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茂宜岛】我要跳海了

兰花

我站在将近三层楼高的悬崖上，已经做好起跳前的一切准备。还摆了个姿势，双臂平伸在身体两侧，昂首挺胸，面朝大海。虽然眼睛直视前方，眼球上也映出一片海水的蔚蓝，可这时的我却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因为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跟心里的另一个自己较劲呢，我对那个自己说，跳吧，赶紧跳啊，我甚至都开始帮他倒数了，三！二！一！——海面上并没有溅起哪怕半点儿水花，因为我又原地蹲了下去。
在夏威夷茂宜岛的西海岸，有两处景点最为著名。一处是捕鲸村（早就不捕了，现在成了出海看鲸鱼的码头和酒吧餐馆艺术区），每年11月到转年2月能看到几百头黑皮白肚的虎鲸在附近海域产仔过冬，2月过后它们再洄游到位于阿拉斯加的老家。另一处叫黑礁石，千万年前滚烫的火山岩浆流到海边，被海水一激，不共戴天的结果就是冒出冲天白烟，等烟消云散，就成了海边一整块黑色的礁石。



如果从上往下看，黑礁石就像是一块巨大的u型磁铁，那个“u”的口子朝向大海，三条边围着一片人迹罕至的沙滩，这里是海龟的伊甸园，它们在这儿下蛋、玩耍、吃鱼，玩得不亦乐乎。
这块u型磁铁不仅吸引来海龟，每晚在这里举行的跳崖仪式也吸引来潮水般的游客。





我一下飞机就慕名而来。黄昏时分，不知从哪儿先传来一阵呜呜的海螺声，随后一个脖子上戴着白色花环的小伙子举着火把沿着海滩一路奔跑，把海边的火炬一个个点亮。








紧接着他爬到黑礁石的最高点，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鞠一躬，再把火把和花环扔进大海，最后他背朝夕阳，纵身一跃，我的眼前就闪过一道金光（后来回放当时拍下的照片，我才看清原来他脑袋朝下，双臂展开，身体绷得直直的，整体形态就像水鸟张开翅膀一头扑向海底的鱼群）。






这时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天色也开始谢幕。据说从前当地青年男女都喜欢聚在黑礁石边谈情说爱，而那个最先从岩顶跃入大海的小伙子总能获得最多姑娘的青睐。



第二天一早，我在黑礁石附近浮潜时仔细研究了一下地形。我发现起跳的那块岩石有点凸，下面也是空的，这就不用担心在入水过程中碰到岩壁。而落水点下面的海水足有六七米深，海水的巨大浮力让人没有任何可能碰到海底。又看到许多男孩一个个像冰棍一样往下蹦，我那颗跃跃欲试的心就又躁动起来。



既然要跳海，第一步就得先爬到跳台上去。原来礁石上根本没有路，而火山岩表面异常坚硬，每块可以落脚的地方都不屈不挠地尖锐着，而且我还没穿鞋，光脚踩在上面，不仅是硌，而且是疼，真是步步惊心。后来不得不手脚并用，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身前脚下的半米方圆。要想像当地人那样三两步就爬上去，还一只手擎着火把，还面带微笑，就根本不可能了。
终于站到岩顶，才发现脚下的跳台实在太窄了，没有助跑起跳的空间，只能果断地说跳就跳。可毕竟这是人生第一次，心里电光火石地闪过许多“要是”。要是突然刮来一阵飓风，我一个没站稳，就直接摔死在后面的沙滩上了；要是在跳下去时正好游来一只海龟，我的骨头一定没它的壳硬，以卵击石的结果也只有死路一条。要是下面的海浪突然转向，不是涌向沙滩，而是卷回太平洋……无数个由“要是”开头的句子在脑子里走马灯似地旋转，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如此胆小。



回到本文开头，勇气像撒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瘪了，我特别丢脸地原地蹲了下去。我正辛苦琢磨着究竟跳还是不跳的难题，一个小男孩拯救了我。我想起曾在澳大利亚玩丛林飞降，就是在两颗特别高特别结实的大树之间拉一条钢索，人被吊在索下，像人猿泰山一样从高的一棵滑向低的一棵。排在我前面的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显然他是第一次玩，还没滑就先吓哭了。这时所有人都在给他加油，还鼓起掌来。当他滑完8棵树平稳落地后，就像是个凯旋而归的小英雄，脸上光彩无限。







于是我又站起来了，我又开始跟心里的另一个自己对话了。这次我换了一套策略，我不再催他赶紧跳，而是给他加油，给他鼓掌，说，你可以！你能行！又想起第一次开新书发布会之前，紧张到手心出汗，我找到一面镜子，对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把右手握成拳头在胸前猛挥三下，同时对自己说，我可以！我能行！
虽然腿还有点抖，可当我再次面朝大海时，我看清了海天之间的那条分界线，也看清了脚下的一片蔚蓝。我的一条腿先伸到半空，另一条腿紧接着迈步跟上。大海就在那一瞬间消失了，因为世界在我眼前通过的速度太快，就干脆什么都看不见了。但这时听觉却异常清晰起来，呼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呐喊，似乎要把两耳之间的大脑贯穿。就在落水的一刹那，触觉又一马当先地跑在最前面，感觉浑身就像被一双大手力道均匀地捏了一下。再然后触觉又被味觉替代，满嘴都是咸的，整个世界也是咸的。当我浮出海面，用手抹掉从头上流下的海水，眼前的一切跟早晨浮潜时看到的完全相同，我却有点不一样了，我又想再跳一次了，并且决定这次换个帅一点的姿势。
在我们进行一次冒险之前，总会思前想后，跳海如此，旅行亦如此。我们需要做的，无非就是往前迈一小步而已。
而这次跳海体验，最值得回味的就是那急速下降的不到两秒钟时间。我的全部注意力飞快地在听觉、触觉、味觉之间转换。那种种感受都如此极致，以至于当一种发生时，其他的感官就像不存在了一样。
于是我又想到一条我们非去旅行不可的理由。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让我们的五感逐渐退化，而旅行却能让它们重新变得敏锐。当各地美食路过舌尖，味觉就会敏感起来；当潜水时看到各种热带鱼，那鲜艳的色彩会让我们从心底叫一声“哇”！在空旷的山谷呼喊，我们也会饶有兴致地去仔细聆听那渐行渐远的回声。
用感官对世界进行探索与发现，是只有孩子才会有兴趣去做的事情。而旅行，让我们充满对这个世界的好奇。旅行，让我们重新变成小孩。




写完长长的一篇
我再来说说我在茂宜岛的生活
茂宜岛的舞蹈跳得比honolulu还要慢还要轻柔




看跳崖仪式的地方就在旁边的喜来登酒店里




这是我的晚餐




各种肉串素串



夕阳下的舞蹈



日已尽，心无涯








第二天早晨起来，透过喜来登酒店房间的窗子，我就看大了天堂




海水蓝成七八种色彩




喜来登里的无边际水池




独木舟




自得其乐的孩子



一天之中海水的颜色是不相同的
从黑色过渡到蓝色



再过渡到银白




这儿还有一个高尔夫球场



只有这样的娘才能抱起这样的儿啊




海滩上的椅子，色彩很炫



沙滩上晒太阳的美女



一下午的时光就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