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文麒已结婚生子,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实,所以尽管滕文麒和夏苇两人相互喜欢,那也只限于把这种喜欢埋在各自的心底,都从未向对方表明。 如果命运眷顾滕文麒和夏苇,让他们各自在自己人生的轨道上正常行驶,滕文麒照顾好自己的娘亲和老婆孩子,夏苇等过几年到该论婚嫁的时候,自然会有个适合她的人来娶她为妻,他们尘归尘,土归土,谁也不掺乎谁的生活,各自好好过自己的日子,那是最好的结局。可是老天爷虽不嗜酒却也偶尔有嘴馋的时候,一次醉眼朦胧间就神使鬼差的跟滕文麒和夏苇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 夏苇进水泥厂工作的的第二年,农村的秋收秋种工作一结束,县里就集结农村的劳动力到欣河出夫,欣河是一条纵贯全县,南北流向的大河,沿途流经的公社村庄的农田灌溉基本上都靠这条河,真可谓一条河担着全县绝大部分人口的温饱。所以县里非常重视对欣河的养护工作。时下,刚忙完地里的活,县里就抽调各公社的强壮劳动力对欣河进行养护,养护工作主要就是清理淤泥和加堤固坝。加固堤坝需要用水泥,若水泥厂按正常工作时间生产,是生产不出欣河加固堤坝所需的大量水泥的。那时已是农历的九月下旬,再不抓紧加固,就有可能因天气寒冷土地上冻而让加固堤坝工作无法进行,为此,县里特别指示县水泥厂必须加班加点进行生产,一定要确保加固堤坝所需水泥的正常供应,要水泥厂的领导把这当政治任务来完成。为此,从那年的九月二十六开始,水泥厂的生产车间就一直加班加点生产水泥。 十月六日这天,夏苇完成最后一批产品的检验,从检验室出来时已是晚上七点,今天是爸爸的生日,半月前夏苇回家时就说好了今晚姊妹们都要回家给爸爸过生日的,夏苇家虽然处在离县城很近的郊区,但怎么说也有十四五里路啊,况且现在天短了很多,此时的天色已经黑透了。想到这儿,夏苇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匆匆忙忙的回到宿舍拿上给爸爸买的新绒衣推出自行车,就准备往家赶。可是一上车子没走几米,连厂门口都没到,就试着车后轮的钢圈贴着地面向前滚,发出嘎登嘎登的声音。夏苇赶紧下车子查看,用手捏了捏后车带,才发现车子后轮一点气也没有了,看样子不知啥时也不知什么东西把车带给扎破了。这个时间附近的那个修车子的大爷早回家了,向哪去找人修呢?夏苇急的直围着车子转,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这时,正好滕文麒从办公室出来,看见夏苇在围着车子转圈,就问怎么了。问明情况后,滕文麒说我的车子在我办公室,你可以用我的,但是天这么黑了,你一个女孩子走夜路也不安全,还是我送你回家吧。本来夏苇是不好意思让滕文麒送的,可是看了看已经黑透了的天色,想想自己一个人走夜路也确实有些害怕,所以听到滕文麒说要送她回家时,嘴上说不用不用,心里却是默许了。 走在路上,偶尔会听到路旁的村子里传出的一两声狗叫声,夜,显得益发的寂静。风,轻柔的吹着,有着与这个季节不相符的温润,让人误认为这是走在春天里。夏苇静静地坐在滕文麒车子的后座上,一句话也不说,脸上却有羞涩的笑意。滕文麒虽没回头看夏苇的脸,心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她那羞涩又兼有少许忧郁的笑意,夏苇眸子里那别人轻易读不出的忧郁总是让他心疼,他禁不住的想要温暖和呵护她。或许是夜色给了他勇气,滕文麒的一只胳膊不由自主的伸到后面,环了夏苇的肩膀,传递着他对她的无限怜惜和爱意。在夏苇的肩膀刚触到滕文麒手臂的那个瞬间,夏苇本能的想要避开,可是随之而来滕文麒环着她肩膀的手臂所传递出来的那种温暖和呵护在顷刻间击中了她,她甚至在瞬间迷恋上了这种温暖和呵护,两只手臂也不由自主的环了滕文麒的腰,脸儿贴在了滕文麒的背上,此刻,她被巨大的幸福感包围着,她真希望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到地老天荒。幸福的时光总是过的太快,不觉中,夏苇的村子就来到了眼前,夏苇说,我家到了。滕文麒就在村口大路边停下自行车,说,快回家吧,家里人肯定早就等你等急了。没有更多的语言,夏苇向滕文麒摆了摆手,缓缓的在黑暗的街道上越走越远,滕文麒充满怜惜和爱意的视线紧紧的追随着那个瘦削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黑夜里。 从那晚起,滕文麒的那只并不宽厚却十分温暖的手,永远留在了夏苇记忆的深处,留在了这颗对温暖和呵护渴望了十几年的心里。 那晚之后,滕文麒和夏苇表面上虽然还和平常一样平静,内里却是情愫横生,更多了一份别样的柔情。白天的人毕竟比夜晚的人要清醒理智的多,滕文麒和夏苇两人之间的那份爱意,彼此都在用理智控制,彼此之间所有的柔肠百转,所有的爱恋千回,只有梦知道。 这年的冬天,就在他们理性与感性的纠结中很快过去了。 转过年来,正月初六上午滕文麒就从老家赶回厂里,因为水泥厂领导班子在年前开放假会时就已定好,要在来年的正月初六下午三点召开中层以上领导干部会议,以便为制定新一年的工作规划和迎接初八全体职工正式上班做好充分准备。初六的晚上,滕文麒一直都在忙着制定一车间的本年度工作规划,本来厂长要求车间主任们第二天制定的,在水泥厂的中层以上领导干部中,只有滕文麒一个人不是城里的居民,其余的全是,他们除了值班外,平常都不住在厂里。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滕文麒虽然工作能力强,但由于他是中层以上领导里唯一的乡下人,自然在人脉上处于劣势,他这个车间主任是付出了比别的车间主任多三四倍的辛劳和智慧才当上的,同样,在日常的工作中他也得付出比别的车间主任多好几倍的辛劳和智慧才能赢得上级领导和其他人的肯定。所以,开完会其他人都回家休息了,而滕文麒简单的吃过从家里捎来的冷饭,就开始伏案专注的写工作规划了。 写到大约十一点左右,滕文麒突然听到从女职工宿舍方向传来一阵急促而又凄厉喊叫声:“救命啊,有小偷,快来抓小偷啊!”听到喊声,滕文麒立即从地上抄起一把修理机器用的长柄板钳冲出办公室,循着喊叫声发出的方向跑去,还差二三十米到女职工宿舍的时候,滕文麒就看见一个瘦健地身影正越院墙而逃,滕文麒看自己此时的位置离院墙还有几十米的距离,估计不等自己跑到墙底下那人就溜掉了,立即用尽全身力气把自己手中的板钳向那人砸去,无奈那板钳太重,根本没能扔到墙那边就砸在了地上,那人一转眼就翻过墙跑掉了。有道是穷寇莫追,看到那黑影从墙头上消失,滕文麒就没再继续追,转身折回女职工宿舍门前,站门外大声问,谁在里面?怎么样?没事吧?听到他的问话,宿舍的大门哐啷一声被推开了,一个瘦削的女子一头扑到滕文麒的怀里,滕文麒明显的感觉到扑到自己怀里的那个身体还在不停的颤抖。其实在开门的那一瞬间,滕文麒已经看到出来的人是夏苇,看着因惊吓而浑身颤抖不止的夏苇,滕文麒用力拍了拍她的脊背,安慰她说,别害怕,那人跑了,没事了,没事了。这时,厂里看大门的魏大爷背着一杆打兔子用的土枪,急急忙忙的从传达室方向跑过来,一叠声的问,怎么了,怎么了。滕文麒听到魏大爷的问话,赶紧把夏苇从自己怀里推开,回话说,大爷,没事了,可能是小偷,已经翻墙跑了。魏大爷走过来,看到夏苇吓的浑身发抖,安慰了几句,就赶紧沿着工厂的院墙巡逻去了。 为什么夏苇会这么早就在单位宿舍里了呢?原来,夏苇的那些出嫁了姐姐们领着孩子初三走娘家回来后就住下了,平常各人忙的像陀螺一样,没有大的空闲回家娘们凑成堆拉呱拉呱家长里短庄稼收成公婆男人孩子,好不容易等到正月有点空,借着初三走娘家的由头,住下就不走了。结果一到晚上,那么多人挤在两盘炕上睡,一躺下挤的人都翻不了身,喘气都感觉不顺畅。夏苇在家里跟姐姐外甥们挤了三个晚上,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到第四天挤的实在受不了了,加上再有一天半日的单位也要上班了,就索性在初六那天下午跑到单位宿舍里来了。 夏苇来单位进宿舍后,随便吃了点从家里带的东西,就一直窝在被窝里看书,没有那么多人闹哄,静静的读自己喜欢的书,是多么的惬意啊,夏苇的心里感觉美美地。一直看到晚上十一点左右,夏苇正要收拾下床上的书,准备睡觉,突然听到后窗子上有响声,她抬头一看,一个二十左右的男人像壁虎一样贴在窗子上,正在向里看,顿时夏苇吓的头皮发麻,浑身发抖,腿也没劲了,她也不敢开门往外跑,怕开了门那人趁机进来会给她带来更大的危险,就闭着眼发直声的大声呼救:“救命啊,有小偷,快来抓小偷啊!”也就是滕文麒在办公室听到的那凄厉的喊叫声。当那人被吓跑了,当夏苇听到在外面问话的人是滕文麒时,就不顾一切的开门跑出宿舍,不顾一切的扑向那个温暖的在她看来能给她呵护的怀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