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城信息港城市论坛

 找回密码
 注册

查看: 1233|回复: 8

花开半夏 九夜茴(连载)

[复制链接]

68

主题

360

帖子

2490

积分

高级会员

Rank: 4

积分
2490
发表于 2013-6-25 12:25:2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IP:山西太原


    叶向荣走进警局大厅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女警察领着一对小孩往外走,她一边叮嘱着“要听老师的话”一边停下来朝叶向荣敬礼。而那对孩子显然不懂叶向荣的官衔,仍然自顾自的说话,小女孩绑辫子的丝带松了,小男孩踮起脚尖替她系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呵呵的笑了。
    那样童稚的笑容,让叶向荣狠狠恍惚了一下,他径直走过去,蹲下来看着他们问:“小朋友,你们多大啦?是姐姐和弟弟吗?”
    小女孩有点羞涩,小男孩抢前一步挺着胸膛说:“我11岁,姐姐12岁!”
    “他们是前一阵走私案犯留下的孤儿,今天联系好可以收养的福利院了,正要送过去呢。”女警察在一旁毕恭毕敬地解释说。
    叶向荣点了点头,摸摸男孩子的头说:“要听话,好好念书,姐姐要照顾弟弟,弟弟要保护姐姐。”
    小男孩看着叶向荣,转了转眼睛,突然指着他说:“你有枪么?”
    叶向荣一怔,下意识的摸入怀里说:“干什么?”
    “给我吧!”小男孩大刺刺地伸出手。
    “为什么要枪?”
    “有枪很厉害,这样就没人再欺负我们了!”
    女警察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忙拉住小男孩说:“哎呀,这孩子!谁教你的呀!怎么能要那种危险的东西呢!乖乖听话就不会被欺负了!”
    “我们之前很听话啊,可是照样被欺负。”
    小男孩嘟起嘴,看女警察的眼神有点怀疑和冷漠。叶向荣看着他,紧紧握住他的肩膀说:“小伙子,记住,如果有人欺负你们,可以来告诉我,发生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我的名字叫叶向荣。”
    “找你就行吗?你帮我们?”小男孩专注地看着他问。
    “嗯,找我就行!我帮你!”叶向荣重重点了点头。
    “好!”
    小男孩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女警察看了看门口,有些为难的对叶向荣说:“叶队,车已经来了。”
    “走吧小弟”女孩子很懂事,伸手拉住恋恋不舍的男孩,向叶向荣鞠了一躬说,“谢谢您。”
    小男孩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看他,快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突然大声地喊:“找你真的行吗?叶向荣?”
    “真的行!找叶向荣!”叶向荣朝他挥手,那小小的身影在他脑海里与另一个身影重叠起来,令他禁不住心酸。
    送走那两个孩子之后,叶向荣去了局里档案室。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刑警队叶大队长总是爱去档案室遛一圈,有人说那里记录了叶队手里办过的最大的西街码头10·29案,所以他喜欢在那里寻找力量;也有人说那是让他声名显赫的案子,所以他喜欢在那里标榜荣誉。
    但不管是寻找力量还是标榜荣誉,那个震惊海平市的大案都是带着历史的厚重感而真实存在着的。
    叶向荣望着那一排整齐的落了些尘土的档案夹,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其实来这并不是个舒服的过程,每次看见那些化为简单干瘪文字的资料,叶向荣都觉得自己心底里某个地方硬生生地疼起来。
    随着档案被一起尘封埋葬的不仅仅是他为之奋斗十多年的鲜活的青春,不仅仅是那些年里陪伴过他的鲜艳生命,不仅仅是海平最大走私贩毒案的侦破,还有的是令他至今也无法释怀,曾经在他眼前真实发生又真实泯灭的故事。那是少年间最纯粹的爱,也是最疼痛的梦。
    阳光照射在尘埃上,扬起了搅乱光阴的迷雾,叶向荣闭上眼睛仿佛还能见到那个满身雨水的小男孩怔怔地看着他。那目光并没有因为岁月的累积而模糊,反而像穿过绵长久远的时光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里,永世不忘……
十二岁·遇见
    即使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即使重新选择一百次,也许他们还是会期盼,在十二岁那年的一场相遇……

1约定

    说起叶向荣的履历,在那个轰轰烈烈西街码头10·29大案之前,其实他最先是从祥叔的案子崭露头角的。
    那时候他是刑警队的栋梁之才,年轻有为,跟了不少大案要案的专案组。他干得也格外拼命,事无巨细得一直坚持在最前线,盯点撒线都亲历亲为。在他心里一直有着一种坚定的信仰,他站在正义的一边,而他所面对的,毫无疑问是邪恶的。
    或者说,应该是邪恶的。
    那一年祥叔折腾的有点不像话了,狂妄的结果就是接二连三的出现小纰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人只有一双眼,只能望着前面。不管做什么事情,不管得意还是失意,都要记得看看身后。百密仍有一疏,而这一疏往往决定胜败。就像小伤口致命的道理一样,祥叔也在不知不觉间走向末日。
    总局已经安排有好了收网的时机,逮个最终现场是必不可少的。线人的消息,左右不过这两天,就快有动静了。一般传来的话总有点含糊,祥叔混这么久了,老东西老奸巨滑,鼻子灵得很,叶向荣他们也吃过暗亏。但这次线人很肯定,所以局里更加重视,几个点都是三人值班,叶向荣直接盯最要紧的A点。
    A点在海平市临海的地方,那里最早只是一个小渔村,后来随着海平经济的发展,慢慢地成了块热闹的地方,因为挨着海平最大的祁家湾码头,所以鱼龙混杂。但是贫富之间的差距在那儿划了一条不着痕迹的线,既有新盖起来的楼房,也有几十年不变的低矮民房;既有衣冠楚楚的新贵大款,也有仍靠出海讨生活的渔民。
    快入秋了,可天气却还带着夏末的余热,天闷得像憋在罐子里,傍晚前下起了雨。
    A点只剩下了叶向荣和一个新进刑警,和他一起的老搭档吴强去和女朋友约会了,那家伙30多岁了,典型大龄未婚青年,这主儿也是个玩命的,之前的女朋友都因为工作的原因黄了,这次好不容易谈了个能谈婚论嫁的,是说什么也不会轻易放过了。吴强临撤之前拍着叶向荣的肩膀一脸了然地说:“老叶,我知道你最爱的是案子不是女人,你喜欢祥叔胜过东歌的小姐!所以我保家、你卫国,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了!”
    “妈的!臭小子!”
    想到这里叶向荣狠狠吸了口烟,抬手扔烟蒂的时候,他被楼下垃圾堆前的一个淋着雨的小小身影吸引了。
    那是个游荡在这附近的小男孩,叶向荣已经看见他好几天了。显然他是孤儿,不管什么原因,总之是被父母和社会抛弃了。这在海平市并不奇怪,处于经济高速前进,道德却缓慢倒退的年代,两者之间形成了足够的空间承载这样的人生,叶向荣已经看过太多了。这是世界的问题,政府的问题,甚至上帝的问题,但不是叶向荣的问题。他一个刑侦警察,管不了这么多。
    只不过那个在雨中固执地寻找食物的孩子有着看上去坚强却单薄寂寥的影子,那影子像一根刺似的扎在了叶向荣的心里,时不时地拷问一下他的良心,让他难以忍耐下去。
    叶向荣瞥了眼对面筒子楼仍半掩着帘子的窗户,已经三天了,还是没有动静,他又转头看了看楼下的小男孩,终于还是叮嘱了新刑警两句,拿起伞和饼干跑下了楼。
    叶向荣走到小男孩的旁边为他撑起了伞,孩子很警觉,瘦削的肩胛骨一耸,马上转过了身,狐疑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
    “吃吧!别捡那些脏东西。”叶向荣把手里的饼干递过去。
    小男孩有些犹豫,但眼睛始终盯着那半袋富丽饼干,咽了口吐沫,还是小心翼翼地接
了。
    “你叫什么名字?”叶向荣看着小男孩说,他狼吞虎咽地吃着,刚才冰冷的眸子里闪出了小孩子眼中应有的幸福感。
    “魏……”小男孩咬字不清地说。
    “姓魏?名字呢?”
    “不记得了。”
    “家在哪里?”
    “不记得了。”
    “那怎么到这儿来了?”
    “小时候被骗子骗来的,我跑出来了。”
    叶向荣皱了皱眉,人贩子他也抓过不少个,这些人最可恶,一个人就能毁掉几个家庭,有的小孩从海路被运走,船里就可能被折腾死,简直丧失人性,令人发指。叶向荣看来这孩子也不完全是无家可归,摸摸最近抓的人贩子的底,没准还能找到小男孩的家人。
    “还有么……饿。”转眼间那袋饼干已经见了底,小男孩向叶向荣伸出了手。
    “有,等我上去再给你拿……”叶向荣指指楼上,就在那一瞬,他突然愣住,A点那个半掩了三天的窗帘严严实实地拉上了,这和线人提供的暗号一模一样!
    叶向荣下意识地向楼内跑去,他跑了几步又慌忙折返回来,一把拉住小男孩焦急且严肃的说:“我现在有事,必须走了。你听着,这两天哪儿都不要去,就在这周围等着我,我会来找你,送你回家!记住了,我叫叶向荣。”
    小男孩格外认真的听着他说话,仿佛字字句句都刻在了心里,他使劲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等着你,叶向荣。”
    “对!记住了!”叶向荣迅速地站起来,把雨伞塞在小男孩手里笃定地说。
    在风雨中叶向荣高大的身影透着不可置疑的坚定,小男孩摸着那把尚带体温的伞,觉得这个男人真的会带着自己找到家,记忆中几乎不存在的幸福也即将到来。想到这里,他脏兮兮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丝羞怯的笑容。
    可是小男孩的想象很快被一声尖锐的声音打破了,他惊吓地抬起头,看见旁边一幢住宅楼的三层窗户被猛地打开了,暗蓝色的窗帘被风雨吹散,一个人从这扇窗户里跳了出来,落地时他显然崴了脚,但仍疯了一样跌跌撞撞地朝巷口跑去。
    然而他的奔袭还是失败了,随着又一声枪响,他的小腿被击中,形成了不自然的形状,子弹入肉的声音很清晰,红色的血和雨水融在一起,一直缓缓流淌到小男孩的脚边。
    小男孩早就扔掉了手里的伞,他捂着耳朵蜷缩在墙角,惊恐地看着血腥的场面。顺着刚才的枪声,他在那个有暗蓝色窗帘的窗口看见了另一个人,那个人还是那么的坚毅,只是他的手中稳稳地握着一把手枪。小男孩知道的,那个男人在刚刚才告诉他,他叫叶向荣。
    小男孩颤颤地爬起来,顺着墙根飞快的向远处跑去,风雨浸湿了他的衣裳,却怎么也冲不去空气中那股浓浓的血味……


68

主题

360

帖子

2490

积分

高级会员

Rank: 4

积分
2490
 楼主| 发表于 2013-6-25 12:26:27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西太原

花开半夏 2

2.弟弟

    那天之后,小男孩还是持着恐惧去那个垃圾堆附近等叶向荣了。但是他没有站在明处,枪声与血给他的刺激十分深刻,他害怕自己也会突然面对那个黑洞洞的枪口,可他又不甘心失去这个机会,叶向荣给他的承诺太美好了,从来没人跟他说过,他还可以回家。
    然而他等了三天,直到把夏末的最后一场大雨等完,直到闷热的空气变得冰凉,他也没能见到叶向荣的影子。
    在第三天的傍晚,他几乎站立不住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到了小男孩的面前。他半惊半喜地抬起头,却没看到他想象中的面孔,一个老奶奶站在他面前,她脸上的皱纹很深,笑着说:“孩子,别站着啦,累坏了。”


    小男孩失望的摇摇头,继续往远处望去。这个老奶奶他认得,也经常在垃圾场捡东西,偶尔还会给他些吃的。
    “在等谁啊?我看你站这里好几天了。”老奶奶问。
    “等叶向荣。”小男孩仿佛自言自语地说。
    “叶向荣?哪个呀?”老奶奶扒拉开垃圾说。
    “他说送我回家。”小男孩有些向往地说。
    “你知道自己家在哪里?”老奶奶扭过头问。
    “不知道。”
    “那他怎么带你回去?”
    “不知道……”
    “唉……”老奶奶叹了口气,“不要是骗子啊,这年头什么人都有,谁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听她说的,小男孩不由得又想起那天的血迹,身上抖了抖,仿佛失了力气一般,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没地方去了吗?”老奶奶弯下腰说。
    小男孩含着泪点了点头。
    “可怜啊,要不……跟我回家吧。”
    “回家?”小男孩茫然地看着她。
    “回家吧,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有个地方睡,有口饭吃。”老奶奶费力地直起身,一只手拿着两个空饮料瓶,一只手伸向小男孩。
    老奶奶的话就像充满了魔力,小男孩不自觉地攥紧了她的手,两人慢慢地前行而去,走到巷口的时候小男孩回了一下头,在那个约定的地方,叶向荣最终没有出现。
    小男孩对家的第一印象不是老奶奶那间古旧的小屋,而是看到他们身影而迅速从小屋里跑出来的那个女孩。
    女孩的眼睛干净美丽,雨水打在她的睫毛上,一滴滴的滚落,就像流泪了一样。可女孩丝毫不在意,只是一眨不眨地温和地盯着他瞧。
    “奶奶,这是谁啊?”小女孩指着小男孩问。
    老奶奶有点咳嗽,哑着嗓子说:“好几天了,一直在垃圾堆那边,太可怜啦,一起过吧,好歹是个男孩子。”
    “你叫什么?”小女孩丝毫不嫌脏,紧紧地拉住小男孩的手说。
    “魏……”小男孩怯怯地回答。
    “魏什么?”
    “不为什么!”
    小女孩噗哧一下笑了出来,明媚的笑脸仿佛雨后的彩虹,小男孩从没看过这么好看的笑颜,使劲瞪着眼睛,生怕错过她一点表情。小女孩凑到他眼前说:“不是为什么!是你叫魏什么!”
“不知道……不记得了。”小男孩惭愧地低下头。
    “那叫如风吧!魏如风!我叫夏如画!你听,很合适的!”夏如画又笑了起来。
    小男孩怔怔地望着她的笑容,不由自主的点了头。
    “先来洗洗脸!”
    夏如画拉着魏如风进到屋里,自个冒雨跑到院子的缸里舀了半盆凉水,又颤巍巍地拎着暖壶兑了半盆开水。
    魏如风很久没洗过脸了,在她的注视下,有点别扭地把那盆清水洗浑。
    可夏如画一点没察觉魏如风的小小尴尬,反而很兴奋的样子,捧着他的脸抹开眉间鬓角的泡沫说:“这里,这里还没洗掉。”
    魏如风洗了三盆水才彻底清透了,夏如画很满意的看着他。魏如风的脸有点红,偷偷瞄她一眼,指着她说:“你……那儿沾脏了。”
    “哪儿?”夏如画拿袖子蹭了蹭脸。
    魏如风摇摇头,夏如画说:“我瞅不见,你帮我擦下去。”
    说着她就闭上了眼,魏如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指肚去拂她的右眼眼角,那里有一个小黑点。可这一下并没擦下去,魏如风又凑过去吹了吹,还是没掉。
    夏如画咯咯地笑起来说:“痒痒!”
    “就在眼角,你揉揉!”魏如风着急地说。
    “那个啊?”夏如画如梦方醒,“那个是痣,擦不掉的!我生下来就有,我奶奶说,那叫泪痣,所以我爱哭,要流好多好多眼泪。”
    魏如风似懂非懂,夏如画有点小小的沮丧,使劲揉了揉眼角说:“不好看吧?”
    魏如风连忙摇摇头,那颗痣隐在她眼角下,确实有点像泪滴,也许别人有它觉得不好看,但是夏如画有,魏如风就觉得好。
    夏如画乐起来,高兴地拉着魏如风走进屋里,就像献宝一样地把自己的东西摆给他看。
    “你看这是我的娃娃,奶奶从垃圾场捡来的,别看她少了胳膊,可是还是很漂亮对不对?她叫莉莉,你也可以和她玩。还有……喏!这是我的皮鞋!好看吧!也是奶奶捡的!稍微大了点,但我长大一些穿就好了!你看还有红色的蝴蝶结呢!不过这个不能给你了,你是弟弟,不能穿女生的鞋!”
    “弟弟?”魏如风抬起已然清亮的眉眼说。
    “是啊!你刚刚来啊,所以就是弟弟,我是姐姐!”夏如画理所当然地说。
    “可我比你大呢?”魏如风有点不服气地说。
    “不可能!你看你个子还没我高呢!不信咱俩比!”夏如画站起身,挺直了腰杆说。
    魏如风偷偷地瞄着他们的肩头,不好意思地别过了脸。他向四周看了看问:“你爸爸妈妈呢?”
    “没有了,出海去就没回来,你的呢?”夏如画撇了撇嘴说。
    “我不知道,也没有了吧。”魏如风茫然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还有奶奶,现在还有你!你也是!有奶奶还有我!”夏如画拍了拍床边,笑盈盈地示意他挨着自己坐过来。
    魏如风愣了愣,然后毫不犹豫地窜上了床,紧紧地挨着夏如画坐下了。
    晚上,夏奶奶在原本不宽敞的小屋子里挂了条帘子,魏如风睡原来夏如画的小木床,夏如画和奶奶睡在另一边。
    上床的时候,夏如画揭开帘子对魏如风说:“害怕吗?害怕就到我们这边来!”
    魏如风揪紧了被子摇摇头说:“不怕。”
    夏如画“哦”了一声转过身去,狡黠的转转眼珠,想吓唬他一下,又突然从帘子那边钻了出来,扮着鬼脸大声地喊了一嗓子,魏如风吓得缩成了一团,背靠着墙惊恐地看着夏如画,清秀的小脸变得惨白。
    夏如画没想到他会吓成那样子,内疚不已,忙爬到那边安慰他说:“不怕不怕,是我不是鬼!”
    魏如风抿着嘴唇,闭紧了眼睛,他想起了不久之前的那声枪响,还有和血混合在一起的那场大雨。
    夏奶奶训斥了夏如画两句,又拍了拍魏如风,这才慢腾腾地上了床。夏奶奶很满意,夏如画的父母死得早,她不知道能看护孙女到什么时候。现在家里收养了魏如风,对她来说添份碗筷的事,对魏如风却是养育恩情。虽然现在他还小,但在这里,只要能出海就能讨生活。夏奶奶身体历来不好,所以才和夏如画过得这么苦,而魏如风以后能出海了,就算她不在,夏如画也不至于没了着落。老太太想着,安心地睡了。
    这边魏如风却是睡不着,他躺在床上,终于有了家的实感。突如而来的幸福,让他既兴奋又惶恐。他生怕有一天眼前的一切会消失不见,小时候人贩子承诺他糖果,结果他被从家里骗到了完全陌生的海平市。从人贩子手中辗转逃出来之后,叶向荣承诺带他回家,结果却失约。如今,帘子另一边慈祥的老奶奶和笑容漂亮的小女孩承诺他一起生活,他不知道会不会再次失落。
    晚上屋里一片漆黑,夏如画听得仔细,知道魏如风来回翻身,她悄悄的把手伸到他那边,小声说:“别害怕,把手给我,我拉着你睡!”
    魏如风开始并没反应,夏如画的小手在被窝外面有点凉了,她委屈地刚想收回来,魏如风却轻轻的拉住了她。夏如画很开心,偷偷笑了,紧紧的攥着他的手,满足的闭上了眼睛。而魏如风也终于放松了下来,手心传来的温度让他觉得,这个女孩是一定不会骗他的。是夜,他们相识的第一晚,就这样手拉手地睡着了。
    那年,夏如画12岁,魏如风不详。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68

主题

360

帖子

2490

积分

高级会员

Rank: 4

积分
2490
 楼主| 发表于 2013-6-25 12:27:1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西太原

花开半夏 3

3疑点

  在魏如风住在夏如画家之后的第三天,叶向荣回到那个垃圾场来找他了。可是他没能找到魏如风,向周围的人打听了一下,谁也没太注意这么一个脏兮兮的流浪儿,稍微有点印象的也只是说,这两天都没怎么见到了。叶向荣想了想,没准小男孩那天看见了逮捕现场被吓跑了。他只好叮嘱一下负责那片的警察,如果看见类似的流浪儿再通知他,后来时间一长,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当时的叶向荣根本不会想到,再见魏如风的时候将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叶向荣之所以没能遵守约定来按时把魏如风接走,是因为这些天都在突击审查祥叔的那个案子。其实那个案子一点都不复杂,甚至可以说非常顺利,当天运毒的甲犯很痛快的承认了是从祥叔名下的金宵练歌房拿的货,因为逃跑而挨了一枪子的乙犯和甲犯的口供完全吻合。可是就在吴强他们都欢呼庆贺的时候,叶向荣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苦苦思索了一晚上,从最初开始,线人的消息拿的很准确,正是他们需要的人赃都准的那种,案发时间很准确,正是他们打算收网的时候,毒品数量很准确,正是可以判一下子,不说全灭也至少重创的克数,甚至连乙犯逃跑的时机都很准确,还没等警察这边喊“不许动”呢,他就先掏出了家伙,呼啦啦掀了毒品的袋子,从窗户跳下去了。
    这一切就像……就像是谁精心设计好了一样。
    叶向荣凭借自己多年来的探案直觉,还是在这表面没有丝毫纰漏的审查中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第二天一早起来,叶向荣就奔向了警局,刚一进去就迎面遇见了整理完笔录正准备回家的吴强。
    “够早的啊!带早点没?我快饿死了!”吴强摇摇晃晃地冲叶向荣摆摆手说。
    “正好!笔录做完了吧?你拿给我看看!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叶向荣一把扯住他,就往楼上跑。
    “哎哎哎!什么问题啊?你先让我把饭吃了……”

    吴强被他拽得跌跌撞撞的,两人进到屋里,吴强甩开叶向荣的手,揉着肩膀说:“老叶!你别总怀疑论行不行?我跟你说,我弄的笔录,这案子绝对没问题!从上到下一线到底!”
    “我就想跟你说这个,你做笔录时感觉怎么样?”叶向荣扔给他一支烟说。
    “顺啊!”吴强点着了烟说,“没 费太大劲,两人说的都对上了。”
    “有出入没有?比如描述事件的顺序?”
    “没有啊……”吴强说着说着突然顿住了。
    “你不觉得这是一份过分完美的笔录吗?”叶向荣把本子往桌上一放说,“比咱们的教材都标准!可是,对于两个毒贩来说,其中一个还因为逃跑被打伤了腿,这未免太严丝合缝了吧?”
    “你的意思是……”吴强沉吟起来。
    “好比说咱们想要一个蛋糕,刚想去订做,但马上就有一个蛋糕出现在咱们面前,甚至连口味都是咱们喜欢的那种,那么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想?”叶向荣认真地比划着说。
    吴强看着叶向荣圈成圆型的手指,眼睛一亮说:“有人故意送咱们的!”
    “就是这样!”叶向荣一拍手说,“我的直觉!祥叔之后还有一条鱼!”
    “会是谁呢?如果你分析的对,这人很不简单啊!既了解我们的动向,又熟知祥叔的处事规则,还买通了那两个犯人拼命!真狡猾啊!用我们的手为他干事!坐收渔翁之利啊!”吴强狠狠地一捶桌子。
    “我昨晚想到这里就进行不下去了。”叶向荣掐了烟头说,“祥叔栽了跟头,得利的人太多了,咱们即使发现了不对也很难查到,所以这个人才能这么放心的安排这个局。喂,你想想看,有没有什么觉得别扭的地方,一点点也行。”
    “你要说别扭也不算……只是……”吴强托着下巴走来走去地说,“带粉儿的那个人第一次见我的时候,眼神有点不对劲儿……”
    “怎么不对劲?”叶向荣忙凑前一步说。
    “就好像见过我似的……躲躲闪闪的……”吴强皱着眉头说。
    “那你见过他吗?有印象吗?”叶向荣眼睛一亮。
    “你等我想想……”吴强揉揉头说,“我脑袋里有个影儿……但就抓不住!就这几天的事……你提醒一下我都干吗了?”
    “盯点。”
    “不是。”
    “和你女朋友约会。”
    “不是……哎,我上回跟你怎么说来着?”吴强猛地抬起头说。
    “说这次一定得结婚。”
    “不是!还有什么?”
    “说你保家我卫国,我喜欢案子不喜欢女人,喜欢祥叔不喜欢东歌的小姐……”
    “对!东歌!”吴强一下子窜起来,紧紧拉住叶向荣说,“我知道我在哪里见过他了!就是在东歌夜总会!”
    叶向荣看着吴强,两人兴奋的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说:“程豪!”
    程豪那时候在海平才刚刚冒头,是这一带纷繁混杂的生意圈中新近崛起的一支,说他是生意人其实有点不准确,在海平市内,谁都知道在金宵练歌房隔一条街的地方开一家同种经营项目的夜总会有点不一样的意思。周围的那些店多少都和祥叔有点关系,只有程豪的路子看起来简单单纯,而在这地界儿上,按吴强的说法,简单不了。可是程豪他就有本事让自己看上去仿佛踏踏实实的做生意,又能在祥叔的身边悄然而起。
    所以当叶向荣把程豪的照片放在侯队长面前的时候,侯队长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向荣,程豪的资料看上去可没问题啊!”
    “您也说了,是看上去没问题。”叶向荣像小伙子一样有点耍赖地说,侯队长快退休了,在局里德高望重,但他一直栽培年轻人,很照顾手下的刑警,比起领导更像是长辈,因此,私底下叶向荣对侯队长偶尔有些没大没小。
    “去!少嬉皮笑脸的!你们都让我惯坏了!你这样,吴强也是!上回厕所碰见了,还管我要手纸!这都像话吗!”侯队长愤愤地说。
    叶向荣偷偷地低头一笑,赶忙正色说:“侯队,笔录您也看了,吴强虽然平时不靠谱,但瞎话肯定不会说。而且祥叔那老狐狸这次可有点失态,死活说是别人栽赃他,连和犯人对峙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我认为这事绝对有必要跟一下!”
    侯队长沉吟了一会,慢慢地抬起头说:“现在市里在重点抓经济发展,程豪是去年的优秀企业家,咱们办案子,但也不能随便就去查人家,这样不好交待。”
    叶向荣不服气地嘀嘀咕咕:“优秀企业家就不查啦?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姑息养奸就好交代了?”
    “少胡说八道!”侯队长把笔录使劲扔到一边,瞪着眼说,“你这混脾气给我收着点,什么态度!”
    叶向荣还没被侯队长这么嚷嚷过,心里很不舒服,他觉得自己并没说错,仍旧梗着脖子顶嘴:“那您说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着出更大的事?”
    “叶向荣!”侯队长指着门口说,“你现在马上给我出去!回去好好反省一下你的态度!祥叔这案子你也别管了,让吴强接着审!”
    “走就走!”叶向荣愤愤地站起往门口走去。
    “你是一个警察!你得明白你的职责,更要明白为什么去行使自己的权利!应该怎么行使自己的权利!如果只是觉得有蛛丝马迹就蠢蠢欲动,那你就是失职!我们不是在玩警匪游戏!你懂不懂!”侯队长在他身后大喊。
    叶向荣握着门把的手顿了顿,默默关上门走了出去。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68

主题

360

帖子

2490

积分

高级会员

Rank: 4

积分
2490
 楼主| 发表于 2013-6-25 12:27:5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西太原

花开半夏 4

4年少梦轻

    忙于案子的叶向荣渐渐忘记了魏如风,而魏如风自己也融入了新的角色、新的生活。
    魏如风和夏如画在一起的日子是简单快乐的,他们依然贫穷,在世人眼中可能是不幸的,但是他们心底却有一点微光,足以互相温暖。对于他们来说,没去过天堂,地狱也是好的。
    那时港口的村子还没有日后那么繁华,平日里大人都出海做事,孩子们一放学就扎在一堆玩闹。夏如画兴冲冲地把魏如风带到了小伙伴中间,扣着他的肩膀说:“他是如风,是我弟弟!”
    孩子们围过来,看着这个又黑又瘦的陌生男孩,魏如风被他们盯得不自在,瞪大眼睛,警惕的看着他们。
    “你弟弟哪里来的?”
    “怎么从来没见过?”
    “长的一点也不像你。”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夏如画支支吾吾地说:“奶奶带来的,原来……原来没准在市里呢!”
    “你弟弟会背诗么?”
    “你弟弟去没去过大桥?”
    “你弟弟有变形金刚吗?”
    夏如画卡了壳,眼巴巴地望着魏如风,魏如风垂下脑袋,摇了摇。
    突然谁喊了一句:“我见过他!他在垃圾山那边捡过吃的,是捡破烂的!”
    大家顿时哄笑起了,魏如风紧紧地抿着嘴唇,一声不吭,夏如画红着脸急着嚷嚷:“如风才不是捡破烂的呢!他是我弟弟!”
    “那你弟弟会什么?什么都不会我们就不和他玩!”
    “他……他会跑!跑得快!咱们玩逮人!”夏如画殷切地看着魏如风,这次他缓缓点了点头。
    夏如画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大家闹着围成一圈,魏如风站在中心。他很紧张地回头,只看夏如画一个人。夏如画走过去蒙住他的眼睛,小声说:“没事,逮不到他们,就逮我,我偷偷跑慢点!”
    魏如风忽闪着眼睛,似懂非懂的样子,夏如画冲他眨了眨眼,跑进了圆圈里。
    然而夏如画作弊的小伎俩并没用到,喊完“一二三跑”魏如风就窜了出去,他对面的小孩还没跑出几步,就被他一把揪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他死死攥住那个小孩的胳膊,笑着朝夏如画喊:“姐!我逮住了!”
    夏如画惊讶地看着他,欢呼地跑过去拉住他的手晃悠着说:“如风你真厉害!真厉害!”
    孩子们看魏如风的眼神稍稍变了些,有人不服气,夏如画骄傲地拍了拍魏如风的肩膀说:“如风,来!再玩一盘!”魏如风也骄傲地挺起胸,狠狠点了点头。
    几盘下来,魏如风次次都能抓到人。他手很紧,任凭踢打只要抓住就不放开,四处张望的喊夏如画来看,很是欣喜。
    小伙伴看他总是赢,渐渐没了兴致,不知谁大喊:“不玩了,不玩了!”大家就都停了下来,有的干脆坐在地上喘气。夏如画高兴地拉着魏如风凑过来,两张小脸都跑得红扑扑的。
    夏如画乐颠颠地问:“那玩什么?”
    “寻宝!”有人叫。
    “对!玩寻宝去!” 孩子们纷纷应和。
    说是寻宝,其实不过是村西口修房子,运来了一车沙子,孩子们新鲜,在里面挑好看的小石粒当“宝石”,后来来找宝石的人多了,分不过来,大家就出主意,轮流把自己的一个小玩意当作宝贝埋在沙子里,谁最先找出来这个宝贝,谁就把宝石都拿走。
    小伙伴们呼啦一下往村西跑去,魏如风也跃跃欲试的想跟上去,可夏如画却坐着没动缓。
    “如风,咱们回家吧。”夏如画没精打采地拍拍屁股站起来说。
    “姐,怎么不跟他们寻宝去啊?我跑得快,还能跑!”魏如风甩了甩胳膊,做了个向前冲的动作。
    夏如画笑了笑说:“傻劲儿的!寻宝不用跑!”
    “那怎么玩?”
    “得拿宝贝埋在沙子里,找到就有宝石。”
    “姐!咱们去吧!我给你找宝石!”

    “去不了。”夏如画失落地说,“咱们没有玩具当宝贝,找到宝石也只能给别人。”
    “不是有娃娃吗?”魏如风不甘心的说。
    “娃娃就是他们扔的,我拿去他们会笑话……”
    夏如画沮丧地说,小小的眉头皱在一起。魏如风也失去了刚才的斗志,他明白了,即使他跑得再快,他们也还是没有宝贝。
    两个人站在那儿,艳羡地看着一帮小伙伴跑离他们的视线。夕阳打在他们瘦弱的身上,远远看去就像两支孤零零的小火柴棍,刻着寂寞的标记。
    回家的路上夏如画没有说话,魏如风紧跟着她。夏如画的小泪痣若隐若现,一颤一颤的,就像要坠下来的样子。她有些悲伤的神情深深地印在了魏如风年少的心里,他暗自偷偷许愿,以后一定送给她很多很多的宝贝,让她像玩逮人那会儿一样开心。
    魏如风的愿望没多久就实现了,他陪奶奶去给小卖部进货的时候,捡到了一套十二生肖的瓷玩具。那玩具必然不是好的,牛少了犄角,老虎没有尾巴,整套里唯一没有磕碰的就是小鸡,虽然鸡冠掉了点颜色,但还是完整的。
    魏如风用报纸包好,一路捧着。一进家门,魏如风就献宝似的把玩具递到夏如画眼前,夏如画拆开纸包,惊喜的叫了出来。两个人小心翼翼的把那些缺尾断肢的生肖摆在桌子上,趴在旁边紧紧地盯着,好像生怕它们长了翅膀飞走。
    魏如风把小瓷鸡托在掌心说:“姐!咱们也有宝贝了!”
    “嗯!明天咱们也玩寻宝!要把那些宝石都赢回来!”夏如画兴高采烈的说。
    第二天傍晚,他们早早地就招呼来了小伙伴们。夏如画握着小鸡,从每个孩子鼻子尖下扫了一遍,说:“看见没?你们都没有吧!这个就是今天的宝贝!谁找到它谁就得宝石!”
    孩子们都没见过这样新鲜的玩意儿,争先恐后的把小鸡埋在了沙子里,生怕被别人占了便宜,抢了先机。夏如画站在沙堆的最上面,抹平了他们踏过的痕迹,偷偷瞅着魏如风,魏如风朝她点点头,夏如画笑了起来,神气地喊:“预备!开始!”
    孩子们争先恐后地涌上去,魏如风也混在中间,夏如画从沙堆上跳下来坐在一边,数着罐头瓶子里五颜六色的小石头,笑眯眯的挑最好看的攥在手心里。
    然而夏如画慢慢地笑不出来了,时间过去了很久,可是小鸡却还没被找到。很多孩子都不耐烦起来,又过了一阵儿,有的嚷嚷着尿尿,有的被爸妈喊去吃饭了。后来夏如画也着急地加入寻找小鸡的队伍,没人说她犯规,因为大家都没力气找了。
    到最后沙子堆前只剩下了夏如画和魏如风两个,他们身上都沾满了泥沙,一边翻沙子一边呜呜哭着。夏如画的小辫散开了,她也顾不上扎,只是哽咽着念叨:“我的小鸡呢?小鸡哪儿去了?”魏如风抹着她脸上的眼泪说:“姐,别急!我给你找,一会就找到了。”
    那天他们一直找到了晚上九点多,但还是没有找到那只小瓷鸡。夏如画抱膝坐在地上,魏如风靠在她的旁边。
    “找不到了,咱们的小鸡丢了。”夏如画吸着鼻子说。
    “姐,别哭了,以后我再送你,送你好多好多。”魏如风拉起她说。
    “骗人!你又没钱!”夏如画撇撇嘴说。
    “长大就有了!我要挣钱,把你想要的,都送给你!”魏如风一板一眼地说。
    “那你什么时候长大?”夏如画挑起眼睛看着他。
    “快了!就快长大了!”魏如风使劲挺了挺瘦弱的背脊。
    夏如画看着他保证的样子,噗哧一下笑了,她指了指沙子堆说:“咱们在这做个记号吧,等你长大了,也别把它忘了。”
    两个人认真地垒了个小小的土堆,夏如画找了根树枝插在沙子里。回家的时候,他们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看。
    那会儿他们还小,魏如风的梦想简单到只要替夏如画找到一个让她开心的玩具就好。而在那个地方,不仅埋下了他们少年时代珍爱的小小玩具,还埋下了日后情深义重的绵长种子。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68

主题

360

帖子

2490

积分

高级会员

Rank: 4

积分
2490
 楼主| 发表于 2013-6-25 12:28:32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西太原

花开半夏5


5只有一个

  慢慢的,夏如画长成了附近渔村里漂亮的女孩子,再也没人因为她没有好的玩具而不和她玩。人不应只看外貌的,但长得好的人会让人更愿意去了解内在,于是更容易被发现优点,更被大家喜欢。夏如画就是如此被街里的人们理所应当的宠爱着。
    然而,魏如风对她的美丽很漠然。每当邻里间笑着称赞夏如画时,他都在一旁默然不语,对于夏如画拿回的那些别人送的小零嘴、小礼物也都不屑一顾。有一次还因为他死活不吃后院虎子送的糖果和夏如画闹了两天别扭。没人特别注意魏如风,在鲜花一样的夏如画旁边,这个留着寸头瘦瘦的小男孩就像一块石头一样,丝毫不起眼。也只有夏如画总是回过头冲他笑笑,喊着他的名字,和他走在一起。
    稍大一些的魏如风不和其他的小孩玩了,而那些孩子也都不喜欢魏如风。夏如画从没特别仔细地在意这些,直到偶然看见那场男孩子之间的小小战争才隐约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不和魏如风玩。
    那天夏如画放学回来在巷口看见了魏如风拦住阿福,阿福住在临街,他妈妈是南方人,总软软地喊他阿福,于是小伙伴们也都这么叫起来了。阿福总送给她漂亮的玻璃珠子和雨花石,但是从没给过魏如风什么,两人也没在一起玩过。
    夏如画刚想走过去,却在听到如风的话时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魏如风清晰响亮地说:“你别来我家了。”
    “为什么?我去找你姐又不找你!”阿福瞪了他一眼。
    “别来找我姐了。”魏如风说。
    “你管得着么?我就爱找你姐玩!”阿福仰着眉毛说。
    “我姐只爱和我玩。”魏如风梗着脖子说。
    夏如画微微有些吃惊,阿福笑了起来,指着魏如风说:“得了吧!谁都知道你是夏奶奶捡回来的!我们从小一块玩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垃圾堆旁边找吃的呢,我们谁都不爱和你玩,如画也是看你可怜才和你玩的……”
    阿福仍继续说着,但他还没有说完,就被魏如风打倒在了地上。
    “你疯啦!”阿福怒气冲冲的爬起来,挥起拳头就向魏如风打去,转眼间两个人就扭打成了一团。夏如画惊讶的站在一旁,却没跑过去拉开他们,因为她看到虽然阿福比魏如风高大,但却是魏如风占了上风,他打得狠,拼命的狠。还有,夏如画也很想知道,为什么魏如风为了不让阿福找她而打架。
    不一会,阿福就告饶了,如风的脸也肿了起来,他不依不饶地说:“不许再找我姐!”阿福连连答应,战战兢兢地走出小巷,拐过巷口的时候,他看见了默默地站在那里的夏如画,忙低下头红着脸跑走了,居然都没敢说一句话。
    夏如画没瞧阿福一眼就走到如风身边,摸摸他肿胀的脸说:“疼不?”
    魏如风摇摇头,皱了下眉头避开了她的手。
    夏如画有点生气,讨厌他不理人的态度,板着脸说:“干吗跟阿福打架?回家奶奶肯定得说你!”
    魏如风不吭声,夏如画更生气,说:“谁说我只爱和你玩了!你和人家打架,他们都不和我玩了怎么办!”
    魏如风抬起头,望着夏如画,眼底里有着一种无法触摸的寂寞,一字一句的说:“姐,你是觉得我可怜吗?只和我一个人玩不行吗?只有我一个不好吗?”
    他的眼神很纯净,纯净且坚定。
    夏如画怔怔地和他对望。
    她没觉得和魏如风玩多么的有意思,因为他不如虎子主意多,也没阿福会逗人。但是和魏如风在一起,她觉得特别舒服,因为只有魏如风是会一直陪着他的,不仅在学校能看见,不仅吃完晚饭可以看见,而是每时每刻都能看见的人。
    魏如风会攒了好几月的一分两分的钢镚儿,买夏如画最爱吃的豆沙粽子回来。其实夏如画从来没说过自己喜欢豆沙,能有粽子吃还挑馅儿是很奢侈的事情,只是很久以前那次吃粽子,她唯独吃了豆沙的两只,魏如风便默默记下。
    魏如风会为她去摘各种各样的花,春天有串红,夏天有喇叭花,秋天有海棠,冬天有小雏菊,因此夏如画简陋的小床前,总飘着甜甜的花香。
    魏如风会每天在学校门口等夏如画下学,很自然地拿过她的书包,为她撑伞,踮起脚尖把奶奶给他的围巾围在夏如画的脖子上。
    魏如风会在夏如画噘着嘴洗碗时,走到她身边把她挤开,粗手粗脚的在池子边干起来。当夏如画不小心把盘子摔坏的时候,会大声对奶奶说:“是我不小心!”
    夏如画在那天就这么突然发现,原来瘦瘦小小的魏如风一直站在她身边,当虎子、阿福都不在时,他也永远站在那里。而夏如画有些偷偷欢喜,其实她心底里很开心魏如风这样子。
    “好吧,只有你一个!”夏如画笑着捧起他的脸说,魏如风很害臊似的躲开她的手,但眼神里是说不尽的快乐,两个人嘻嘻哈哈地一起跑回了家。
    就这样,儿时不以为然的承诺悄然埋下,随着他们的成长慢慢地生成坚韧的结,命运也许那时就开始纠缠,只不过,他们谁也没能看透。
    傍晚,阿福妈带着阿福来他们家告状,魏如风立在旁边一声不吭,只是夏奶奶不住的道歉,颤巍巍的塞了好几个豆包到阿福怀里。阿福妈说了个够,走的时候还愤愤地啐道:“来路不明的衰仔也敢往家领,哎哟,长大变狼害了你们!”
    夏如画生气地瞥了阿福一眼,清亮地说:“我弟弟才不是狼!”
    魏如风也抬起头,他一对眸子冰冰冷冷的,阿福妈看着有些发颤,忙搂着阿福走了。
    夏奶奶没说如风什么,她总是不说他的,只是默默摇头。夏如画以为雨过天晴,没有半点不高兴。而魏如风却悄悄地走到夏奶奶身边说:“奶奶,我以后不打架了。但是我一定会保护姐姐的。”
    夏奶奶低下头,看着这个眼神坚定的孩子,轻轻叹了口气。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68

主题

360

帖子

2490

积分

高级会员

Rank: 4

积分
2490
 楼主| 发表于 2013-6-25 12:29:2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西太原

花开半夏6

6编号1149

    侯队长的问话让叶向荣足足思考了几年。
    这些年来,叶向荣一直在私下关注着程豪的动向,他亲眼看着程豪慢慢地走到社交界的前面,温文尔雅、冠冕堂皇的开了贸易公司,涉足影视,投拍了不错的电影,和知名的女明星传了传绯闻。使得所有人都慢慢地抬起头,仰望着这个精明的企业家。
    而叶向荣却明白,程豪用一股不知名的资金演绎了这段辉煌,而辉煌又足够遮蔽人们的目光。看似温良的这个人,毫不客气地蚕食了祥叔的一些产业,甚至比祥叔更贪婪,现在他正笑眯眯的舔着爪子,不知道下一步会吞下什么。
    这些疑惑和研究最终都化成了厚厚一沓报告,摆在了侯队长的办公桌上。
    叶向荣被侯队长叫来的时候心里很忐忑,走在办公楼里,手心脚心都出了汗。进到屋里,侯队长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指指远端的椅子让他坐下,只是拿着他那份报告细细地看了起来。
    屋里老掉牙的挂钟响着“哒哒哒”的声音,叶向荣咽了口吐沫,感觉比出现场还紧张。
    侯队长终于翻完了最后一张纸,呼了一口气说:“没想到你小子还挺能坚持的,偷摸搞了不少东西嘛!局里对程豪这个疑点很重视,现在市里决心严厉打击上游犯罪,坚决不让犯罪分子借着发展经济的机会,实施犯罪活动!你说说你具体的想法吧。”
    “真的?我就说一定得查下去!程豪绝对不是好鸟!”叶向荣十分兴奋,一扫刚才拘谨的样子,冲到侯队长办公桌前说。
    “回去坐好了!刚想夸你这回表现不错,就又一副毛毛躁躁的样子!怪不得吴强都要娶媳妇了你还要耍单儿!就你这样,能找到对象吗!”
    叶向荣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讪笑着说:“呵呵,我还以为您又不让我查了呢,其实咱们又不是捣乱抓人,为的不也是能有公平、合法、稳定的经济发展环境吗!”
    侯队长摇摇头说:“你这种查法肯定不行,别说局里不通过,你折腾到市里去也一样不让!”
    “啊?您什么意思?到底查还是不查啊?”叶向荣一下慌了神,愣愣地说。

    “你就不能换个思路?非走正门和人家硬碰硬不可?”侯队长若有所指地说。
    “正门不走您还让我走后门啊……”叶向荣说着说着一下子停住了,眼前一亮说,“侯队!我明白了!我知道怎么做了!”
    侯队长扯着嘴角笑笑,坐在椅子上说:“你说说。”
    “卧底!”叶向荣凑到侯队长桌前说,“安排个卧底进去!彻底摸摸程豪的脉!把问题给他解决在老窝中!咱们海平绝对不能再出一个祥叔了!”
    侯队长缓缓点了点头,严肃地看着叶向荣说:“叶向荣,我委派你负责这个案子!你再出一份详细的报告!卧底单线对你,你单线对我,注意保护卧底安全,查清程豪的经营状况和幕后黑手,决不姑息违法行为!”
    “是!”叶向荣满脸红光,利落的敬了个礼。
    叶向荣第一次见1149是在海平市的一家地下旅店里。他进来的时候带着楼道里的一股霉味,让叶向荣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坐!”叶向荣腾了个地儿说。
    卧底警察“唔”了一声,随意地靠在了那叠成一团有些泛黄的被子上。叶向荣看着他,怎么也觉不出他和自己是同一类人。
    “侯队说你以前做过3年卧底?”叶向荣压抑住自己的疑虑,认真地问。
    “嗯。”他不以为然地点点头说,“知道这事的也只有侯队了。”
    “侯队亲自和你联系?”
    “不是,和我联系的那个人牺牲了。”他有意无意地瞥了叶向荣一眼,看得叶向荣心里一阵别扭。
    “案子侯队跟你交待了,我想咱们还是要沟通一下……”
    叶向荣还没说完,卧底警察突然一下子站起来,拉开门朝外面喊:“妹子,给俺打壶热水中不?”
    就站在他们隔壁房间门口的服务员态度冷淡地说:“自己去服务台拿壶去!”
    “唉,唉!”卧底警察缩首缩尾地应着,一点也看不出刚才的冷静。
    叶向荣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说:“你耳朵真灵!”
    卧底警察恢复了漠然,淡淡地说:“习惯了。”
    “你有什么想法?”叶向荣暗自咽了口吐沫说。
    “做调酒师,然后找机会获得信任,程豪现在是用人的时候,东歌夜总会前一阵分别招了三拨人进去,但前天就辞退了两个。程豪很冷静,而且心思细腻,所以不能操之过急,要慢慢来。”卧底警察说。
    叶向荣没想到他已经这么详细地调查了程豪开的东歌夜总会,甚至连最近的人事变动都清楚了,不由对眼前这个看上去岁数不大的年轻人更加有了一丝敬意。不过叶向荣仍有点不太喜欢他,可能是和吴强待惯了,他觉得自己的同事都该是有着满腔热血,靠近一点就能给捂暖的人,而不应是眼前这位这样,淡的分不清颜色。
    “现在主要还是争取能靠程豪近点,有事我会联系你,你注意保护自己。”叶向荣看看手表说。
    卧底警察点点头,丝毫看不出认真的样子,拎起水壶说:“嗯,我先打趟水去。”
    “哎!”叶向荣叫住他。
    “嗯?”卧底警察回过头。
    “你要是不想做,我就跟侯队说,你放心,局里那边还比较尊重个人意愿,你已经做了这么久了,不会有什么事的。”叶向荣微扬着头小声说。
    卧底警察愣了愣,张嘴比了比口型。
    叶向荣也愣了愣,随即笑着说:“兄弟,俺叫你啥啊?”
    卧底警察瞥了眼门口说:“就1149吧!”
    不一会,叶向荣就听见了楼道里1149那熟练的带着点乡土味的西北话,他看着房间门上漆涂的1149号牌,不禁弯起了嘴角。
    1149刚才的那个口型是说:我也是警察。
    叶向荣走出小旅馆的时候满怀着憧憬,那年海平的冬天格外的冷,可他的脸却兴奋得通红。然而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就从这个让大海浮冰的日子开始,会慢慢发生那件震惊海平的大案。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68

主题

360

帖子

2490

积分

高级会员

Rank: 4

积分
2490
 楼主| 发表于 2013-6-25 12:30: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西太原

花开半夏7

1运转
    魏如风和夏如画终于慢慢长大,外面世界的风起云涌他们没有丝毫的感受,只是他们的日子也不平静,因为就在那年年末的时候,夏奶奶没有任何征兆地离开他们了。
    开始老太太只是有些感冒,不停地咳嗽,夏如画劝她去医院但她却死活不肯,念叨着说:“明儿就好了,去花什么钱!你以为那些大夫就医得好?检查费要花好些个!不如多喝些水哩!老天爷真要收人,那谁也拦不住。”
    夏奶奶的明日迟迟不来,末日却终于临近。那天傍晚他们放学回来,夏奶奶在椅子上已经弥留了,她盯着魏如风看了很久,最后看了夏如画一眼,仿佛预见了什么,叹了口气,没说一句话就睁着眼睛离开了。夏如画当夜哭得死去活来,魏如风一直攥着她的手,片刻不离。
    办完夏奶奶的丧事,夏如画从未深刻感觉到的生活压力,活灵活现的摆在了她面前。她不像魏如风,没过过颠沛流离的日子。以前只是穷,没有好的享受,但可以吃饱穿暖。房子是早就有的旧屋,原先她爸妈能出海时家里情况还不错,但海难去世后家里就马上窘困起来。夏奶奶这两年在门脸弄了个小卖店,还能够一老两小的开销。但夏奶奶去世后,小卖店没人照看已经不能开张了。夏如画和魏如风混混沌沌的坐吃山空了几个月,终于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
    奶奶去世的时候,兜里有一包用手绢包着的钱,想是她最后回光返照,怕两个孩子找不到积蓄而特意放的。夏如画一直不舍得动,可是肚子不知人情,也不能就这么生生饿死。忍了几天,夏如画还是翻开手绢,抿抿嘴唇,揣在怀里去了菜市场。
    市场就在村子东口,魏如风回来时正看见夏如画蹲在一个菜摊旁边讨价还价,她穿了一件她妈妈留下来的衬衫,衣服有些大,她在袖口挽了好几层才露出细白的手腕。那衬衫已经很旧了,背部还有一个刮开的小洞,小洞随着夏如画翻腾的动作颤颤的露出一些她皮肤的颜色。
    “这么少总行了吧?”菜贩有点无奈的把手里的几根扁豆又拿出去了一点。
    “再少点。”夏如画摇摇头说。
    “小妹,哪有你这么买菜的?这点还不够猫吃呢!”菜贩把扁豆都扔回摊里,拍了拍手起身,不想再做她的生意了。
    “叔叔,我家就我和弟弟两个人,我们没钱。”夏如画怯怯地说。
    菜贩看了看眼前瘦弱漂亮的孩子,叹了口气,从摊子上抓了一把扁豆,塞给夏如画说:“得了,给你拿点!走吧走吧,甭给钱了,看着怪可怜的。”
    夏如画看着怀里比刚才要的还多的扁豆,笑开了花,她说了好多个谢谢,红着脸转身跑回了家。魏如风没跟上去,他看着夏如画乐颠颠地跑远,看着她后背那若隐若现的破洞,狠狠吸了吸鼻子。
    晚上吃饭时隔壁院子的王奶奶端了盘菜过来,魏如风忙起身给王奶奶让了地儿坐,夏如画接过菜说:“王奶奶,您不用老给我和如风拿吃的,我们俩够。”
    王奶奶瞥了眼桌上的一小盘炒扁豆说:“我和你们奶奶是好几十年的老姐妹,就别客气了,快吃吧,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两人都饿了,又道了谢,就闷头吃了起来。
    王奶奶看着心酸,说:“如画啊,要不你跟你弟还是去福利院吧,我听市里的人说了,挺好的,你们俩这么凑合着,太苦了。”
    夏如画拿着筷子愣住了,还没等她回答,魏如风猛地抬起头说:“不!王奶奶,我们不去!我们两个能行!”
    魏如风的目光很坚定,夏如画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点点头说:“嗯,王奶奶,我们都大了,不合适去那地方,人家也不一定愿意要我们,觉得不好管。赶明我去找点活干,我们也不要怎么着,好歹能混口饭吃就成。”
    夏如画冲王奶奶笑了笑,王奶奶长叹了口气,又叮嘱了他们几句这才走了。魏如风扒拉了两口,把两盘菜都推到夏如画面前说:“姐,你吃吧,我饱了!”
    “你吃那么少那够啊!再吃点!”夏如画又推回去说。
    “不用,我在学校吃同学的饼干了!”
    “瞎说!刚才还听你肚子叫呢!”
    魏如风笑了笑,固执地把菜都拨进夏如画的碗里,拿起自己的空碗,去水槽旁边刷了。他很高兴夏如画能和他一样想,他是坚决不会去福利院的,因为他潜意识的抵触和夏如画分离的可能,他恨不得自己能承担夏如画的所有生活,即使在现实面前有点无能为力。
  那天之后夏如画连着几个晚上都盲目地在巷子里转,她想学着周围的孩子出去打工,却没有地方要她这样还要念书的零工。天黑透的时候下起了雨,各家小店都打了烊,夏如画一无所获。她觉得很无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很饿,淋着雨,浑身都湿透了。她想起奶奶,那种冰冷的感觉让她以为自己大概也快死了。快到巷口的时候,夏如画朦朦胧胧地看见了站在雨帘里的魏如风,他默然不语,举着伞朝她走过来,小心的站在她身后。
    “别跟着我了!”夏如画突然扭身冲魏如风喊,“跟着也没用,我找不到工作,我们要饿死了,我们怎么办?你说我们怎么办?……”
    饥饿令夏如画失去了有限的理智,她语无伦次地大喊大叫,魏如风一直举着伞跟着她,把她护在雨水淋不到的地方,自己却淋个透湿。夏如画茫然地抬起眼,眼泪像决堤一样混着雨水倾盆而下。
    魏如风深吸了口气,握着夏如画的肩膀,斩钉截铁地说:“姐,我不上学了!明天我就打工去!我绝不会让你饿死!我们俩要一起活得好好的!”
    夏如画一边哽咽,一边惊讶地望着他。
    她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魏如风已经高过她一头了,原来瘦瘦小小的魏如风竟然变的很强壮。还有,他的唇边长出了毛茸茸的胡子,而她也鼓出了小小的胸脯。他们都长大了,从男孩子与女孩子向男人与女人跨进。命运不由选择,时间不能重置,现在的他们即使没有了奶奶,也必须要独立地活下去。
    魏如风的手臂很用力,夏如画的肩膀在他手里显得格外单薄,他眼神坚定地看着她,夏如画张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在现实面前,夏如画终究还是比他软弱。
    两个人挨在一起慢慢走回了家,魏如风走在夏如画旁边,她感觉不是那么的饿了,也不哭了。那个在巷子里快乐嬉戏的小女孩终究不可避免地成为了过去。魏如风也不再是默默无闻的恳求在她身边的小男孩了。
    那时的他们虽然走在同一条路上,但未来已经不知不觉的把这两个人分开了一点点。至少,魏如风已经从夏如画的身后走到了她身边。
    而此时的1149沉寂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仿佛真是做起了踏踏实实的打工仔,弄得叶向荣有点不知所措,找他也不是,不找也不是。
    就在他踌躇为难的时候,那边却突然有了消息,很简单的三个字:有问题。
    叶向荣收到消息立马跟打了鸡血一样,一蹦三跳的跑到侯队长的办公室汇报。侯队长沉思了一会儿,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烟灰缸边缘,叶向荣紧张地盯着他的指尖,等着他下新的命令。
    就这么过了一刻钟,侯队长才慢慢地开口说:“让他继续盯下去,争取打入内部,但不用急于一时,合适的时机我们这里可以配合他。还有,一定要注意安全。唉……他可能以为会早点结束呢,我答应他的事又要拖一拖喽……希望在我退休之前,他能完成这个案子!”
    “是!侯队,1149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啊?”叶向荣想起那个有些暗沉的身影,疑惑地问。
    “他没有顾虑,他的顾虑在上次任务时已经没了……”侯队长转向窗口,指着远处的大街说,“就在那里我答应过他,下次让他堂堂正正地带上警徽,可是我食言了,而那个想看他带警徽的人也永远都看不见了。向荣,我们必须要坚定我们的信仰和职责,因为这就是我们活着的勇气和力量。1149是一名出色的警察,但是却不是一个出色的……算了,不说了!”
    叶向荣有些懵懂地看着侯队长,那时候他并不能完全理解这些话,但是却仍然体会到了暗暗的悲壮。
    又过了一阵,1149仍然在东哥夜总会不咸不淡地干着,可是东歌门口又贴起了招调酒师的告示。1149明白,自己已经处在游戏圈的边缘,如果不迈进,就即将被踢除。回给叶向荣消息那天,他抽了一宿的烟,最终下了决定。
    半年后,1149“不小心”招惹了祥叔的人,因聚众闹事被拘留15天。
    表面上程豪给足了祥叔面子,1149刚一出来,就被东歌不客气地开了,那一个月间,1149被围殴四次。最严重的一次,肋骨折了一根。
    1149从医院里偷跑出来,连夜回到东歌再次苦求程豪收留,一口咬定祥叔收拾他是不给程豪台阶下。程豪默不作声,但替他偿还了在祥叔那边欠下的债单。
    潜入东歌两年后,1149终于向前站了一点,叶向荣拿到的消息渐渐明朗,这次更简单,只有两个字:走私。
2两个人的世界
    魏如风最终还是辍学了,他在祁家湾码头找了份工作,做搬运工。海平市这两年经济发展迅速,码头那边最缺人,男孩子比女孩子好找工作,魏如风个子高又强壮,包工很爽快地就接受了他,一个月500块,管一顿中午饭。
    这点钱好歹够姐弟俩活下来了,但日子比以前还要苦一些。夏如画本来也不想念了,要和魏如风一起出去打工。但是魏如风死活不同意,他知道夏如画的功课好,也爱读书,肯定能考上大学,而且他也不愿意让夏如画去受那份罪。在码头干了几天他就明白了,讨生活不容易。
    魏如风在码头遇见了阿福。他中学还没念完就出来打工了,夏奶奶还没死时,就总听阿福妈过来显摆她儿子能养家。阿福已经在码头干了两年,和码头仓库的仓管队长已经混熟了,在一群工人中很有点头头的架势。
    魏如风来这里的第一天,阿福就认出了他。虽然两人自童年时代之后就在没什么接触,但那场架让阿福很咽不下气,因此处处为难魏如风,不是少算箱子,就是克扣饭菜,还挑着其他的工人一起排挤他。但魏如风既不反抗,也不抱怨,默默都忍了下来。他打小就受过苦,不在乎这点小把戏,况且他也明白,现在挣钱比争气重要。阿福折腾了几天,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就作罢了。
    夏如画继续上学,她念书很刻苦,因为她知道是魏如风的付出才让她有了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的权利,而她自然要将这份权利发挥到极致,恨不得把魏如风那份也一并学下来。她常对如风说,一定要念大学,然后毕业挣钱再送他回去念书。魏如风总是笑笑不说话,他很清楚自己已经不可能再走回那条路了。
    偶尔魏如风收工早,也会像以前一样到夏如画学校门口去接她,照例替她背书包,再从怀里掏出各式各样的点心给她。魏如风骑着破旧的自行车,夏如画坐在后面,一边聊着天一边慢悠悠的回家。
    那时候挺拔的魏如风已经很引人注目了,只是夏如画自己还没注意到这点。
    有一回,夏如画的同桌林珊就跟她念叨了起来:“总来校门口等你的帅哥是谁啊?你男朋友?”
    夏如画做着习题,扭头随口说:“你说如风啊?他是我弟弟。”
    “哈!是弟弟!真棒啊,这么帅的弟弟!哎,他有没有女朋友啊?”林珊兴奋地说。
    “他才多大?哪来的女朋友!”夏如画从没想过这样的事,不自觉地摇了摇头说。
    “切!都十几岁了,谁没有个喜欢的人啊!你以为都像你,从画里走出来的似的!一天也不说几句话,只知道做功课,哪有机会认识男生!这样吧,你把你弟弟介绍给我,我再介绍别的男生给你,怎么样?”林珊蹭着她的肩膀,笑眯眯地说。
    “我才不要!”夏如画一下子脸红起来,林珊拉着她好一阵笑。夏如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这才拍着胸脯说:“好了好了,不逗你。我知道你是好学生!不过下次你弟弟来一定要叫我,你别忘了啊!”
    “好吧。”夏如画随口应道,这件事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从此以后,每次放学林珊都盯着窗外的校门,生怕与魏如风错过。她还总问夏如画关于魏如风的事情,什么他的生日,血型,喜爱的颜色,偶像等等。但很多问题夏如画回答不上来,在他们的生活中,一切只是在自然继续,尚还没有喜好、挑选的权利。
    终于,不久后的一天,当魏如风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口时,林珊总算美梦成真。她把夏如画拉到卫生间,用带着蝴蝶结的皮筋重新绑了辫子,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兴奋地说:“如画,好看么?”
    “好看。”夏如画望着林珊娇俏的脸蛋说。她从来没买过什么装饰自己的小玩意,衣服也每天只穿校服,对于漂亮并没有什么追求。然而看着林珊美丽的样子,想想她即将款款地走向魏如风,夏如画心里突然有点难受。
    夏如画也照了照镜子,镜中的她因为营养不良有点瘦弱,脸色略显苍白,大大的眼睛很茫然,五官的线条很美,却没有身边人来的新鲜。
    “林珊,我好看么?”夏如画问。
    “好看!同学在私底下都说你是美女!好啦,咱们快走吧!”林珊拉着她跑出厕所,而镜子中的夏如画表情很落寞。
    魏如风看见夏如画从学校里走出来,开心地挥了挥手。他走过去接过她的书包,夏如画望着他还带着土渍的脸说:“今天累不累?”
    “不累。”魏如风说,“姐,你猜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
    夏如画摇摇头说:“不知道,什么啊?”
    他神秘地从破旧的牛仔服中掏出一个纸包递到夏如画面前,笑着说:“小粽子,豆沙馅的!”
    “哇!”夏如画开心地叫着,“好久没吃过了!”
    “嗯!”林珊在一旁干站着,不耐烦地咳嗽了一声。
    夏如画这才想起来,把林珊拉到身前说:“如风,这是林珊,我的同学。”
    “你好啊!我常听如画说你的,你是他弟弟,如风对吧?”林珊甜甜地笑了笑。
    “你好,”魏如风点点头,跨上自行车,扭身对夏如画说:“姐,咱们回家吧。”
    “哦,好。”夏如画应道。

    “一起玩会再走吧!干吗那么着急?你家不是只有你们姐弟俩吗?咱们去学校旁边吃羊肉串吧!”林珊拦住他们说。
    “不了,我们回家吃,家里还有剩的菜呢。”魏如风摇摇头,往前微微蹬了两步说,“姐,上车。”
    “嗳!”夏如画稳稳地窜上了车,回头冲林珊摆了摆手。她心里美滋滋的,一路上哼着歌。
    “怎么啦?今天有什么好事,这么开心?”魏如风回过头问。
    “没什么,哎,回头。”夏如画剥开一个粽子,自己咬了一口,剩下的塞到了魏如风嘴里。
    他皱着眉嘟嘟囔囔地说:“豆沙太甜,我不爱吃,别给我了。你快吃,别喝风啊。”
    林珊对于她和魏如风的匆匆会面很不满意,过了几天她问清了魏如风打工的码头,放学后直接跑去了祁家湾。
    在阳光的照耀下,魏如风淌着汗的脸就像渡了一层光,即使混着尘土,但仍然显得清新、漂亮。
    “如风!”林珊眯着眼睛,远远的喊。
    魏如风慌忙放下手里的活,跑过来说:“怎么了?我姐出事了?”
    “没有没有。”林珊摆摆手说,“我从这里路过,就来看看你。忙不忙?上那边坐会儿?”
    “哦,挺忙的,晚上要把箱子都装完。你自己去吧,我回去干活了。”魏如风松了口气说。
    林珊看他不冷不热的态度,想自己大老远过来不禁有点委屈,一把拉住他说:“你先别走!我问你点事。”
    魏如风皱着眉说:“什么事啊?”
    林珊撇撇嘴:“你是不是讨厌我啊?我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大家一起玩,没别的意思。”
    魏如风有些尴尬地看着她说:“我真的挺忙的,你们那么多同学,你和他们玩不就行了?”
    林珊红了脸,赌气说:“那你就一个朋友都没有?”
    魏如风摇摇头说:“我和我姐在一起,还要朋友干吗?”
    “那不一样!再说了,你姐能陪你一辈子?”
    “那怎么不行?”
    “不可能!你姐不结婚不嫁人啦?你不娶老婆啦?”
    “那是我们俩的事,跟你没关系吧!”魏如风有些气恼地说,他也不再理会林珊,扭头走了回去。
    林珊看着他的背影,愤愤地说:“有毛病!”
    第二天一上学,林珊就劈头盖脸地跟夏如画说:“你弟弟有问题吧?看着挺有模有样的,怎么说话办事都和正常人不一样啊?”
    “你说什么呢?如风才没问题呢!”夏如画不高兴地说。
    “还说没有?我问他要不要做朋友,他居然说和你在一起就行了!喂,你是他姐姐吧?我怎么觉得他对你有点不一样啊!”
    “林珊!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他是我弟弟,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这怎么了?你别乱讲!”夏如画涨红了脸说。
    “嚷什么啊,心虚啊!谁知道你们怎么着呢!我看你们都有毛病!”林珊嘟嘟囔囔地坐在座位上。
    那天,夏如画第一次没好好听课,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晚上回到家,夏如画板着脸没理魏如风。先开始魏如风还没察觉,后来见她做饭都不吭声,走过来帮忙说:“姐,我择菜吧!”
    夏如画躲开他,盛了菜往屋里走,魏如风在门口拦住她,担心地问:“怎么啦?不高兴?”
    夏如画无处可闪,抬起头看他,突然发现魏如风模样秀气,但却手长脚长的,这屋子已经快放不下他了。
    魏如风见她看着自己出神,有点不自在地说:“看什么啊,问你呢,怎么不高兴了?”
    夏如画推开他,把菜盆放在地上说:“你都和林珊乱说什么了?”
    “她啊,来找我,说交个朋友什么的,我不乐意跟她打交道。她跟你说了?”魏如风听是林珊的事,并不以为然,随手抓了根黄瓜,蹭了蹭就吃起来。
    “你不爱和她玩,说我干什么!什么一直在一起,让人怎么想!说都说不清楚了!”夏如画心里不舒服,说不清是因为林珊偷偷见了魏如风说的话,还是因为魏如风偷偷见了林珊说的话,那感觉很别扭。
    “我没撒谎,我心里就是那么想的!”魏如风认真起来,看着夏如画说。
    “瞎……瞎说!”夏如画心跳又快了起来,别过头不去看他。
    “那你是怎么想的?”魏如风一下子站起来说。
    “吃饭吧!不说这个了!” 夏如画觉得心乱的厉害。
    “不行,你得答应我,咱们不能分开!”魏如风抢过她手里的碗,定定地看着她说。
    夏如画突然感到他目光的灼热,这种热度透过魏如风的眼传到她全身,让她有种被点燃的感觉。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夏如画恍惚地应道,她并不明白魏如风的这个要求到底是意味着什么,只觉得他的态度和平时很不一样,可能有一些事情在她懵懵懂懂之间产生了,而魏如风一定懂得了些什么她不懂的东西,至少那时候夏如画还不懂。
    魏如风如释重负,露出了孩子般灿烂的笑容,他自己盛了一大碗饭,吃得很香。
    其实魏如风比夏如画更害怕变成一个人。他无法想象离开夏如画的生活,那对他来说可能根本就不叫生活了。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68

主题

360

帖子

2490

积分

高级会员

Rank: 4

积分
2490
 楼主| 发表于 2013-6-25 12:30:42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西太原

花开半夏8

4欺负

    夏如画没想到林珊和魏如风短短的一次接触会使她的学生生活发生改变。之前夏如画在班里人缘挺好的,她长得漂亮,学习又好,念书时这种女生很吃香,虽然不一定和同学关系很亲近,但总是被崇拜的。
    可是自从林珊见过如风以后,她就不怎么理夏如画了,中午不再一起打饭,下课放学也不找她一起走了。最初夏如画还没觉得怎么样,但后来却发现,班里的女同学都渐渐跟她疏远了,不仅如此,她还经常看到几个女孩子时不时地聚在一起小声说点什么,眼神一个劲儿地往她身上瞟。
    这让夏如画很憋气,她从小就是好强可爱的孩子,渔村里的孩子都爱和她玩,只有她不理别人,从没有别人不理她的时候。虽然奶奶病故后,迫于早早承受生活的压力,她的性格内敛了许多,但也仍是平和亲切的。林珊她们的举动伤害了她小小的自尊心,让她难以忍受。因此,过了一个礼拜,夏如画主动把林珊叫了出来,她想好好地问问,究竟为什么要集体孤立她。
    午饭后,夏如画有点紧张地站在操场后面的树下,微风中带着大海的甜腥,腻乎乎的,老样式的的确良衬衫贴在背上,勾勒出她细小的身板。夏如画看着林珊满不在乎地慢慢走近,不自觉地握紧了手。
    “什么事啊?还特意写纸条叫我出来。”林珊有些不耐烦地说。
    “我就想问问你,最近你怎么了?你们为什么都不跟我说话。”夏如画直视着她有点委屈地说。
    “也没有啊,没什么可说的。”林珊嘴里说得轻巧,脸上却不自觉地露出了嘲弄的表情。
    “你故意的对不对?”夏如画生气地问。
    “这可是你说的,我没说啊!”林珊很无赖地说。
    “我是好好问你的,你不说就算了,你这样子,我也不稀罕搭理!”
    夏如画愤愤地转身走了,林珊在后面高声叫着:“你不稀罕?你当自己是什么!大家都觉得你恶心呢!和你说话都脏了自己的嘴!呸!”
    夏如画停住了脚步,愣在了原地。从来没人这么责骂过她,更没人说过她恶心。虽然她的家境比班里的同学都差一些,她没有漂亮的衣服、时髦的文具,但是她学习非常努力,成绩名列前茅,她真诚的对待每一个同学,因此她从未被人瞧不起过,她相信自己不比任何人差,走路的时候总是仰着头,
    “恶心”这个字眼对她来说太沉重了,夏如画不知所措地看着林珊,远远的那张年轻的脸庞上显现出狰狞残酷的色彩。
    “你和你弟弟是什么关系!你们有毛病!你们乱伦!”
    她的声音就像是诅咒,一字字地打在夏如画的耳膜上,随之刻在了她心里。她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气愤、羞耻、伤心这些复杂的她甚至都没经历过的情绪一下子涌了出来,让她难以承受。夏如画剧烈地颤抖起来,连手指尖都不受控制地摇晃着,她走了回去,挥起手狠狠甩了林珊一个耳光,红着眼睛说:“你胡说八道!”
    林珊没想到夏如画会动手,她愣了两秒后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一边踢打她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夏如画骂不过她,勉强和她拉扯着,又因为要小心护着衣服不被拽坏,所以挨了不少拳脚。
    最终林珊凯旋而归,而夏如画过于狼狈,以至于平生以来第一次逃了课。她一路哭着回家,哭着洗好带脚印的衣服,哭着去菜市买了菜,哭着完成了功课。
    魏如风回来时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她没告诉魏如风发生了什么事。夏如画不知道怎么开口,更不想和魏如风相依为命的关系因为那可耻的乱伦两个字被破坏。最重要的是,在与林珊的对峙中,她萌发了一点点的恐惧感,就好像被戳破了心底最隐蔽的角落,这让她害怕,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究竟为什么。
    因此夏如画选择在哭过之后微笑着给魏如风夹菜,她把苦恼隐忍了下来,只不过在走进学校的时候,她不再仰着头了。而林珊也把行为上的排斥表露得更加具体和明显。班里的女生不再和夏如画说一句话,她的课桌和课本经常被涂抹的一塌糊涂,时不时还蹦出些“乱伦”、“不要脸”的字眼。没人特别在意说出或写下这些侮辱的话,群体行为会像感冒一样彼此传染,往往会让恶行淡化,有些女同学以前都根本不知道夏如画还有个弟弟,就理所应当的加入了林珊的行列。年纪尚小的她们不懂这会深深地伤害到别人,产生的心理影响是难以测算的,甚至比单纯的暴力更严重。
    夏如画因此而痛苦万分,她因为课本被画得乱七八糟而不得不买新的,十几块钱的书费是压在她心上的一块大石。那些钱是魏如风在码头风里雨里一块一块挣出来的,因为这样的事情花费让她非常难过,在新华书店门口,她一次次地蹲下来,抱着崭新的人教教材掉眼泪。
    夏如画只能节食省出钱来,她变得越来越消瘦,越来越孤僻,连学习成绩都节节下滑。老师特意找她谈话,教导她不要骄傲自满,没有父母和老师的督促也要严格要求自己。夏如画茫然地点头应着,每天忍受着噩梦一样的生活。
    这段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但是即使林珊她们都渐渐淡忘了去欺负她,曾经那个美丽优秀的夏如画也还是消失了,她简化成教室里的一个阴影,默默地沉寂于曾给予她希望和梦想的校园中。

5毁灭

    那一阵魏如风很忙,以至于他并没发现夏如画特别的忧郁。其实他自己也在被阿福他们欺负着,这是两个孩子共同的可悲之处,没有谁能裁决林珊、阿福的行为,唯一对此有衡量的只是被欺负那个人的心。
    码头来了不少批货,一趟船接一趟船,魏如风常常半夜才回家。而且正赶上盛夏,动不动就下场大雨,有时候他回来就被淋了个透心凉。
    和魏如风相处惯了,独自在家时,夏如画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同学们的抵触让她越来越依赖魏如风,她慢慢体会了为什么魏如风执拗的坚持一定要两个人在一起,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不会伤害对方,是可以信任可以相守的,没有魏如风的陪伴,好像夜晚都会变长好几倍。
    那天又下起了雨,屋顶有点漏,夏如画拿了一个盆接着,她听着那滴答滴答的声音,心里怎么也踏实不下来,干脆取了伞,打算去巷口迎迎魏如风。

    夏如画想不到,就在她开门的那一刹那,她的命运会彻底改变……
    她开门的时候恰巧两个男人骑着车从狭窄的巷子里飞驰而过,随着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几个人摔作一团。
    “操你妈!没长眼啊?”为首的那一个站起来指着夏如画骂道。夏如画的腿被撞伤了,身上也被大雨淋湿,沾了很多的泥,狼狈不堪。她听着声音就觉得来者不善,赶紧挣扎着爬起来,低着头忙不迭地说对不起。
    “我们这是新买的变速车!海上运过来的!坏了你赔得起吗?”一个染着黄头发的人说。
    他们一身酒气,黄毛不客气地推了夏如画一把,她又摔到了地上,伤腿被重重地碰到,疼得动弹不得。
    “等等!”就在黄毛准备再补给她一脚的时候,另一个人喝住了他。
    “你是……夏如画!?”他诧异地说。
    夏如画惊讶得抬眼望他,辨认了好久,失声叫道:“阿福!?”
    阿福搀起来她说:“没认出是你啊!好多年没见了,你还在念书吧?”
    夏如画点点头,疼得轻哼了一声,阿福说:“哟!伤到腿了吧?来来来!我扶你进屋!”
    阿福揽着夏如画的腰进到了屋里,却迟迟不愿放开,夏如画觉得别扭,轻轻拨开了他的手。
    大雨淋湿了夏如画的衬衫,勾勒出她渐渐发育的身条,阿福显然还没酒醒彻底,打了个嗝,毫无掩饰地盯着她的胸脯说:“如画,你比从前还漂亮!”
    夏如画尴尬地侧着身子,默默不语,隐隐感到一种恐惧。
    阿福坐到她身边说:“腿疼不疼?我帮你看看。”说着就把手伸向她的裙子。
    夏如画急忙闪开说:“不用了!你们还有事吧?不用管我,快去忙吧!一会儿如风就回来了。”
    阿福哈哈地笑了一声,对黄毛说:“她是魏如风那小子的姐姐,也是我的初恋情人!当初那小子还为她跟我打了一架呢。”
    黄毛吹了声口哨说:“他还有这胆量?够浪漫的啊!你们今天还不叙叙旧?”
    阿福肆无忌惮地靠过来,夏如画紧贴着墙惊恐地看着他,阿福把手放在夏如画大腿上说:“那是,今天要好好叙叙旧。”
    夏如画使劲推开他,大声喊道:“别碰我,滚出去!”
    阿福却腆着被酒精醺红的脸,凑近一步说:“不要那么见外嘛!来,咱俩好好说说话,我是真喜欢你啊!”
    黄毛识趣的往外走,带上房门说:“你动作快点阿!今晚说不定还有事呢!”
    阿福嗯嗯地应着,动手动脚起来,夏如画惊恐地望着阿福,她知道他想做什么了,从未有过的恐惧侵透她的全身,她疯狂地把床上的东西扔向阿福,却根本阻止不了他的兽行。
    阿福毫不费力地就把夏如画压在了身下,受伤的腿使她根本无法挣扎,她使劲地呐喊却被雷雨声淹没。阿福喘着粗气,紧紧捂住她的嘴,一把揪扯开她的衬衫,乱摸着她柔软的身体。
    闪电之下,那因欲望而兴奋的变形的脸像妖怪一样在夏如画眼前晃来晃去,在被他穿透的一刻,被捂住的嘴唇中隐隐叫出了一个名字:
    “如风!”
    魏如风一回来就发现了不对,房门半掩着,屋里没开灯,他走进去时差点被掉落在地上的炒勺绊个跟头。魏如风感到莫名的心慌,忙不迭地进到里屋,而拉开灯绳的那一刹那,是他和夏如画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昏黄的橘色灯光照映出了她被强暴后的残像,长时间黑暗之后的光亮,使夏如画干涩的双眼一下子流出了眼泪。
    “姐!”魏如风疯了一样扑过去,紧紧抱住夏如画,红着眼睛颤声说,“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夏如画仿佛从噩梦中醒了过来,一阵抽搐,她死命抓住自己残破的领口,愣愣地看着魏如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两个人抱在一起,时间如同被悲伤凝固,他们曾小心翼翼珍藏的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消失殆尽,魏如风的眼泪滴落在夏如画脸上,沿着她眼角小小的泪痣滚烫的晕开,夏如画淡淡地说:“我们就一块死在这儿吧,好么?如风,我们干脆一起死吧。就这么一起死了也挺好的,这样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你愿意吗?”
    “姐,我们死也不分开!”魏如风额上暴出青筋,狠狠地说,“你告诉我,是哪个混蛋王八蛋干的!是谁!”
    夏如画哆嗦了起来,她想起了那张被色欲迷醉的脸,惊恐地晃着说:“阿福,是阿福!”
    魏如风觉得像是被雷劈了一道,他从码头出来的时候碰见了阿福,阿福样子慌慌张张的,不小心撞上了他,要是往日阿福肯定会就此闹点别扭,可刚才他却像畏惧什么,一句话都没说,急匆匆的就跑走了。魏如风心里烧起了火,眼睛红的渗人,他恨自己怎么没当时宰了阿福,想立时回去把他千刀万剐。
    “姐,你在这等着我!”
    魏如风脱下T恤,裹在了夏如画身上,他猛地站起来,光着上身就冲了出去。夏如画蜷缩在床上,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窗外打了一声响雷,金色的闪电照亮了门前的一角,夏如画的眼睛越睁越大,她跌跌撞撞地爬下床,一边喊着魏如风的名字一边往外跑。
    在那道闪电里,她清楚地看见了魏如风手里拎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6选择

    那天晚上在祁家湾码头还有三批货要到,但是魏如风和大部分人都被替换下去了。平日里喧嚣的码头有一点特别的严谨秩序,可是魏如风根本没注意到这些,他紧紧握着手里的菜刀,朝他和阿福平时待的4号库走去。
    黄毛守在仓库后窗户边的过道上,看魏如风气势汹汹地过来就心知不妙,刚要上去说话,就被魏如风推到了一边。
    “魏如风!你别发疯!我可告诉,你今天晚上有大事,闹起来谁也甭想好好过了!”
    黄毛看他一副拼命的样子,也不敢上前,只是瞅着后边,大声嚷着,希望能多叫点人过来。
    “我今天来就是不想好好过了!”魏如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砍开窗户,翻了进去。
    魏如风进来的时候,阿福正在抽烟。他酒醒了一大半,刚才完事看见夏如画的泪眼,让他心里特别扭。阿福第一回干这样的事,有点兴奋也有点害怕,他心里明白这不对,也担心会不会被人抓起来,可是他琢磨着夏如画家里只有姐弟俩,没人撑腰,女孩子脸皮薄估计不会说出去,魏如风越大越崧,也不敢和他作对,所以这事应该闹不大。没人告诉他其实他已经犯了法,所以阿福洋洋自得起来,甚至还想着,能不能就此和夏如画交朋友,让一切变成理所应当。
    魏如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阿福这个表情,脸色微红,眼睛眯起来,就像回味着什么美事。他抬眼看见魏如风,心里一虚,复又大着胆子迎上去。
    “你别找事啊!今天我忙,回头我再……啊!”
    阿福还没说完,就被魏如风狠狠劈了一刀,他躲得快,但还是伤了半边肩膀,魏如风下手极狠,皮肉一下就翻开了,阿福吓得屁滚尿流,他这才反应过来魏如风是拼命来了,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救命啊!杀人啦!”
    程豪正和他的助手老钟在仓库的一间小屋里亲自验货,这批是他到现在为止走的最多的一船烟,转出去的话,利润高达千万。为了这批货他前后设计安排了半年的时间。现在一切如他所愿,货很正,路很顺。就在程豪安心地准备悄然离开时,他听见了外面的喧嚣。
    “老钟,这怎么着?成心弄点动静让人摸上门啊?”程豪冷冷地说。
    老钟也紧张的厉害,一边擦汗一边说:“嗳,我这就看看去!”
    老钟往外没走两步,就被冲进来的黄毛一把扑住,老钟上去就一嘴巴,压着声音骂道:“小兔崽子,你们都活腻歪了是不是?想吃牢饭直说!我保证送你进去待一辈子!”
    “钟叔!不是我!是魏如风那小子!阿福把他姐给办了,他来找阿福拼命呢!你快瞅瞅去吧!”黄毛吓得颤巍巍地说。
    “操!赶他妈这时候发春!回头我就把他骟了!”
    老钟怒气冲冲地走出去,库里一片凌乱,阿福正被魏如风抓住撂到地上,他被吓得已经哭走音了,拼命地挣扎大喊,而魏如风却眼睛眨都不眨,够着手边的菜刀就要往他身上砍,那眼神,老钟看了都觉得寒。
    老钟刚要招呼人上去拦,就看见斜冲过来了一个瘦弱的身影,那是个脸色有点苍白的女孩子,她抱着魏如风,紧紧地攥住他的手哭喊着说:“如风!你撒手!你不能这样!你撒手啊!”
    魏如风眼里的戾气慢慢地消散,手里的菜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夏如画抱着他哭起来,阿福已经吓得翻了白眼,躺在地上倒气儿。
    老钟隐约猜到了夏如画的身份和遭遇,但他管不了这些,在他眼里无论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这里都不是他们闹的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
    老钟刚张了张嘴,话音还没出来,就被身后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程总,你走吧,这里我来处理……”老钟忙凑上去说。
    程豪没理他,径直走到魏如风和夏如画面前,神色凛然地问:“你是在仓库干活的?那应该知道规矩吧?”
    魏如风搂紧夏如画,抬头看着他说:“我明白,但是我得替我姐报仇。”
    夏如画嘤咛一声哭了出来,程豪把目光慢慢移到她的脸上,她衣衫凌乱,眼睛没有焦距,轻轻地颤抖着,双手紧紧地抓着魏如风的手臂,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魏如风按住了夏如画的头,那张没有生机却十分美丽的面孔躲在了魏如风的肩膀里,程豪又看着魏如风,两个人对峙着,谁也没放松一点。
    “你有种!但是你太小看这世界的规则了。你不该用这种方式保护她,因为吃亏的是你们。你知道么?我现在可以打电话给派出所,不管阿福干了什么,你都得进局子,而且我保证你在里面待的时间比他长。幸好你刚才没弄死他,不然我想你这辈子都看不见你姐姐了。”
    最终还是程豪先开的口,他的话让魏如风愣住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么多,原来从一开始他就站在了输家的位置上。
    “不!不是这样的!如风他并不想这样!您不要叫警察!我求求您,千万不要!”
    夏如画从魏如风怀里挣脱出来,她跪在地上,紧紧地抓着程豪的裤脚,恳切地哭求。
    程豪蹲下来,脱下了自己的西装披在她身上,看着她柔声说:“放心,你弟弟不会有事。”
    他捡起散在地上的烟,拆开盒,抽出一根点燃,把剩下的递给魏如风说:“来一支?”
    魏如风摇摇头,说:“我不抽烟。”
    程豪笑了笑,又点了一根,塞在魏如风的嘴里说:“男的哪有不抽烟的?这是万宝路,抽抽看。”
    魏如风吸了一口,有点咳嗽,茫然地看着程豪。
    程豪站起来,背对着他们说:“周四早上10点,你来东歌夜总会找我。老钟,你把这里收拾收拾,弄干净点,我最讨厌这种事情。”
    老钟唯唯诺诺地应着,程豪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仓库。魏如风远远的望着他,一直坚定的表情迷茫起来,而夏如画的目光却渐渐散开。随着天空的一声惊雷,就好像魂魄又回到了她的身体中,今晚发生的一切在她脑中渐渐清晰,夏如画猛地抽搐起来,晕倒在了魏如风怀里。
    那年,夏如画17岁,魏如风不详。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68

主题

360

帖子

2490

积分

高级会员

Rank: 4

积分
2490
 楼主| 发表于 2013-6-25 12:31:23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西太原

花开半夏9

十八岁·依稀少年
  他们还没长大,但是他们的爱情已经长大了,繁迷绚烂,花荣叶茂,美得让人想立刻死掉……

1东歌夜总会

  那个雨夜之后,阿福连同他的家就像从来没在这个世界出现过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夏如画甚至产生错觉,那个说着南方话爱显摆的女人和她那个会送玻璃球的儿子只是她的南柯一梦。
  可是她知道那不是梦,她不可能忘了那场雷雨,不可能忘了那天的血和泪,不可能忘了那种绝望的感觉。是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她的生命已经被荼毒了,而且没有挽回的余地。
  夏如画在经历了残酷的强暴后彻底地消沉了。也许原来她的性格算是安静,那么现在则完完全全的变成了阴郁。魏如风很细心地呵护她,不让她有一点点的触动,也没有任何人再向她提起那件事,仿佛那个夜晚随着阿福一起消失了。夏如画也努力地想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可是她变得有些神经质,会反复做着同一件事,切土豆会毫无知觉地一直切成泥,洗衣服也会反复地搓洗,直到手都搓破皮。魏如风无数次地把她从这种茫然无措的境况里拽出来,夏如画总是扯着嘴角笑笑,说忘了,忘了。
  她一天天的灰暗下去,虽然看上去还是那个漂亮的女孩,但是内心却已残破不堪。每逢雷雨,夏如画都会像那晚一样痉挛并大声地哭喊,不让任何人接近,直到昏死过去。大夫说,这是种强烈的精神刺激,没有好的治疗方法,只能耐心地疏导。
  每当这样的雨夜,魏如风都会默默地在门口守候着她,夏如画在屋里大声地哭,他则在屋外静静地流泪。小屋门框上斑斑的血迹,是魏如风用拳头无望地捶打所留下的。他为没能保护夏如画而深深自责,那种无能为力和夏如画的绝望一样痛苦,然而他默默地连同夏如画的痛苦一起承担了下来。
  魏如风希望夏如画能一直依靠他,他暗暗发誓决不让夏如画再受一点伤害。可是他却发现夏如画有些抗拒他,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其实夏如画不是单纯的躲闪,她是畏惧,畏惧魏如风那纯净而坚定的目光,她隐隐觉得自己承受不起了,她早就知道自己比魏如风懦弱,而现在不仅是懦弱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活着。他们没有饿死,没被人害死,没被警察抓走,那么就要活下去,因为他们一直是这样紧紧依靠着对方,为了活着而坚强的活着。
  人也许有时就是这样,并不是为了什么高尚的理想、远大的目标而活着,而是在活着的某些时候恰巧有了这些而已。
  没人来追捕魏如风,因为他星期四准时赴了程豪的约。
  走进东歌夜总会的大门时,魏如风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抱着一种复杂的心情,虽然不是特别明白,但是他能隐约地感觉到这扇门意味着什么。门的两边,有生活的希望,也有未来的黑暗。
  魏如风是由老钟亲自带进来的,程豪正接着电话,他看了眼魏如风,示意他坐,老钟带上门出去了。
  程豪在电话里一直在说货和渠道的事情,没丝毫避讳,而魏如风却潜意识地不想听那些话,可他又无法避开,一些敏感的字眼就那么一字不漏地进到了他的耳朵里。
  程豪打完电话,看了看魏如风,站起来说:“喝点什么?茶,或者咖啡?”
  “不用麻烦……”魏如风有点无措地摇了摇头说。
  “茶还是咖啡?”程豪似乎没听见,仍旧问他。
  “咖啡。”魏如风感觉到了他独特的压迫感。
  程豪泡好了一杯咖啡,摆在他面前,魏如风拿起来喝了一口,深深皱起了眉。
  “怎么了?”程豪问。
  “苦……”魏如风抹抹嘴说。
  “咖啡就是苦啊,你没喝过?”程豪剥开一块方糖,扔到了魏如风的杯子里。
  魏如风红着脸,摇了摇头说:“没喝过,但想试试……”
  程豪笑着说:“你这孩子很有意思!”
  “程总……”魏如风坐好了,郑重地开口。
  “你怎么知道我姓程?”程豪饶有兴趣地问。
  “我那天听老钟这么叫的你。”魏如风诚实地回答。
  “哦?在那样的情形下,你还挺冷静的。”程豪点点头说,“那你还知道些什么,关于我的,随便说。”
  “你是这里的老板。”
  “没错。”
  “你挺有钱的。”
  “还好。”
  “老钟听你的话。”
  “嗯,我雇的他。”
  “你有货从码头走。”
  “哦?什么呢?”
  “烟,万宝路……”
  魏如风觉得自己好像被程豪的眼睛吸住了,他不自觉地跟着程豪的节奏,一步步地说出了程豪想要的答案。
  程豪哈哈笑了起来,他点了一支烟递给魏如风说:“没错!但我告诉你,不只有万宝路,还有三五,不只是香烟,还有别的。”
  “程总,我不太明白,你今天叫我来做什么?”魏如风犹豫地接过烟说。
  “你觉得呢?”程豪自己也点了一支烟,吐了口烟圈说。
  “嗯……那天谢谢你,没人来找我们麻烦。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不知道……我能做点什么来……报答你。”魏如风说出了自己思考了几天后的结果,他相信程豪不会白白的帮他们,在救助之后,他是需要回报的。只是那时候的他还是太天真,他根本不知道,程豪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你放心,以后也不会有人去找你们麻烦。你姐姐以后的学费,由我来付。而你呢,也不要在码头做了,来东歌这里吧,一个月一千五,夜班单算,我让他们带带你。”程豪眯着眼睛说。
  魏如风惊讶地看着程豪,嗫嚅着说:“为……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们?”
  “你愿不愿意?”程豪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他说。
  魏如风直直地盯着程豪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说:“我谢谢你!”
  程豪笑着点了点头,他把老钟叫进来说:“带他在店里转转,先在台子那跟着做,就和阿九一起吧。”
  老钟应着在前面带路,魏如风跟他走到门口,他回头看了程豪一眼,而程豪却没看他。魏如风抿抿嘴唇,毅然转过了身。
  魏如风不知道前方会有怎样的路在等着他走,但他朦胧感到,对他来说,可能从一开始就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只能闷着头走下去。

2消息,魏如风

  东歌夜总会有上下三层,最下面是酒吧,半层有个舞池,再往上是包厢。程豪的办公室在最里面,那里的颜色很低沉,可是打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片纸醉金迷的绚烂颜色。魏如风跟着老钟,小心地在人群中走着。他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刚进来时因为紧张而没好好看,现在重新注视这里,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可能是第六感,魏如风觉得他注定会和这里有不可分离的关系。
  老钟在吧台和一个长头发的男人说了点什么,男人看着魏如风笑了笑,兑了一杯酒递给魏如风说:“我叫胡永滨,你叫我滨哥就行。”
  魏如风看着面前五颜六色的酒有些迟疑。
  “喝吧,用舌头在嘴里转一圈,记住味道。”滨哥很自然地说。
  魏如风如他所说,抿了一口,味道很特别,和他喝过的酒和果汁都有点像,但又都不一样。
  “你是调酒师?”
  “No,boy.我替阿九,那小子又偷懒了。”滨哥摇摇头说,“但愿他别惹祸。”
  “啊,我忘了说,我叫魏如风,我是……”魏如风突然想起来,他还没介绍自己。
  “OK,不用说,我知道了,这里只需要名字就够了,我叫你如风可以吧?”滨哥收回了魏如风的酒杯,眨了眨眼说,“再来一杯?”
  魏如风摇摇头,他有点迷茫地看着舞池里舞动的人群,问:“我该干点什么?”
  “干该干的,别干不该干的。”滨哥凑到他耳边说,冲他笑了笑。
  “滨哥,你是不是又逗人玩呢?这就是我爸新找来的人?”
  魏如风还在琢磨滨哥的话,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思路。他扭过头,看见一个女孩笑盈盈地站在自己身后,她模样明艳,年纪看上去不大,但是手里却夹着一支细长的烟。
  “秀秀,这孩子特好玩!”滨哥笑着招呼她,熟练地给她兑了一杯暗红色的酒。
  秀秀很自然地接过来,一口喝了半杯,饶有兴趣地看着魏如风说:“喂,你叫什么名儿?”
  “魏如风。”魏如风不卑不亢地回答,他已经猜出了这个女孩身份,她应该是程豪的女儿。
  “钟叔说在仓库砍人的就是你?”程秀秀惊讶地说,“看不出来是那么有胆量的人啊!”
  魏如风淡淡地别过了脸,没再说话。
  “喂,你怎么不问我是谁啊?”程秀秀不满他的漠然,把杯子使劲放在台子上说。
  “你是程先生的女儿吧。”魏如风毫不在意地说。
  “我爸跟你说过我了?”

  “没,猜的。”
  “哼,还不笨。”程秀秀撇撇嘴,但却上下打量起魏如风来,她刚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滨哥一把拉住了胳膊。
  “怎么了?”程秀秀不解 地问。
  “你上楼吧,祥叔那边的人来了。”滨哥神色凝重地说,魏如风顺着他的目光,看见那头的舞池里有几个人推推搡搡了起来。
  “你带她上去!”滨哥跟魏如风说了一句就走向了那边,程秀秀不服气的也想跟过去,却被魏如风拦住了。
  “你干吗啊?”程秀秀仰着头气呼呼地说。
  “别闹,添乱。”魏如风拉着她往楼上走,程秀秀抿着嘴唇象征性的拧巴了两下,还是跟着他走了。
  “各位,想喝点还是想跳舞?来这都是图个乐儿,咱别找不痛快。”滨哥拦住了带头捣乱的人,满面笑容地说。
  “滚蛋!你没看见他们挤着我了?”那人话横着就出来了,一看就是来找茬儿的。
  “嫌挤回家找你妈去!你妈肚子里宽敞,就你一个!”
  滨哥还没说话,就又从外面插进了一个男人,他头发一半红,一半黑,叼着半拉烟卷,一脸痞气。滨哥皱了皱眉说:“阿九,你别惹事啊!”
  “操你妈!”
  阿九的话惹得周围的人一片笑,找茬的人一下子就被惹恼了,他骂着就抄了拴在裤子上的链条抽了上去,一下子打在滨哥脸上,瞬间就出了一道大血口子。
  吧台那边魏如风看见了,马上掩住了程秀秀的眼睛,程秀秀一慌,伸手挠了他一下,魏如风吭都不吭,闷闷地说:“别睁眼!女孩子家少看血!”
  他把程秀秀的手按在了她脸上,扭身就和其他的侍者一起冲了过去,程秀秀从自己的指缝中看着魏如风的背影,愣愣地站在原地。
  那边已经动起了手,东歌的应侍也不是吃素的,毕竟在自己的地盘上,没闹太大就把人都扭住了。魏如风和阿九一起跟着滨哥把人从后门扔了出去,滨哥也没处理伤口,只是脸上那层笑不见了,他冷冷地说:“帮跟祥叔打声招呼,东歌最好的包厢给他留着,下回来玩不用带家伙了,我们去金宵接老爷子。”
  那几个人屁滚尿流地跑了,阿九笑嘻嘻地凑到滨哥面前说:“哥哥哎,您这苦肉计不划算,把面皮都蹭了,要让Linda看见还不心疼死,我看着都心疼!”
  “滚蛋!没你捣乱至于吗?你别乱跟祥叔那边犯冲行不行?上回那两个月院白住啦?”滨哥打掉他的手,皱着眉说。
  “切,说得就跟你没干过这事似的……”阿九哼了一声。
  “有药吗?先回去上药吧!”魏如风插嘴说。
  “你新来的?身手不错啊!”阿九毫不认生地揽过魏如风的肩膀说。
  “是不错,你没看,砍自己人的时候手更快!阿福半拉胳膊都差点被他卸了!”黄毛跟在他们身后,不疼不痒地说。
  魏如风冷冷瞥了他一眼,一把把他按在墙上,一字一句地说:“你再敢提那天的事,信不信我弄死你?”
  黄毛看他眼神都变了,吓得不敢吭声,连连摇头。
  滨哥怒喝道:“都他妈别闹了!回去!”
  阿九上去拽开魏如风,扭头对黄毛说:“阿福什么德行我知道,你别欺负人新来的!以后他就是我哥们儿!”
  魏如风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阿九笑了笑,拉着他走回了东歌。
  那天之后,魏如风自然而然地在东歌夜总会立住了脚,他听话,肯吃苦,干活也机灵有眼力,和大家处的都很好,滨哥很照顾他,阿九和他像亲兄热弟一样,程秀秀也总时不时地来找他玩。除了黄毛,基本上东歌的人都肯定了他的存在。甚至于没过多久,他就出现在了叶向荣的视线中。
  1149给的最新消息就是魏如风的名字和一个大大的问号。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关于本站 广告服务 联系我们 网站导航 诚聘英才 免责声明 帮助中心
Copyright © 2005 诸城信息港 版权所有 | 增值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鲁B2-20051026号 | 备案/许可证号:鲁ICP备12015127号-7 | 电子公告许可:电信业务审批[2008]字第262号函
投稿信箱:webmaster@zcinfo.net   总机:0536-6017778    新闻、业务热线:0536-2165588   法律顾问:山东东武律师事务所 刘清波、秦丽律师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