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四)
金徐:
在半年之后我又回到了这个城市。短暂的两天,我没有停歇目光,似乎所有的印记在某个瞬间鲜亮,愈加别异的感觉。
初到徐州时,一路跃然,象个满足的孩子。甚至忘形地忘记了出站的路口,反方向跑了许久。出站时,有冬君相接;似乎并没有离开一般,依然亲切。只是——这里缺少了你的归来。 与冬君沿着火车站一直走到了户部山,就是这样长的路却觉得短促。只是我忘记了很多熟悉的内容,甚至觉得这个城市开始陌生,不过半年。
在火车上与陌生人散漫地聊着,给她讲起许多关于徐州的典故,想起许多淡忘的风俗,许久没有吃过的烧烤,许久没有喝过的彭啤。在户部山与冬君吃的烧烤,就是2006年6月22日你、我与小尹子在毕业前夕去过的那家。要了两瓶彭城,07年的第一天,与冬君相互庆贺新年,微醺且感到满足。饭毕,沿着户部山,看不夜彭城;灯火阑珊,夜似明珠。沿着许久以前的足迹,不诉离伤。
近九点,回到师大,有“近乡情更切”的恍然,学校略略变化。在这个校园我已没有再认识的人,我甚至带着刻意寻求的期盼,哪怕是似曾相识脸孔。我想我是否该来这个地方,难道久久酝酿于心,萦绕于怀的只是一种落空的惆怅?
彳亍公寓,遇见了惠康眼镜店的老板,他请我到了店中,寒暄了许久。之前我曾与他相识,他添了一个孩子,孩子已半岁。元旦假期,校园安寂许多。近十点钟小友发短信给我,或许这是我在校园仅能见到的一个朋友。只是我开始累了,一天的路途让我觉得此行终究力不从心。我依然让心底最柔的地方温柔地疼痛,许你会说我不够坚定。
假期许多旅馆客满,走了很远才找到一家客栈,房间极小,只能放一张床铺。侧于床上,无力为文,沉沉睡去。翌日,进了公寓,买了山东煎饼当早点,卖煎饼的农妇依然识得我,甚感欣慰。早上校园罩了一层淡细的雾,有下雪的迹象。看见那些孩子无忧无虑,觉得他们真的幸福。我并没有退守过去的想法,只是觉得物是人非。在这里,我终究害怕寂寞。
上午到了彭城晚报报社,找到冬君。顺便拍了几张徐州日报的楼群,改天传给你。骑车载冬君绕了一圈小南湖,在中山南路拍了许多相片。湖水清泠,感觉搀和进血液,一荡荡地觉得寒冷。许许多多散漫的往事,轻易浮现,我们用了半年的时光来缅怀往事,但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路过泉山、路过易初爱莲、路过矿大、路过许多浅显的足迹。
中午回到学校,在新餐时代,要的铁板烧,依然是我在大四最喜欢的那种环境。轻柔的乐曲下,与一两个挚友淡淡地谈着,抑或这也是寻求的感觉。也许我本就是一个感性大于理性的人,我总愿意用长长的时间换取一时隽永的存在。记得与你曾在填报去西部志愿时在此畅想未来。那次我且悲伤,所以印记很深。
叶子发短信给我说也来到了泉山,从无锡过来,拿四级证书。在万景花园短短地见了一面,她带上了在武汉读研的男友。似乎找不到太多的话语,我拖了借口离开。
午后的校园,开始明媚。对我这个外来人垂顾很多。在校园与冬君说小妹的寝室在哪,以前女友的寝室在哪,她们寝室放在阳台窗户的砖块依然没有移挪。我到了14#111拍下了几张相片,从敞开的门中窥去,觉得墙壁开始脱落甚至呈现暗色,一群孩子在玩着游戏。他们用陌生的眼光看着我,我有些拘谨,慌然离开。留了钟楼、孔子雕塑、21大楼、校门的相片,补回了我在毕业前毅然的固执,我想我终究是爱这个校园的。
下午,到了云龙校区,拍了几张你们的宿舍楼,食堂,信传学院的相片。只是我是想你的,对冬君说起我们在硕大的法桐下,坐在石凳上的悠然;与你吃过的简单餐饭。只是我不忍再想太多,即刻到了户部山。与冬君、庄生晓梦到了到了观士庵进了香,许了愿。我依然喜欢徐州的古韵,徐州是一个适合生活的地方,含蓄又粗犷,张弛有度。戏马台、民俗博物馆,有种凝滞时光的感觉。金徐,你喜欢城墙吗?喜欢那种凝结着厚重的灰色吗?还记得我们在 QQ上聊天我谈起的城墙吗?四点多到了燕子楼,这是我第一次到的地方,凭吊了盼盼,那燕子楼基本上保留了原始味道。来这里一半因冬君的解说,一半因苏轼的一首词,现摘给你看。
永遇乐 苏轼 彭城夜宿燕子楼,梦盼盼,因作此词。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紞于三鼓,铿然一叶,黯黯梦云惊断。夜茫茫,重寻无处,觉来小园行遍。 天涯倦客,山中归路,望断故园心眼。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异时对,黄楼夜景,为余浩叹。
夜晚,吃了师大北门对侧小巷中的“十八号米线”,我已吃不来太多的辣。冬君笑我说我终究没有在徐州时的厉害,于是我便说开始水土不服。或许世界依然是小的,路上碰见了相处两年的队友,他女友亦是我体院同学,那种惊异让感叹徐州的“地邪”。然后我们互相询问诸多大学时的同学,结果都知之甚少。毕业后我们各自漂泊,大学只是一个驿站,偶尔仍会有人去看一下,然后并不轻松地离开。
金徐,你知道吗?这半年的磨砺,让我觉得生活无须惊异,也无须欢喜。我且习惯时间延续下的沉默、顺恭或偶有的叛逆。只是半年,生活快得象喝了一杯酒,离开徐州的年限就是那酒的窖龄。有时我问自己时间真的有如此之快吗?那些事情真的发生过吗?但有些情节却象岩壁的字,历经风雨。
金徐,我在北方的这个城市,距离徐州八百里之远,每天过着暮鼓晨钟的生活,在寒冷的冬天,亦匆忙难得空闲。星光闪烁,身影湮没,这样的夜晚,不知道有了多少次。潍坊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孤立的岛屿,同徐州有着一样的阳光、一样的笑脸、一样的善良与冷漠。我遵循着内心的秩序,慢慢地行走,慢慢地习惯。纪伯伦说“生活背负着我们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命运领着我们从一个环境转向另一个环境”。只是——我的徐州情节在2006年倚重起来。
四年光阴,尘埃落定,对于徐州无论我怎么诉说,内心依然是一片空白,似乎只有前行到这个地方,看一眼亦满足。其实我明白所有的召唤与等待,不过是几个故友,一片校园,一峦山,一面湖。我所能拜谒的只是我鲜活且不光荣的念相。
“问君归期未有期”。很多人曾问我何日再回到这个城市,我终于在离开的半年后再回到十九岁初踏上的城市。记得我五年前我与队友在客车上,经过广袤的田野,见过徐州浓浓的工业灰尘,与倾颓的墙垣,我们说徐州这个城市象件破旧粗糙的衣服。几年后我与队友又离开这个城市,只是他带了女友回家,一路接近沉默。我无以诉说太多的感觉。
同学说到苏州经过徐州,停驻下来,然后怅然离开,之后到了广州,开始读研。物是人非,彼此伤感,“来易来,去难去”,如此而已。此后一些人一些事成为我敲打文字的符号,珍藏在一封属于徐州的信笺中。记得圣诞寝室老三费劲精力,打听到了我的电话。我们许久没联系,离开徐州后,我不愿意想太多。我所保留的只是关于徐州的一个整体概念。我害怕平和的生活被一些暗色侵染。那天我语无伦次,也知道了大学同学的一些变故。
我对发生的班级诸多事情一无所知。诸如大毛的父亲殁了,一群兄弟去连云港相陪;诸如有女同学结婚了,新郎却不是同班的那个男生。诸如有同学孩子即将出生了,诸如潍坊的同学打电话给我,说起的那些零碎的事情,我却无力去承重太多。
金徐,明日8点我将会见一个留守在徐州的最后一个外地同学,然后就选择离开,象是完成了一种使命。11点17分,开往冬天的火车,离开徐州,离开这激荡的岁月,请相信我,之后我会安于生活。
摘一段朋友的字“今天的火车或许就要载着你离开楚风汉韵的彭城了,那段灰墙那片水波还有焚起的云香,离开是真实的,再见是遥远的,朋友一路顺风”。
今天我也累了,就写到这里。安。 2007年1月3日1:36分于徐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