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align="center"><font size="+0"><strong>鹊失七夕</strong></font></p><p align="center"><font color="#111111" size="2">轻舞翩翩</font></p><p><font size="3"> 男人无力地蜷曲在病床上,原本魁梧的身体被病魔销蚀得瘦削而单薄,看上去仿佛是一尾晾晒在海滩上的竹节虾。<br/><br/> 一个月前,平时连感冒都很少得的男人只是来医院例行在职人员查体的。始料不及的是,查体完毕,医生就建议他留院治疗。对于病症,医生连同女人都告诉他得的是一般内科炎症。男人最初深信不疑,他并没感到多大不适。<br/><br/> 女人背地里却不知偷偷哭过多少回。得知男人患了绝症,她如闻天语,懵在那里。结婚十七年来,男人一直是她的脊梁。他心细如发地操持着这个家,陀螺般家里家外转着,甚至连做饭、拖地的家务活都很少让她沾边。想到那个与自己的生命紧紧维系在一起的灵魂将在不久后无声地游走,她肝肠寸断。<br/><br/> 如医生所言,一个月后,扩散了的癌细胞变本加厉地一点一点吞噬着他的活力,男人迅速消瘦下去。他大口大口的吐血,生命已经退缩到他粗重的喘息里。女人攥着他的手,极端仔细地为他揩去唇角的血迹,心像漾在水里,随着他的喘息起伏不定。她潜意识里做着深呼吸,似乎以此就能借助于男人以生存的力量。难忍的病痛里,男人昏厥过去。清醒后的那一刻,他的目光星子般晶亮。他望着女人,嘴角浮出一抹笑,意识到了自己停留在尘世间时日的宝贵,他没说出任何伤感的话,如同女人总在他面前轻描淡写他的病症一样:得病如山倒,去病如抽丝。他爸,秋后咱院里的葡萄熟了,你就该出院了!<br/><br/> 女人迎住他的眼神,万般痛悔平日里自己对男人的粗疏。体检之前,男人曾抚着自己有些凸起的肚腹向她说过觉得硬鼓,女人还戏谑地说他营养过剩。要是提早催他来就诊,总不至于病入膏肓。唉!女人回转身,掩饰住了满眶的泪水。<br/><br/><br/> 男人的腿动了一下,他吁出一口气。<br/> “累了吧,他爸,把腿放平吧!”女人带着一脸的温柔,细声问。<br/><br/> “还是回家吧!医院这床,我老觉得躺不平,很不舒服。已经一个月没回家了,我想回家!”男人的声音气若游丝,眼神里带着孩子般求助的哀怜。<br/><br/> 女人顺从地点了点头。<br/><br/> 医生为男人打了一针“杜冷丁,”他们回家了。农历七月的阳光依然灿然,院内的葡萄架上,累累硕果已经长够了身量,有龙眼那么大了。<br/><br/> 这架葡萄陪伴他们的日子同他们的婚龄一样长。<br/><br/> “今天是初几?”男人问。<br/><br/> “初七,今天是七夕节。”<br/><br/> 随了回答,逝去的日子在两人心间蓦然明朗:葡萄的藤蔓只有两米长的时候,他们偎依着坐在树下倾听天河边的私语,那时他们刚刚成婚;当葡萄的藤蔓占据了整个墙壁,他们在七夕夜里争着为咿呀学语的孩子讲牛郎织女的故事,那时他们的女儿还不到两岁;葡萄的藤蔓遮蔽了大半个院落,男人常站在架旁悉心为葡萄除虫,女人则坐在葡萄架下编织毛衣。空中不见喜鹊的踪影,女人始终坚持着那个传说:喜鹊们都去搭鹊桥了。会是真的吗?上小学的女儿一脸天真的发问……<br/><br/> 一直以为日子就是这样平淡相守的,守着那个美好的传说直到暮年。如同那些向日葵紧凑的种子,密密匝匝的,偶尔疏离了一颗也露不出多大空隙,而未来更为饱满的日子总会接踵而至的。但是眼下,那盘金灿灿的向日葵却像经历了强势的台风,霎时散作了飞蓬。<br/><br/> 男人的脸色蜡黄蜡黄的,女人想把他背回房间,他却不肯,执意躺在院内的躺椅上。他喘息着,示意女人去摘串尚还青涩的葡萄。女人走向树边。喳、喳、……一只喜鹊倏然从她头顶飞过,清亮地叫了几声。<br/><br/> “妈妈,喜鹊叫了!”一旁已是初四学生的女儿惊喜地喊起来,这素来都被老辈人称作是报喜使者的鸟儿或许带来的是爸爸尚能康复的喜讯。女人也兴冲冲地回转身,奔向躺椅。躺椅上,发病以来一直痛苦得蜷曲而卧的男人此刻已经舒展了双腿,沐浴着葡萄架下筛过的碎金般的阳光,看上去是那么的安然而舒坦。<br/><br/> 女人的笑顷刻间在脸上冷凝。她探手上前,迎掠而过的清风,已作秋凉.</font></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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