚着一个大白饽饽，大家争抢着，抢到的就分给大家一小块，他自己一大块，几口就填进肚子里，雪白茫茫的，找不到粮食的麻雀唧唧地叫着，小伙伴又奔跑起来，肚子里的饽饽热乎乎的。
     后来，改为用香油馃子串门，用高粱秸子间隔地串几根香油馃子，一根高粱秸上是四根香油馃子，箢子里大约放四根香油馃子，也是半满不浅的，上面盖一条花毛巾，几串馃子走下来也是像铁条一样硬了，母亲会放锅里蒸蒸，砸几粒蒜，拌白菜心吃，辣中有香。箢子废除后，人们用提包串门，现在去超市提一盒酒或者一箱子牛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过去贫穷的日子，来来回回的，亲情友情浓了；现在吃穿不愁的日子，有去无回的，亲情友情却淡了。
     老家孩子过百日时要隆重地庆祝，一般过九十九天，图个吉利。俗话说：姑的鞋，姨的袄，妗子的花鞋穿到老。如果是男孩，姥娘会送个“小箢子”：“送箢子，长个好老汉子。”箢子里还要装上一百个像杏子大小的馒头，馒头里塞进一块小石头，意味着“百岁”。如果是女孩，就送一个小勺子：“送把勺子，长个好老婆子。”如果是巧手的姥娘，还会送一双绣着海棠花的小花鞋：“待要长，穿海棠。”也是寓意长寿的意思。女儿百日的时候，母亲送了一把大铁勺子，不锈钢的；儿子的百日，母亲送了一个小箢子，用胭脂染成了红色，一头写着“长命”，一头写着“百岁”。女儿的铁勺找不到了，儿子的小箢子我还保留着。
     老家还有一个习俗，姑娘定亲时用八个三升箢子，分别是：两个鲤鱼、两个大面鲤鱼、一刀生肉、一副子烧肉、四只烧鸡、点心、糖果、酒。其中糖果箢子里放有一个红包，美其名曰：养女费。就这笔养女费，有的要到几千多。现在应该近万了吧？我村的一户人家就是因为养女费送少了，亲家不接婚契，借钱找人送去后，定亲的人才打道回村，星星已睡眼朦胧了。
     现在的姑娘定亲是票子、房子、车子，至于这三升箢子，谁还放在眼里？

蓝桥

蓝桥 发表于 2011-12-10 21:29
十七：簸萁、箢子

    时值寒冬，我的四周是高耸入云的清一色的灰色现代化水泥建筑和带着口罩匆忙行 ...

十八：打宝

      “宝”是用旧书、旧本子、烟盒或者废旧纸壳叠成的。最普通的叠法是用两张长方形纸片，每张分别对折后，十字形压在一起，四个角开始里折，朝着一个方向，最后的一个角，插入第一个角叠起的对角线里，“宝”就叠成了。最简单的叠法是用一张纸，但这种纸必须够长，从纸张的中间开始折叠，朝一个方向打两个对角，翻压过来，就回到第一种“宝”的叠法。玩“宝”的规则也简单：开始的时候，要进行“剪子、包袱、锤”，都用右手，如果你伸出的手是“剪子”，我是“锤”，锤把剪子砸了，我就赢了，先打。如果你伸出的手是“包袱”，我伸出的是“锤”，包袱吃了锤，你就赢了，你先打。如果你伸出的是“锤”，我伸出的也是“锤”，就再来一次。如果你伸出的是剪子，我伸出的是“包袱”，剪子剪了包袱，我赢，我先打。谁输了的谁把“宝”放在地上，赢了的用自己的“宝”用力拍，谁把对方的宝拍得翻了个，谁就赢了。
    “打宝”也有技巧。方向、角度、力度、风向都要揣摩。如果对方的“宝”里夹了纸壳或者铁片，就要正面拍击，用足力气，打下去，就有可能把“宝”打翻个，也就赢了，当然，如果对方的“宝”确实过硬，一次不一定赢他。如果对方的“宝”就是平常的纸壳叠成，要选择斜打，找准45度角和30度角。如果对方的“宝”稳稳地落在那里，你就要开动脑筋，只轻轻一扇对方的“宝”，让自己的“宝”落在对方不利的位置，等他手足无措时，你再利用机会赢他。如果重新开始，自己是输的一方时，自己的宝要放在较平的地面上，对方打起来有一定的难度，如果对方的“宝”落在松软的地面，就在一角挖陷，然后从这个挖陷的角度攻击，必定击败对方，如果对方的“宝”恰巧落在一块石子上，赢家也必定是你，如果对方的“宝”因身子薄弱而翘起一角，又是顺风，赢家还是你。
      当阳光把整个村子包围了时，村中大湾口的老柳树下，就是孩子们的天下了。女孩多数穿白洋布染红了的上衣，一条大腰裤子；男孩就是一身黑咔叽，有的孩子是拾哥哥或者姐姐的衣服，衣服明显地小了，一哈腰，肚脐眼就露出来，像一只会说话的小鸭子。柳枝随风荡着，阳光在叶片上逗留一会，然后亲切地钻到孩子们的嘴巴上，衣袖上，衣袖上有孩子们的鼻涕噶扎，阳光走一圈，鼻涕噶扎闪出诙谐的光。扎羊角辫的女孩，袖口上和胸前都有蓝色的补丁，朱砂红和蓝色搭配起来是那么的扎眼，却也活泼。当男孩女孩“打宝”时，这种用纸本或者纸壳叠成的东西像一个飞起来的皮影，在孩子们的视野里跳动着，翻过来覆过去，伴随着孩子们大声的争辩还有大声的爆笑，这个爆笑的孩子必是那个赢了“宝”的孩子，之后就是那个不服气的孩子要求再来一把的挑战。
     大孩子忘乎所以地陶醉在“打宝”的气氛中，那个需要被他照顾的小孩子就被丢在一边，小孩子是坐着的，有时也学着爬，爬着爬着遇到鸡屎和沙子就填进嘴里，有时裤子尿了，和成尿泥，那个玩宝的大孩子根本没有发现，甚至小孩子自己拉了巴巴，自己弄得满身都是，最后大声哭起来，那个“打宝”的大孩子才会发现，回到家必是挨母亲的一顿暴揍。
     还有的地方叫“打纸啪子”，玩法是一样的。一个河北的朋友说，他们老家把宝叫“啪”，因为宝打下去，啪的一声。他们还有一个另类的玩法“狗嗷”。叠一个自己认为无限大无限厚的啪王，可以加铁片之类的任何东西，与对手所持的啪王比赛，输了赢了不要对方的啪王，而是赢者喊：“狗儿”，输者就得答应：“嗷儿。”过一段时间，继续比赛。狗儿，嗷儿的叫声引来很多看热闹的伙伴，可刺激了。有一年我去东北，那儿的小伙伴叫宝为：“啪嘻”。可能也是因为它发出的声音而起的名字。            
     我照看大侄儿的时候，就喜欢和男孩“打宝”，我打宝很有技巧，瞅瞅宝有空隙的一角，用力一扇，宝就进入我的腰包。我还给宝夹上铁片，百发百中。有一次，因为我打宝太专注，大侄儿差点爬到湾里淹死，我的一大盒子“宝”被母亲付之一炬，烧开了一锅饭哎。因为村后的一个老人看孩子不注意，孩子爬到湾里淹死了，母亲对我打宝恨得牙根疼，对我明文规定：再看到我打宝，就剁掉我的手指。
     “就打，就打，我在心里反抗着。
      上学的时候，小伙伴们书包里多数是“宝”，哪个同学没几摞宝，就像现在没MP3、MP4似的。人到中年，开始怀旧，心情郁闷的时候，那种噼噼啪啪的声音，竟是安慰我寂寞的最美声音了。

蓝桥

蓝桥 发表于 2011-12-11 19:31
十八：打宝
     当阳光把整个村子包围了时，村中大湾口的老柳树下，就是孩子们的天下了。女孩多数穿白 ...

十九：打茧

         
       打茧，老家孩童游戏之一。将十几厘米长的木棍削尖两头，用三四十厘米左右的长木棍按规则敲起打远，谁打得远谁就赢了。打茧的规则是： 左一右二、前五中十、左倒手、右摸鱼、压线骑驴、压双线双骑驴，就是用手瞒着双腿砍茧。然后打出去要数步数。
     打茧时，首先要在地上画一个正方形的框，大方框里套着小方框，再将大方框的四个内角与小方框的四个外角用直线连接，这个框被称为“锅”。打之前双方要讲好规则和顺序。打的时候，将茧置于锅沿外一侧，用木棍敲打茧使之落入锅内，落入不同的方位会有不同的打法。落入锅内左侧区域为“换手”，即用右手敲打茧使之蹦起，再用左手接过木棍在空中敲打茧。落入右侧区域为“摸鱼”，即用木棍敲打茧，使之蹦起再用手接住。落入上方区域为“五里”，即可以朝远处用木棍连续敲打茧五次。落入下方区域为“二里”，即可以连续敲打茧二次。落入正中间为“十里”，即可以连续敲打茧十次。如果茧没有落入锅里而仅压住了锅沿则为“独棒”，只能敲打茧一次。如果落在的位置压住了线则必须附加“骑驴”打法，即将木棍从胯下伸出敲打茧，又称“倒骑驴”。茧被打出后，由打方根据估计报距离，另一方如果有异议可以用步丈量。如果经丈量不够数，则不论茧被打至多远，打方的成绩为零。换手和摸鱼的得分标准可以由双方事先商定，比如摸鱼，用单手比用双手得分要高得多。总成绩出来后，输的一方要“喝苏”。即赢方将茧打至无穷远，输方须憋着气并持续发出鼻音将茧从远处捡回来。
     去过安丘姨家，他们那里的玩法和我们有些许的差别，如果两人玩这种游戏，一个掷的，一个打的，各拿一块打茧的小木板。在墙前划一半圆作为“锅儿”。打者手持木板，蹲在锅儿前防守，防止茧落入锅儿里。如果掷者将茧投入锅儿内，打者就输了，两人调换角色进行。如果防住掷来的茧，并一扳子把茧打出去后，再往外打三下，就根据茧与锅儿之间的距离要步数。掷者按此步数迈不到锅儿内，此步数就是打者的成绩。并继续打茧要步数，计成绩。如果按步数迈到锅儿内，此步数就是掷者的成绩，并交换角色进行。如，打者要5步，掷者用5步迈不到锅儿内，这5步就是打者的成绩；如果5步甚至没用5步就迈到了，这5步就是掷者的成绩。茧虽不在锅儿里但不足一步，这一局就结束，同样要交换角色再继续。因为步数是成绩，所以要数的时候很谨慎，要有个比较正确的估计。谁的步数达到100，谁就是胜方。对负方的惩罚是：用一条扎腿带子或者围巾蒙上眼睛，让其摸指定的东西。
    玩打茧的时候，像玩打宝一样，也是通过‘剪子、包袱、锤“的方式决定谁先打茧。有的地方用”石头、剪子、布’的方法，决定开打。
    '打茧‘的技巧很重要，要击得准、击得远、接得好，而且目测能力要强，当然还必须付出相当的体力，因为茧儿被击落到哪儿，人都得跟着跑到哪儿、丈量到哪儿。这种游戏，多数是男孩子爱玩，玩几轮之后，他们就个个满脸通红，如果因丈量不公正，还会吵得脸红脖子粗的。
         记得二哥一般用柳木砍"茧“，结实耐打，尖尖的小东西像一发要出膛的炮弹。家里的菜刀多数时候是我和二哥砍”茧“和”飞'铬印的，砍好的尖收在口袋里，想玩的时候，随时准备着上战场。
       男孩子打茧时，女孩子就在他们的一边拾啵古，无数块小石头弹，在她们的掌心里像翻起的浪花，放学后，落日下，草筐、茧、啵古蛋，孩子们的笑声洒满弯弯曲曲的小路，黄昏张开翅膀，迎接着他们天真的思想。当家像一个煮熟的地瓜时，驴叫，鸡叫还有母亲喊孩子回家的叫声，乡村苦涩的香甜就镶嵌在蓝的发白的天幕上，一会，星星开始呓语，夜色藏起所有的秘密，孩子们在梦乡里笑了，他们的手中握着一只“茧”，这只“茧”像那只发出呓语的星星，闪亮地滑过夜空。
  

蓝桥

蓝桥 发表于 2011-12-11 21:48
十九：打尖
     尖，是一块两头削尖的木棍。尖尖的小东西像一发要出膛的炮弹。做尖一般用柳木做，结实 ...

二十：打溜

           ”打溜“，有的地方叫“打老牛”，很多地方叫”玩陀螺“。形状略像海螺，木头制成，下面的木头尖上，装有钢球，顽时用绳子缠绕，用力抽绳，便直立旋转。
    “打溜”必须做好打溜的鞭子，时常看到二哥用一根槐木条子，削掉树皮，然后用墨水把槐木条子染成黑色，有时是一半黑色，一半白色。他会从父亲的波锤子上缠下一些胡麻，让母亲在腿肚子上搓成麻绳，绑在木条上，就是“打溜”的小鞭子了。
      ”溜“最好选用上好的硬木边角料做，那时的我们时常去大队屋的木匠铺，向木匠师傅讨要。要回家后，再去修车铺要来钢豆，砸在溜底，真正的”溜“就做成了。大溜最好砸个大钢豆，小溜就砸个小钢豆。钢豆磨一段时间就会被磨平，所以去向修车师傅讨要时，我们会嘴甜地想多讨要几个，以便随时更换，那时讨要个钢豆是件困难的事情，钢豆磨没了，没东西换，有的小伙伴还装上用石头磨成的石豆，溜转几下就转不动了，摩擦力太大。
     ”打溜’也多数是男孩子玩，二哥说如果鞭子编成麻花绳，“溜‘打起来，不仅速度快，时间还持久。我时常站在一旁观察男孩子们“打溜”，只见他们左手放“溜”，右手沿着’溜”边，把鞭稍紧紧地缠绕几圈，右手将绳鞭猛力一抽，“溜”就愉快地转起来，并且像喝了兴奋剂，越转越狂，直到“溜”转成一条线。过了好一阵子，“溜‘由线变为圆形，且像醉了一样，要停下来时，男孩子手中的鞭子，猛地一个漂亮的钩悬，鞭稍又沿着”溜’边缠了一圈，“溜”又活起来。有的男孩会在“溜”要停止时，把“溜‘打活好几次。”打溜’可以暖和身子，冬天的时候，小伙伴都喜欢“打溜‘，啪啪啪的鞭子声，现在回忆起来，好像还在耳畔回旋。
     最好的“溜”是用自行车上的“铛”做的，就是车轴上的大螺丝帽，这个螺丝帽里塞上大小相等的圆木头，再把小钢豆嵌在尖上，就是一个“铁溜”。也有大小不一的螺丝帽连接在一起，把小钢豆放在正合适的螺丝帽上就可以了。钢豆砸进去三分之一即可，还可以正反面砸钢豆，可以正反面玩，那时，弄个钢豆不容易，弄个自行车“铛”更不容易，谁有个“铁溜”就是最高级的了。“铁溜”因为有重量，旋转起来，不仅快，持续时间还长，小伙伴做梦都想拥有一个“铁溜”。就有聪明的男孩，喜欢跟公路管理员搞好关系，他们时常会在公路上捡到钢豆，这个捡到的钢豆，就是小伙伴们日思夜想的了。
     村南大坝下是块平整的硬地，是“打溜‘的好地方。”打溜“，谁打的时间长，谁就是赢家。”打溜“也需要技巧，需要静气、稳心、眼力、耐力。
     我也学过”打溜’，但是转几下就打死了。我村“打溜‘最漂亮的数二木，寒冷的冬天，二木只穿一件父亲穿旧的长棉袄，光着下身，赤脚在冰上滑冰，一边滑一边打溜，”溜’像个尖角舞女，听话而又妩媚地扭着，冰像一面打磨了很久的明镜，一些封冻的树叶和杂草，仿佛拼成一幅飞翔着的湿地，溜在冰上旋转着、欢悦着，想把农人厚厚的贫穷一把把转去。
    那时二木也有十几岁了，破旧的棉袄在他身上像穿了一件长裙，他的手喜欢缩在棉袄的袖筒里，有时他还做木爬犁，类似耙的样子，他一只手握一块木棍，木棍下端一个铁钉子，他坐在木爬犁上，在冰上飞速地前进着。身旁的伙伴滑冰的姿势很美，有站滑、有蹲滑、还有两人滑，当他们像天鹅一样飞翔时，我希望冰融化后的世界是一个明净的世界，当我们顶着星光回家时，在丰满的黑土地上，孩子们把月光踩响了。
    从来没有见到二木感冒过，黑红的小脸上一双黑亮的眼睛，在冰冷的天气里像长在冰上的一棵树。现在的孩子冬天穿的像个鸵鸟，家长恨不得用棉花把他们包起来，可是感冒不断，是身体的脆弱还是心灵的脆弱？

来

蓝桥

蓝桥 发表于 2011-12-11 21:48
二十：打溜
    “溜”也是木头做的，有的地方叫“陀螺”。“溜”的上部是一个圆柱，下部是一个椎体， ...

二十一：踢髦

     踢毽子，老家叫“踢髦”，有的地方叫“踢沙袋”。踢髦多数是女孩玩。有时男孩也玩，他们玩得时候，肯定是他们裤子口袋里忘记了捎“宝”，或者他们的宝输光了，就有那淘气的男孩子嗖地跑到踢髦的女孩子人空里，拿着她们的髦就跑了。只听到女孩子的叫骂声，奔跑声，女孩追不上男孩就两手捂住脸，哭起来，开始的时候声音很大，她会慢慢地把手裂开一条小缝，男孩看到女孩子哭了，停下踢髦，在迟疑，这时从指缝里看到男孩迟疑的女孩会加大哭声，男孩子不忍，就嗖地一声把髦扔过来，女孩子拾起自己的髦再骂一句：“小坏蛋”，破涕为笑，继续和伙伴踢髦了。
    髦的缝制有很多种。一般的髦是用六块方布，四块连在一起，剩下的那两块堵在两头，一个髦就完成了。如果这个髦的六块方布用不同的颜色，就是一个很好看的髦了。剪碎的长布条可以缝在髦上，密密麻麻最好，这种髦我们会缝一根长长的麻线，吊着玩，也可以让它在空中翻飞，可以单脚踢，也可以双脚踢，还可以两只脚正反着踢，最妙的是让毛发飞舞的髦在空中旋几下，然后来一个漂亮的套脚踢，最美！
    最难缝制的是一种叫“火旗溜”的髦，六个小髦组合在一起，这六个小髦的缝法和前边有所不同，是两小块布片缝在一起，装上粮食，缝好，像一个小枕头。缝好的六个小髦把四角连起来，就是一个美轮美奂的火旗溜，这种髦玩起来轻便，身姿像一个转动的溜，在空中来回穿越。它最大的好处是可以用脚的侧面踢，不易掉落。有的人图省事，用四块方布缝髦，缝好的髦，像吃饱了躺着玩的小猪，不仅看起来别扭，玩起来也生涩。
    髦里装粮食母亲是坚决反对的，她说：一个髦可以装半斤粮食，母鸡吃了可以下五个鸡蛋，就是两斤咸盐的钱。她让我们装沙子，装了沙子的髦，玩不到一天，就被沙子磨碎了。后来，母亲允许我们装麦麸，但是麦麸装好的髦，软软的，踢一脚像个棉娃娃，不给力。趁着母亲不注意的时候，我偷偷从高粱瓮里拿一把高粱，装到髦里，如果高粱没了，就装玉米粒子，玉米粒子最好研成两半，否则它有菱有角的身体也损坏髦，小麦是不敢偷的，家中的小麦母亲有数，留着过年磨面包饺子吃。用偷来的粮食装好的髦，必须藏在母亲看不到的地方，这样就多缝制几个髦，装沙子和麦麸的明目张胆地放在书包里、裤袋里、锅台上；装粮食的髦，藏在玉米秸子里或者草垛里，第二天上学时再偷偷地塞进书包。这种天衣无缝的事情，整天忙着干活的母亲很少发现，有时看到同学拿着装粮食的髦，母亲会说：“真不过日子，一个髦里的玉米粒可以做一个玉米窝头。”我就偷着笑。
    街头，校园，田间，稍有空闲，女孩就会从裤袋或者书包里拿出髦，转着身子踢髦。踢髦论个数，谁踢的多，谁就赢了。我村有一个叫清枝的女孩，一口气会踢一百多个。
    打髦是几个人玩，划两道线，算是打髦的场地，甲方站在线里，乙方站在线外，一声开始，乙方就开始打髦，髦要朝甲方人身上扔，打中的就撤出线外，等被打得一个人不剩时，就轮到甲方打乙方了。场地里的女孩随着飞来的髦起跳偏腿、前仰后合、狼奔豕突，有时要低蹲、要猫腰、要闪跳，好玩极了。如果人少，就画一个圆圈，所有的人站在圆圈里，圈外只要一个人，大约隔十几米，这个人开始打髦，打法和上边相同。玩一段时间，大家轮流交换。
   跳髦又叫“跳房”。跳房的场地多数时间是画“丰”字，有时是“双王字”，我们一边跳，嘴里一边唱：“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吃食，打倒蒋介石。”跳回来时，会唱：“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吃食，保卫毛主席。”跳房很锻炼肌肉，盘、拐、绕、奔、磕、落等动作，把孩子们练得一个个像壮小牛犊子似的。有一种跳房要把髦用两只脚夹紧，然后用脚力甩到膝盖骨处夹紧前行，稍有不慎，脚落在线上，你就得退出场地，将前功尽弃。
   甩髦，练耐力。一只手时甩两个髦，甩得快了，就是雾里看花；两只手时，甩三个髦，看起来像朝天一炷香。我班的小铁梅甩髦时，上滚下翻，滴溜儿乱转，她的“倒挂金钟”和“苏秦背剑”是一绝，我只会“外磕还龙”和“步步高升”。

   黄昏，割草归来，房顶的烟筒里冒出淡蓝色的炊烟，烟雾绕上云的小屋，云的小脸也变黑了。女孩们踢毽子，男孩们打茧，当农家小院里飘出地瓜的香甜时，母亲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响起来，远处的灯火亮了。

   

傅培宏

男孩子的耍景也是异常精彩啊！

蓝桥

傅培宏 发表于 2011-12-13 15:21
男孩子的耍景也是异常精彩啊！

{:soso_e113:}男孩子的耍技留给男人去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