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父亲
每当走进农历的九月,仿佛就走进了一个生命的疼痛季节。心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去逝的父亲,想起了父亲在天堂之上呼唤着儿时的乳名。
每当心中的思念发痛,在凝望遥远的天空刹那间,心想若能拽住细腻如绸的丝丝月光,攀登上神圣的天堂,去一睹父亲的身影。
每当思念父亲的心情难以平静时,便回到生我养我的故乡,踏进故乡的那片沃土,看一看一望无垠的广袤麦田,吻一吻金灿灿的麦穗香甜。漫步在绿色板栗树环抱着的村庄中,望一望那错落有致的房屋上生起的一缕缕淡篮色的袅袅炊烟。
每当在一个星光闪烁、夜色深沉的黑夜,故乡的老屋就牵萦在我的睡梦里。老屋中有剪不断的父子丝线情。无论儿子走在天涯海角的那个地方,父亲的养育之情永远镌刻在我的心胸上。
家中的老屋,是七十年代初用青砖垒的地基、黄泥土打墙的麦秸草屋。原来的屋子是爷爷盖的,随着年久的失修风化,陈旧的屋子遇到夏季下雨的天气,外面大下,里面小下,屋里头接雨水的盆盆罐罐就有五六个。特别是遇到晚上下大雨,父母亲及大姐连觉都不敢睡,一趟趟的倒盆盆罐罐中接的雨水。草屋的漏雨,使全家人的居住环境受到了严重的威胁。父亲毅然决定上秋重新翻盖陈旧的老屋。恰巧,在金秋收获得时节,我接到了去城里一家单位上班的通知,我本想帮忙父亲把新屋盖完后再去报到。可父亲说:“公家的事咱不敢耽误,儿要安心上班,不要牵挂家中盖屋的事。”凭着父亲坚强的双肩担起了翻盖新屋的重任,白天,父亲骑着那辆大金鹿自行车跑集市买物料,跑亲戚朋友家求人帮忙;到了夜晚,父亲还要披上那件当时很时髦的军用棉大衣照看物料。忙前忙后近一个月的时间,在脆响的鞭炮声中,我们全家人搬进了四间新草屋。
当我坐在老屋的土坑上,魂牵梦萦的是父亲忙前忙后盖老屋的身影,脑海里荡漾着父亲慈祥的目光。父亲犹如远空中飘动的朵朵白云,在注视着我每一步步的风雨行程。在我那凹凸的一行行脚印里,湿透着父亲的汗水与泪水,就象一条坚韧的涓涓长河,托起了儿子涉水远行的航舟。
回想起那饥荒的岁月里,父亲用瘦弱的驱体把饥荒装在怀里,用无助的泪水挖回零星的野菜,将辛酸坚苦的日子荡在寒冷的风霜里,含辛茹苦地将我们姐妹一个个抚养长大成人。在“文化大革命”的武斗中,只因父亲对停止生产闹革命的看法与上级红头文件精神有背,胸前却被造反有理的“红卫兵”强制挂上了“反革命”的批斗牌,没白天没黑夜的游斗四乡八疃,把父亲本来就瘦弱的身体糟蹋的病魔缠身,母亲及全家人不知暗暗地掉落下多少伤心的泪滴。但父亲却用对党的赤诚忠心,将忧虑与无奈深藏在心中,坚信历史会给这场“文化大革命”做个公正的评判。
父亲卸下了工作的重担,离休回到了家乡。家乡实行的土地承包责任制,让我家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经种的土地。父亲是种庄稼的一把好手,在承包的土地里种植了小麦、玉米、绿豆、碗豆和地瓜,五谷杂粮样样皆有。我们在城里工作的子女,遇上单位节假日、星期天休息,早早回到家里,与父亲一起到庄稼地里去播种、除草、施肥、收割,尽可能地替父亲分担一份辛苦。虽然我们生长在农村,从小就与庄稼打交道,可干活毛手毛脚的毛病挨了父亲不知多少次的数落。从唠叨的数落中我们体谅了父亲的呵护情,从手把手的传授种植管理庄稼中我们渐懂了父亲对大地的情怀。承包的责任田滋润了我们家中的幸福新生活,家中的经济收入犹如芝麻开花节节高,父亲用卖粮食和卖肥猪的钱先后为我们几个子女新买了辆自行车。
父亲一年年的变老,我们子女也相继在城市里安了家。为了让年迈的父亲享受晚年的幸福生活,我们央求着父亲把承包的土地退回给村里,不让父亲再操劳那几亩土地,并让父亲与母亲一起搬到城里来住。父亲答应了退地的央求,却不愿意搬到城里来住。原委是城里的人多车多、空气不如乡下新鲜,再就是城里没有父亲认识的老伙伴。我们拗不过父亲对故乡眷恋的倔强脾气,只好放弃了请父母亲来城里长期居住的央求。
退了承包的土地,闲着的父亲一时六神无主,吃饭也不如原来香。在母亲的提议下,父亲开发了庭院。把庭院里的沙土换成了黑土,调理着种植了一畦畦蔬菜,有黄瓜、扁豆、西红柿、韭菜,还在庭院里栽种了黑方瓜。父亲把整个心思用在了管理庭院种植的各种蔬菜上,蔬菜上长了虫子,父亲不用农药,而是戴上老花镜,弯着腰用手把细小的虫子一个个拿掉。黄瓜、扁豆、西红柿结的上搭下挂,韭菜长的郁郁葱葱,不仅节省了父亲赶集买菜的钱,还方便了左邻右舍的乡亲。而我们子女回家探望父母,往回走时大包小包装的都是满满当当的绿色蔬菜。看见父亲脸上洋溢着开心快乐的笑容,我们在城里上班的子女打心眼里感到高兴。
孰料,天有不测风云,癌症的病魔慢慢地缠绕在了父亲的身上,病魔的痛苦在一天天的折磨着父亲。我们子女看到父亲痛苦的身体心急如焚,可当时的县医院做不了切除癌症的大手术,我急忙请假陪伴着父亲去青岛医学院做了切除手术。癌症虽属世界不治之症,但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手术做的很成功。青岛医学院的张教授坦言:父亲还能再活十年。张教授诚挚的语言打消了我的忧虑。回家后,在母亲精心细致的调理下,父亲的身体一天天恢复的很快,一年后,父亲的身影又出现在庭院蔬菜的畦子中。
2000年的春天,我们姐弟几个相约父亲来到了海滨城市――青岛。在浏览了青岛美丽的风景后,父亲带领我们姐弟几个敲开了青岛医学院张教授家的门。当父亲说起20年前做手术时的情景时,年迈76岁高龄的张教授惊喜的像个孩童。张教授说,父亲做了癌症切除手术能活20年是个奇迹。
2004年的夏天,父亲再次感到了腹部疼痛难忍。市人民医院的检查报告让我吃惊,大大小小的癌瘤已经侵蚀着父亲的肝脏和胰脏。医生说,癌瘤已经到了晚期,父亲的生命结束为期不远,让我们儿女有个思想准备。可父亲对自己生命的即将结束看得轻淡,开朗的性格让同病房的人羡慕。金秋的9月本是收获的季节,可父亲却在这丰收的时节与世长辞。
父亲虽然没有给我们儿女留下万贯财产,却给我们留下了用金钱买不到的精神财富和人生价值观。我相信,父亲在美好的天堂会有一个好的神缘,父亲会用他的神灵保佑着我们幸福生活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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