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不叫竹杆捅 (瞎话之二) 这个瞎话,说的是好多年前的事啦。在城北有一个大财主,除了有良田外,还在城里开了当铺。那会,还没有钟表,也没有脚轧车子,老财主去当铺得走着。他从家里到当铺,得麻差一个时辰。他先前是听到鸡叫就起来走,不过鸡叫不太定准,有时候疆过半夜就叫,他到了城里,还得等刚地时候才明天。后来他就听到霞喳子(喜鹊)叫才起来走。不过霞喳子叫也不太定准,有时候快明天了才叫,弄地他到当铺时,就有好多人等着他,还埋怨他。这事叫他奇头痛,火侯奇不好拿捻。后来,他家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上,住了一窝老鸹(乌鸦),叫的定准,每到离天明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老鸹们就呱呱地叫起来。他一听到老鸹叫,接着起来往城里走,到当铺的时候,天正好放亮。有人说家里住着老鸹不吉利,要拿杆子把老鸹窝捅下来。老财主不让,说什么吉利不吉利呀,好使才是硬道理。它们叫地刚准时,我就养着它他啦。冬天的时候,还真喂些谷子玉米什么的,给老鸹们吃,老鸹们也就住了下来,一直没搬走。 人如无近忧,那必有远虑。这老财主看起来挺风光,其实他心里也有愁烦事。这么多钱,还有什么烦心事?一说你就知道了,那就是他连着娶了好几房老婆,都没给他留个一男半女,并且先后都去世了。眼看着快七十了,还是光棍一人。他很想留后,也怕旁人笑话,于是就花大价钱,又娶了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填了房。 长话不说,单说这一天,老财主听到老鸹叫后,就起来往城里走。到了村口,才听到鸡叫。他感觉不太对头,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正琢磨着,碰到好耍钱的张三。他问张三这么早要干什么?张三说才耍完,要回家困觉。接着张三问他这么晚了干什么去?他说晚什么晚?快明天了,俺要到城里去开门。张三说这才半夜呀,你没听到鸡才叫头遍?回去困上俩时辰再走也不晚。 老财主想了想,更感觉不对。大前日他到了当铺,又抽了刚长时间的烟,天才亮的。是不是老鸹们也返了潮,胡叫八叫呀?他想着想着,就转身往回走。到了家,他怕声音大影起他媳妇来,就轻手轻脚地关门、走路。才走到堂屋门口,就听到他媳妇在屋里笑。他纳闷:一个人在屋里困觉,有什么好笑地?他就轻轻地走到窗台边上听。一听,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边笑还边说话。 你身上真滑溜,象个才蒸出来的饽饽似地,不象那个老东西,感觉就是搂着一捆干柴!嘻嘻---他媳妇的声音。 你身子真软和,象个粉团似地,又白又粉,搂着真舒服,呵呵。 他听出来了,是他家密汉(长工)的声音。他家的这个密汉,二十四五岁,因为爷娘死的早,没什么地方去,就在他家里扎密汉。人长的好,也一包子劲,干活不偷懒,手脚也干净,老财主一直很满意。老财主没想到,这小密汉不偷就罢了,一偷就专偷好东西。他气的咬着牙想冲进屋,又一想,别说自己打不过这个密汉,真打的话,可能连自己的媳妇也打不过呢。再说,这才开春,地里正是用人的时候,把他打跑了,现去雇长工也不那么好找。于是他忍下来继续听。 你这个办法刚地好兰,你怎么知道老鸹一叫他准走?小密汉问。 我和他一个屋困觉,他干什么我还不知道?只要老鸹一叫,他准起来就走。你也真有办法,你怎么知道用竹杆一捅,老鸹肯定叫? 一捅,它就害怕,能不叫吗?这还用问?密汉说。 真是太好啦。不过,不能整天来哈,隔三差五的来趟就中,别叫老东西知道啦。财主媳妇很小心的说道。 老财主听明白了,心里也打好了主意:等着吧,秋后算帐!于是他就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这年秋作物熟的早,还没到中秋节,地里该收的都收了,该种的都种了。转眼,八月十五到了。十五这一天上午,老财主把短工们的工钱都给了,打发他们回家过节去了。一般情况下,密汉的钱,在秋后也一起结算的,但这次,老财主没给发,只是吩咐他媳妇晚上炒几个好菜,又叫让密汉晚上也到他屋里过节。小密汉不敢,说;别介呀东家,我是下人,怎么敢跟您一块过节?财主说我是东家,说话不算数喊?叫你来你就来,别耽啦哈。 晚上,财主媳妇炒了一桌子菜。三人围坐在炕上。财主不知道什么时候早把擀饼轴子放到了炕头上,这时候他举起擀饼轴子说:今晚是八月十五,我们一起喝酒,但得出诗答对。他紧跟着着又对他媳妇说:你对不上来,就得挨二十擀饼轴子!说完又转向密汉:你对不上来,不光今年的工钱没有了,还得挨三十擀饼轴子! 财主媳妇和密汉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吓的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说话,等着财主下面的话。 财主看了看窗外,盘子似的月亮才升起来,他说:我先出,你们对: 八月十五月正东,乌鸦不叫竹杆捅。饽饽搂着粉团困,不知干柴窗外听。 密汉吓的爬起来扑嗵又跪在了财主面前。东家,你饶了我吧! 财主说:坐好,没有什么饶不饶的,对诗!对的入情入理,什么事也没有,对不上,还是才及忙的话,工钱没有,三十擀饼轴子! 密汉没办法,又重新坐下,偷偷看财主的小媳妇。小媳妇脸通红通红的,不言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财主举着面杖瞪着眼。密汉想,反正是个死,靠时间也不是个办法,对个试试吧。扭头看看,月亮已转到正南了,于是小声说道: 八月十五月正南,这事已过大半年。东家若是抬抬手,三年做工不要钱。 老财主一听,对的还算可以,特别是三年做工不要钱,更让他欢喜。于是他说:嗯,还中,等都对完了再说吧。说完,就瞪着眼睛看他的小媳妇。 小媳妇本来一直羞愧难当,红着脸不说话。听密汉这样说,又看到老财主气汹汹的样子,便来了气。心想:你个老东西,自己不管用了,还托媒娶俺。这哪是娶俺呀?直接就是买个牲口。心里气,就咬着牙回瞪老财主。老财主一看中媳妇的眼神,心里就虚了,把眼光移开,不敢再看他的小媳妇。不过,他还是一手杵着擀饼轴子,一手扶着烟锅“吧嗒吧嗒”地抽烟。小媳妇看他这个样子,就又想到,密汉小伙子真是不错,为了自己,宁愿三年做工不要钱。唉,三年哪,如果到时候老家伙再生出个什么妖蛾子,还不知道得多少年呢。于是她又恼起来。又气又恼之时,她挺直了腰杆。往窗外看一下,月亮已转到西边去了。她高声说道: 八月十五月正西,老来偏要娶少妻。叫你使来不管用,人家使使还不依。 老财主一听,楞了一下,接着把擀饼轴子一扔,抱着头哭起来,烟锅在他肩头上一颤一颤的。密汉一看,急了,赶快扶着他劝:东家,怎么啦?是我们不对呀,你怎么哭了?老财主慢慢稳下来,轻轻的抽泣着说:家家有本难念经,人人活的不轻松。我这老了老了,光剩钱了,没儿没女,没个亲人。等不中用啦,指靠谁呀? 小媳妇听了,脸上坚定起来,清了清噪子又说道: 八月十五月西沉,老少分明是人伦。若能成就好姻缘,养老送终捝老盆。 老财主听了,眼中又流出了混浊的泪水。他想了一会,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第二天,老财主请来了四邻。当面给他的小媳妇写了休书,又请四邻做证,收小密汉为养子。 后来老财主老了,不中用了,小密汉夫妻真的给他养了老送了终。听说,老财主死的时候,正好九十九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