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心邂逅

吴心柳

        早起出门儿的时候，雨还只是沾衣欲湿，这才过有十几分钟，匆匆买上菜回来还没等进小区大门，雨却渐下渐紧起来。紧走慢赶，人脚终紧不过雨脚，眼见得二百多步的归程也免不得淋淋漓漓的狼狈。
        进门转弯儿处的楼前，有一处车库改作的杂货店，这时门还未开。它那卷帘门的上方搭了一溜儿绿篷布的遮挡，一臂宽的样子；门下稍稍一点水泥斜坡，铺了绿色塑料毡子，这时早已吸饱了雨水，踏上去吱吱作响汪汪沁水。我和爱人三步两步赶过去，藏身篷布下，雨侵且不能，顿觉心安不少。两人并肩立望那望不尽来路的雨景，连连感叹人的预见何其可笑，连百米距离的雨丝风片也是看不透的，一面又盼望这雨能够体贴人情，哪怕容许喘口气的功夫让我们先跑回家。而头顶雨打遮挡的蓬蓬之声分明越来越响亮、繁密。
        小区路上络绎不断的是缓缓而行的车和急急赶路的伞花，我俩一面故作观望欣赏，一面也暗自羡慕和追悔。"妈，来，来，我们也在这里暂避一避。"身后路上突然传来急急的女声，一位满头华发的老太太，看上去八十岁左右，坐在轮椅上，两位中年妇女随行——看上去该是老太太的两个闺女，一位在后推行，一位一边扶着。轮椅一拐，下了路阶。我俩赶紧往边儿上挪挪，不再并排，而是站成一前一后紧靠着。老太太的轮椅上坡来，一旁的闺女就转到前面来弓背拖拉着。我作势欲上前帮一把，推车的妇女忙笑说不用不用。她们上了坡，把轮椅横了，下了停车。老太太面朝我俩，满脸慈祥，笑着抬手示意我俩往里靠，且说不用站得那么靠外，看淋着了。我俩忙笑回，您放心吧，还远着呢，淋不着。老太太左右观望，见遮挡的另一头还撑着一把遮阳伞，与遮挡相连，她指挥两个闺女把轮椅略略抬起挪到伞下，又回身喊我俩往里挪挪。这老人的一再关照，倒让我俩不好意思起来，我俩只好再次站成并排，站得更靠里一些。老太太的轮椅在抬挪的时候，因为毡子的粗糙，她的体重，两个闺女跟吃力，老太太只好手扶轮椅下地来，身子紧跟着慢慢挪过去。当此之际，我一面醒悟这老人并非完全残废，一面干着急不能上手帮忙，空间太小且毕竟男女有别，人家两个女儿又连声说着不用不用。
        雨依然紧下不停。老太太两个闺女略略一商量，决定一个人回家拿伞。恰是路上一个年轻女子正打了伞往回走，这闺女紧跑过去合用了伞。不多会儿功夫，人就回来了，可见她们住得很近，可能就是前面最近的那排楼。然而另一位闺女却抱怨她，就不能捎两把伞？这一位连说，急了，想不到想不到。于是一人打了伞扶了轮椅，一人调过方向慢慢下坡去，离了遮挡冒雨回家去。老太太还不忘回头望着我俩笑说，我们走了哈，谢谢。我俩忙笑着答礼不迭。人远了，我俩不由得感叹，真是幸福的老太太，幸福的母女！爱人更眼尖说，老太太大大的金耳坠儿，大大的金项链，大大的金手镯，分明日子不错生活无忧。我说，日子再好也要人好，这老太太摊上好闺女无疑啦，愿我们天下做儿子的向做闺女的学习吧。爱人更画蛇添足，说养女胜过养儿吧。
        我俩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直站到雨停才回家。回去的路上，我们还在谈那坐轮椅的老太太母女三人，谈与她们这一次暖心的雨中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