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智断墙尸案 作者 祝金斗 宋神宗熙宁七年的秋天,39岁的苏轼由杭州通判调任密州知州,并于当年12月3日到达任所。 当时,正值北方大旱,蝗灾迭起。盗匪作恶,命案时常发生。村野凋敝,民不聊生。每天,苏轼除了与民抗灾自救,还要处理大量的诉讼案件。 一天,苏轼刚刚到达公堂,就听到外面有人击鼓喊冤。苏轼命差役速速带来,见是一个五十上下的老者。还没等苏轼开口,老人就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苏大老爷,俺冤!冤啊!” “老伯,您有何冤屈,请站起慢慢讲来!”苏轼望着面前的老人。 老人站了起来,抹一抹满脸的泪水:“这案子俺已经告了十几年了。前期的官员换了一茬又一茬,就是没有一个真心给俺断案的。俺听说您……不像他们……” “老伯,何案竟拖这么久?” “是俺家孩子的事。” “孩子?”苏轼心中一颤。 “十几年前,俺的儿子失踪了!”老人又流下了泪水。 “失踪?怎么个失踪法?” “苏大老爷,这事俺一直觉得蹊跷。”老人向前走一走,“俺的村子只是个十几户的小村子,孩子天天都在俺的眼皮底下。孩子失踪的那几天,俺的东邻正翻建新房。” “邻居?翻建新房?这……”苏轼心中思忖。 “孩子爱玩土,时常到正在夯筑的土墙下掘来翻去的。”老人补充说。 “老伯,你们可有结节?” “我们两家一向亲如兄弟,老屋都是一块盖起的。可他家那年又突然翻建新房,硬要比俺家的又高又宽,俺就劝说他,要盖,也要离开一墙。可人家不听,还是在原地盖了起来。苏大老爷,您给俺找孩子啊!” “老伯,您现在就带俺上路!”苏轼斩钉截铁。 “上路?到哪儿?”老人一时懵懂。 “到你们村子。”苏轼回答着老人,又对朝堂的差役说,“我们动身吧!” 很快,苏轼带着一行人出了城东门,越过陶家岭,行十几里路,来到了老人所在的小村。 村子里的人听说苏轼带着朝堂的差役来到了村子,一传十,十传百,全村的人很快站满了街巷。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轼跟着老人的脚步,直接来到了他的东邻屋下。虽然十几年过去了,房屋还能看出新色,又宽又高,把他家的老旧屋比的既矮又小。可以看出这家的财大气粗。 这家的女人见官府的人前前后后围住了自家的屋子,出门就又哭又骂了起来:“俺不偷不盗的,犯啥子王法了?滚开!滚……” 苏轼走向前来:“老嫂,您可知道隔壁邻居家孩子失踪的事?” “知道!那么大的事谁还不知道!”女人无好气地喊。 “你们曾是要好的隔壁邻居,当年那孩子失踪,您心里也一定十分难过……”苏轼望着女人的脸。 “啊……是……是难过……”女人的话语让苏轼听出了什么。 “您家老伯在家吗?”苏轼轻声问。 “上东山打柴去了。” “他回家您告诉他,明天你们到州府一趟。” “到州府?俺不去!俺又没犯什么王法……” 苏轼一行刚一离开小村,女人就神不守舍地出了村子,向东山跑去。她找到了正在打柴的丈夫。丈夫一见到女人的影子,还以为是来帮自己打柴。心中一喜。可女人一来到他的面前,就一下子瘫坐了下来。 “他爹,不好了!” “你这晴天霹雳的,乱说啥?”男人停下了打柴的手。 “刚……刚才……”女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把事情的原委跟丈夫道来。 男人听罢,脸上的血色一下子不见了:“孩子他娘,这可怎么办呀?!一定是冲着那……” “也许不会的!几茬州大人还精不过个苏东坡?再说,那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那……苏东坡为什么盯上了我们的房子?还问……”男人思索着。 “明天我们去吗?” “这是官府的话,不去一定会来抓我们的。” “那……我们就去。可你我一口咬定,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好!就这样……” 夫妻俩的对话,被苏轼派到山林里的眼线听了个清楚,回去禀告了他。 苏轼听完禀告,心中已经有了底,这桩孩子的失踪案,与这夫妇俩确有关系,可明天他们会来州衙,投案自首吗?如果来了,他们还是一口咬定与此事无关怎么办?要是这孩子果真是他们害死的,他们会将尸首弄到何处?就是埋在他们家的院里,都十几年过去了,尸骨也早已腐烂。这……。这一夜,苏轼辗转反侧,没有合眼。 再说这夫妇俩下山回家,战战兢兢地吃过晚饭,就怎么也睡不下。他们清楚,州大人光顾他们家,就是冲着隔壁邻居那个失踪的孩子来的。这州大人难道会是神仙,就知道那孩子是他们害死的?尸首会在他们家里?不!不会的!夫妇俩都在想着。 昏暗的松油灯照着他们惨白的脸,面对面坐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两个幽灵。 “那年都怪你。”男人盯着老婆。 “你……怎么能这样说?”女人盯着男人,“在山上,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你还……” “睡去!”男人呵斥。 “睡?俺能睡得下吗?明天……” “你呀!”男人又长叹一声。 这时,屋子里那盏昏暗的松油灯突然熄灭了,随即,一声凄厉的声音传来,像是鬼魂的叫声。 “我怕!怕……”女人慌张着,喊叫着,扑到了男人的怀里。 “你呀,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他们无凭无据,能把咱们怎样?”男人搂一搂老婆,“这声音……” “一定是那孩子……”女人颤抖着,“莫非真的要来报仇了?” “不会的。都成干尸了,他没那能耐!”男人咬着牙。 “不!是他的魂在叫……”女人吸一口冷气,“孩子他爹,咱们还是趁夜里把他从那墙里抠出来,扔到山上去吧!” “这……不妥。唉……”男人叹息一声,“咬住牙,明天咱们到州衙走一趟,没事的。” 第二天,苏轼刚到公堂,那夫妇俩就赶了过来,走到了苏轼面前,两人直喊:“苏大老爷,冤枉,冤枉啊!” “你们为何大喊冤枉?”苏轼问。 “是……是您让俺来……”女人哭泣着。 “苏大老爷,俺在山上打柴,是俺孩子他娘说……”男人镇定地说。 “你,你们,可知道你们邻居家孩子失踪的事?”苏轼问。 “啊!知道……” “知道……” 夫妇俩同时回答。 “是你们翻建新房那一年的事吧?” “是……” “是……” 夫妇俩还是同时回答。 “你们可曾有过结节?” “没……没……”男人说。 “是他家嫌俺房子盖得大,不让俺家盖……”女人说。 “你们家翻建新房的时候,邻居家的孩子可否到你们家玩过?” “没……没……”女人瑟缩着。 “时间太长,俺都不记得了。”男人一字一板。 “你们有没有想到要谋害那孩子?!”苏轼的声音大了起来。 “苏大老爷,俺们两家一向和睦,怎么会……”男人说。 “冤枉!冤枉啊!”女人又大哭大叫了起来。 苏轼察言观色,知道要让他们说出实情,实在太难。但现在他脑海中的一个讯息是,那孩子一定是这夫妇俩害死的,而且尸首就在他们家中。逼供吗?苏轼自踏上官任,还从没有这样做过。他知道,那样会屈打成招,冤枉好人。苏轼决定暂放他们回家。 过了一夜,苏轼看看天已放亮,又带几个差役出了城,很快来到了小村。村子里的人家已经打开家门,拿柴做饭。而这家人家的门板却紧闭着,失去了往常的习惯。苏轼让差役喊了一会儿,夫妇俩才开了院门。 “你们……你们这是……”夫妇俩假装惊呆,同时喊。 几个差役将夫妇俩挡在了一边,让苏轼走了进去。 苏轼把院子的角角落落看一遍,再到屋里,很快又走了出来。他转到房子的屋后,取一根木柴,上上下下的敲打了起来。当他敲到中间屋墙时,他的手一下子停了下来。心中一震。啊!难道就在这里?一定是!那孩子……。苏轼判断着,喊来了差役,让几个村民找来了大镢,将墙皮抛破。空洞的土墙没几下就抛破了。一具干尸露了出来。在场的人无不惊异。 苏轼命差役将夫妇俩带到了墙下,面对铁的事实,不得不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 女人交代,她家翻建新房,西邻阻止,她就怀恨在心,总想出一出心中的恶气。于是,女人假装善意,常常引诱小孩到她家玩耍。还给他小铲子,小筒子的让他装土。那天,他们刚刚封上一板,准备装土的时候,孩子来了。到了墙下,孩子又像往常一样蹲了下来玩土。就在这时,恶毒的女人抡起了装土的铁锨,将孩子一锨拍死。 “你!你怎么会?”男人不知所措。 “把他装在板里,打在墙里谁还知道。”狠心的女人说。 于是,夫妇俩就将孩子装在板里,填上土,用夯筑严。 邻居丢了孩子,他们还假装心急,帮邻居左找右找过,侥幸的躲过了一年又一年。 苏轼将恶人带到州衙,再次审问,十几年的这桩墙尸案终于尘埃落定。 苏轼智断墙尸案后,密州的民风一天天好转起来。百姓无不称道这位一心为民的好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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