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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城方言里的《金瓶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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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13 15:00:4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IP:山东潍坊
诸城方言里的《金瓶梅》︱


原创: 王坤娟  我是王老四  



王老四的长序:


金瓶梅和诸城的渊源


《金瓶梅》,四百多年来一直被世俗定义为“黄书”,被官方列为禁书。可这本小黄书大禁书,怎么禁也禁不住。上至官绅士大夫,下至贩夫走卒,一直在各个阶层广泛地、隐秘地流传。


    这本写于明朝的小说,因为“很黄很暴力”,更因为“以宋讽明”,作者没署真实姓名,而用了“兰陵笑笑生”这个笔名。


    就是这个笔名,自《金瓶梅》面世以来,一直被争论不休。这些争论既有民间的,也有学界的。


    最多的说法,认为兰陵笑笑生是王世贞。理由很多,甚至央视十套所谓权威的节目也说是王世贞。去年央视又有一档节目说是王世贞门人。


  这俩节目,我都看了。用《金瓶梅》的语言风格总结我看这两个节目的感受:不看便罢,一看过后,真是活活气煞了!


  还有一大流派,认为兰陵笑笑生是徐渭。


  王世贞是江苏太仓人,在北京做过官。徐渭是浙江宁波(绍兴)人,在宁波老死。


  说兰陵笑笑生是王世贞的,最大论据是王世贞为当时文学大家,在山东做过三年官,有能力写《金瓶梅》。说兰陵笑笑生是徐渭的,论据是《金瓶梅》中有几句宁波方言,以及宁波有《金瓶梅》中的某个地名。


  我很早就知道《金瓶梅》是黄书。年轻时怕把持不住,不敢看,也找不到书。人到中年,觉得定力差不多了,就看看它到底黄到什么程度吧。2015至2017年,我接连看了三遍《金瓶梅》,三个不同版本。第一遍,囫囵吞枣,纯是看故事。觉得有趣,就看了第二遍,没想到看出问题来了:《金瓶梅》用了大量诸城方言!于是看第三遍,摘录典型诸城方言。那些方言,可都是我小时候人们日常生活都说的。短暂纳闷儿后,我坚定地认为:这兰陵笑笑生保准就是诸城人呃。


  今年正月,别人转给我一个央视视频,啰啰儿来啰啰儿去,结论竟然说兰陵笑笑生是王世贞门人,只因为王世贞当时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了,肯定是门人代笔了。我真是气炸了!忍不住借用《金瓶梅》里的原话气狠狠地骂两句:这是哪个鳖蛋闲得没事儿诌断了肠子?净放屁拉臊!


当然,我这两句骂人话,也是原汁原味儿的诸城话。


盛怒之下,看第四遍《金瓶梅》,详细摘录诸城方言。录到五十几回,忽然发现不仅典型的诸城方言词语多,整部小说的语句、特别是人物对话的用词、说话方式和言语习惯,都是诸城人特有的啊!尤其骂起人来,完全还原了我小时候诸城农村妇女最常见最地道的骂架啊!于是回头重新看,摘录里面所有诸城方言,包括诸城方言习惯的说话方式、句子、词语。几回下来,赫然发现我这诸城方言摘录笔记,几乎就是重抄了整部《金瓶梅》,一个情节都不少呃!


北方人说话有儿化音,诸城人儿化音尤其重。大多数表示事物的名词都带有浓重的儿化音,比如花儿,歌儿,电影儿,树叶儿,村庄儿,小孩儿,媳妇儿,小鸡儿,小兔儿,小猫儿,小狗儿,小树儿,姊妹儿们,兄弟儿们,麦苗儿,等等。一些量词也儿化音,比如一点点儿,一丝丝儿,一根儿,一撮儿,一捏儿,一缕儿。甚至外地人觉得根本不可能儿化的音,诸城人说起来也是浓浓儿化音,比如叫人名。我叫王坤娟,老家人把我叫成“坤娟儿”,我堂弟成了“坤波儿”,还有“红儿”、“香儿”、“英儿”、“美儿”、“叶儿”,等等一大些。原本很平常很普通、没什么情绪表达的人名,诸城人叫起来就显得甜丝丝儿、脆生生儿的。这是诸城人的说话习惯。


南方人舌头短,说儿化音舌头打不过弯儿来。诸城人舌头又长又灵活,把儿化音发展到了极致,能儿化的全都儿化了。日照离我老家不到二百里,就没有这么多儿化音。我刚来时,同事们不习惯我满嘴儿化音,都说我是“绕舌子”。其实我出来快三十年了,怕人家听不懂,说话都尽量“普通”一些,老家人那才是满嘴儿化音呢。除了诸城人,其他北方人哪有这么多儿化音?


  《金瓶梅》就这么多儿化音。不仅物品儿化,比如小杌儿,酒盅儿,碟儿,菜儿,酒儿,砖儿,瓜子儿。一些名词也儿化,比如“听见个风儿就是个雨儿”,过一夜儿,傍个影儿,一句话儿,一个字儿,小伙儿。人名也儿化,把平安叫成“平安儿”,来安叫成“来安儿”,还有来旺儿,来兴儿,书童儿,画童儿,琴童儿,棋童儿。那些下人媒婆子的称呼也是儿化音,比如薛嫂儿,文嫂儿。除了动词,其它基本都有儿化音。通篇儿化音,是金瓶梅语言一个重要特点。


  另一个特点就是人物说话习惯,包括惯用的语法和语气助词、介词,都和诸城方言完全一样。比如说话末尾喜欢用语气助词“唻”。“上哪唻?”“家去唻。”“干什么唻?”“看灯唻。”“唻”本身没有任何字义,就是一个简单的语气助词。但是有了“唻”,拉长了简单对话的节奏,听起来松松垮垮,对话就显得轻松自在生活化。


  当然,最能证明《金瓶梅》语言是诸城方言的还是那些典型词语和说法。小说里一个典型的诸城惯用语法句式就是省略动词,比如“家去”。普通话的句式是“回家”或“回家去”,但诸城方言就是“家去”。《金瓶梅》不论主子还是奴才,一律都说“家去”。还有一个典型介词就是“打”,“打哪里来?”“打门前过”。这个“打”是“从”的意思,但老一辈诸城人都不会说从,只说“打”。还有“赶着(下人赶着李瓶儿叫六娘,赶着某人打等)”、“随着(随着叫五娘)”、“害……疼(害腿疼、害肚子疼)”、“推……(推害热、推借瓢,推说、借口的意思)”等,都是诸城人的习惯说法。


  举例说明,是最笨最拙的法儿,《金瓶梅》中的诸城方言已经完全不能用举例来说明了,因为那里面每一个人说的几乎每一句话都是诸城方言。这个“方言”不仅包括典型方言词汇,还包括诸城人的方言语法、方言习惯。一个非诸城人,会一句两句、十句几十句诸城话,不足为奇,但一百回的长篇巨著,几十个人物,吃喝拉撒生老病死喝酒打架行房骂娘,社会万象无所不包,都用地地道道的诸城方言洋洋洒洒写下来,你硬要说是非诸城人、甚至南方人写的,就是把我的头扭下来,我也不服!!


  看过一个比较信服的资料,是张清吉先生写的。张先生是江苏人,金迷。他从《金瓶梅》抄本最初持有者入手,查阅海量地方志、名人家谱、诗抄、书信、名人之间的往来关系,最终认定“兰陵笑笑生”就是丁惟宁。


  张清吉先生为了更好地研究《金瓶梅》,最终落户诸城。相比那些因为有个地名、有个菜品、或是有一句半句方言能对上号就硬说“兰陵笑笑生”就是谁谁谁、《金瓶梅》写的就是他们那个地方的所谓“学者”,张先生这是什么精神?!套用毛主席纪念白求恩的句式:这是令人钦佩的专业敬业精神,这是伟大的无私忘我精神!每一个《金瓶梅》爱好者和研究者都要学习这种精神!用诸城方言夸奖一下张先生:人家是个板正人儿呃。


  张清吉先生的考证资料中也有诸城方言考,而且是用列举方式列出《金瓶梅》和《续金瓶梅》的两相对照考证,证明了两书所用方言完全一样。但张先生不是诸城人,他列出的只是几十个最典型词语。俺家五辈子祖宗都是地道诸城石门人,当我把《金瓶梅》读到第五遍,已经完全克服了繁体字、同音字、同义字、错字、别字、生僻字、代指借指字和几个南方口语、他人错误断句和注释的时候,读起来,真是朗朗上口、心生欢喜啊。


  “心生欢喜”是一个佛家用语,我理解为无欲无求、熨熨贴贴、清新自然、发自心底的喜悦。《金瓶梅》里的男男女女,那些场景说的那些话,都是我下生大人就说的就骂的,也都是俺爷爷奶奶俺爹俺娘俺婶子大娘们曾经说的和正在说的。这个小说与我顿时没了距离,好像不是小说了,就是俺村里俺乡里那些人的那些家长里短。尤其女人骂起街来,那个脾气那个语气骂出来的那些话,简直就是俺村里这个女人或那个女人。这二三十年,社会大发展大融合,普通话迅速普及,方言迅速萎缩,人们更加文明,骂街的也少了。《金瓶梅》的方言让我一下子回到少年。熟悉的方言带来的亲切感、融入感、归属感和怀旧感,就像一泓碧水里开出一枝青莲,从心底慢慢上升、渐渐荡漾开来,那种喜悦盈满身心每个角落,一尘不染。


  我数了一下,《金瓶梅》中的诸城方言(包括词语、歇后语、习惯语法、习惯用法以及生活习俗,不包括现在通行的普通话语言),占了全部文字90%以上,并且这只是我所熟悉的我小时候石门及其周边几个乡镇的方言。张清吉老师的方言考,里面有一些诸城方言词汇,我们石门及其周边几个乡镇都不那样说,有可能是诸城其他地方的方言词汇。诸城全境东西南北均超过五十公里,方言有所差异。我读诸城一中后,惊讶地发现我说的某些话,吴家楼乡的同学竟然听不懂。比如刷锅的刷子,我们诸城东南部叫“饭帚”,诸城西北部叫“炊帚”。挑水的工具我们叫“勾担”,他们叫“担勾”。“下午”我们叫“过晌”,他们叫“下晌”。我们说“今日明日”,他们说“今媚儿明媚儿”。巧的是,《金瓶梅》就说“过了晌”,“今日明日后日外后日”,也完全是诸城南部方言。另外,生完孩子娘家人去看望送礼,诸城南部叫“送粥米”,诸城北部叫“送汤米”)。但《金瓶梅》就叫“送粥米”。闺女出嫁,亲戚朋友去送礼吃饭,我们叫“典茶”、“吃小饭”,《金瓶梅》里叫“下小茶”。所以,尽管“兰陵笑笑生”一直众说纷纭,但一个世纪前,鲁迅和胡适就下了结论,说《金瓶梅》通篇用山东方言所写,决非外省人所能为。在山东境内,尽管苍山县因为有“兰陵”这个地名而聒噪不已,但《金瓶梅》是用诸城方言所写,已无异议。综上所述,我觉得如果说得再精确一点,《金瓶梅》是用诸城南部方言写的。这个南部,包括乡镇撤并之前的瓦店、石门、桃园、林家村、石河头、皇华、桃林、山东头、寿塔、郝戈庄这些乡镇。因为地缘相接,胶南理务关、五莲许孟等地的方言风俗也与诸城上述乡镇相同。


  基于上述原因,我支持张清吉老师的考证结果。丁惟宁祖上从胶南藏马山迁至诸城皇华镇相家沟。他中进士后,为官河北、山西、四川、湖广,中年辞官后隐居五莲九仙山下叩官镇丁家楼子村,隐居地距相家沟老家不足五十华里。


  《金瓶梅》当然有非诸城方言,用得最多的就是“也怎的”、“怎的”、“行货子”、“恁的”(有的解释“恁”为诸城方言“你”、“你们”,我觉得小说中的“恁”是“那样”、“这样”的意思),还有一个“三不知”,常用的语气助词是“哩”,其他就没大有了。这几个词,我不知道是哪省哪地的方言,也不清楚是古语习惯还是当时方言。还有很多吃食都是南方的。但如果据此就说“兰陵笑笑生”是哪省哪地的,未免以偏概全、贻笑大方。《金瓶梅》是本小说,而且是以宋讽明的小说,所以作者把故事发生地设为清河县这个交通大动脉,不论人还是物,都是南北交通、东西混杂,并不实指。既是讥讽小说,作者追求的就是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


  另外,不管山东苍山的兰陵还是江苏武进的兰陵,如果据此推断兰陵笑笑生就是你们那里谁谁谁,更是笑掉俺大牙。人家当初就是怕遭迫害才署了这么个笔名,你们的兰陵那么出名,这不等于自报家门自投罗网吗?这样的猜测,直线拉低了人家兰陵笑笑生的智商!


不过,这个“兰陵”还真有可能是地名。丁惟宁隐居地丁家楼子村东北、九仙山有一道大豁口子,以前当地人叫“兰陵口子”,现在叫“兰陵峪”,但它不出名,只有周围几个村的人这样叫。


我个人以为,《金瓶梅》之所以通篇诸城方言中夹杂着几句南方话、里面有大量的南方饮食,原因有三个。一是作者刻意为之,故弄玄虚,隐其真实身份。二是不经意为之。我们假定作者就是丁惟宁,那么他多年南北宦游经历,势必在作品中留下痕迹。三是传抄者为之。《金瓶梅》都是私下传抄。当时南方文化气息浓厚,《金瓶梅》传抄、评论多出自南人之手。一个南方人要全面准确地理解领会诸城方言,难度系数有点大,所以我猜测其中一些南方词汇可能就是在传抄过程中被误解误抄、甚至按照传抄者自己的理解随手改抄的。我看过两遍张竹坡皋鹤堂批本,他对其中一些方言的解释就不是诸城方言本意,比如潘金莲、李瓶儿、王六儿等人与西门庆交欢时,叫西门庆“达达”。张竹坡解释“达达”为“女对男的昵称”。第三十回,潘金莲因为秋菊拿冷酒给西门庆吃,要打秋菊,说:“叫你拿酒,你怎的拿冷酒与你爹吃?原来你家没大了?”注释“没大”为“没怎么的”。事实上,诸城方言管“父亲”有几种称呼,其中之一就叫“达达(da da)”,或“达(dá)”。同一个村里,有人家叫“达”,有人家叫“爷”。我家叫父亲为“爷”。潘金莲等人叫西门庆“达达”,也算是男女情到浓处的一种昵称,但这是在方言俗称基础上的昵称。潘金莲骂秋菊没大(达,同音)了,其实是恶毒的骂人话,意思是骂人有娘养没爹教,或者骂人家爹死了。再比如第十回孙雪娥做好了粥,西门庆不吃,打发人去说要吃饼。孙雪娥嫌烙饼太费事,发牢骚说:“预备下熬的粥,又不吃。忽剌八新兴出来要烙饼做汤。哪个是肚里蛔虫?”注释“忽剌八”是“突然”的意思。其实“忽剌八”是诸城方言常用语,是指“没有目标或不靠谱儿的言行”。比如十分熟络的人见面打聊:“上哪忽剌八唻?”,或是打断别人不靠谱儿的言语:“你快别忽剌八了。”(“兴”也是典型诸城方言,“流行”或“挖空心思想出来”的意思。单饼卷肉丝儿、菜丝,是诸城、五莲、安丘、高密、潍城等地的吃法。到了日照,人们不吃饼,也不会烙饼。)


对于考证这类事儿,我没兴趣,也没本事。读闲书,我就图一乐。谁成想乐着乐着,竟然较真了,“冲冠一怒为方言”啊。这么大部头作品,不管它写的是纽约还是北京,不管它写的是天王老子还是要饭的,不管写它吃什么喝什么,通篇地道诸城方言就完全暴露了作者出处。他的家不在这里、根儿不在这里、从小不在这个语言环境里熏陶,他怎么可能把方言自如运用到这个程度!方言,是一个人刻到骨子里的地理坐标。最不经意的时候,“嘟嘟噜噜”就跑出来了。


  我当然没有确凿证据说兰陵笑笑生就是丁惟宁,但谁要再说兰陵笑笑生不是诸城人、尤其还说成南方人,“我就真火儿了,破上这条老命,跟他豁上了”。
(2019.04)




诸城方言里的《金瓶梅》(1-5)


01
西门庆和一帮闲散子弟结拜十兄弟。这些人都没正经事,如谢子纯“亦是帮闲勤儿”。
(帮闲勤:指没有什么正经活儿、倚靠着某人挣些零碎钱过活。)


十兄弟“见西门庆手里有钱,又撒漫肯使,所以都乱撮哄着他耍钱饮酒”。
(撮哄着:怂恿,鼓动。)


西门家“生出这样一个不肖的儿子”,“随你怎的富豪也要穷了”。
(随:即使,假使。)


西门庆经常“与人霸揽说事过钱,因此满县人都惧怕他”。
(霸揽:强势揽事。)


西门庆原配死了后娶了继室,“小名叫月姐”,嫁过来后,“都顺口叫她月娘”。“南街还占着个妓女卓丢儿,包了些时,也娶来家做了第三房”。
  (包了:花钱包养。)


一日,西门庆“在家闲坐”,对月娘说要请兄弟们吃酒,“你与我料理料理”。月娘说那些人都不是好东西,“我看你自搭了这起人,几时曾着(zhuó)个家哩?”西门庆不同意月娘的说法,说,“你别的话倒也中听”,说应伯爵和谢子纯就不错。让月娘别计较,说拜了这些兄弟,“明日也有个靠傍些”。
(料理料理:操办操办。  着家:到家,在家。 靠傍:依靠。)


一会儿,小厮玳安通报应伯爵和谢希大来,西门庆嫌二人不来看他,说,“你们通不来傍个影儿。”应伯爵说:“哥,你怪得是。连咱也不知道成日忙些什么!”说他这几日在妓院中看中了个小孩儿李桂姐,“几时不见她,就出落得好不标致了!到明日成人的时候,还不知怎的样儿好哩”。西门庆说:“等咱空闲了去瞧瞧。”西门庆问前几日两人做什么?应伯爵说卜志道他兄弟死了,帮着“发送他出门”。
(傍个影儿:指不露面。  怪的是:怪罪得对。 到明日:指以后。 几时:指一段时间。 发送:人死后出殡等事宜。)


西门庆说起要去寺里会酒一事,说兄弟们天天会来会去,“不着一个切实。倒不如寻一个寺院里”,“结拜做了兄弟,到后日彼此扶持,有个靠傍。到那日,咱少不得要破些银子”,“买两桌酒席”,“各人出些,也见些情分”。
(切实:指没有稳定的落脚处或明确坚固的关系。  破些银子:指花钱。 酒席:指喝酒所需全部用品。 出些:贡献钱或物。)


  应伯爵说:“俺们都是老鼠尾巴生疮儿——有脓也不多。”西门庆说:“谁要你多唻?”
谢希大说卜志道兄弟死了,“却叫谁补”?西门庆推荐花子虚。然后讨论在哪个寺庙,西门庆推荐永福寺,伯爵开玩笑说谢希大娘子与永福寺和尚“相好”,谢希大骂道:“老花子,一件正事,说说就放出屁来了。”
(补:替补,指补全十个兄弟。  相好:指不正常的男女关系。 放屁:形容人说话不正经。)


  西门庆请花子虚结拜,李瓶儿非常赞成,说:“至期一定撺掇他来,多拜上爹。”
  (撺掇:鼓动。)


  花子虚家的小厮天福来回话,说花子虚“有事出门了”,叫他来送聚会的份子钱。说花子虚吩咐先拿这些用着,“等明日爹这里用过多少,派开,该俺爹多少,再补过来便了。”天福“刚待转身,被吴月娘唤住”,让他对李瓶儿说,“迟几日还要请娘过去坐半日哩。”
(派开:分摊开。 该:应该。 刚待:刚要。)


  应伯爵家小厮应宝送来众人份子钱,“西门庆取出来看,共总八封”,让月娘收了,“好凑着买东西”。西门庆走来看生病的卓丢儿,丫头玉箫来叫他,说月娘找他说话。西门庆说:“怎的起先不说唻?”
(共总:总共。 起先:刚才,一开始。)


  月娘嫌他们凑的份子钱太少,说不如还给他们。西门庆说:“缺多少咱包着补上”,“在乎这些?”
  庙里吴道官说景阳冈上一只大老虎,“害死了十来人”,他徒弟出到沧州化斋,“整整住了五七日”,才过来。“如今县里现出着五十两赏钱,要拿它。”白赉光说,“明日就去拿它,也得些银子使。”西门庆说他:“你性命不值钱么?”
  十兄弟讨论排行,西门庆建议按年龄,“这还是序齿。”应伯爵建议西门庆为大,说,“众兄弟都服你。”西门庆说他:“你这诌断肠子的,单有这些闲说的。”
(序齿:按年龄大小。 诌断肠子:形容说话太不靠谱儿。 闲说:指不靠谱儿或题外话。)


  正在吃酒,玳安来叫西门庆,“娘叫小的接爹来了,说三娘(卓丢儿)今日发昏哩,请爹早些家去。”花子虚要随西门庆一起去,应伯爵不同意,西门庆说,“他家无人。俺两个一搭里去的是,省得他嫂子疑心。”又对众人说:“你们自在耍耍,我们去也。”
(发昏:人死之间阶段性的昏迷。 一搭里:一块儿。)


西门庆到家,问月娘:“卓二姐怎的发昏唻?”月娘说:“恐怕你搭了这起人,又缠到哪里去了。”
  一日,应伯爵来到西门庆家,西门庆问:“你们前日多咱时分才散?”应伯爵说二更散,“醉得要不得。倒是哥早早来家的便(bian)宜些。”西门庆问伯爵吃饭了没有,伯爵让他猜。西门庆说:“你敢是吃了?”伯爵说他“听得一件稀罕的事儿”,故没吃饭就来告诉西门庆。西门庆问:“什么稀罕事?”应伯爵说那只大老虎被人“一顿拳头打死了”。西门庆不信,伯爵说:“你听着,等我细说。”
(多咱:什么时候。通常说成“多zang”。 便宜:方便。  敢是:猜测时的一个语气习惯用词,“大概”、“可能”的意思。)


  武松打死了老虎,知县见他是条好汉,“有心要抬举他”,让他做了都头。
  武大在清河县紫石街“赁房居住”。后来“折了资本”,到张大户家住。为人老实,“张大户连房钱也不问武大要”。
(问……要:向……要。)


  张大户无子,他老婆说买两个使女,“服侍你便了”。买来潘金莲和白玉莲。“大户自从收用金莲之后,不觉身上添了四五件病症”。被老婆发现,把金莲送给武大做老婆。“那妇人每日打发武大出门,在簾子下嗑瓜子儿”,“勾引浮浪子弟”。那些人整日在武大门口叫唱:“一块好羊肉,如何落在狗口里?”“因此,武大在紫石街又住不牢”,要搬家。潘金莲说“不如凑几两银子”,“典”两间房住。武大说:“我哪里有钱典房?”潘金莲道,“你是个男子汉,倒摆布不开”,说把她的首饰卖了买房,“过后有了”,首饰“再治不迟”。
(住不牢:指住不稳当。 摆布不开:这里指没本事。 过后:以后。 治:这里指买。)


金莲心里把武大和武二比较一番,嫌弃武大丑陋,“奴哪世里遭瘟,撞着他唻?”听说武二自己在外住,“拨两个士兵”做饭,金莲说:“何不搬来家里住?省得在县前士兵服侍做饭肮脏。一家里住,早晚要些汤水吃时,也方便些。”
(撞着:遇见。 肮脏:指不卫生。)


武大买回来酒菜,叫金莲下去整治,金莲说他不懂事,“叔叔在此,无人陪侍,却叫我撇了下去。”
(撇了:指把人晾在一边。)
           
02


武松搬到武大家。早晨“去县里画卯”。妇人道:“叔叔一画了卯,早些来家吃早饭。”武松“到县里画卯已毕,伺候了一早晨”,回到家,说“明日拨个士兵来使唤”。
(画卯:指点名。 伺候:形容下级听从上级。)


潘金莲推辞道,“自家骨肉,又不服侍了别人。虽然有这个小丫头迎儿,奴家见她拿东拿西,跌里跌斜,也不靠她。就是拨了士兵来,那厮上锅上灶不干净,奴眼里也看不上这等人。”
  (服事:伺候。 跌里跌斜:形容做事不稳重。 上锅上灶:指做饭。)


“妇人顿茶顿饭,欢天喜地服侍武松”。
(顿:煮或蒸。)


一日大雪。“次日,武松去县里画卯”,“武大被妇人早叫出去做买卖”。妇人打算:“我今日着实撩逗他一逗,不怕他不动情。” 在武松房里摆好酒菜,武松“穿了暖鞋,掇条凳子”,“妇人也掇了一条凳子,近火边坐了” 。
(掇:两手平端着。)


金莲让武松吃了她的半杯酒,“武松匹手夺过来,泼在地下,说道:嫂嫂,不要恁的不识羞耻!”金莲怒道,“不值得便当真起来。好不识人敬!”
(匹手:指快速地出手。)


潘金莲“勾引武松不动,反被他抢白了一场”,哭红了眼。武大郎回家看见,便问道:“你和谁闹来?”金莲诬赖武松调戏她,说:“便是迎儿眼见,我不赖他。”武大说:“我兄弟不是这等人,从来老实。”武大来让武松吃点心,“武松只不做声,寻思了半晌”。
(勾引……不动:指勾引不成功。 闹:指打架、拌嘴等。 赖:诬陷。)


武松搬走后,武大“本待要去县前寻兄弟说话,却被这妇人千叮万嘱,吩咐叫不要去兜揽他”。
(兜揽:这里指做亲近的举动。)


   知县安排武松上东京去存家产,武松来与哥哥辞行,“让哥嫂上首坐了,他便掇条杌子打横。”
  (杌子:四腿小凳子。)


武松给武大敬酒,嘱咐许多话,然后说:“大哥,你依我时,满饮此杯。”武大接了酒道:“兄弟见得是。我都依你说。”
( ……是:指前边所言是正确的。 依:答应,照着做。)


武大听从武二的,每日早早回家关上大门。潘金莲骂道:“日头在半天里,便把牢门关了。”武大说,“我兄弟说的是好话,省了多少是非。”
(牢门:指家门,不高兴时这样说。)


一日,潘金莲“正手里拿着叉杆放簾子,忽被一阵风将叉杆刮倒。妇人手擎不牢,不端不正,却打在那人头上”。 “这妇人情知不是,叉手望他深深拜了一拜”。“那人笑道:倒是我的不是。”“眼不离这妇人身上,临去也回头了七八回,一直摇摇摆摆,遮着扇儿去了”。
(不是:不对,指有错误。 临去:去之前。 摇摇摆摆:形容人轻狂不稳重的样子。)


潘金莲觉得西门庆肯定对她有意思,否则“临去也不回头七八遍了”,于是“眼巴巴的”,直到“看不见那个人”。
(眼巴巴的:形容望眼欲穿的样子。)  


西门庆想让王婆撮合他和潘金莲的好事,“撮合得成,我破费几两银子谢她”。于是“饭也不吃”,“直径踅入王婆茶坊里来”。听说潘金莲是武大的老婆,西门庆叫道:“好一块羊肉,怎生落在狗口里!”
(踅:不直接,躲躲闪闪地进入。  好一块羊肉,怎生落在狗口里:更常见的说法是“一块好羊肉,怎么落在狗嘴里”。)


西门庆让王婆给他寻个房中人,王婆说有一个,“只是年纪大些”。西门庆说“便差一两岁也不打紧”。王婆说:“属猪的,交新年九十三岁了。”
(不打紧:不要紧。  交新年:接新年,加上这新一年的意思。)
   
  “天色晚了”,西门庆又来了,“坐到晚夕,起身道:干娘记了账目,明日一发还钱。”
  (记了账目:指先赊着钱。)


  次日,西门庆又来了。王婆说:“我看大官人,像有些心事的一般。”“一定是记挂着间壁那个人。”
  (有心事:指心里有事情。)


  王婆想“赚他几贯风流钱使”。对西门庆说她家卖茶叫鬼打更,三年前卖了个泡茶,“直到如今不发市”,“只靠些杂趁养口”。老公死后,“丢下这个小厮”,“迎头儿跟着人说媒,次后揽人家些衣服卖”。
  (不发市:指没开张,没卖东西。  杂趁:杂活儿。 小厮:男孩儿。     迎头儿:指没有办法,不得不干。  揽:收,拿。)


           
03


王婆向西门庆介绍潘金莲的底细,说:“老身无事常过去,与她闲坐。”
 (闲坐:无事串门子。)


  王婆对西门庆讲“十分”勾引潘金莲的计划,第九分中,“我把门拽上,关你两个在屋里。”、“她若由我拽上门,不急躁时,这光便有九分了。”
  (把门拽上、拽上门:离开后顺手把门带上。)
  
王婆为试探潘金莲,去借历日“裁衣服”。潘金莲问她做什么衣服,王婆答:“便是因老身十病九痛,怕一时有些山高水低,我儿子又不在家。” 又说她发喘咳嗽,身子疼,“睡不倒的只害疼,一时光要预备下送终衣服。”
  (山高水低:指死亡或重病等。 害疼:指疼。 送终衣服:去世后穿的衣服。)
  
潘金莲为王婆看历日,说:“明日是破日,后日也不好,直到外后日,方是裁衣日期。”
  (外后日:后日的次日。)
  
按计划,西门庆第三日来王婆家。王婆问他怎么不来吃茶?西门庆说:“便是家中连日小女有人家定了,不得闲来。”
  (连日:连续多日。  定:指定亲。 不得闲:没有空。)


  西门庆要请王婆去吃女儿的定亲饭,说:“到明日下小茶,我使人来请你。”
  (下茶:定亲时送礼。 使:使唤人。)
  
西门庆对潘金莲说吴月娘“常有疾病,不管事,家里的勾当都七颠八倒”,“在家里时,便要怄气”。
  (怄气:和人有矛盾或看不惯时生闷气。)


04


王婆谎称去买酒,潘金莲说不用去,酒够了。婆子说:“大官人又不是别人,没事相陪着吃一盏儿,怕怎的!”“婆子一面把门拽上,用锁儿拴了,倒关他二人在屋里”。余下西门庆和潘金莲在屋里,西门庆挑逗潘金莲,听说她嫁的是三寸丁武大,说声:“屈。”潘金莲说:“你又没冤枉事,怎的叫屈?”西门庆说:“我替娘子叫屈。”潘金莲“咬得袖口格格驳驳的响,要便斜溜他一眼儿。”
(叫屈:喊委屈。  斜溜一眼儿:指不正眼看。)
  
“只见这西门庆推害热,脱了上面绿纱褶子”。
  (推害热:推说热。)


  西门庆又故意掉了筷子,让金莲拾。金莲笑道:“自手又不折,怎的支使人!”
  (支使人:吩咐人。)


  西门庆把潘金莲“抱到王婆床炕上,脱衣解带,共枕同欢”。金莲以前跟张大户,大户年龄大,金莲“几时得个爽利”?跟武大,武大“三寸的物事,能走多少力量”?
  (爽利:原指身体舒服,这里指痛快。)


王婆闯进来,佯怒,道:“你们都要依我一件事。从今日始,瞒着武大”,“早叫你你早来,晚叫你你晚来。”
  (依:服从。)


次日,西门庆又来,王婆“推借瓢”,“踅过妇人家来”。“妇人正在房中打发武大吃饭”。“向妇人使手势,妇人就知道西门庆来了”。“婆子拿瓢出了门”,妇人“一力撺掇武大吃了饭,挑担出去了”,让迎儿报告她武大回来的时间,说,“若不听我说,打下你这个小贱人下截来!”
  (使手势:打手势。 下截:指下身。)


  西门庆“掀起她裙来,看见她一对小脚,穿着老鸦缎子鞋儿,恰刚半扠,心中甚喜。”
  (扠:cha,应为拃,zha,张开大拇指和中指的长度。)
  
两人互相问对方情况。“西门庆嘲问了一回”,向袖中取出吃的来喂给潘金莲。婆子“哪里去管他闲事”,“由着他们作”。
  (嘲问:无边际、不相干地问。)
  
说郓哥,“那小厮生得乖觉”。
  郓哥找不见西门庆,多嘴的人道:“我说的与你罢。西门庆刮辣上卖炊饼的武大老婆,每日……”
  (刮辣:此处是指勾搭。也指本来没有关系,或关系较远,硬扯上关系。)


郓哥来找西门庆,王婆不承认西门庆在这里,郓哥说要告诉武大,王婆骂他:“小猢狲,也来老娘屋里放屁!”


05


郓哥找到武大,说:“这几时不见你,吃得肥了。”郓哥说武大是鸭子,放在锅里煮也没气。武大说:“我的老婆又不偷汉子,我如何是鸭?”武大要郓哥说出来是谁,给他十个炊饼,郓哥说“炊饼不济事”,要吃酒。说他提着雪梨去找西门庆,别人说西门庆“和武大娘子勾搭上了”。“我指望见了他,赚他三五十文钱使。”武大说:“真个有这等事?”郓哥说:“难道我哄你不成?”武大说,“我实不瞒你说。我这婆娘,每日去王婆屋里做衣服,做鞋脚,归来便脸红。”
(不济事:指不管用。  指望:迫切希望。)


武大要捉奸,郓哥说他没个主意,王婆又厉害,王婆和妇人“她二人也有个暗号儿”,“捉不着,反挨揍”,“他又有钱有势,反告你一状子,你须吃他一场官司。”
  郓哥设计武大捉奸,“我先去惹那老狗,她必然来打我”,“我便一头顶住那婆子,你便奔入房里去,叫起屈来。”
第二日,“武大挑了担儿,自出去做买卖。这妇人巴不得他出去了,便踅过王婆茶坊里来等西门庆”。
  武大来到街口,郓哥“提着篮儿在那里张望”,说“还早些个”,让武大先“去卖一遭儿回来”。
  (一遭儿:一回儿。)


郓哥儿“看着王婆小肚子上,只一头撞将去”。武大进来,王婆“待要走去阻挡,却被这小猴子死力顶住”,大叫武大来了。妇人“先奔来顶住了门”,“西门庆便钻入床下躲了”。武大“用手推那房门时,哪里推得开?”“那妇人顶着门”,骂西门庆平时“卖弄煞好拳棒,临时便没些用儿,见了纸老虎也吓一跤。”
(煞:语气助词,这里有表示不满的意思。)


  西门庆“听了妇人这几句话”,“便钻出来”,说道:“不是我没本事,一时间没这智量。”“便来拔开门”,踢中武大心窝。武大“扑地往后便倒了。西门庆打闹里一直走了”。“郓哥儿见势头儿不好,也撇了王婆,撒开跑了”。众邻居怕西门庆,“谁敢来管事”?王婆让妇人“舀碗水来救得苏醒”。
  (打……:从……     撇了:扔下。)


  “次日,西门庆打听得没事”,“只指望武大自死”。  
  武大躺在床上,潘金莲不闻不问,并禁止迎儿给他汤水。“武大几遍只是气得发昏,又没人来采问”。
  武大拿武二威胁潘金莲伺候他,潘金莲“踅过王婆家来,一五一十都对王婆和西门庆说了”。西门庆心里暗暗叫苦,却又觉得和潘金莲“拆散不开”。王婆笑话他:“我倒不曾见你是个把舵的。我是个撑船的,我倒不慌。你倒慌了手脚。”西门庆道:“我枉自做个男子汉,到这般去处,却摆布不开。你有什么主见?”王婆说了一计,说用的一物,西门庆家里有。西门庆说,“便是我的眼睛,也剜来与你。”
  王婆出主意毒死武大,买一帖心疼的药,“把砒霜下在里面,把这矮子结果了,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便是武二回来,他待怎的?” “半年一载”,再把妇人娶回去。
  王婆教潘金莲下药,“我教你下药的法儿。如今武大不对你说叫你救活他?你便乘此把些小意儿贴恋他。他若问你讨药吃时,便把这砒霜调(tiáo)在心疼药里”,“你却把被一盖,不要使人听见,紧紧地按住被角”,“他若放了命,你便揭起被来”,擦干净,“便入在棺材里,扛出去烧了”。
  (调:调合)


  王婆嘱咐潘金莲药死武大后,“你那边只敲壁子,我自过来帮扶你。”“王婆把这砒霜用手捻为细末,递与妇人”。潘金莲回家,“看着武大,一丝没了两气,看看待死。那妇人坐在床边假哭”。
(壁子:两家的界墙。 捻:用手指搓。 待死:将死。)


  妇人拿来药:“太医叫你半夜里吃了,倒头一睡,盖一两床被,发些汗,明日便起得来。”灌下药后,妇人“便去脚后扯过两床被来,没头没脸只顾盖”。武大说闷。妇人说:“太医吩咐,叫我与你发些汗,便好的快。”“怕他挣扎,便跳上床来,骑在武大身上,把手紧紧地按住被角,哪里肯放些松宽”?
  武大死后,妇人“敲那壁子”,王婆过来。妇人吓得“手脚软了”。王婆“舀了一桶汤,把抹布撇在里面,掇上楼来。卷过了被”,把武大脸上的血擦干净。“那妇人干嚎了半夜”。
  次日五更,西门庆来到,“取银子把与王婆,教买棺材发送。”王婆说“如今只有一件事要紧”,就是怕帮忙的人看出破绽。西门庆说“这个不妨事”,他自有安排。
  (发送:办理人死后出殡等后事。)
(注:越往后,生活细节、对话越多,诸城方言越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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