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拾草

卢川 · 发表于 2007-11-23 16:11:00

拾    草                                    王立旭一看见这个题目。您可能会觉得奇怪：草怎么能叫拾啊？在我们诸城农村，人们把青草叫草，同样也把干枯的树枝、树叶、庄稼秸子等烧火做饭的东西称呼为草，而把用作烧火的干木头叫作柴火。这跟《汉语词典》里的解释是不一样的。大棚蔬菜兴起之前，我们那里的妇女和半大孩子，夏天的主要任务是割草，冬天的主要任务是拾草。人民公社时代，庄稼地里的青草和树行子里的烧草都是集体财产。鲜青草用来喂牲口和积肥，干青草是牲口冬春的主食料。总之，青草都要交公。家用的烧草，一半靠生产队分配，一半靠冬天去拾。所谓“拾草”，在自己队的地里，其实是半拾半抢。路边和田间沟里的枯草，谁抢着是谁的。所以，那时，出工的妇女大都带着提篮和绳子。劳作休息的时候，她们拼命地搂草。三秋结束后，坡里除了嫩绿的麦苗和干爽的黄土，再无一丝半缕可以成为草的东西。入冬时节，生产队干部把树行子划分成若干大小不等的条块，每家一份。各人进去搂草。干部在旁边看着，不能动树上的枝子。隆冬时节，妇女们成帮结队地到别村的树行子里去“拾草”，其实是半偷半抢。我努力回忆小时候的事，最早的记忆恰恰就是跟着母亲出去拾草。我记得非常清晰，那年冬天，我五岁稍多一点，跟着母亲等六七个妇女到三里外的栗子行（hàng）去拾栗子叶。在所有见到过的树叶当中，栗子叶最顶烧。而柳树、榆树和槐树叶子，简直不能算是烧草。我们那次去的是潍东村的栗子行。这行子本来也是有人看护的，只因天太冷，行子里又没有多少落叶，护林员便偷懒猫在家里了。行子里没有落叶我们拾什么？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你下定决心，就不愁排除万难。栗子树不是矮吗？栗子树不是枝杈发达吗？她们分开远远的，彼此在心里划分个界线，然后各人忙各人的。她们把住树枝，用力摇晃，缺少水分的细枝就折断掉下来了。一棵树上掉下来两把，一百棵上就掉下来两百把。两百把就能做七八天的饭。我们进去的地界是潍东村的，转上半天，就不知是到哪个村了。这里是板栗之乡，成片的栗子行有万亩之广。七八个人游动在里面，简直是汪洋大海里的几条鱼。护林员想抓也抓不着。那天太冷了。北风吹得树梢发出尖锐的哨声，像电影里鬼子要来的情景。我先是冷得身体筛糠，后是饿得肚子往里抽。饿了更冷，冷了更饿。牙关都闭不紧了，往里吸气的时候，觉得牙根儿都是凉的。不争气的眼泪唰唰地淌出来了。泪水还没淌到嘴角，就觉出冰凉来了。这让我害怕。我开始哀求母亲回家。她忙不迭地答应着：“快了，快了，再拾一棵树就走。”她拾了一棵又一棵，就是没有要走的意思。我一忍再忍，忍到极限，便放开嗓子大哭。母亲气急败坏地拽我一把，晃我一把。我就是不住嘴。她慌慌张张地四下瞧望，也不知道是怕护林员来，还是舍不得前面还没有拾到的栗子树。我的哭声招来了同行的几个妇女。他们唏嘘着：“二婶子，中了吧。把他冻出毛病来，就没有账算了。”母亲好象也动心了：“算了。去他娘的，也不知道是命值钱还是草值钱。回去就回去！”她拾掇好树枝子，捆好，直起身来捶捶腰，看看跟前的一棵树，再过去摇晃两下，没有枝子掉下来，这才罢手。她蹲下，把住绳子扣，使出全身的力气往上起，那一大捆枝子动了动，没有被起到她脊梁上。她再来一次，还没有起来。她的头发散乱了，汗珠子顺着发稍往下滴。她的袄领子也开了，露出白净的脖子。我看着都可怜她。她起了几起，没有成功，便解开捆子，匀出一些来，又从腰里解下一根细绳来，捆好了，叫我过去站好，往我脊梁上一压。我一趔趄。她说：“你不是冷吗？背上这些一走，就出汗了。”我晃晃膀子，把捆子颠实落了，迈开步就走。我走出没几步，只听见她在我身后“嘿吆”一声，也起来了。她赶上来。我斜了她一眼。她躬着身子，头发遮住了脸。捆子比她雄伟多了，活像一座小山压着一棵小树。她艰难地转过脸来，讨好地说：“生儿子就是管用，能帮着我拾草了，哈？”我没有理她，照旧赶我的路。我太想家了，想得又想哭。

傅培宏 · 发表于 2007-11-23 17:26:00

我什么都不能说，我也是这样过的。

张三 · 发表于 2007-11-23 18:46:00

拾过很多年，从有记忆到小学。

大街放驴 · 发表于 2007-11-23 19:10:00

我们那里搂草.....并且打兔子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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