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永远的涅槃（第3章）

叶耕

                                 第三章

   
     常耕回首走过此生的四十多个春秋，暗自庆幸自己生活在和平年代，没有刀光剑影，也无血风腥雨，平平安安快快乐乐长大，就业，成家。一路走来，尽管也吃过苦，遇到过窘境，但挺一挺，就过来了，因为有父母兄长姐姐对自己的关心与爱护，加上部队是所大学校，这里官兵心连心，亲如兄弟，生死与共，都是自己的依靠。在新兵连唱的第一首歌就是《战友之歌》。“这亲切得称呼，纯洁的友谊把我们建成一个钢铁集体。”正如歌词所说，集体的大家庭般的温暖突出体现在新兵连的摸爬滚打，和日常生活中的相互关心。

    当兵前，常耕在家排行老三，左邻右舍平时叫“三伢子”叫惯了，竟然把他的学名大名以及字或号的都忘了。对此，老三常耕一脸憨相并不介意，天生乐观派的他整天嘻嘻哈哈并没放在心上，心里却嘀咕着：老三非小三，遭人唾弃，亿万贫苦大众景仰的大救星毛主席当年的小名还叫“石三伢子”呢，自己与一代伟人乳名有点重名，说不定也沾点光，凡事都顺风顺水哩。

    听母亲说，常耕出生前几个月，素以鱼米之乡闻名全国的那个小村庄发了一场大水，他家房子建得早，到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农村的土砖老房子已经不起洪水浸泡，终于在一阵并不大的阵风过后轰然倒了，塌了……“屋漏偏逢连日雨”已经说明天灾人祸的霉运了，何况是大水冲了栖息地，于是，家里人按习俗请了地仙，即风水先生，开始了在原址重修新屋的设想。由于常耕的爷爷三十几岁便英年早逝，此等占卦神算图个吉利的重任自然落到了信奉神灵裹着小脚的奶奶肩上。当时，年富力强的父亲负责拼命地挣钱攒钱并搅尽脑汁四处借钱，为新房的建造精打细算苦心备料，身怀六甲的母亲也节衣缩食降低营养标准，全力配合大盖新房的头号大事。

    奶奶请来的地仙在收取小小的感谢红包后为建房郑重其事地选了个黄道吉日，当然，这也是他见风使舵估计常耕家筹款基本到位，可以开工的情况下设定的。

    话说农村建房在老辈人眼里，是千百年的好事，按当地风俗不管家里经济条件是否允许，新建华堂必须是最低两层，若手头太紧可以将二楼的楼板延期装订，当时可以省不少钱，虽然房子的实用性差点，却丝毫影响不了房子的质量和外观的高大气派。说来也巧，那天，太阳离下山还有一丈高，正在工匠忙乎着将房子的最后一个大砖砌上预告新房竣工之时，临时产房里传来老三常耕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声啼哭，顿时，鞭炮齐鸣，庆贺华堂新建又添丁的双喜临门，房顶屋下，不亦乐乎。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常耕妈妈全然忘了再为人母的阵痛，精神抖擞地坐在床头招呼着前来道喜的父老乡亲，哪有时间顾忌女人坐月子不宜活动身子以及产房不宜通风来人的禁忌。

    在物质生活相对贫乏的农村，四邻八乡的人们种水稻挣工分，基本上靠天吃饭，各家各户鸡犬相闻夜不闭户，大锅饭，人民公社，多子多福，大家不忌讳重男轻女是封建思想，大力提倡“生儿子”就是为社会主义建设增添劳动力，英雄母亲还可以获得重奖呢。真的，的哥哥老二出生时就被大队和生产队奖励了一担谷子，两斤五花肉。

    满屋的欢声笑语，也迎来了一位逢喜必来不请自到的算命先生，鹤发童颜的老者以此为生，风雨无阻到处看八字，他大到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小到生老病死无所不能，相面占卦一说一个准，方圆几十里，名声在外，妇孺皆知。只见他正襟危坐，问过老三的生辰，然后双目微闭，念念有词，在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地掐指就算，指甲奇长比，俨然仙风道骨，其气场之大不得不令人信服。沉思片刻，老者“华堂新建亮堂堂，此儿福大到中央”之类的大吉大利之语便滔滔不绝，听得在场的男女老幼无不开怀大笑，心想，借此吉言，好梦成真，祖上庇佑老三将来肯定能高中状元，衣锦还乡，光宗耀祖呢！岂不也是家乡人民的光荣！

    中国农村，到处都是热心肠，乡里乡亲，做人诚信，朴实纯真相信自己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相信神灵的因果报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想移风易俗，剔除封建糟粕，朴实的父老乡亲只是信奉一个祖祖辈辈沿袭下来的真理：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问心无愧知足常乐地生活，换得每一天的安枕无忧。

    湘中的老百姓出门先抬头看天，已成惯例，因为南方多雨，好根据具体需要带伞，有备无患。龙王掌管雨，是老百姓最敬重的神之一，大家虔诚地烧香拜佛，一求平安健康，二望五谷丰登，因为一年的辛苦下来，若风调雨顺，农民伯伯则大获丰收，反之，一季一季瞎忙乎，或许，到头来颗粒无收。

    至于老三常耕还被取“望天龙”外号的来历，还真有点说来话长。望天龙，可想而知，是龙，呼云唤雨的龙，望天，随时准备腾空而起，腾云驾雾而去，该寓意是多么的祥瑞！

    群山里的映山红每年的春天如期开放，将这个上千户人家的小村庄装扮的特别靓丽，漫山遍野，自生自灭。可爱的映山红又名杜鹃花，而乡村老百姓不喜欢这个称谓，其实淳朴忠厚的他们并不知晓“杜鹃啼血”
的传说。映山红的花期虽短却娇艳似火，花儿朵朵，形似喇叭，好像每天都在广播山寨之中发生的新鲜事儿。常耕从呀呀学语后慢慢学会了走路，幼小的他怎么也不明白妈妈那并不硕大的奶子里怎么总有分泌不完的琼汁玉液，妈妈平时和家里人吃同样的粗茶淡饭，真是太神奇了！难怪有句歌词叫“有妈的孩子象块宝，没妈的孩子象根草。”穷人家的小孩子就怕娘没奶水，一天到晚吃不饱。农村娃儿断奶晚，有的放学回来半跪着旁若无人地掀开母亲的衣裳补充营养，此时的妈妈一般会先爱怜地假装打一下崽崽的屁股，无一例外一脸幸福地满足孩子的要求。想起时下年轻妈妈看起来标准三围令人羡慕不已，一到自然分娩或母乳喂养阶段则违背自然规律，人为剖腹后，对亲骨肉施之奶粉搪塞应付，还美其名曰保持自己完美体型魔鬼身材。简直不可理喻！母爱何在？母性的光辉形象是否会因此大打折扣呢？

    常耕除了在陪父亲劳动的过程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还学会了每次出门必抬头看天的好习惯，顺利看看天空有无飞过飞机，过去就惊讶地发现高空中的白云被喷气式飞机划了一首笔直的轨迹，层层叠叠的白云从尾部慢慢扩散，直至淡若云烟，真美，真震撼！应该是飞机尾喷口高速作功的热气流在八千米高空与冷空气相遇而产生的航迹飞行奇观吧。山里人家还生性豪爽，总是喜欢放眼山顶峰峦，极目远方，可根据日头的相对位移即可判断大致钟点，好按时收工回家做饭。常耕耳濡目染，久而久之估计自小在娘胎里就有“望天欲成龙”的想法。于是，常耕幼时好仰望天空，昼与白云鸟雀风筝对话，夜与月亮繁星葡萄架私语，这是众所周知的。其最直接的佐证资料是常耕堂屋墙上相框中那张发黄的黑白不多见的全家福照片。照片中的背景是新盖的与自己同年的锁形屋，为了防洪水，地基以上到窗台部分特意投入血本用了漂亮时髦的青色砖，这种经过砖窑煅烧过的砖头结实耐用，而且防潮，即使上面长了青苔也结实得很。房屋侧前方的西北角有一片四季常绿的竹林，郁郁葱葱的，让简易的楼房在空旷的土质晒谷坪前显得那么安逸静谧，平和中蕴藏诗情画意之美。

    一般人难得一见的全家福中的主角是常耕，妈妈紧紧抱着他。似乎生怕他像画龙点睛的龙随时会飞走似的，母亲慈爱的大手握着小手，好母子相依温馨的画面。两三岁的常耕调皮地分腿坐在妈妈的腿上，如获至宝的幸福全部写在妈妈的脸上。此刻的常耕可能听到了天上飞机路过的声音，循声下意识地仰头望天，他与众不同的望天龙的动作瞬间被摄影师的快门定格胶片里。一个礼拜后，国营照相馆冲洗出来的照片来了，妈妈仔细端详后，欣喜若狂，指着照片上的儿子逢人就说：快看我儿子！望天龙，飞得起，以后绝对有出息！

    连常耕自己也没想到，小时候看着飞机长大，长大投身军营，又与飞机形影不离，干了大半辈子的机务，为保卫祖国的神圣领空奉献了自己的青春，付出了自己的热情与汗水。每逢别人若问他家在哪里，他便会自豪地一昂首：“我是飞机坪的！”那神情太牛，俨然告诉大家，飞机都是他的似的。其实常耕的家乡在湘中，离诞生一代伟人的韶山冲相隔不过几百里的小县城，最近据说要撤县改市，又逢发展良机。好多男子汉的蓝天梦仿佛与生伹来，荣耀而光明！现在的常耕安心本职工作，一如既往爱飞机，像头永远不知疲倦的老黄牛冲锋在前，享受在后，尽管还不富有，也有所有人面临的各种烦恼，但是知足者常乐，常耕确信自己在奋勇进取的路上是快乐的，内心是强大的，精神状态永远是奋发向上的，因为他奉行勤能补拙、天道酬勤、天生我材必有用，以及淡泊明志则超然若风。

    自然界有风雨雷电，春夏秋冬，可常耕只对风，情有独钟。风，它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地存在着，飘逸而潇洒，自由而灵动。风，吹绿柳丝弄红桃花，向人们传递春天的讯息；风，卷走伤感的落叶并带来漫天飞舞的雪花，告知人们秋与冬的来临；风，不辞辛劳地游走于世界各地，播撒爱的种子，嫁接参天大树，让生活在地球的人们人尽其才的出彩，收获的季节里懂得感恩；风，在常耕的天地里，是无处不在的温暖，是动感的旋律，是不可或缺的身体的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像常耕这种农家子弟，情系战鹰，矢志蓝天，没有物质欲望羁绊的人，内心出奇的宁静，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对忙碌的现代人来说需要修炼，需要不断提升自己的修养与操守。身处行伍，与飞机朝夕相处，豪情万丈皆荣光。感悟东坡才高八斗，文采飞扬，吟诗作词歌赋；感叹其仕途坎坷，屡招权贵排挤贬官，知密州期间，于超然台举杯邀月，心，可谓超然；人，可谓超越；情，可谓超脱；月，可谓超冷。水调歌头的一盘满月清辉尽洒，足以寄托游子千里相思，万千心绪！从而了却对亲情、爱情及友情等人间真情的渴盼与挂念。

    风，超然若风，心之所系，情之所至。常耕兵之初，谨言慎行，尔后刻苦勤勉，若在漫漫人生路上学会取舍，与咏航携手共进，共面军旅人生，那该是何等惬意幸福之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