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三</p><br/>
<p>当我奶奶把后屋门推开时,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声音虽不大,但在这沉寂的山村里。却传得很远很响。把她也吓了一跳。她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声:死大奎,干的什么活!她骂完禁不住自己笑了。该人家大奎什么事。倒是自己为了快开业,木头还没干透,就让大奎白天黑夜,急急火火赶做了这货大门。人家大奎连工钱也没要,她老是感着欠着人家的。其他来喝酒的多数是大大负责吆喝。唯独大奎是她自己当面说的,并且嘱咐了好几次,一定要来。看到大奎憨厚的点着头。她才放心了。大奎来是没问题,就怕他那老婆又要和他闹。每次大奎来她这儿,她婆娘就不放心的在腚后面跟过来了,就怕自己把她男人吃了似地。唉,她们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到底怎么招惹着她们了?</p>
<p>一阵不快又象挥不去的乌云笼罩着我奶奶。</p>
<p>奶奶推屋门发出的“吱呀”声,虽然不大,但在这沉寂的山里。却传得很远很响。还是惊醒了这个还在贪睡的小山庄。</p>
<p>猴子,哦。也就是李小五。他家的公鸡第一个迫不及待地从鸡窝里跳出来。</p>
<p>猴子家的公鸡实际早醒了,它看看身边还在熟睡的母鸡,再望望主人紧闭的屋门。它怕惊动了主人在炕上做好事。一直在憋着,没敢出动静。它忘不了昨天主人踢它的那一脚。</p>
<p>自己的主人,回来时,后面还拖着正要下山的太阳。他歪歪晃晃地走进家门。又喝醉了!进门时差点让门槛绊倒,他婆娘瞅了一眼,骂了一声:又喝了多少猫尿臊!正转身往屋里走。猴子,忙晃着手里的一包猪下货。嚷嚷着:老婆别走,你看我给你带回什么好东西来了!它也赶紧凑上去想看看。忽然主人抬起腿朝它踢了一脚。亏它跑得快,才躲过一灾。去你妈的,你小子凑什么热闹!他摇晃了一下站立不稳的身子,多亏他粗壮的婆娘,担心他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忙扶住了他。他趁机把整个身子瘫软在了婆娘的身上。嘴里不断嚷嚷着:</p>
<p>这是山下王屠夫给我的,快下锅煮了,犒劳犒劳你。</p>
<p>老婆心里美得象开了花一样,脸上却故意掩藏了笑摸样。把他放在她奶子上不安分的手,拿开。瞪了他一眼。</p>
<p>死样!是不是想拿去舔获人家狐狸仙,人家没踩你?</p>
<p>她是保长的人,我瘦猴动谁也不能动她啊!</p>
<p>这还差不多!</p>
<p>婆娘终于“扑哧”一声笑了。</p>
<p>好!今晚我就好好犒劳你一顿。</p>
<p>此时,猴子家的公鸡终于听到村东头有了动静,就迫不及待地精神地抖擞了一下翅膀,把脖子弯曲着伸上天空,竭力发出畅快的叫声。“勾勾游——”声音脆生的就像憋了一晚上的尿,终于有机会在见不到人的地方,尽情排泄着。在灰亮的晨曦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p>
<p>我奶奶本不想惊醒熟睡的小村。她知道,这时节是村里人最舒闲的时候。村里人虽然以种地为主。但是因为各种苛捐杂税太多了,山上的那点薄地收获的那点粮食,再交上地租,还填不饱肚子。因此,进山采药,上山打猎,卖药、卖皮货赚的钱就成了山里人主要收入了。现在,虽然刚打春,渐渐潮湿的地气,让枯干了一冬天的山林慢慢有了绿色。但离真正的春天还很远,冬天的寒冷还在笼罩着山里,还在封冻着酒馆东边桃花沟清澈的溪流。</p>
<p>我奶奶又骂了一声沉重的屋门,怕它发出的动静,惊动了人们的美梦。就赶紧想把它发出的叫声用手捂住。但来不及了,猴子家的公鸡昂奋的鸣叫,鼓励了其他家的公鸡,都一起叫喊起来:天亮了,天亮了!</p>
<p>奶奶第一次发觉,小村的早晨还是从鸡叫开始的。她新奇环视着周围,在寻找着鸡叫声。鸡的叫声此起彼伏,从山脚下,从山窝里,从身后,从头顶上,从散落在山里沟沟落落的农家小院发出来的。参差不齐,高低错落,就像住户的房屋。</p>
<p>小村真地醒来了!有了拉动的门栓声,有了倒尿发出的“淙淙”声,还有了男人起床时发出的哈气声。还有猴子老婆的娇斥声。</p>
<p>昨天,猴子受保长之命,去了山脚下的王屠夫那里,让他以后负责给奶奶的酒馆进猪肉。王屠夫高兴地留他喝了个大酒,喝得他在弯曲的山路上扭起了秧歌,但他还是走回家来了。那王屠夫就惨了,不仅酒醉如泥,肥胖的身子就像死猪一样瘫睡在炕上。在没打出呼噜之前,用手指着外屋杀猪案子上的猪下货。你,你把那些猪下货全部带走。给,给狐狸仙那小娘们送了去,你就说是我王屠夫给她的。对他说,俺,俺心里装着她。。。。。。俺想。。。。。。</p>
<p>他没说完就一头栽倒在炕上,鼾声如雷。</p>
<p>想到这里,猴子后悔起来,后悔为了打付老婆一时舒服,竟把猪下货自己吃了。</p>
<p>吃了就吃了。她不让我吃她,我吃她的猪下货总可以吧!我为她跑前跑后的,想摸摸她胸前的白馒头,也不让摸。还不如把老婆打付舒服了,我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他生气地给自己找着理由。</p>
<p>他忽然又想起昨晚老婆连亨带喊得那副放模样来了,心里又想那个事了。他看了一眼,坐起身来正准备穿衣服的老婆,她那一对象母兔子一样肥硕的大奶子,挂在胸前正兴奋地白花花地晃动着,他猴急地一把拖过来。吓了老婆一跳。老婆此时也在有滋有味的回味昨晚的光景。毕竟,那种快活滋味好久没尝了。</p>
<p>干嘛,你?</p>
<p>我还想日你!</p>
<p>馋猫!</p>
<p>他正要爬到老婆身上。孩子虎子醒了。</p>
<p>你俩又打架!</p>
<p>起来起来,让孩子看见了!</p>
<p>婆娘慌忙把他推下去。他懊恼地滩躺在炕上。同时对儿子骂了一句:小狗崽子快睡你的吧!</p>
<p>外屋传来了老婆刷锅发出的唱歌声。他又想到了那副猪下货,感到对不住我奶奶。他想起今天是我奶奶的酒馆开业。于是忽地从炕上爬起来。他要早去帮着照料。</p>
<p>你要上哪?</p>
<p>老婆问。</p>
<p>不该你的事!</p>
<p>他没好气地回了老婆一句。似乎吃了猪下货是她的原因。</p>
<p>老婆被他呛了个无脸。就恨恨地嘀咕着:刚打发饱了,又忘了老娘是谁了!</p><br/>
<p>四</p><br/>
<p>我奶奶看着太阳慢慢爬到山顶,红红的像个大红灯笼。虽然它的光辉在清冷的晨光中,红淡的就像抹在女人脸上的胭脂,没有那鲜亮热烈的光彩。在冷冽的空气里,她还是感到了阳光滋生出一种暖暖的、亮亮的感受。青色的炊烟从家家户户山石垒砌的草屋上,一缕缕扯到空中,然后在山风里,象水的涟漪一样慢慢向四周弥漫开来,让单调的山村有了一点色彩与生气。西面的路上开始发出人的走动声。</p>
<p>奶奶知道开业的时间还早。开业定在中午头。但她还是盼着大大他们能够早来。今天对她来说是件大事。她就像刚要出嫁的姑娘,都希望身边有亲人陪着。她没有体验出嫁坐轿的滋味,更没有享受亲人陪伴的温暖。她想到这里就一阵心酸。泪水就要往外流。她强忍住了。因为还不到流泪的时候。她千方百计要做的就是在寻找机会。</p>
<p>她忽然心里有些孤单,她盼望着大大他们快一点来。只有他们站在她身边,她才感到有勇气,有力量,去实现她要实现的事。她更是盼着大奎能来,大奎虽然不言不语,但心细、实在。看着他腼腆局促的模样,奶奶就感到温暖,亲近。</p>
<p>大奎正要走出门口。他老婆花叫住他。到小山坡村给人家做活,怎么不带着木匠工具?大奎少言寡语,但心眼活泛。不仅地里的农活样样都精,还会木匠、窰匠,打猎也是一把好手。他本想告诉花,今天他要帮着我奶奶酒馆开业。</p>
<p>他知道老婆心肠好,但心眼小。好听信别人说的话。每当他到我奶奶小酒馆去,她都不放心,他前头走,她后脚就跟着。有时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的,他恨不得揍她一顿。但大奎很少动手打老婆。花把他惹急了,他就一连好几天不与花搭腔。该吃吃,该干干,就是不搭理你!花是直性子,肚子里不存事,有什么心事必须要找个人说出来,说晚了就憋得难受。大奎一不答理她,开始她还故意赌气:你不和我说话,我也不和你说,看谁靠过谁!没出两天,花就沉不住气了。就无话找话啦。大奎吃完饭,把筷子碗一放,也不理她,就出去了。气得花牙根疼。心里恨得直骂:死大奎,你就不怕憋死!</p>
<p>几天下来,折腾得花就像过了几个月,她再也忍受耐不住了。到了晚上,就主动钻进大奎的被窝里,搂着大奎的腰,把胸脯贴在他脊梁上就不下来了。当老婆软软的、热热的身子,象面团一样粘在身上时,大奎再也忍耐不住自己干燥的欲望了,猛地回过身来就把老婆压在底下。象揉面一样,把花揉的软软的,绵绵的,泪汪汪的。她把头埋在男人宽厚的胸膛里,抽泣着。怪男人心肠狠,这么多天也不理她。男人就怪女人小心眼,好多疑。女人泪流得更长了,像面条一样滩在男人胸膛上。男人的见不得女人的眼泪,见了眼泪再硬的心也就软了。忙用手撩着女人敏感的部位,把女人逗得破娣而笑。就骂男人坏,接着两个人又缠绕在一起了。事后,女人警告男人不准再不搭理她了。男人就提条件说,你也别疑神疑鬼了。女人点了头。</p>
<p>点头归点头,花还是不放心男人到我奶奶那里去。她怕正如猴子媳妇秀说的那样,“大奎心眼皮实,那小狐狸多精灵,就是把大奎吃了,他也不知怎么被吃的”。</p>
<p>大奎走到门口,被老婆突然一问,不知怎么回答好。正支吾着。保长过来了,他看到大奎老婆疑惑的神情,就明白了大体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心里埋怨大奎,这么点事也不会哄骗老婆,真是实诚到家了。他朝大奎吆喝着:大奎跟我走,今天我要让你干件活,你什么也不别干了!</p>
<p>志强哥,你可不能光让大奎干白出力不挣钱的活啊!花对保长嚷着。</p>
<p>兄弟媳妇,你放心,你哥什么时候亏待过大奎兄弟!</p>
<p>我奶奶又高兴起来了!在红灿灿的春光里。那红袄飘动着,就像一团热烈的火焰。几个男人忙碌在她身边。她自豪的吩咐着。猴子挂鞭,胖子准备酒壶酒碗,大奎帮着她炒菜,保长张罗来客。</p>
<p>门前早已聚集了一群孩子,他们在猴子的指使下,快乐地跑来跑去,当起了打杂工。好好干。谁干得好,我就多赏他几个爆竹。</p>
<p>太阳在忙碌中不知不觉得爬到了头顶。保长抬头看了看有点眨眼的太阳。就大声喊着:放鞭炮!</p>
<p>我奶奶象小白兔从屋里蹦出来,还回着头喊着大奎、胖子快一点出来。门前已经围了许多闲人,有老有少。在山里寂寞无聊的时光里,酒馆开业无疑是最让他们兴奋的事。女人,哪怕是对我奶奶最痛恨的女人,也耐不住寂寞,在孩子牵引下,也过来看热闹。只不过是站地远远的。彼此之间相互嘀咕着。看她们的表情就知道,她们还没忘了嫉毁着我奶奶。</p>
<p>随着围在酒馆门前的人群像潮水一样往后退去,门前亮出了一块空地。鞭炮就你追我赶地在空中爆炸开来。</p>白色的烟雾很快弥漫开来,把小屋温暖地笼罩在里面。白色的纸片象仙女空中散花一样,纷纷扬扬飘落着,落在了人群灰旧的棉袄上,瓜皮帽子上,他们不住的摇晃着灰土灰脸的头,有些纸片还是顺着脖子跑进他们身上去了。刺挠地他们摇头晃脑。没等头顶的鞭炮响完,性急的孩子就跑到鞭炮底下,争着拾抢掉落在地上的爆竹。有时鞭炮在他们手里爆炸了,他们就甩甩被炸麻的手,再在嘴上用哈气吹吹,又投入了争抢的行列。山里孩子就是泼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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