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求职

卢川 · 发表于 2007-11-16 10:17:00

求    职                                          王立旭<chsdate year="2007" month="2" day="21" islunardate="True" isrocdate="False" wst="on"></chsdate>正月初四<chsdate></chsdate>，在酒桌上，我表哥给我下达了任务：“孩子今年大学毕业，找工作的事就包给你了。”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是市长啊？庄户牛脾气又来了！我略微婉转地推说恐怕不行。他脸红脖子粗地将我：“你也不用害怕！花钱我出。到时候你说个数就中。保证用不着你倒贴！”要命！七月初，爷俩真来找我了。黄瓜茄子一蛇皮袋子，云豆一袋子，面粉一袋子。表哥吆三喝四地往我楼上搬。惊天动地，气宇轩昂。我紧张得要命。待他们坐好，我当着他们的面给人事局和教育局的同学分别打电话。两位同学给我讲了今年的大学生就业形势，表示一定尽力给提供可靠信息，再深一层，就无能为力了。我把同学讲的转述给他们爷俩。表哥沉默了一下，大气地挥挥手，赶走我的灰心，说：“考也好，选也罢，事情都是人做的。规矩再大，它也大不过人情。是吧？”由不得我说什么。他掏出一个纸包，往桌子上轻轻一拍：“这是一千块。请客的。具体请谁，怎么个请法，你看着办吧。”我不能接这个钱。一来，我的这两个同学不需要我破费；二来，再多的钱我也送不到管用的人手里。我拾起钱来递给表哥，他粗暴地挡回来：“嫌少是怎么着？”我说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我站起来，走过去，坚决往他兜里塞。他起了高声：“不想搭麻烦是怎么着？”表侄女玲玲说话了：“表叔，你快拿着吧。办不成，我也不可能埋怨你。”我真是无地自容啊！我再不接着，中午这顿饭就没法吃了。我只好接着。我想好了，反正是不能花你的，过后随便找个方式也能送回去。他们走后，我媳妇说：“我看你就请同学吃个饭吧。怎么说，也比空口白牙的管用。”我有些怕提起这事，烦躁地说：“他们跟我，还不至于……”“什么！但凡他是人，就有这么个心理。不信换了你，试试看！”“刚才有些话，我寻思了一中午也没说出口。”“什么？”“玲玲是学声乐的。这些年，我们市里就没有设音乐体育教师的岗。今年即便允许他们艺体生参加考试，凭他们的文化课基础，还有门儿？影子也看不到。”“真是呆子！你为什么不趁早说开？”“我这不是顾及玲玲的脸面嘛。哎，我要这么一说，不等于是笑话她学艺术的没有文化吗？再说了，考试上岗的事，还用我说？接连好几年就没有设岗嘛。玲玲她一个大学生，能不知道政策？再说了，他们同学之间，能不天天打听这些事议论这些事吗？还要我说？”“死人叫你气活了！他们打听是他们的，你说是你的。你不说，一是显得你狗屁不通，二是给人家留下想头儿，人家还以为你有别的路子呢。活活叫你气死！晚上打电话跟他们说。就说下午你专门去打听过的。”思前想后，还是得采纳媳妇的建议。过了几天，我打电话约两位同学的全家人一起吃饭。约了好几次，才把他们两家约齐了。虽说是相处的一直不错，可这总是求人办事。我没有直说是为玲玲的事，他们也不问。但是他们都明白我是为什么才破费的。我是个教师，人家在行政部门。往常，一年到头，他们请我们两口子三次，我也不见得回请他们请一次。饭桌上，他们告诉我，前年，师范类本、专科毕业生回来了将近六百人，不让艺体生参加考试。原计划设九十几个岗，后来社会舆论压力太大，追加了四十个岗位。最后录取了一百三十四人。去年，回来五百二十几人，上岗一百零三人，好处是艺术体育生可以参加考试，但竞争的是文化课岗位——没有门儿的事！仅仅是堵住他们的嘴而已。今年，到现在为止，到人事局报到的，已经接近四百人，设多少岗？没定。去年年底不是砍了三所乡镇中学吗？恐怕今年岗位绝对超不过去年。我把玲玲的名字写给了他俩。他们嘱咐我转告玲玲，尽快确定考试科目，在家好好复习，别到处乱跑了。找谁也没用。我们都预计，玲玲今年过关的可能性为零，只待明年看她复习的情况了。好处是可以连考两年。玲玲考高中时，分数差一大截子，只好报了艺术类。就这样，也没省下一万块钱的“择校费”。三年高中下来，学费加吃住加出去学习加出去考专业，花了五万多。考大学时，专业老师说给活动一下，加大录取的保险系数，让他们几个没把握的学生每人交了三万。他们考上大学后，知道了大学录取的一些内幕。其中一个家庭有些背景的同学，联络大家一起找高中的专业老师，威胁要上告。老师给他们每人退了一万八。四年大学又花了多少？不太清楚，估计也下不来五万块。玲玲想报考语文。我建议她报考历史。虽说语文的岗位多些，竞争却也激烈，而且语文这东西没边没沿的，非长时间积累不可，短促突击不行。像玲玲，恐怕连常见的词语和古诗词题也得不着分数。八月十七号，人事局的同学给我来电话，通知了考试事宜。二十四号，玲玲参加了市人事局和教育局联合组织的教师上岗考试。一周后，录取结果公布出来，她没有考上。我得去表哥家一趟，给他送去那一千块钱，顺便也听听玲玲下一步的打算。我上大学的时候，大姑一家没少帮我，我不能连个面也不露。玲玲只是掉眼泪。一家人不好说什么。表嫂子稍微推让了一下，接下了那一千块钱。我总算完成了主要任务。再问玲玲。玲玲平静地说，听说“新郎”的乐队在招人，想去试试。表哥突然起了高腔：“去那里，还用上大学吗？安？我看见那个破乐队来，不就是描眉画眼，吹吹打打吗？镇上中心小学的孩子们就会。年前你表哥结婚就请了他们。你又不是没见过。早知道你这么不中用，我还花那十几万块钱咋？十好几万哪！这么厚一摞，白养也养你到七八十了。气死人不偿命啊你！”我心里一哆嗦，感觉闷得慌。十几万呢。搁谁身上谁不心疼？今年正月往前数，粮食七毛钱一斤，青菜三四毛一斤，生猪三块几一斤。表哥表嫂淌了多少汗啊！“教育产业化”，这是谁提出这种混帐口号来的？教育，百年大计，而且关系到亿万百姓的切身利益，哪能拾起个口号就当政策呢？央视专题节目里也说了，零六年的大学毕业生，一次就业率仅为百分之六十七点几，这百分之六十七点几的人里，通过熟人关系就业的，又占百分之五十八点几。真实的情况，恐怕还不止这样。平民百姓的孩子，上一般层次的大学的，不是白花几万十几万块钱吗？上百万的无业大学生流散在社会上，怎么得了？说是“自主创业”，这是说说就能实现的事吗？怎么办才好啊？“玲玲，我的意见，你还是好好复习一年，明年再考一考。”我知道这近乎是在说废话，但是我也不能不说话。我来，是看人家难受的吗？“玲玲，表叔问你呢。你愿不愿意再考一年？你别哑巴，到底说个话。出什么样子嘛！”表嫂心里火急。玲玲不说话。好在既没有哭哭泣泣，也没有摔脸子走人。我思量再三，主动请缨：“要不这样吧：给玲玲找个学校，当临时代课教师。钱多钱少不说，在那个环境里，复习功课也方便。行不行？”表哥一家没有不愿意的道理。我的学校是重点高中，肯定不要玲玲当代课教师。我还得麻烦在教育局的同学。我跟表哥明说了，下决心送礼。表哥迟疑了一下，小声问：“怎么送？”我说，我回城里跑跑看，再来电话。我先垫上一部分也可以。表嫂脸上有笑模样了：“那怎么行啊。钱还是我们出。”教育局的同学被我缠上了。他期期艾艾了一番，总算答应给我用心盯着，看看哪个学校什么时候有空岗并且可以聘请代课教师。我等了四十多天，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沙河镇中心小学的一个女音乐教师要随军调到外地去。我们要攻的是沙河镇中心学校校长老王。我回家把情况一说，媳妇赞成。她补充道：“正好快过中秋节了。要送就送得像模像样的，争取一次办成它。小里小气的叫人笑话。办成了事花多少也不冤枉，办不成事花一分也是白花。还有，你的同学也得给一份。少点也要给。还有，叫玲玲跟你们一起去。”我说：“那是，老婆高明！”我们先拉出一个购物单子来。当天晚上，我们揣上单子，直奔“利群”商厦。高档烟酒柜台设在一楼的正门左手。我们直奔华贵琳琅的柜台而去。“一枝笔”分四个档次：80元，100元，200元，500元/条。加长“熊猫”：800元/条软“中华”：650元/条  红“苏烟”：450元/条红“云烟”：220元/条黄盒“将军”：200元/条        53°茅台508元/瓶    43°茅台388元/瓶  这里的顾客向来不多。我们站下的时候，看见一位外表不俗的少妇正在指点着卖货的小姑娘打包。小姑娘打好包，少妇拿出一张购物金卡来。小姑娘热情地指指旁边的收银台，声音甜美地说：“请到那边付款。”少妇提着礼品走了。柜台前显得很清爽。我们两口子趴在柜台上反复比较、斟酌，站柜台的小姑娘显得很不耐烦，鄙夷地闪开了。我没有计较她，继续看，并跟媳妇小声讨论，最后选定了黄盒“将军”和53°“茅台”。我想，花钱也要花在山东的烟厂身上。我说：“这个，两条。这个，两瓶。打折不？”小姑娘淡淡一笑，干脆地说，“这里不打折。”“一次买这么多，怎么会没有优惠？你们节日里不是都搞活动吗？”小姑娘翻了翻白眼，没有言语。媳妇很不满意我的做派，略微烦气地催我赶紧去付款。我有些恼火：“小姑娘你也不用翻白眼。来买的都不是自己用。我也不容易。”“那倒是。”“你这态度可不怎么样。我找你们经理去。”小姑娘不再言语，眼睛越过我的头顶，直视大厅里熙熙攘攘的人群，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在说：“请便。”乖乖，敢情是碰上了总经理的小姨子？媳妇小声正告我：“以后不要那么多废话。说了几十遍了还不听！”“月饼也从这里买吗？”“用不着。买散装的就行。成盒的都不好吃。”我们从商厦出来，拐到“麦草香”，要了6元/斤的散装月饼八斤。回到家，我把礼品和对应的人名列在一张纸上，把单据粘在背面。预备日后交给表哥。阴历八月十二下午五点多，我领着玲玲来到同学家等他下班，顺便给他放下了一瓶“茅台”。傍晚，同学开着自己的车，带我们去沙河见王校长。从县城西去四十里就是沙河镇。天擦黑了，路上的车辆既多又急。我们小心地赶路。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人流，想到我们此行的任务，我心里十分感慨：人活着真他妈的不容易！想想吧，这个时候，在城里的路上，在各个小区里面，串门的、送礼的大车小辆，头顶着屁股，身子擦着身子，全城一片车辆喇叭声。那是什么景象！人情世故，这东西不得了！你得心甘情愿地为它吃苦受累。还有，权力这东西，更不得了！每到中秋和春节，你不妨把送礼的人流想象成银子，再做个电脑模拟图象，一定会看见百川归海的壮观景象吧？王校长的家在镇中心初中的家属院里。我的同学熟门熟路地把车开到了老王的门口。这是一排平房的东头。三间堂屋三间南屋。因为早联系好了，我们没用敲门就进去了。玲玲提着月饼，我提着烟和酒，同学前面带路。我们直奔堂屋而去。院子里的狗象征性地叫唤了几声。王校长老两口子十分热忱，一边客气着，一边把礼物接过去。这样倒好——我一向反感推来推去的场面。老王一家正要吃饭。他们拉我们入座。我们都说吃过了。老王也从饭桌旁挪到茶几旁落座，预备跟我们说话。我的同学把玲玲的情况简单一说。老王爽快地答应了，并且指指我同学，笑说：“局领导安排下来，我们哪敢不办呀。”大家都笑起来。事情就这么谈妥了。我同学起身，说：“我还得跑一个门儿，再不去就没工夫了。”送我们出门的时候，王校长亲切地对玲玲说：“你的课不多。你的主要任务是复习功课，争取明年一考成功。没有事业编制是不行的。临时代课太吃亏。比方说，这里只能每月给你六百……”“啊！六百？”我情急之下失态了。我同学脑子反应忒快：“六百多好呀，六六大顺！等玲玲明年考上了，王校长二话不说，立马就给发到一千六。对吧？”大家又开心地笑起来。回来的路上，我还是不甘心：“娘的，菜长价肉长价，烟长价酒长价，就是人掉价。什么社会啊！”我的同学眼睛盯着前方，淡淡地说：“就这么个社会。懂了吧？”                                                      <chsdate year="1899" month="12" day="30" islunardate="False" isrocdate="False" wst="on"></chsdate>07.11.17<chsdate></chsdate>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11-16 10:21:53编辑过]

风吹雁落 · 发表于 2007-11-16 10:19:00

沙发！！！！顺便做个广告、、、不管你是公司，商铺还是想从事经商的自由职业者 只要你有一颗商者的炙热之心 那么 请你加入我们 共同体验商者之道 驾驭荣誉与金钱的智慧 在这里你会感觉到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人 有这么丰富的资源 让你在商海中不再孤单 诸城商家联盟QQ群：16776672

风中渴望 · 发表于 2007-11-16 10:57:00

补：我观察的“卢川文体”，以《起屋》为代表作。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写身边人道身边事，家长里短百姓生活针头线鼻上做学问，小题材上做精细文章。这次《求职》，多少有别于以往“卢川文体”的，（个人观点哈），是尝试以行进中未结束的矛盾来做文章收束。统观全文，表侄女求职找工作的事儿其实还是个未知数的，但就从代课老师这儿刹住了，却未予人以残缺感，这种“刀法”，见到老作家李唯经常用。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11-16 11:07:06编辑过]

风中渴望 · 发表于 2007-11-16 10:52:00

满打满算只来回看了不到三遍，尽管删了一个来清静之地做广告抢了沙发来，但却还是不敢妄说。一个字：精彩！，两个字：有思想！（PS：这篇也说了有关送礼的事儿，但和小玩月二哥写的送礼比起来，同是精彩，却是不一样的精彩。不同的社会阅历，不同的人生际遇，不同的文字风格，就这样让同一件性质的事儿变得大不同起来，也许这就是文学的魅力吧，所谓文学是人学，是个性化的观察与思考）

卢川 · 发表于 2007-11-16 11:15:00

十分感谢老弟这样细致地对待我的文字!我还得加把劲,都太短小了,写出长一点的来才算进步.我们都努力吧.

[此贴子已经被风中渴望于2007-11-16 15:06:25编辑过]

风中渴望 · 发表于 2007-11-16 16:19:00

<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以下是引用云中雁在2007-11-16 15:43:00的发言： 十分感谢老弟这样细致地对待我的文字!我还得加把劲,都太短小了,写出长一点的来才算进步.我们都努力吧. <div align="right">[此贴子已经被风中渴望于2007-11-16 15:06:25编辑过]</div> ......................</div>我把卢川跟贴中我的名字给去掉了，因为不方便在这种公开场合透露我的真实名字。而云中雁这样借用引用来“风中渴望于什么时间编辑过”，是想表达个什么意思？[em09]

云中雁 · 发表于 2007-11-16 15:43:00

十分感谢老弟这样细致地对待我的文字!我还得加把劲,都太短小了,写出长一点的来才算进步.我们都努力吧. <div align="right">[此贴子已经被风中渴望于2007-11-16 15:06:25编辑过]</div> ......................

傅培宏 · 发表于 2007-11-17 08:35:00

有着相同的经历！我那个朋友至今还埋怨俺。活窝囊沙了。老弟行文的灰色气息甚是生活化！

小玩月楼主 · 发表于 2007-11-16 20:07:00

得考虑以后孩子的出路了。据说，考个正式教师编制，即便成绩合格了，也要花5-6万呢。

李庶铭 · 发表于 2007-11-17 15:17:00

回来的路上，我还是不甘心：“娘的，菜长价肉长价，烟长价酒长价，就是人掉价。什么社会啊！”
我的同学眼睛盯着前方，淡淡地说：“就这么个社会。懂了吧？”
　　精彩啊！　　精彩啊！

禾子 · 发表于 2007-11-22 20:42:00

回来的路上，我还是不甘心：“娘的，菜长价肉长价，烟长价酒长价，就是人掉价。什么社会啊！”
我的同学眼睛盯着前方，淡淡地说：“就这么个社会。懂了吧？”
   这篇文章很耐读!

		自动登录	找回密码
密码			注册

[原创]求职

新年送“福”

缘梦七夕

吉祥兔

原创先锋

银奖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