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先生外传

嘟噜嘟噜 · 发表于 2011-7-23 17:28:18

差不多先生外传

前些日子胃病又犯了，痛得难受，去看医生，医生除给开了一大堆药，严重警告我：注意饮食卫生，生冷辛辣不能吃，茶叶不能喝，尤其是绿茶；不要生气，保持心情舒畅……谨遵医嘱，几可成仙。

生冷辛辣，我是不吃的，茶叶却是喜欢喝的，尤其是绿茶。新春的绿茶，捏几根放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滚烫的开水沏下去，茶叶上上下下翻滚后慢慢沉于杯底，杯里便有了浅浅的嫩姜黄色，淡淡的清香随着热气袅袅漾出，趁热嘘一口，别提多熨帖啦。我虽然喜欢看绿茶在透明杯子里泡出的那种干净明快的嫩黄色，但因为用玻璃杯清洗起来麻烦，所以平时就用不锈钢杯。虽然喜欢绿茶，但没有它了，便也喝铁观音，龙井片，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好。有一次在父亲那儿喝了一杯红茶，虽然冲出的颜色是我不喜欢的那种暗红色，看起来有点浊重，像放了多少年的陈茶，但喝到嘴里，绵敦敦的，有一股特殊的味道，我也喜欢。

现在医生不让喝茶，我便不喝。开始时，的确有点不适应，毕竟一种延续了十几年的习惯，一下改过来，总不是那么顺畅的。下午上班时，我总是喜欢泡上一杯热茶，边喝连工作。杯里的茶水喝不到一半，我就再续水，到茶冲的快没色没味了，一个下午也就差不多过去了。不喝茶水了现在只好改白水。白水喝不了一杯，便觉得肚子胀得慌，口里却仍是干渴，心里便觉得空荡荡的，一个下午的光景便有点难熬。

好在没几天，没有茶水的日子也就过来了。

原本我就不是个执着的认真的人。

这点，我真像我的老父亲。父亲七十多岁了，一生没什么嗜好。吃的，只要能填饱肚皮就行，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也没什么特别不爱吃的；穿的，有件衣服穿着，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着就好；烟好几天抽一包，有人了就抽根，没人了也想不起抽；酒也喝点，一小杯白酒就醉了，一罐啤酒喝不完就上脸；茶也喝，绿茶花茶红茶，什么茶也行，别人给他什么他就喝什么。我们姐弟戏说老爷子是个最好打发的人，什么都能将就；我和姐姐觉得父亲又是最不好侍候的人，每每回家看老爷子，都为给他带什么犯难。带箱酒吧，回去看看上次带的还没开箱；烟更不能常带，怕他搁串了；茶叶呢，问他还有没有，他就拿出一小包一小盒的，数说这个是谁给的那个是谁买的。所以每次回去，我只好变换着花样带点好吃的。

父亲一生没什么嗜好，一辈子也就那么平平常常，我看我也跟父亲一样，马马虎虎，平平庸庸。

我不像有些人，就喜欢吃单饼或米饭。刚出锅的馒头我尝着很好吃，新摊的玉米煎饼我吃着很香甜，饺子水饺油条稀饭大饼锅贴，没有我特别钟爱的，也没有我特别不喜欢的；果味鸡糖醋鱼，菠菜韭菜大白菜，那样也好吃那样也没说吃不够。凡是别人能吃的，我都吃；凡是别人不喜欢吃的，我也不讨厌。

留长发，飘逸洋气又有女人味，我喜欢；剪短发，干脆利落透着精干，我也喜欢。别人说，蓄发的过程很难受很难熬，不长不短的，扎也不是披也不是，最烦人了。虽说我的头发长得慢，可一天天的不去管它不去理它，慢慢地也就长长了，也没觉得怎么不容易。所以长发留够了，我会毫不犹豫地剪掉，不觉得有多么可惜。

衣服碰上自己喜欢的就买，除了价钱要考虑，从不考虑是不是有自己的风格，是不是上档次。所以，一直以来穿衣服都是很随意，不要说牌子，就是样子也不一定是时兴的。

看人家女人开着车，又潇洒又阔气，我也羡慕；看人家骑电动车，快捷方便，我也觉得不错，可一直到现在出出进进来来回回，我还是骑着我的那辆破自行车，也没觉得怎么不好。

每到秋风起落叶满地的时候，朋友就说，我最喜欢这个季节了，说着还要拣几枚黄叶在手中把玩。我就羡慕，我怎么就没有特别喜欢的季节呢。春暖花开，桃红柳绿的，我喜欢。但春天人软绵绵懒洋洋的，又不那么有精神了，尤其是春天的风，刮得人头发凌乱脸皮干燥，又有点令人讨厌了；夏天，荫浓日长，万物蓬勃，人穿的最少，挣脱了所有的桎梏，是最自由最少束缚的季节，尤其是女人，裙裙摇曳婀娜多姿，是最能展示女人魅力的时节，所以我也喜欢。但上下班路上的酷热难挡，蚊虫的叮咬，苍蝇的嗡鸣，还有什么东西都容易发糗发霉，让人又烦又闷；秋天，天高气爽，喘起气来都格外顺畅，人也格外有精神，特别是空气里总是有一种甜丝丝香喷喷的味道，心里满满当当的，让人觉得特别踏实。气温也是不冷不热的，最适宜人。所以，这四季里硬要挑个最喜欢的季节，我就选秋了。但秋风扫落的满地枯叶，和一场秋雨一场凉的凄清，总是让我有莫名的失意和倦怠。冬天的寒冷和枯寂本来是我最怕的，落了雪的冬天就不一样了。天地一白，万物禁声，人是苍茫中的一介。冬天是最适宜作梦和生长童话的季节。

所以，哪个季节我都爱，哪个季节都不特别爱。

喜欢看书，但我说不出最喜欢哪本书，古典的现代的，小说散文诗歌；说不出最喜欢哪个作家，古今中外的，出名的不出名。哪本书哪篇文章，我也没有深入的研究过探讨过，喜欢过了读过了，也就放过了。

工作上，我从不争第一，也争不到第一。不是我不想争那个第一，是我不具备“把每一件小事都做得很精彩”的素质，我从来不会把每件事都做得万无一失无懈可击。所以处于中流，我很安心，偶尔落在最后，我也不难过的要死，我总会安慰自己：只要有两个人在一起，就要分个第一和第二，有人做第一，就有人要做第二，我为什么就不能做第二呢？虽说我也深知这就是鲁迅深批的阿Q精神，但我也没觉得自己有多么可恶。

人家的孩子考第一，我也馋；人家的孩子吹拉弹唱，样样出色，我也羡慕。但我从来没要求过自己的儿子考第一，也从没下功夫培养过儿子的特长，所以我的儿子也跟我一样稀松平常，永远没有争第一的意识。每次考完试，我问考的怎么样，都回答说还行。我要是说怎么又没考好，人家总是说考得不如我的有的是呢。其实我问的也理不直气不壮，自己都没考过第一，凭什么要求儿子考第一？就像我跟儿子说人家谁谁考了六百多分，比你多了一百多分。一百多分是什么概念？儿子脱口而出：就是你跟百万富翁的距离！

胡适先生有一篇叫作《差不多先生传》的寓言，看后令人捧腹。我怎么越来越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不肯认真不肯算帐不肯计较差不多先生呢，是为差不多先生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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