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童年的记忆片断（一、二、三、四）

西河摸鱼X子 · 发表于 2006-11-1 14:57:00

一块三毛钱 上四年级那年的秋后，母亲又带了弟弟到了部队，我就住到了姥姥家。放寒假还早，于是我就插进了姥姥村的小学四年级。“割草、积肥、拾麦穗，越干越喜欢”的年代，下午基本上是劳动。麦穗早就不见了，草们也早已被割尽。寒风中的寥寥几棵，也早已黄透，没了割的价值。于是只好积肥。“积肥”是学名，其实就是拾粪。主要是马粪、牛粪和狗粪，稀罕时也可拾到人的粪。那时的人，一般也是不舍得在外乱“粪”的，连小便都不乱“便”。有自留地要用，也能换工分。我记得当时有个聪明人慨叹：“要是有个塑料袋常带在身上就好了。那样放屁时可以收起来。灌上点水晃一下，能当半斤氨水使呢！”。是的，那时连找个塑料袋都难。那象现在，舞在空中的、挂在树梢的、缠入车轮的、沾在鞋底的，让人讨厌！拾粪也不是简单劳动，得使用工具。一个粪篮子、一把粪叉子。粪篮子是用棉槐条子编成的一个长圆形的筐，粪叉子是用铁做成的一把三个齿的叉，镶以滑溜溜的木把。我并没有从家里带这些东西，只好使姥爷的。他自己也用，但他一般是在天刚麻麻亮时出门，大亮后不久就回来。时间短，但见效快，多数时候是大半篮子。头遍水有鱼，天亮时有粪。而我一般是午饭后背了粪篮子漫坡转悠。马粪多在小路上，牛粪多在田野里，狗粪多在水沟里或树林中。有一条狗在一棵树下边嗅边转悠，就会引起好几个拾粪人的注意，但谁也不敢靠前，怕吓跑了它。等它蹲一会又要直起腰时，几个人就同时背了粪篮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着那冒热气的地方跑。粪叉子在右手中一挺一挺的，宛然冲锋的勇士。当然是最先到的人得了胜利。其他的人也不恼，只是“嘿嘿”一声，注意力又转向了他方。如先到的人也只看到湿湿的一片时，连同后到的人会笑成一团。我的业务并不熟练。看到了一堆粪，便从左肩上卸下粪篮子，把篮子的口对准它，再用粪叉子铲起后装入篮里。但我看到一个老头的业务非常棒。他是站着把粪铲起，左手一抬，右手悠雅地一甩，那堆粪就乖乖地进了筐，连腰都不用弯。他的绝活让我眼馋，在好容易找到一堆狗粪时，也潇洒了一把。只不过是一半甩在了粪篮子的沿上，另一半甩成了一片无法收拾的狼籍，白白瞎了一泡新鲜的狗屎。虽然业务不熟练，但每个下午也都会有小半篮子的收获。背到学校里，会有劳动委员给过磅。去掉皮重后的数量，就会记在一个笔记本上。年味近时，就该放假了。放假前的最后一天下午，老师先给我们发了下学期要学的书，又每人发了几个本子，之后开始发钱。这让我很奇怪，在家上学时没碰到过。但老师接着就说了：你们这一年中割草、积肥、拾麦穗，生产队里都给你们算成钱了。去掉你们的书费和本子费，剩的钱发给你们带回家。一定要交给家长，我还要问问每个人的家长。最多的发了四块多，我是发了一块三毛钱。把钱紧紧地攥在手里，眼盯着老师，心里扑腾扑腾地跳。老师说：回去吧。我就转身走，手心里已有了汗。心里就想：要是不玩，多拾些粪就好了。<span style="FONT-SIZE: 14pt; FONT-FAMILY: 仿宋_GB2312; mso-bidi-font-size: 10.0pt; mso-asci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font-kerning: 1.0pt; mso-bid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hans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ansi-language: EN-US; mso-fareast-language: ZH-CN; mso-bidi-language: AR-SA;">    回到家，就把钱交给姥姥。姥姥说：你拿着吧，好买鞭炮玩。老师问，我就说给我了。后来这些钱真的变成了鞭炮。那是我放过的最好、最响亮的鞭炮。

黄迪声 · 发表于 2006-11-4 23:24:00

有情有感,有文有章,不动声色,感人悠远~~~~~~~

朱翠华 · 发表于 2006-11-5 09:23:00

改天到诸城去,非你不见哈

朱翠华 · 发表于 2006-11-5 09:24:00

不对,不对,不能非你不见啊,还要见培宏,不然谁管饭啊

叶如眉 · 发表于 2006-11-5 11:50:00

南下北上，抗战哈。三个东东都带有明显的时代特征。有这一段记忆的读来更会感到亲切。我爸也是军人，在部队待了十年，可惜，我还太小时，他就转业了。没有你这样的体验。但常听妈妈和哥姐谈起去老爸部队探亲的情景，与之相似。所以读来仍感熟悉和亲切。

卢川 · 发表于 2006-11-6 21:50:00

是谁要把五湖四海的美女吸引到诸城来？老傅、西河，你们不知道吗，诸城的编制非常紧缺啊？给政府添乱啊？

西河摸鱼X子 · 发表于 2006-11-7 15:45:00

迪声：还有文有章呢。舍了“邂逅”，哪有文章？呵，玩笑，很想有机会见到你。翠华：你你你，该怎么说你？怎么找傅哥就是吃饭的？？？？？那，他的帅怎么办？他的好怎么办？哈，饭其实好办呀。我来管呀：煎饼卷大葱！如眉：太小时老爸就转业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哈。就是呀，小丫头，知道太多了不好的，特别是苦难的事，哈，我说的，你就当瞎话听得了，千万别有同感。我们受的苦，是为了————享福呢，呵，问好卢川：好象越来越不象话哈。怎么敢说傅哥？他不就这个最大的优点吗？（别的优点没这个突出！）。美女们都来诸城市了，不是更好吗？更能发挥咱们诸城市的优势：诸城市，可以是一个市，也可以是“诸个城市”的嘛！

西河摸鱼X子 · 发表于 2006-11-22 14:04:00

洪水后崛起的屋 七四年秋天，是雨的秋天。有时狂若瓢泼，有时细如牛毛，但一直主宰着天空。终于停了一两天，但也没见着太阳，晚上却生出一种异样的声音。“要发水啦——”确切地说，是八月十三日——阴历六月二十九的半夜时分。声音是从一个叫勤的瘸子嘴里发出来的，吓得我直往母亲的身边靠。勤因没有老婆，更没有孩子，家里事少，所以场面上的事参与的就多。那时我的父亲在部队，母亲带着九岁的我与三岁的弟弟与爷爷奶奶分家另过，暂住爷爷奶奶家的南屋。南屋的窗临街，没有花的布窗帘，就从外面放下一个麦秸草编成的草帘。草帘虽厚，但挡不住勤的亢奋中含了恐惧的声音，直钻入我的耳孔：“要发水啦——，准备跑吧——”黑暗中我看不清母亲的眼睛，但我知道母亲比我醒得更早，正侧耳向窗专心地听着外面的声音。她感觉到我醒了，就起身划火柴点亮煤油灯。豆黄的灯光中，我看到了母亲的镇静，心里便不再那么怕了。弟弟还在睡着，母亲对我说：去看看你爷爷和你嬷嬷起来了吗？我还没出门，门就被敲响了。来的是大我六七岁的五叔。他对我母亲说：咱爷说可能要发大水，让你拾掇一下带着两个孩子先走，到沙岭子上去，有人已经去了。母亲和我一起给叫不醒的弟弟穿好衣服后，就有人“哐哐”地砸响窗户：“快上沙岭子上去！要发大水啦！”，我母亲应声“知道了”，于是抱了弟弟领了我，来到北屋门口。爷爷说：你们先走，路上不少人，我们一会就去了。那时的爷爷奶奶只五十多岁，三个叔叔年轻力壮，爷爷的话应是没错。沙岭子是我们村最高的地方，在村东北两三里路的地方，上面全是沙质的土，只能种地瓜和花生。去沙岭子的路上，果然能听到前面有人声，但并没有人与我们同行。云彩很薄，微弱的星光下，我看到路边的沟里水满满的。走到村后不远，沟里的水就漫出来了，路上的水就没过了脚踝，前望是一片明晃晃。这让我稍微镇静的心又惶惶起来。问母亲：什么是“发大水？”，母亲却只管抱着弟弟拉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淌水赶路，没有回答。沙岭子上已聚集了二三百人，有人居然用双耳的黑瓦罐提了煮好的水饺。他们家有多少面呀？我口舌生津地琢磨时，却听到一个老妇人说：“唉，还不知道怎么着呢。六十年一回呀，让我们赶上了！”于是恐惧、绝望的气息，先从老人的身上散发开来，再感染了中年的青年的还有少年的童年的人。我们村西有一条小河，叫芦河，我们习惯于叫西河。靠近河东岸的六七十户，叫“庄里”，我们住在“庄里”东南方的十多户，叫“东南屋”，与“庄里”隔有三四百米。西河里的水暴涨，当然是“庄里”最靠河边的人先知道的。他们有的人晚上根本就没入睡，一直在观察河里的水。也幸亏了他们。而带了水饺和单饼的人，可能穷尽了他们家的白面，应是尚有老人的一家之主的决断。后来满村吆喝并砸窗砸门的，应是大队干部派出的人。组织的优越性，往往在关键时刻显露得更彻底。这不，在人到得差不多的时候，书记命令队长，队长命令组长询问各户人数。我看到五保的一个老奶奶是一个民兵背来的。队长在人群中喊开了：水明天就退了，都不用怕！花生还不到出的时候，都不要扒花生吃。其实连我都知道那时花生虽然还没成熟，却可以吃了。但依稀的光里，只看到人们或坐或站，真就没有扒花生吃的。水漫上来了。手电筒的光柱中，水泛着不大的波，慢慢地向沙岭的高处浸过来。村干部和壮汉们，就都靠过来，把目光伸向村庄处的夜幕。“隆——”，一声沉闷的响，从村里传过来，地有一丝的震动。“不好了，倒屋啦！”，有人惊叫起来。有几个人就要下水回村里去。队长、组长们用力拦着拽回来，正要娶儿媳妇的“老嘹”就抱了头蹲在沙地上抽泣起来。在不断的隆隆声中，东方发白了。沙岭只剩了顶部两三个篮球场大的地方，四周一片汪洋，水面上飘着一团团黄白的泡沫，间或有西瓜、浮柴、树木。大人们个个脸上肃穆中带了绝望，孩子们则因见了这从未见过的光景而激动，一次次地跑到水边查看早已插上的柳树枝又跑回来向大人报告水已退了几指。大人们或默然处之，或不耐烦地把多嘴的孩子扒拉到一边。讨了没趣的孩子们于是把注意力转移到花生上来。这是一片花生地，已被踩得不成样子了。队长早已不再吆喝，拖了鼻涕的“老嘹”也蹲在地上拿了一棵花生，不时地剥开一粒，放到嘴里木然地嚼着。水退的也挺快，不到十点人们就趟着泥汤回到了村庄。村里已面目全非。沟里飘着的，不知是谁家的黑铁锅和一些用秫秸莛杆做成的锅盖。泥土结构的房子倒了一大片，尚立着的残墙连了房梁，如怪兽扭曲的巨嘴。我们住的房子并没有全倒下来，但北墙明显地矮了一截，南墙就高仰了起来，样子如同蹲坐的狮子或狗。我从窗户棂子看进去，泥土的炕已瘫在地上，芦苇编成的席子松垮地盖在上面。大人们忙着收拾那一片狼籍，我们则在村前的小树林里忙着找鱼。沉闷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天空，使找到鱼的我们也不敢欢叫。中午时分，村外来了一挂马车到了大队屋。不久队长就出来说是没受灾的村送来了单饼和大饼，吆喝着让每户派人去领取。太阳从云里钻出来，照亮了大人们欣喜的脸，我们也就开始了欢呼与雀跃。双层翅膀的飞机不时轰鸣着从上空飞过，站在机舱门口的军人都看得分明。丢下的带了降落伞的包并没有落在我们村，于是引发了我们的争论：“肯定也是饼！”，“不对！肯定是饼干！”。帮着盖屋的人是十多天后来我们村的，有四五十个，都是壮劳力。他们带了大绳、夹板、夯等盖房的工具，还带了大锅等做饭的家什。他们有规定：不准喝盖屋人家的茶、不准抽盖屋人家的烟，更不能吃盖屋人家的饭。于是感激的人家便把茶泡在暖壶里，把三毛多一盒的“金鹿”烟埋在搓碎的烤烟下。盖屋的人家只需准备石头、砖、秫秸麦秸和门窗木料，别的什么也不用管。这些大多是从旧屋上拆下来的。新盖的屋比倒掉的屋要好些。最好的就是“四六垛、风火檐”。用夯夯实地基，再用石头垒到地平面，然后垒或九层或十一层砖，就形成了奠基。再在四个角用砖砌上垛，这叫四垛。如在堂屋的门口两侧也用砖砌垛，就叫六垛。中间的墙是用土打的。把横木放在奠基上，两块打墙的夹板安在横木上，中间撑了确定墙厚度的木棍后用大绳固定。往夹板的当中填一层土，用夯夯实后再填一层再夯实，如是就撑起了屋的框。屋框平口后用三层砖叠涩压檐，这就叫“风火檐”。这三层砖一层比一层往外凸出一些，既能防风，又能防火，是用了这种结构的人家时常吹嘘的资本。<span style="FONT-SIZE: 14pt; FONT-FAMILY: 仿宋_GB2312; mso-asci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hans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bidi-font-size: 10.0pt; mso-font-kerning: 1.0pt; mso-bid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ansi-language: EN-US; mso-fareast-language: ZH-CN; mso-bidi-language: AR-SA;">    我母亲领着我和弟弟搬入新房的日子，是七四年的阴历八月二十九。还没干透的后墙上，已用白灰写上了“社会主义好”的方正大字。来看过后终于放心的姥娘，绽开一脸的菊花说：“真是亏得共产党，要不，你们这四间屋呀，可还得几年才能住上。”

西门飞雪 · 发表于 2006-12-9 00:49:00

光看着眼馋,可惜俺生在80年代

艳琴 · 发表于 2006-12-9 16:33:00

呵呵，羡慕啊，这么好的童年，比我强多了

效力 · 发表于 2008-4-21 17:23:00

先不看了，看的眼花；先不评，说的口干。不是请我喝茶吗？怎么还没有动静？那，我就先看到这里，先说到这里吧！
我可不是就想喝你的铁观音啊！我确实是感到：好饭要慢慢吃，好酒细细饮，好茶慢慢品啊
文坛刚走了一半，我将继续走完，先浏览了西河的在去看。。。。。我能看过来吗？这么多大家，这么多好的佳作！渴望的最厚、最长、最广。留着最后享受吧！让我有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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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送“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