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朗爽净韵,天空辽阔高远,此刻已觉盛夏渐远,风景殊途。归家路上阳光娇柔,蓝白交融,如絮似萍。
进了小村,一种泥土乡情迎面而来。雨过后,自然如新。一面绿色屏障贴进每家门户,蔷薇零散开着,依约淡香。
母亲在胡同前栽了一段芽葱,此时茄子已摘了一茬,黄瓜早已下园了。而邻家的尖椒红透了,像针尖一样垂向大地;七八种花儿在不大的地方簇拥着,大多数我叫不上名字。它们在近黄昏中各自卑微,各自芬芳。 在这里,时令总是明显的,它会让你看到开什么花结什么果。初秋的丰韵越来越浓,土地则显得愈加厚重。 母亲没想到我与样儿会来,说他们早已吃过饭,又怪我们不早打声招呼。
此时天色尚亮,燕子还在天井里低飞,呢喃声声,不肯归巢。我对母亲说咱家吃饭真是一向紧勤,这个点我们都还没有下班呢。原本就怕你们知道后又要忙活,所以就没做声。
母亲说乡下没事吃饭早,休息得也早,早吃完饭就没心事了。母亲要给我们做饭,她从冰箱中拿出化冻的鲶鱼要做酸菜鱼,说不会太费事。她让父亲到过当去拿麦秧,随后在西锅生起了火。
父亲忙完,见无事可做,独自到天井抽烟了。
父亲望了一下天,说出绛了。他说的绛应该是彩虹,这是我第二次听他说这个陌生的字眼,这个字我都不知道如何书写,因此觉得新奇。我登上棚顶,见到的则是大片大片的火烧云,酡红色正将软黄色一点点抹去,霞光也越来越深了。
一缕炊烟淡淡地浮在眼前,将坠的夕阳终于从林梢上慢慢沉了下去。
硕子在炕上熟睡了,吊扇慢悠悠地驱着最后的残热。他的小脚丫上像抹了一层锅底灰,赫然入目。他咬着嘴唇儿,身子赤滑,不时改变着睡姿,像鱼儿游动。
母亲说硕子在老家几日,找不到玩伴。许珂到城里上幼儿园了,硕子燥得慌,常常自已玩着玩着就睡着了。而到了晚上,他的精神就焕发起来,吃过饭都会让母亲带着到他到小镇广场疯玩。他在跳舞的人群中穿梭,与一群孩子嬉闹,野性十足。
我们叫醒了硕子,他显得很不情愿。见到我们,他揉揉眼睛,很快又合上眼皮,小脑袋偏仄着,似醒非醒的样子。他居然冒出了〞烦躁〞二字,让我们觉得这小孩总说大人话。
母亲边填火边问我鲶鱼怎么做才好,我说加些花雕酒和醋缀味。很快,鱼香味在屋中萦绕,锅内汩汩热浪弥漫开来。
鱼做好了,父亲却不上桌。说晚上吃多了,还有人上了年纪就不容易消化。母亲喝了一点汤,与样儿哄喂着硕子。和往常一样,我们说吃完饭要回小城了。也只有听到我们带他一起回城里,硕子才肯安分地听话,乖乖地吃饭。
夜色深了,一壁灯光驱散着暗寂。收音机中放着茂腔,对这些拖长的音调,我从来都听不懂。
母亲给硕子找好了衣服,很快装满了几个包袱,又将他的玩具收了起来。硕子要回小城了上幼儿园了,今后在老家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少了。
母亲让父亲从村长那换来了面,让我们放进车里,说她到城里吃面就多了。之后她又问我们是否要土豆和大葱,与父亲将茄子,晒好的辣椒,蒸好的干粮塞满了后备箱。
母亲问,现在跟你们一起回去吗?我说要不后天吧,父亲自己在家不会做饭吃不好。
他们站在了门外,听着孙子与他们说再见。
车子远了,他们的目光也跟着一起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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