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衷情

吴心柳

          诉  衷  情
       宿舍里还有些零碎东西要捎回去。   
       在宿舍楼前，遇着李老师，他说他要拿走宿舍里的被子。我说，我的被子前两天就拿走了。漫长的暑假业已开始，学校宿舍楼关门闭窗，被子怕会返潮发霉，还是拿回家保险。
       下楼的时候，见李老师右胳膊夹着被卷儿，左手托着底儿，被卷儿膨大，两个手臂合不拢，身子趔趄着走，吃力得很。时值盛夏，楼内闷热无比，楼外又阳光炽盛，穿过校园到停车场，有近三百米。我说，我跟你两个抬着吧，不是东西多沉，是你一个人这样吃不消。还将就吧，下了楼再说，李老师笑道。
        直到楼门口台阶，李老师才放下被卷儿，我俩分别拽着包裹被卷儿的床单的两头儿，这样不只轻快，关键是走起来得劲儿多了。
       我俩一面小步快走，一面也就在匆忙中说几句闲话。虽是一校同事，然而感觉已经有时间没有面对面拉呱了。李老师笑说:你知道这床被子我盖了多少年？我笑而不答，他兀自接着说道，刚考上民师那年冬天，头一次在离家那么远的外乡镇住校，母亲一气儿给他缝了两床厚厚的棉被！同宿舍的老师感叹说，你看你，一个人有两床被子，可见有一位多么暖心的母亲！1980年代初，绝大多数的庄户人家，生活还很困窘，置办两床被子也不是容易的事儿！我跟李老师年纪相仿，是能体会他内心的那份自豪和感激的。李老师又说:上周上晚自习并值晚班，我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最后一次值班，最后一次给学生上晚自习，最后一次在学校宿舍里依偎母亲亲手缝的被子！如今要退休回家了，那个为我缝被子的人却已经不在了！一语未了，一股浓重的酸涩猛然袭上我的心头！我这才暗暗醒悟，李老师的拿被子跟我并不是一回事儿，他这是在告别学校，告别操劳了半生的教学生涯！待新学期开学，他正式退休的时间也就到了，多半儿是不必回校的了。
        出了学校大门，门外两边都是停车场。哪边儿啊？我问。这边儿，李老师手一扬。
       在班里上课——李老师又兀自说，满肚子的话撑得心慌，可是看看学生，满脸的稚气，满眼的清澈，说些老气横秋的话又怎么忍心？我就只好一直笑，一直笑。
       帮李老师把被卷塞进后备箱，他轻轻说声谢谢，我漫应着说哪用哪用，心底一道落寞的云影悄悄滑过。

蓝凤紫竹

拜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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