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陶帅

卢川 · 发表于 2007-9-15 15:15:00

陶    帅                                王立旭每天上午和下午的第一节课，老师开讲五六分钟后，坐在教室后门旁边的陶帅就进入小睡状态。也不知是从哪里练来的功夫，他从不趴在课桌上睡，而是上身绷直，双手叠起，平放在桌面上，脸面轻微下俯，眯着眼睛。而且整节课下来姿势都不会变。新<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任课的">任课的</personname>老师，头两次都不好意思打搅他，以为他是听累了小眯一下。几次课过后，知道他是真睡，就提高声音叫他的名字。他反应挺灵敏，一听见叫他，立刻睁开眼睛，麻利地起立，身体挺拔，眼神明亮，真是坐如钟站如松。老师一般会一愣，怀疑自己判断错了。但既然叫他起来了，就不能不问他个问题。这时他才露出破绽，眼神迷茫，进而慌张。老师刚要拉下脸来训斥，他立马绽开笑容，涎着脸皮道：“老师，对不起，这个问题我还没考虑好。”一周半下来，新班主<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任匡">任匡</personname>老师的耳朵里就塞满了陶帅这个大名。两周半后，<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匡">匡</personname>老师的耳朵里简直要盛不下他了。来告状的不只是<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任课">任课</personname>老师，还有同学。同学反映的问题是陶帅借钱奇勤。前后左右五六个同学，没有他借不到的，女同学也不能幸免。他每次借的也不多，最大额是二十元。<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匡">匡</personname>老师找到他原先的班主任了解情况，老班主任告诉她，陶帅早就有借钱的习惯。三天两头地借，好处是从不赖帐，通常一月一结算。毕业班一月一歇假，他的月结倒也合乎情理。但是，他为什么借钱那么勤快呢？周三下午四点十分，<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匡">匡</personname>老师在自己的班里讲完课之后，把陶帅叫到楼下花坛旁边，向他询问借钱的事。他说了声“老师请您等等”转身跑回了楼上。一会儿，跑下来了，交给<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匡">匡</personname>老师一个小本子。她接过来一翻，原来是个帐本。前面的七八页上都打着表格，有《开支一览表》，还有《借——还明细表》。《开支表》分五个栏目：物品——数量——单价——钱额——商场（店）。《明细表》也分五个栏目：借钱人——数额——借期——还期——说明。小帐本字迹工整，态度郑重。<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匡">匡</personname>老师不由得欣喜地笑了，看着眼前的帅小伙儿，和蔼地询问：“你是通校生，在家吃，在家住，怎么会花那么多钱呢？父母不给你零花钱吗？”“老师，我一直没好意思跟您说，我其实是住在我叔叔家的。我爸爸妈妈跑运输，常年住青岛。”“哦——那你也不能借那么多钱呀。”“老师哎，我住在我叔叔家，很不好意思打麻烦的。早晨饭我出来吃，晚上饭一般也到小摊儿上买着吃，主要是怕赶不上晚自习。我叔和我婶子都上班。他们忙，有时候中午回去还得我买菜什么的。多数时候我婶子给我钱，有时候她忙了或者别的什么的，不给我，我也不好意思要。”“哦——那你上课老睡觉，是怎么回事？说过几次了，为什么不改？”“老师，实话跟您说吧，我基础太差了！根本听不进去。特别是物理、数学、机械制图和政治，我一听就头晕，一上课就打盹。”中等职业学校的学生，没有几个是文化课基础好的，倒是有一批几乎不识字不识数的。课业差的学生，上进心也强不到哪里去。初中三年，或者再加上小学三四年，早给这批学生的心里烙上了难以抹去的印记——“我是差生我赶不上去了。”上课听不进去，神仙也治不得。人生在世，读书、生病、生孩子，这三件大事，别人替不了。<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匡">匡</personname>老师感觉束手无策，不得不退求其次：“听不进去也要用心听。上课决不能捣乱影响他人！听见没有？”“是。老师您放心，我决不捣乱！决不给班里扣量化（管理）分数！”期中考试成绩出来，陶帅在班里倒数第三。六门课总共720分的圈子，他考了223分。倒是没有作弊的记录。学习成绩太差的学生，作弊都不屑。临近元旦前的一个下午，<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匡">匡</personname>老师在机电一班上课，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没管它，它却震个没完。她不得不悄悄地伸进手去摸索着关了机。下课铃响过，她匆忙来到走廊，掏出手机打开，发现是一位老同学的来电。拨回去，是同学约她参加一个聚会，并要求她记下两个电话号码。她边听电话边往自己的教室后门走，预备找学生要纸和笔作记录。在门口玩耍的一个男同学顺手把陶帅桌子上的一个作业本和一支自来水笔递给了她，随即礼貌地闪开了。她倚着窗户台，边听电话边作记录。通话结束后，她撕下刚作了记录的那页纸，预备把作业本子放回陶帅的桌子上去，无意间看到里面写满了书信和便条一样的文字。想，这孩子怎么可以用作业本写信呢？他不会这么邋遢吧？出于好奇，她翻开一页看起来。草草看过半页纸，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急忙往后翻过几页，还是那样的文字。她当机立断，把本子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丢下自来水笔，转身去了。此时陶帅不在教室里，无法阻止班主任拿走他的作业本。第二节课，<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匡">匡</personname>老师讲完例题，让学生自己做后面的习题。她在讲台前坐下，仔细阅读陶帅的“杰作”——亲爱的宜：    这几天你到哪里去了？电话也打不通！你难道忘了我们同床共枕的日子了吗？古人说得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宜，你回来吧！我想死你了！我日夜都想抱着你，亲吻你，做你！！！你难道忘了我们那些消魂的夜晚了吗？……………萱：每晚睡觉前，我都会一遍遍地回忆你夏天穿开领裙子的模样。那时我们同桌，我根本没有心思听课，只顾偷看你脖子下面的美丽景色了……还记得那次下了晚自习之后的情景吗？我们站在走廊的窗前看月亮，我的手握住你发烫的乳房……你的脸红的真可爱！你的身体颤抖的真诱人！我当时简直控制不住我自己了！我多想和你那样啊！！！……芸，我爱你！爱死你了！去你的！我要学习。不跟你这个垃圾胡闹！！芸，我是真心的！！老天作证！！！爱你到全部到永远……爱你的鸡们去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其实什么都知道！早就注意你了……芸，我跟她们是那种爱，爱你才是真心的！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爱看你、读你、想你、抱你…………七八页纸上，通篇都是这种赤裸裸的淫秽表白。让已经是小学生母亲的<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匡">匡</personname>老师脸面臊热。她几乎要骂出声来：我的娘！这孩子才十八岁啊！怎么这么垃圾啊？他来学校这一年半都干了些什么丑事啊！下第二节课，<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匡">匡</personname>老师气冲冲地往自己班里走。她恨不得活劈了陶帅这个大粪桶！物理老师拖堂了。<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匡">匡</personname>老师从后门的窗户外看见陶帅正装模做样地听讲。很明显，他的心神早已飞出了肮脏的躯壳。物理老师一说“下课”，陶帅拉开门就往外冲，差点把班主任撞倒。<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匡">匡</personname>老师恨恨地瞪着他，他略微镇定了一下，也恨恨地瞪着班主任。<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匡">匡</personname>老师没理他，冲进去就掀他的桌面，预备检抄类似的纸片。桌洞里赫然躺着一本《仙剑奇侠传》。<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匡">匡</personname>老师疾速抄在手里。下面又是一本《幻域》。<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匡">匡</personname>老师再抄起来，接着往底下翻检。陶帅恼羞成怒，失去了理智，猛地把班主任拽到一边去。<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匡">匡</personname>老师被拽了一个趔趄，也恼羞成怒了。她反手给了陶帅一耳光。陶帅捂着半边脸，跳起来，要还手的架势。<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匡">匡</personname>老师倒镇定了一些，厉声道：“怎么，陶帅？你要动手啊？好呀，你来呀！”“你算什么老师？你不配当老师！当老师没有私自偷看别人东西的。我要告你侵犯别人的隐私权！”邻近班的学生也赶过来看究竟。他们插不上手，也插不上嘴，怯生生地看着<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匡">匡</personname>老师喘粗气。<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匡">匡</personname>老师恼极了，高声喊——“好啊，现在你就找校长告我去。我陪着你！找公安局也成。走！”陶帅被班主任带到了学生科。科长<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刘">刘</personname>老师大体看了看陶帅本子上的文字，站起来，啪地一摔本子，一把揪住陶帅的头发，一反一正就是两个耳光。陶帅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刘科长一脚踢倒在地。刘科长不依不饶，上去揪住陶帅的棉衣领子，照着他的膀子又是三四拳头。边打边喊：“陶帅你告去吧。我在侵犯你的人身权。你这个垃圾！早就欠打！去年要开除你，你是怎么下的保证来？说！”“老师我不敢了，老师我错了，老师你打死我我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知道错了……呜呜……”待师生都平静下来以后，刘科长勒令陶帅回家叫父母来。陶帅又哭起来，坚持说父母正在青岛跑运输，四五天之内赶不回来。“那好。你不是住在你叔家吗？叫你叔来。”快放学的时候，<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匡">匡</personname>老师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打开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接通了，那边却挂断了。直觉告诉她，这与陶帅有关。遂拨回去。响了五六声，那边才接听。    “喂？哪位？……刚才不是你拨打过这个电话吗？你是陶帅的家长吧？”“是呀。您是<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匡">匡</personname>老师吧？刚才不知是怎么回事，没接通啊。”“你是？……”“我是陶帅的父亲。刚才他叔给我打电话了。真是对不起老师。孩子又给您添麻烦了……”“今下午我也不是很冷静，可能伤了孩子的自尊。我先向您道歉。是这么回事啊……”“老师快别这么说。自己养的孩子，还不知道他的小名吗，这孩子有爷娘生长（读轻声）没爷娘教劝（读轻声），该打！我们不在他身边，老师就是监护人，就是父母。犯了错误就该打！一切就拜托给您了！请您严加管教……”“是这样，老陶，我们都应该对孩子负责，应该配合起来。学校要求你回来一趟。我们见面谈谈，也好有的放矢，尤其是我刚刚当他的班主任……”“实在对不起了，老师，我和他妈都在青岛这边呢。我们实在脱不开身啊。……这样吧，等忙过这阵子去，一过元旦，我们一定回去见您，好吧？我们在外头挣几毛钱也不容易呢……好吧？那就这样了，拜托老师。再见！哎，再见！”接完电话，<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匡">匡</personname>老师赶紧找刘科长汇报，请科长不必再等陶帅的叔叔过来。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刘长嘱咐道：“他的一些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是担心你带着成见上任。这孩子阳奉阴违成性，还是要抓紧找到他的家长谈开。你最好再跟他叔叔通个电话。照他本子里写的情况，他不可能在他叔叔家里跟外面的女人过夜。这家伙很可能经常的夜不归宿。万不可大意。他要入帮入伙了，就很难拉出来。社会上的事很复杂。他出了大问题我们还是要负责任的。”“我已经两年不干（班主任）了。你非要我干，还净把这样的学生往我这里塞。你叫我怎么干！真是的！”    “我们这类学校，班主任的辛苦是大了些。可没有办法。你不辛苦别人也得辛苦。尽心尽力吧。谁叫我们吃这碗饭呢。”刘科长的难处和辛苦大家都看在眼里。<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匡">匡</personname>老师不好再发牢骚，于是告辞出来。划过出勤卡之后，<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匡">匡</personname>老师骑上车子赶去参加同学聚会。走到“包龙酒家”旁边时，她意外地看见陶帅正搂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的脖子在说笑。直觉又一次告诉她，很可能上陶帅的当了。她不动声色地靠过去，预备观察他们的动静。说笑的两个人没有发现她，还在嬉皮笑脸地侃。走到近前，她听见那个男人问陶帅：“你又叫了哪里的小儿妞来陪咱呀？”<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匡">匡</personname>老师径直走过去，平静地直视着陶帅，道：“是陶帅呀，正好，我手机没电了。借你的用用。”陶帅有些慌张，不自然地叫了声老师，然后模糊地说：“老师，我没有手机。对不起。”<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匡">匡</personname>老师正色道：“我看见了，在裤兜里嘛。拿出来我用用。”“这不是我的……”“拿来。”陶帅不得不交出手机。<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匡">匡</personname>老师接过来一看，跟老公用的是一个牌子的，还挺新。她装作打电话，稍微侧转身体，翻到机子里的“通话记录”，查找“已接电话”。里面赫然列着“匡”字！再翻一下，接听时间正是五点四十二分。<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匡">匡</personname>老师一时没了感觉，也可以说是没了知觉。她也是当过十三年班主任的人，不敢说阅人无数，经历过的学生起码也有四五百了吧？真是“剥花生剥出臭虫来——什么仁（人）都有”啊！“老师，老师，我错了！您别生气……”“陶帅，我不是你老师。你犯不上这么说。”一旁的中年男人不屑地哼了一下鼻子，嘟囔道：“什么了不起的事嘛！”<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匡">匡</personname>老师没有搭理他们，颤抖着推起车子，急匆匆地骑上去，往前冲。走了一段，又掉转回头，要回家去。她没有心思参加老同学们的欢乐聚会。走过一个街口，<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匡">匡</personname>老师心情平静了一些。但马上又有一个疑惑的念头闪烁在脑海里，至于是什么，却要命也想不起来，气得她轻拍自己的脑袋。快到家了，她才恍然大悟——“哦——今晚他不上自习课了吗？刘科长还等着见他叔呢。臭孩子，我都让他气糊涂了！”

卢川 · 发表于 2007-9-15 15:15:00

她停下来，掏出手机，翻到“通话记录”，找到陶帅的号码，拨回去，简捷地训示道：“陶帅，七点之前你必须跟你叔叔一起赶到学生科，刘科长在办公室等着你们。”她还是不放心。又要通了刘科长家的电话。听得出来，刘科长嘴里还含着饭食。她把刚才的经历大体说了一下。刘科长迟疑了一两秒钟，断然地说：“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他父母都在青岛的话也是假的。现在逃学的孩子花钱雇人当家长的不在少数。你想方设法找到他家的号码，他母亲很可能就在家。叫他母亲来也行。”<personname productid="匡" wst="on"></personname>匡<personname></personname>老师回家交代了一下，马上掉头赶回学校，翻出班级的《学籍卡片》来，寻找陶帅的家庭座机号码。打过去，手机里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个空号。”“陶帅你这个超级垃圾！这回你死定了！我再要你我就不姓匡了！”      她再叫通陶帅的老班主任，要求他提供可以找到陶帅家长的电话号码或者其他有用的信息。老班主任想了一下，说，你找校医老徐问问吧，我记得他跟陶帅好象是一个村的。她又要通校医老徐。老徐反问陶帅父亲的名字。她报过名字去。老徐说，他家的电话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让老家的人找到他。你打算叫他怎么办？“你叫陶帅他父亲或者母亲今晚务必赶到学校来。拜托！”六点五十五分，刘科长<personname productid="通知匡" wst="on"></personname>通知匡<personname></personname>老师，说陶帅和他的叔叔已经来了，在学生科。<personname productid="匡" wst="on"></personname>匡<personname></personname>老师看了一眼《学籍卡片》里陶帅的“社会关系”一栏。陶帅填写的是：“叔叔：陶竟波   党员    保险公司干部”她来到刘科长的办公室，看见沙发上挨着陶帅就坐的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男子。那人一见<personname productid="匡" wst="on"></personname>匡<personname></personname>老师进来，立刻起身，伸出右手，热情地跟<personname productid="匡" wst="on"></personname>匡<personname></personname>老师握手。<personname productid="匡" wst="on"></personname>匡<personname></personname>老师落座之后首先问他：“你是陶帅的叔叔？……在什么单位工作？”要谈论陶帅的事了。刘科长让陶帅到门外去等一会儿。陶帅出去后，三个人开始说话。<personname productid="匡" wst="on"></personname>匡<personname></personname>老师直盯着陶帅的叔叔看，因为直觉又在不断地重复：这个还是假货。并且越来越肯定。她突然发问：“陶帅的母亲叫什么名字？”那人傻眼了，脸一下子红了，难堪地笑笑，无趣地低下了头。刘科长显然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他高声质问：“陶帅花了多少钱雇你来的？”那人扭捏道：“什么钱不钱的……一个学生我能好意思要他的钱吗？刚才吃饭的时候，我的一个兄弟叫我来的。”“是不是跟你年纪差不多，左边腮上有块记的那个？你是干什么的？”“是他。你们当老师的真上心啊……我没有单位，给人送个货什么的。混口饭吃。”“那我问你，那个人是干什么的？陶帅是怎么跟他认识的？你说实话。”“他不是城里人，也没个固定工作。他们两个好象租住在同一家的房子吧？我也拿不太准。老师您还是问问小陶吧。”刘长使眼色给<personname productid="匡" wst="on"></personname>匡<personname></personname>老师，叫她出去看住陶帅。<personname productid="匡" wst="on"></personname>匡<personname></personname>老师起身时，那人也想走。刘科长叫住他：     “你不能走。我已经通知了门卫，你自己是走不出去的。作为一个中年人，你应该知道你今晚来这一趟的后果是什么。如果你肯配合我们一下，我们两来无事。好吧？我问你，陶帅平时都到哪些地方活动？”“……我跟小陶以前也不熟，前几天一起吃饭才认识的……这孩子聪明大胆，肯跑腿办事，还心细。好好学习的话会有出息，我们也劝过他的。他跟我们的孩子一般大嘛……”“这个不用你说。我们知道。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他能到哪里去？‘建材城’嘛。那地方晚上耍景多。小陶经常给‘练歌房’、‘洗头房’看看场子跑跑腿什么的。他自己顺便也玩玩。”“你还了解他哪些情况？说说，毕竟他还是孩子，管他是为他好。我们都有孩子嘛。”“我就知道这些。真的，老师。我到处送货，不经常跟他们见面。唉——我也贱才！糊里糊涂就叫人当猴子耍了。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下三烂的勾当了。去他娘的！”办公楼门前。陶帅在抹眼泪。<personname productid="匡" wst="on"></personname>匡<personname></personname>老师感到厌恶又可怜。她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来说。两人都沉默着。“陶帅，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一直住在你叔叔家？”“是。”“你，你！你这孩子怎么样出息成这样啊？事到如今你还骗我啊！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找到你的真爸爸了。他一会儿就赶过来。”陶帅愣了一下，但随即擦去眼泪，抬头望着远处蓝幽幽的天空，脸上呈现出决绝的神色，不再开口。<personname productid="匡" wst="on"></personname>匡<personname></personname>老师被自己所讨厌的学生晒起来了。她感觉到了出离的愤怒和彻骨的悲凉。她有心掉头走开，但是想到刘科长还在调查情况，觉得自己不好就这么走了。于是决定对这个学生尽最后一次职责，一定等到他家长来，把孩子交到他们手里。一会儿，那人从楼里出来了。刘科长紧跟其后。那人走到陶帅身边，看了陶帅一眼，流露出淡淡的惋惜，轻轻摇摇头，大步流星地走了。刘科长返回值班室，给校长和主管教学的副校长各打了一个电话，汇报了陶帅的情况，提出了自己的处理意见。那人刚出大门口，校医老徐从传达室里出来了。<personname productid="匡" wst="on"></personname>匡<personname></personname>老师突然有些感动，好象老徐是来帮她的。她长出一口气，觉得轻松了一些。遂客气地邀请他到办公室坐坐。老徐心事重重地摇摇头，表示不打扰老师们了。打完电话，刘科长出来，勒令陶帅回办公室写出夜间在外活动的详细情况。他们三个人站在楼前的场地上各自想心事。刘科长看出老徐欲言又止的神态，大体猜到了他黑夜赶过来的用意，但是不想主动替他挑明了。因为刚才的电话里，校长已经作出了决定。刘科长为打破沉默，面朝<personname productid="匡" wst="on"></personname>匡<personname></personname>老师，问：“他在班里的量化成绩怎么样？”“学习上倒数二三，其他方面，扣分的情况很少。”“这孩子还是有些小聪明的。早操不上，扣不着他，不在学校住宿，晚休纪律又扣不着他。这样，从量化分数上就很难看出他的差劲来，他就容易装好孩子。”“是呀。量化管理，有时候就觉得困惑。有的老师，出不少的力，班里的量化分数还是上不去。有的老师，看着很轻松，分数却上去了。”“量化管理，有必要性，也有弊端。<personname productid="关键看" wst="on"></personname>关键看<personname></personname>老师怎么把握。要是只追求量化分数，容易把一些深层次的问题掩盖起来。比如学生的心理状况。还有特殊学生的一些特殊状况，不通过交心，是了解不到的。”“都说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人类灵魂的本色到底是什么？”“‘人之初，性本善’嘛。”老徐主动插话道。“只有这个东西？我看还有‘人之初，性本惰’呢，还有‘人之初，性本贪’、‘人之初，性本玩’，都是。”“所以说，做人的思想工作，在很大程度上其实就是跟人的天性作斗争。毛主席也说过，一万以后还要斗。”“我看咱们的学生，关键问题是没有目标，没有追求。一到这里来，就觉得自己将来只配当一个小工人。上进的动力没有了。”“社会环境更是大问题。像网吧、迪厅、游戏厅这些东西，对这个年龄的学生杀伤力太大了，尤其是对职业学校的学生。还有‘练歌房’、‘洗头房’这些东西，糟蹋了多少女孩子。尤其是那些爱慕虚荣，爱贪小便宜的女孩子，陪吃陪唱陪玩，还能挣钱，能穿好衣裳。她不馋才怪了！”“‘食色，性也。’改造人的贪性，太难了。”七点四十刚过，陶帅的父母赶来了。他们依照门卫的吩咐，把摩托车停放在了大门口外头。做妻子的替丈夫抱着棉大衣，怯生生地跟随着丈夫，来到了办公楼门前。老徐先迎上去招呼他们。<personname productid="匡" wst="on"></personname>匡<personname></personname>老师默默站在一边，看着头发凌乱满脸寒风满身尘土的两口子，心里酸涩涩的。天下父母啊！陶家三口加上老徐，都被请进了刘科长的办公室。刘科长请老陶他们坐下，给他们倒上热水，然后自己落了座。他先问老陶：“你们什么时候从青岛赶回来的？”老陶一愣，马上明白了。他转脸朝向儿子，恨恨地瞪着他。刘科长也严厉地瞪了陶帅一眼。为母亲的羞得哭泣起来。刘科长默默地站起来，从身后的橱子里拿出一卷纸巾，递给了陶帅的母亲。陶帅羞愧得转身朝向门后的墙角，独自流泪，背影瑟瑟的。<personname productid="匡" wst="on"></personname>匡<personname></personname>老师心里酸，有意替他说句软和话，但是想到刚才刘科长已经跟学校领导通了电话，就没有吱声。满屋的人都沉默着。还是刘科长首先打破寂静。他心平气和地把陶帅入校近一年半来的表现简要地摆了摆。有些情况，<personname productid="匡" wst="on"></personname>匡<personname></personname>老师也是头一次才听说。看得出，刘科长对陶帅的劣迹早已了然在胸，并且对他教育和警告过好多次。所以没有彻底处理他，是在等他自己觉悟。陶帅错把老师的忍耐和宽恕当成了软弱无能。陶帅的母亲刚听了几句，又忍不住了。她扑向儿子，揪住他的棉衣袖子，使劲拽他，拍打他。恨极痛极！做父亲的两眼通红，大口喘气，极力克制着自己。老徐掏出香烟来，硬塞给老陶一支，给他点上，又轻轻拍打他一下。<personname productid="匡" wst="on"></personname>匡<personname></personname>老师也站起来，扶陶帅的母亲坐下。母亲抽泣着数落孩子——“光住宿费就要了两次，一千二百块……一个月回家要四百，四百五……说是伙房的饭不好吃，吃不饱……问他上学的事，每次都说前十名，前五名……什么事，不问不说，问多了还烦气，还笑话我们没见过世面，无能……”时间不早了。刘科长不得不宣布学校的处理意见。他清清嗓子，郑重地宣布：“鉴于陶帅同学的一贯表现，为严肃校规校纪，经学校领导研究决定，本着处罚和挽救的双重目的，给予陶帅同学以下处分：交纳纪律保证金三百元，由家长领回家反省一个月，并且在全校通报批评。复学后看他的表现，如表现良好，毕业时退还纪律保证金，处分不记入个人档案。我宣布完了。老陶，你们有什么意见？陶帅，你呢？”陶帅认真地听完。当刘科长征求他的意见时，他看看父母，看看<personname productid="匡" wst="on"></personname>匡<personname></personname>老师，平静地说：“爸爸，老师，我知道自己不好，可是我也学不进去了。我要退学。我已经十八岁了，我要自己找活干，自己挣饭吃。我向父母<personname productid="和" wst="on"></personname>和<personname></personname>老师保证，以后我再也不会胡混了。”接着，他转向刘科长：“老师，我不记恨你。真的。<personname productid="谢谢" wst="on"></personname>谢谢<personname></personname>老师。给您添麻烦了。”说完，他对着屋里所有的人浅浅地鞠了一躬，转身走了。<personname productid="匡" wst="on"></personname>匡<personname></personname>老师追出来，怕他有什么过激的行动。陶帅却头也不回地径直往教学楼走去。<personname productid="匡" wst="on"></personname>匡<personname></personname>老师跟到楼下，守在门口。教学楼与实习楼的灯光交相辉映，把两楼之间的场地照得通明。<personname productid="匡" wst="on"></personname>匡<personname></personname>老师坐的雨厦底下却是黑的。她心里有些落寞，不由得想，今天下午我是不是有些过激了？如果不看他的本子呢？肯定不会发生这样惊心动魄的变故。我是在帮他，还是在毁他？为什么不能先找他单独谈谈呢？我是警察还是教师啊？这算不算不教而诛呢？一会儿，陶帅抱着一摞书下来了。他说：“老师，我的帐本给了班长，先让他保管几天，我还清了帐再要回来。”<personname productid="匡" wst="on"></personname>匡<personname></personname>老师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于是保持沉默。她跟陶帅并肩往大门口走去，却有意保持着三四十公分的距离。陶帅看起来很轻松，似乎是获得了某种解放。<personname productid="匡" wst="on"></personname>匡<personname></personname>老师觉得这样也挺好，但是又有说不出来的失落，还隐隐约约的有些惭愧。她心里沉沉的。在大门口跟父母会合后，陶帅又返回来，走到班主任跟前，说：“老师，307宿舍有四个人经常半夜溜出去上网。同学都知道，但是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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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风飞扬 · 发表于 2007-9-16 21:41:00

五楼,一目五行,快,就是快!

布衣 · 发表于 2007-9-16 21:16:00

郑重提醒王老师：这篇文章写得忒棒！几乎挑不出你的毛病来。娓娓道来一个这类型学生的代表。

一点点蓝 · 发表于 2007-9-16 20:00:00

朴实的文字,您也是个老师吧?

大漠放歌 · 发表于 2007-9-16 17:42:00

老王，俺来看了哈。有句话说：学生没有差学生，只有老师的教育方法不对。不知道你写的这个陶帅是不是从现实抓的素材，要是真有这么个孩子，和这么个匡老师，我只能说：悲哀！鉴于嫩内容的大体意思，建议题目改为：情书被发现后...

卢川 · 发表于 2007-9-17 21:26:00

鉴于嫩内容的大体意思，建议题目改为：情书被发现后...大漠老乡,我不能采纳你的这一建议,因为这孩子写的的不能算是情书.是性表白.我好几年没有当班主任了,对学生的私事知道的也不多,这个孩子的事我是刚听说的,基本属实,正如你所说,是很可悲.我也惊奇怎么会有这样的学生.另外感谢布衣等几位朋友的阅读和鼓励!!

暗香盈袖 · 发表于 2007-9-18 22:23:00

俺算是深刻感悟了什么叫文学来源于生活。忒好！！！一口气读完，意犹未尽。快点写。别偷懒。

淡淡烟云 · 发表于 2007-9-20 07:33:00

好作品。[em17][em17]反思教育。为师者，宽厚与包容，至关重要。

傅培宏 · 发表于 2007-11-16 07:17:00

卢川继续，楼上的赶快！俺拭目以待诸城文学的又一个春天！

gooday · 发表于 2007-11-15 21:40:00

<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以下是引用卢川在2007-9-17 21:26:00的发言： 鉴于嫩内容的大体意思，建议题目改为：情书被发现后...大漠老乡,我不能采纳你的这一建议,因为这孩子写的的不能算是情书.是性表白.我好几年没有当班主任了,对学生的私事知道的也不多,这个孩子的事我是刚听说的,基本属实,正如你所说,是很可悲.我也惊奇怎么会有这样的学生.另外感谢布衣等几位朋友的阅读和鼓励!!</div>呵呵，我离开班主任的岗位也2年咯，曾经机缘巧合看过一个女生的手机短信。恐怖！！！！内容我现在都说不出口你的文字很真实，很自然。我正在写一个长篇，关于学校生活的可是我很难把看到的、听到的真实的写出来，性格的问题

李庶铭 · 发表于 2007-11-17 15:22:00

这封信，真是十八岁的孩子写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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