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风中渴望 于 2010-1-12 12:12 编辑
5、
入夜，猫十三再次踏上去村东“黑牡丹”家的路途，可能是因为上午的“和平协议”起了作用，他感觉这一路安生多了，即使偶尔遇上一两条狗，待它们看清来者是猫十三时，大都很礼貌很严肃地朝猫十三点点头，以示敬意，少部分，发现是猫十三，干脆避瘟神般远远跑开。
“黑牡丹”盛情而隆重地接待了猫十三，听说猫十三来了，甚至连“栗枣花”等多年不上门的邻居都陆续拥进了“黑牡丹”本就很狭窄的家。大家自然少不了进奉一些意料之中的夸赞溢美之词。对于猫十三来讲，赞美阿谀已经司空见惯，倒是“黑牡丹”，整夜没说一句话，一双饱满圆润的丹凤眼，一刻不离猫十三，脉脉含情，四射着钦羡爱慕神色。众猫拥戴之中，猫十三王顾左右，不经意间触到了“黑牡丹”火一样的眼神，心立刻突突突跳个不停。
猫十三正心猿意马，春心荡漾的时刻，一直坐在角落里闷不作声的“小獠牙”突然发话，“小獠牙”提高了嗓门，喊一样地嚷道，“请大家静一静，允许我提个建议。”
“小獠牙”是“朝大牙”的同胞兄弟，父母早亡，只留下两弟兄相依为命，感情很好。这次“朝大牙”命丧犬口，“小獠牙”一直躲在角落闷闷不乐，大家突然听他说有提议，停下了寒喧，纷纷猜测它下面将说什么，“栗枣花”甚至在想，这“小獠牙”不会是不舍气，想进一步要求猫十三把黑背也给除掉吧。
“小獠牙”见众猫静了下来，眼瞅着他，这才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提议——我们推举猫十三做我们辗庄猫王！”
众猫先是沉默了几秒钟，但紧接着，小屋里就响起了“喵喵喵”的欢呼声，“小獠牙”这次一语点到众猫心坎里去了。
待众猫再次安静下来，“小獠牙”接着道：“我们辗庄猫，祖祖辈辈群猫无首，受尽了狗们的欺负。这次，上天赐与我们猫十三，是对我们辗庄猫的眷顾。人类的书上说，‘时不我待，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我看，大家就不要再犹豫了，就在今晚，大家拜他作我们的猫王。以后，大家要好吃好喝好女人供着他，自然，有什么委屈、纠判，也要由咱们的猫王公判，主持公道！”临了，“小獠牙”大喝一声道：“大家说，怎么样？！”
“哗”地一下，来“黑牡丹”家造访的猫们朝向猫十三跪倒了一片。
自打被李老二莫名其妙带离坦庄之后，猫十三很久就没再受过这种待遇，有些手足无措。但他毕竟在坦庄做过几年猫王，知道权力大，顺带着责任也大，只要接了这辗庄猫王，以后他就甭想再安生过刚刚安定下来的日子。而且，自己在坦庄还有白娘子和五个孩子，一直放心不下，他实在不想做这鸡肋般的辗庄猫王。猫十三嘴里念叨着，“这一个外乡人，这怎么使得，这怎么使得呢。”边说，手上没闲着，边起身去扶“小獠牙”，试图先把它驾起来再说，但没想到“小獠牙”态度竟异常坚决，他摇了摇头，知道青春期的孩子往往反而更难对付。又欲去扶“栗枣花”，“栗枣花”的反应更令猫十三诧异，她眼望猫十三身后的“黑牡丹”也从众跪了下来，低了头也坚持不起来，道，“猫王，如果‘黑寡妇’，哦，不，你看我这张臭嘴，我是想说，如果‘黑牡丹’妹子肯放你走，那我们就没意见！”
一石激起千层浪，“栗枣花”这招果然巧妙，这明摆着是拿猫十三的救命恩人“黑牡丹”作砝码，反过来压猫十三。依“栗枣花”对猫十三的观察，觉得猫十三肯定是个重情重义讲情面的人，只要“黑牡丹”说句话，他肯定是要言听计从的。而在这中间，“黑牡丹”其实却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要她敢出言放猫十三走，那她以后就将是辗庄猫族的罪人。
只见“黑牡丹”款款起身，柔声对猫十三道：“你，留下吧。”
猫狗之间的和平维持了不到一个月，转过年来，就有越来越多的猫向猫十三反映，说狗们顽性发作，越来越放肆，不断有人欺负它们，受迫害最厉害的是“小獠牙”，因为“朝大牙”的缘故，狗们仿佛盯上了它似的故意找茬。那天，当它第四次去找猫十三告状的时候，猫十三看到它脊背上有一撮毛刚被不知哪只狗咬了去，露出难看的白色猫皮。
猫十三问“小獠牙”，你被咬成这样，难道黑背不知道吗？“小獠牙”回答说，它也向黑背说了，可黑背答复它说，近来辗庄的队伍也不好带了，就有那么几条狗不太听话，但也并非一点儿不听话，还真拿它们没办法。
猫十三点了点头，“小獠牙”说的是实情，作为猫头，他其实也早跟狗头黑背沟通过，黑背也很无奈似地摇着头，如是说。他想了想，问“小獠牙”，
“跟我干票大的，但可能有危险，你敢不敢？”
“小獠牙”听说有大事需要它帮忙，瞪大了眼，连犹豫也没有，直接答应道：“猫王，您就吩咐吧，需要我做什么？”猫十三吩咐说，“这样，你想想有哪些狗欺负你最厉害，给我打探出它们家都住哪里，谁家养着鸡，谁家有花花草草一类的钟爱物事，谁家主人还有养鱼喂鸟一类爱好的，搞明白后，报给我，到时候我自有主张。”
“小獠牙”是只头脑简单的猫，对猫十三的这个吩咐，他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也没有问为什么，而是在几天后，彻底搞清了猫十三想要的信息，并迅速回报给了猫十三。
猫十三又问“小獠牙”，“想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去打探这些吗？”
“小獠牙”半蹲在地上望着猫十三不说话，想了许久才回答说，“我这人笨，搞不懂，但我知道既然猫王让我去做，就肯定有他的道理。需要我做的，就是把事情搞明白。别的，需要我知道的，猫王自然会告诉我。”
猫十三哈哈大笑，拍了拍“小獠牙”的头说，“真有你这孩子的！好，从今晚开始，咱们就出发，你负责给我望风！”
几天后，辗庄上下被猫十三搞得鸡飞狗跳，许多人家的鸡，在夜晚无声无息被什么东西咬死了，奇怪的是凶手并不是黄鼠狼，因为鸡的尸体好好呆那儿，凶手仿佛只为破坏，并无意于鸡肉。也是在夜里，许多人家精心种养的花草被什么给折腾成一堆枯枝烂叶，凶手也仿佛只为破坏。而有许多人家珍贵得不得了的鸟雀们就没那么幸运了，鸟笼子坠落到了地上，笼门大开，鸟雀们不翼而飞。不过，人们在不远处的狗窝棚顶上，发现了鸟雀们的漂亮羽毛。
有许多人家的狗因此遭了大难，作为看守狗，人类养了它们就是为把守的，现在家里平白无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而狗们竟然毫无知觉。最可恨的是竟然还有狗，狗胆包天敢偷主人们的鸟雀。有许多狗被断了几天的粮食，这还是轻的处罚，重一些的，不但断粮，还被主人欧打了一顿，以上还是幸运的，有些狗，再也没有见到第二天的太阳，比如，狗窝棚上面有裴翠样鸟毛的那位。
狗们纷纷找到黑背，向它反映。狗们说大盗无声无息，神出鬼没，它们甚至都没见过对方长什么样子。黑背一边听它们七嘴八舌地说，一边眯着眼，迷瞪着晒太阳。在这场浩劫中，它家甚至连根鸡毛都没丢，平安无事。它猜到大盗是谁，但它不说。
许久，狗们开始不满于狗王黑背的态度，纷纷要求它赶紧给大家个解决办法。
黑背这才半睁了双眼，巡扫了一圈众狗，拖了长腔，慢慢腾腾地问，“怎么，都说完了？”
在黑背冷讽般的目光逼视下，狗们纷纷低下了头，不说话。
黑背接着道，“你们平素不是很能耐很熊吗？这会儿终于拉稀了？不是我说你们，我让你们不要去惹猫十三，你们偏偏不听。我是狗王，难道我不知道其中利害吗？”
一只狗打断黑背的话问，“黑背王，可我们真没惹猫十三呐！”
黑背气不打一处来，拿前爪踢了它一个趔趄，厉声道：“我说话的时候有你讲的份儿吗？！真是有娘养没娘教，没家教的东西。你是没惹猫十三，但你们为什么不遵守年前我跟猫十三搭手议定的猫狗相安无事协议！你们为什么没有打听一下，那些平素严格执行我的决议，从不与猫们为难的人家，就一点儿事也没有啊？”
说到这里，黑背嗓门高了八度，接着说，“我越来越感觉，咱们这个队伍现在是越来越难带了！咱们中的许多成员，就是那么不服气、不听话，但到头来，有难事也不要来找我吧，你看，你们就偏偏来了。不然，我这个位置，你们来吧。”
众狗被黑背训得噤声不敢言语，听黑背欲图退位，赶紧不迭声地道歉，纷纷表态，下步一定唯黑背王马首是瞻，黑背王说怎么干就怎么干，决不敢有半点违背。
黑背这才起身，抻了一下长长而慵懒无比的狗弓腰，缓缓道：“这样吧，你们这都回去等消息，我去趟猫十三那里。”
黑背屁股扭哇扭慢腾腾走远了，抛下一句话，
“真是一群不让我省心的东西！”
其实，黑背脸上笑开了花。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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