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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客黄浩和他的诗(岳南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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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奖版主新年送“福”吉祥兔

发表于 2013-5-8 07:11: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IP:山东潍坊
                            侠客黄浩与他的诗
                                         ——岳南
                            一、与黄浩相识

    去年夏天我应邀到浙江嘉兴一带演讲,顺道回了一趟家乡诸城,蒙市作协傅培宏兄牵线,诸城电视台派出几位帅哥美女给我摄制了一个在家乡活动的专题片。记得在拍摄的某一天中午,傅兄率领摄制组人员并我本人到皇华镇山中餐馆吃虫子。想不到皇华的虫子烹煮出来的味道与贾悦西拐庄相比就是不一样,鲜美可口,越吃越上瘾。酒酣耳热之际,忽见从门外晃进一位端酒杯的光头男人,坐中有人惊呼:“黄大侠来也!”
    因是初次见面,加之密州春酒劲儿冲头,只见得一个胖透透的、个子不高、头发不多,白白的脸上戴着近视眼镜的男人嘴里咕噜着什么,仰着脖子豪饮了几杯之后转身而去。第二天下午,我在诸城一中演讲厅为市作协会员朋友们介绍新著《南渡北归――大师之后再无大师》。按惯例,演讲毕,便是自由提问阶段,在坐的黄昊兄借此机会对拙著中某些观点不客气地提出了批评,认为书中对共产党的功绩说得少且有些偏了,毛泽东领导的共产党从建立到夺取政权,对这个国家的人民功劳是很大的,但书中提的不够。相反的是,对先总统介公的人品和他对中华民族的功劳却夸大了,对他追随先总理中山先生、组建黄埔军校、出师北伐、领导抗战胜利等说过了头,而他领导的国民党政权给人民带来的灾难甚至罪过说得较少,应该加大对毛主席领导的中共力量的宣传,对先总统介公及他领导的国民党的腐败政府和社会要严加痛斥云云――当天晚上在东升宾馆的酒桌上,我借花献佛,向黄大侠敬了一杯,感谢他的直言与坦诚――当今的文学圈甚至整个社会,太需要人们坦城地说真话、敢于说出真话以及让人说出自己不愿意听的真话和包容这真话的心态、雅量与环境了。于是,在年龄上相差十几岁的我们,随着交往增多,渐渐成了文友。
    今天,黄浩的诗集《夜行人》就要付梓出版,让我写几句话,我翻阅着这厚厚的一畧书稿,在赞叹黄兄才气凌空飞扬、侠气浩浩荡荡的同时,除了心底的祝贺,还觉得有几句话真的需要说出来,以与作者、读者朋友们共勉。

                         二、“才子+侠客”

    要真切了解黄浩其人其诗,有一个“黄氏自传”不得不看,传云:黄浩者,古密州人也,男性,现实版70 后,面目凶恶,内心文弱,好酒色,喜豪侠气,脸若沧桑状以示人,实则一寂寞酸文人耳。
    少年尝读唐宋传奇,每每慷慨激烈处,或拍案叫绝,或痛哭流涕,或掩卷叹息,动辄唏嘘不已。
    浩平时放荡不羁,好为人师,学生时代即论天下大事,典籍列传,醉酒后言及平生之志,同学皆曰;志大而才疏也。
    某日宴会,浩又谈及时局维艰,民生潦倒,邻座一肉食者恨其滔滔不绝,愤愤然,做鄙夷状,曰竖子可恶,浩面不改色,毫不自省,依然故我,又为世人不齿且不容也。
浩幼时家贫,中年后汲汲于富贵,常着豪放或婉约小诗,热爱世俗生活,因向往水浒故事,故自号‘梁山第 109 人’,聊以自慰。
    这个自传虽有点现代人调侃味道,确也部分地表述和流露出传主的家世、人品、性情、才学与志向。结合我与黄浩兄不算太长的交往,得出的结论与当年鲁迅送给郭沫若、郁达夫、成方吾等辈那个光荣的尊号“才子+流氓”同异各半。同者,才子也;异者,侠客也。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言以蔽之,黄浩兄堪称“才子+侠客”是也。
    既然认定是“才子”+“侠客”双料人物,就要有所证据,否则将成为空谈或一个笑话。那么黄昊的“才子”之才从哪里可以看出和验证呢?证据当然不是他酒后豪言狂语,而是这部厚厚的充满了古道热肠又灵性飞动的诗稿。你看他心中的故乡瓦店,那么温馨,那么令人向往、爱恋。在《瓦店的秋天》篇章中,作者写道:秋风掠过瓦店/玉米终于耐不住寂寞/纷纷倒下/多么鲜艳多么诚实的红玉米/远处是我的祖先长眠的地方/秋天到了老年/渐渐的罗嗦起来/象我的母亲/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这是说的故乡,是诗人源于心灵深处情感的迸发,这个情感中有一股淡淡的忧伤,而这忧伤或者因为故乡的景物人事太过于让人难以忘怀,或是人的天性中就有与生俱来的忧伤和悲愁意味存在于潜意识之中?
    当然,人不可能总呆在故乡,他乡的明月与乡愁同样令诗人悲感交集并化作灵异的诗行吟唱而出,即是你的双脚走不出故乡,而心灵却早已化作了蝴蝶飞扬四海八荒,去寻觅那梦中的家园、驿站或者古刹、城堡,连同那个久远年代的烟尘柳絮。你看《春天的夜里,你常常觉得自己走在盛唐的街头》,这个梦境一样的标题,一下子就把读者的思绪唤回遥远的“贞观之治”严整肃穆与“开元盛世”繁花似绵的歌舞与荔枝甜蜜的郁香中:由于春风的误导/春天的夜里,你常常觉得自己走在盛唐的街头/你是骑着驴子到长安赶考吧/你可以连中三元;也可以名落孙山/这些都不妨碍你成为一名诗人/你可以在咸阳桥头,正好遇上相府小姐/绣球打在脸上,此生晦气一扫而光/你可以在连升客栈,落榜之后大醉三天/六根清净,遁入佛门/只要有诗的情怀/你可以叫贵妃研墨,力士脱靴/在盛唐,最好的职业/不是公务员/屠狗的是诗人;杀猪的是诗人/村野匹夫皆为诗人/连皇帝老儿也是诗人/春天的夜里,走在盛唐的街头/连驴叫都有诗的语言/不必管江湖恩怨,没有了春水无痕之忧愁/把封候拜相抛向一边吧/左拥杏花,右抱桃花/温柔之乡便也化作一首唐诗。
    作为读者,面对天女散花般从天际云雾中徐徐飘落的诗行,真的觉得自己就在那个八水绕长安的古城活着,且在街头雨巷、在庙堂的青烟梵音里,在曲江花园与身穿大唐盛装的状元、屠夫或乡村野老连同彩云般绚丽飘逸的妃嫔们一起同游,尽赏大唐盛世的千般秀色,万种风情,还有那满城的诗意与妩媚――即使是醉卧长安,也抛不开浸入心灵深处的妖娆风流。这样的诗句,无才者不能吟,中才者不能作,非胸中有万壑群山、千般风情者不能领略一二。而才气之外,还要有“功夫在诗外”的文化修养与历史考证的功夫,假如作者对大唐三百年“以史为鉴,可以知得失”、“一抔黄土未干,三尺之孤何托”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等等风云际会的大事件、大震荡、大情感、大悲恸没有精细的了解和把握,即是真的身在长安,除了一片茫然,难有如些丰富纯美的相象和吟唱。观黄昊这篇作品,不敢说与“江月盖千古,孤篇盖全唐”的张若虚的神品《春江花月夜》相提并论,但绝不负一代“才子”的盛名。
                      三、“才子+流氓”

    从黄昊的诗中可以见出,他是喜爱金庸武侠小说的,是否受内中各色侠客的影响不得而知,但黄浩身上确实有一种“侠”的气体散发着,无论是为人处事还是诗酒行文皆然,只是他的“侠”与金庸笔下的人物郭靖之流又有很大的不同,黄 “大侠”没有那么多露骨的爱恨情仇甚至凶杀之气,身心以及源自心灵的诗篇透出的多是真情实感――其实,在生活中,许多真情实感是需要隐藏的,普通人与侠客也只是一念之隔,如果坦荡地公示了心中的“真念”,尽管缺少了想像中的气盖山河的英雄主义与浪漫主义色彩,但这就是现实中的真实的“侠”,或近似侠客了。
    我说的这个“真”当然要和“善”联在一起,而作为一位“侠客诗人”的具体体现,当表现在对社会、对人生有真切的感受,炽热的情怀,以及对天下苍生的怜悯之心,绝不是影帝、影星们在舞台上表演出来的那个“真”,以及为了某集团或个人利益制造的带有欺骗性质的伪善。《孟子•滕文公下》曰:“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孔孟之大道,成为历代士大夫言行的楷模。而“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 诗言志” 以及对人民疾苦寄予同情,质朴有力、刚健清峻的语言风格等建安文学的风骨, 绵延千年不衰,成为后世文人士子创作的圭臬和不二法门。然而,当历史发展到某个特定时期,由于特殊的环境和政治等诸多因素合流,这个圭臬竟被某些文人墨客弃之如蹩履,甚至背道而行之。特别当历史长河进展到西元1949年之后,眨眼的功夫,万千只蚂蝗在血红色光照中冲天而起,蚂蝗状的文人媚客也趁机得势,开始了凌空操典,对一个刚刚从战争废墟中站起来的疲弱的民族进行欺骗式的“教化”与“洗脑”。一时间,曲学阿世者有之,拍马溜须、阿谀奉承权贵者有之,弄出神经病式的胡言乱语的文章诗词蛊惑天下以博当朝主子欢心者有之,而所有这一切,尤以文人墨客为甚。如和诸城相隔不远的蓬莱籍散文家杨朔,创作的散文曾名噪一时,约有四五篇被选入中学课本,被红色中国的少年学生朗读背诵,而杨朔创作的年代正是苦难的大陆人民从怪诞、空虚、贫困、愚昧、野蛮、相互撕咬、攻伐、杀戮,逐渐转向人类文明社会正途的最黑暗的泥沼地带,杨朔与红色政权实际控制区的人民,别无选择地经历了“大跃进”、“三反五反”、“四清”、“文化大革命”、“反潮流”、“交白卷”,“拒腐蚀永不沾”、“知识青年上山下乡”、“571”工程、“九一三事件”、“对着干”、“批林批孔”、“开门办学”、“评水浒”、“评法批儒”、“反击右倾翻案风”、“反师道尊严”、“四五运动”、“粉碎四人帮”等等令人眼花缭乱的政治事件。在这一连串由伟大“史诗”链接而成的岁月里,杨朔创作了他的“不朽”名篇《泰山极顶》(刊于1959年9月20日《人民日报》,此为庆祝红色中国的国庆十周年而写), 这篇热情洋溢的散文结尾说:“有的同伴认为没能看见日出,始终有点美中不足。同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其实我们分明看见另一场更加辉煌的日出。这轮晓日从我们民族历史的地平线上一跃而出,闪射着万道红光,照临到这个世界上。伟大而光明的祖国啊,愿您永远“如日之升!”
    与《泰山极顶》同样声名在外并收在语文教课书、称霸二十世纪下半叶三十多年的《荔枝蜜》、《雪浪花》、《茶花赋》,皆创作于1961年,所讴歌者又都是一些被普遍认为美的好的景物和人的情感。文中说:“吃着这样的好蜜,你会觉得生活都是甜的呢。” (《荔枝蜜》)、“如果用最浓最艳的朱砂,画一大朵含露乍开的童子面茶花,岂不正可以象征着祖国的面貌?”(《雪浪花》)“老泰山(注:文中的一个人物)恰似一点浪花,跟无数浪花集到一起,形成这个时代的浪潮,激扬飞溅,早已经把旧日的江山变了个样儿,正在勤勤恳恳塑造着人民的江山。”(《茶花赋》)
    然而,这一系列文采飞扬的豪言壮语,正如学者王友琴所言,恰恰是对现实生活本身的嘲弄,如果翻一下当年发表这些优美文章的杂志,便会令人吃惊地发现,印刷的纸张糟糕极了,不但粗糙,且根本不是漂白的,直白地说,就跟那时候人们上厕所用的草纸差不多。 何以出现这种情形呢,那是因为1961年,正是红色中国政权实际控制的大陆地区遭遇大饥饿的年代,几千万人被饿死,没饿死的人普遍得了浮肿病,当时不仅食物严重缺乏,其它普通的生活用品,如纸张,布匹,做饭用的锅子,吃饭用的碗,小学生用的作业本子等等无一不缺,而用草纸一样的纸张印这些豪言壮语,实在是缺乏更好的白纸的缘故。全面的经济灾难不仅造成了生命的死亡,而且带来了心灵上的创伤。在家庭中,人们为食品而起纠纷,在社会上,百姓为了得到一点生活必须品而不惜道德上的亏损。 1961年的现实生活里没有蜂蜜,饥饿中的祖国不象含露乍开的茶花,人民不仅没有民主权利而且正在饿死的地方也不能叫作“人民的江山”。但散文家杨朔就能写出这些所谓的作品,就这样热情讴歌残酷的生活,且把生吃人肉当成吃煮熟的鸭子,如此丧心天良,睁着眼说瞎话的胡编乱造,除了表明作者对当政者的曲学阿世以及对人民的嘲弄,很难找出其它的东西了。
    山东老乡杨朔如此,被鲁迅称为“才子+流氓”的代表人物郭沫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且看其人晚年的几首“大作”:
    《毛主席赛过我亲爷爷》:天安门上红旗扬/毛主席画像挂墙上/亿万人民齐声唱毛主席万岁万万岁/万岁万岁寿无疆/毛主席呀毛主席/你真赛过我亲爷爷。(郭沫若文选第12卷第765页《毛主席赛过我亲爷爷》)
    《献给在座的江青同志》:亲爱的江青同志/你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你善于活学活用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你奋不顾身地在文化战线上陷阵冲锋/使中国舞台充满了工农兵的英雄形象。
    “文革”末期的
1976年5月12日,郭氏再度抛出了他的名篇《水调歌头·庆祝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十周年》,诗曰:
    四海《通知》遍/文革卷风云/阶级斗争纲举/打倒刘和林/十载春风化雨/喜见山花烂漫/莺梭织锦勤/茁茁新苗壮/天下凯歌声。
走资派/奋螳臂/邓小平/妄图倒退/奈“翻案不得人心”/“三项为纲”批透/复辟罪行怒讨/动地走雷霆/主席挥巨手/团结大进军。(注:刘林指刘少奇、林彪)
        
    几个月之后的1976年10月21日,政治形势突变,迟暮之年的诗人郭沫若
再一次“老夫聊发少年狂”,把酒临风,诗兴大发,吟歌一曲《水调歌头·粉碎四人帮》,词曰:
    大快人心事/揪出四人帮/政治流氓文痞 /狗头军师张/还有精生白骨/自比则天武后/铁帚扫而光/篡党夺权者/一枕梦黄梁。
    野心大/阴谋毒/诡计狂/真是罪该万死/迫害红太阳/接班人是俊杰/遗志继承果断/功绩何辉煌/拥护华主席/拥护党中央。
    “四人帮” 一枕梦黄粱,美事泡汤。“翻案不得人心”的邓小平却借机出山,恢复中央领导职位,再度登台出场,“文革”正式宣布结束,未久华国锋也心有不甘但无可奈何地走下神坛,一个邓小平执政的新时代悄然来临——可惜的是,此时郭沫若已登鬼录一个多月,再也不能随风而歌了。

                        四、 从徐焕民到琵琶行

    列举了两种不同的“才子”以及文坛中反面典型的伪真与伪善,这里要说说黄昊走过的生命历程,以及身灵深处迸出的“真”与“善”体现在何处,何以会成为正面典型?
    生于七十年代的黄浩,自踏进学校大门那一天,“文革”的残迹正大快速消退着,普天之下仅有一个制造“高大全”“假大空”形象的作家浩然和他的《艳阳天》、《金光大道》等蹩脚小说,外加“爹爹不是你的亲爹爹,奶奶也不是你的亲奶奶。”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大杂烩野人搭伙式家庭革命史的《红灯记》(注:诸城以石门镇业余剧团演唱的该剧最为有名,该剧团创造了独特的歇后语――够屌呛!此歇后语将遗泽诸城及周边地区的后世子孙),连同一个家庭中只有风流寡妇而没有铁血男人的《沙家浜》等八个样板戏已逐渐退出历史舞台,瓦店人民公社各学校墙壁上张贴的那些充满着血腥气味的“壮丽诗篇”,也开始在新的风雨剥蚀下褪色,只有偶尔几首还可隐约辩出,如:
    墙上贴着毛主席像/像下挂着语录板/毛主席和咱同屋住/毛主席就在咱们班。
刘少奇算老几/老子今天要揪你/抽你的筋/剥你的皮/把你脑壳当球踢/誓死保卫党中央/誓死保卫毛主席。
    这些充满野蛮、阴暗、血腥、暴力的“杰作”,作为一种历史影像,在多愁善感的少年黄浩心灵里留下了淡淡的记忆。
    随着“粉碎四人帮”﹑华国锋上台又下台﹑邓小平复出执政﹑全国恢复高考﹑联产计酬﹑包产到户﹑个体经营﹑诸城经济大合唱,各乡镇八站全一、全社会的教育产业化﹑工人下岗化等一波又一波新时代的到来,黄浩开始有机会接触国内的“伤痕文学”“朦胧诗派”以及国外的马雅可夫斯基、普希金、莱蒙托夫﹑拜伦﹑雪莱﹑艾略特等诗人,特别专注忘情于国风离骚,唐诗汉赋,宋词元曲,从先贤身上和作品中吸取精神与文学力量。――所有这一切,使他渐渐扫去幼年在血腥的气味中被熏染的心灵中的阴霾与残存污垢,他以一个青年诗人的梦想在文化良知和道德律的双轨上攀进。上中学的时候,他加入文学社并成为创作的骨干,离开学校后开始在社会的大舞台上奋力搏击。知识的积累与社会经验的渐逐丰富,为他后来的诗歌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正值青春年少的黄浩,行走在大地的阳光下,沐浴在新时代的春风秋雨里,激情澎湃、文思泉涌,爱情的火花不住地迸发。这一时期,他写了许多与女性有关的诗,有的歌颂母亲的胸怀,有的歌颂男女爱情,有的诉说失恋的痛苦,而这一些诗歌无不动人心弦,令人在淡淡的忧伤中感到生命的可贵与生活的意义。如《老了的母亲,像个活菩萨》:我素日常为人间诸事烦恼/流言斐语,富贵前途,更为在乎/平生便为声名所累/母亲告曰:有些事,就是那么回事/来的会来,该去的要去。老了的母亲,沉默寡言,用眼睛说话/慈眉善目的母亲,更为神奇的是/我刚到门口,门便吱一声开了/笑吟吟的面容,活脱脱一个善菩萨……。如《少年情怀》:如今,多少年过去了/我还一直写着诗歌/有多少次,朋友们或明或暗的/笑话我还码格子/我都一笑了之/我们生活在一个城市/已经很多年了/可是没见过几次面/期间的不辞而别/与此说是负气而去/不如说是造化弄人/其实那年在雪中的泪水/我时刻铭记在心……。
    除了爱情,诗人的性格与对社会对苍生百姓的使命感甚至负疚感,促使他更多地关注生活本身,关注下层人民的苦难与忧伤,他知道自己无权无势无钱来搭救那些苦难的同胞甚至亲兄弟亲姐妹,亦无悬壶济世的本领,他只能以真情和内心流淌的诗行给予一丝精神慰籍。往往地,面对社会的各种不平和生活的压力本身,自感回天乏术的黄昊除了哀叹,也只能是而已,而已!如那首著名的《自画像》这样写道:有人喜欢雨天/有人喜欢下雪/为了一个丑小鸭,有人一生修行,像个苦行僧/有人大大咧咧,有人小心谨慎/有人喜欢夜里爬起来数星星/有人却喜欢对着如列车行走的月亮发呆/有人星夜赶科举,有人辞官归故里/为了荣华富贵,有人不择手段,可穷极一生。今夜,半梦半醒之间/我看见,有个人面容愁苦,对人间诸事忧心忡忡/他每天忙忙碌碌,写几首忧国忧民的破诗歌/他手忙脚乱的推门进来,犹若幽灵/唉,那个人其实就是我啊!
    诗歌虽破,酒后醒来,作为“大侠”的黄昊忧国忧民的事还得继续做下去,只是国家的事太大,蹲在诸城这一隅之地指点江山不太容易,听的人很少,影响也有限。但诸城本土的事,诸城百姓的事,忧起来就容易,写出的诗歌也更能为当地群众喜闻乐见,这恰恰是一个侠客诗人需要做且能做得到做得好的。于是,黄昊在一阵悲愤交集的酝酿之后,终于写出了密州诗歌史上前无古人、与时代同呼吸共命运、独特而发人深思的诗篇――
徐焕民:
关于徐焕民的江湖传说很多
流行的说法,有如下几种
他早移民了,如此说来去年他就准备跑路了
又有人说他回来了,在里面呢
又有人说了,他根本没跑,一直在城市某个角落好好呆着呢
说这话的时候,每个人都讳莫如深,欲言又止
徐焕民,这张牌终于倒了
倒了的徐焕民,人皆恨之
于是乎,银行慌了,朋友慌了
担保慌了,工人慌了,后来政府也慌了
现在,满城尽论徐焕民
我的表弟媳妇跟我说,老徐去年过年时
两口子连衣服都没买
他妹妹一点钱都没存
只觉得要创业
徐焕民,一个忧伤的老板
想想他这张牌是如何倒下的吧
一些看似有道德的人,你们首先应该忏悔
这张多米诺骨牌,你们是始作俑者
有人说,你跑吧就跑吧
你别走时再借钱,什么人嘛
不管怎么说,他毕竟人是跑了
对于徐焕民,就像保皇打完了
小保子却找不到了,不按规则出牌
他不陪我们玩了
    这一首诗看似不动声色,却从另一个角度折射出鲜明的时代特证与人性的变异。徐焕民跑了,这一事件很快从满城尽论“到何处去?”,推展到互联网上“为什么跑?”以及“他跑之后别人怎么办?”的诸种议论、诅咒与谩骂,直到事过几年后的今天,这个风波仍然没有消停,议论与咒骂仍如庙堂的香火丝丝缕缕地绵延不绝。
    这首题材新颖、视角独到的诗歌,很容易让人想起选入中学课本的唐代诗人白居易的《琵琶行》(注:一作《琵琶引》),白乐天的这首诗之所以历千余年而仍被后人不断传诵与解析,实得益于它的题材与诗中包含的史事本身耐人寻味,从这首诗中可以见出唐代历史中真正的鲜活的人与事,以及人事纠葛、爱恨情仇。从现代著名史家陈寅恪对其的解析便可见出一斑,陈氏说:《琵琶引》作于元和十一年。早在元和五年,元微之曾作《琵琶歌》,然影响不及乐天此作。《琵琶引》篇首有序,很清楚地表明了作者的意思。诗中“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之句,表露出天涯沦落之感。这个意思是重要的,但是在诗中它并不是最重要的。更深刻隐晦的感情是存在于下面这句诗里:“弟走从军阿姨死”。这里表明了诗人的反对战争的态度。
    另外,陈寅恪还以史料推断白诗中的琵琶女乃于贞元十五年她十三岁时入的长安教坊,她在浔阳江头应该是三十岁的年龄,这个年龄才嫁人,可谓“老大”了,但商人与琵琶女的关系是同居关系,不是正式的结发夫妇。当时长安的教坊中人都是西胡人,别的人种不能入,而琵琶女家在虾蟆陵下住,此地正是名酒产区,因而可断定这位长安故倡是“酒家胡种”。茶商娶西胡种的故倡有着自己的经济上的打算,即他到南方“浮梁买茶去”的时候,好有人在“江口守空船”,如同花钱买了一个看摊的佣人差不多。整首诗的基调表现了有技能的女性的末路和痛苦,也表现了当时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的一些真实情形。――这就是《琵琶行》所以能流传千古不绝的真正魅力和原因所在。
回到黄浩的《徐焕民》上来。
    从诸城人的口口相传以及互联网上的消息可知,这个于六十年代末生于杨家庄子的男人徐焕民,有一父亲徐术彩,此人早年在一电力公司做学徒,后渐渐当了一个小头目,再后来跳出圈子单挑,未出几年便成为一家号称拥用上亿资产的科技能源类公司老板,曾在诸城甚至潍坊、山东地面上风光一时,诸城一群摄影家还在一个颁奖会议上专门请此人赞助并当颁奖人。想不到这个公司与下属的四个厂子于2010年就露出凶兆,徐焕民曾想挽狂澜于既倒,四处借高利贷以塞决口,结果七八千万高利贷填进去,仍不能摆脱大厦将倾的命运,在大厦应声倒地的最后一刻,徐焕民溜之乎也,那些借给他钱想发财的银行、单位、个人连同几百名工厂工人,瞬间像无头苍蝇一样呼天抢地,开始在诸城的大街小巷追捕、捉拿徐焕民,但几个月过去,徐焕民踪影绝无,神秘莫测,人间蒸发。
    追捕不到徐焕民的冤家们只好徒叹奈何,在网上发几条贴子以舒发胸中的闷气,如有人说:“今年跑路的很多 放高利贷的也不好过。”“遍地都在‘塌陷’,厂越大黄得越惨。”“有良知的人都顶顶吧,可想而知靠工资度日的人,双职工四个月不发工资是什么状况。何况那些入股的人啊。坑死了。一叶知秋啊!”
    与徐焕民事件遥相呼应的是,诸城医院的一位王姓女护士,坐在家中放高利贷,消息一出,送钱者众,且大多来自医院的同行。一周之间便聚集了六千多万元。据一知情者在网上发布信息说:“当最后一个女傻逼提着一袋子钱去王某家送存的时候,见对方家中大门四开,寂静无声,方觉情况不妙,拔腿而回。此时,这王氏已携巨款潜逃矣。”
    时代与产生的故事是相应的,即有什么样的时代或者社会,就会产生什么样的故事。此前,我在诸城文友的许多诗篇和散文中,看到是歌颂故乡山水与人际善良,在宣传部门和宣传家那里看到的是“经济大合唱”,是把集体企业卖光的功绩,是“拆出一个新诸城”,是“让农民抬着驴上楼”的世纪宣言与光辉蓝图,从没有看到有人以徐焕民跑了为题写一篇诗歌与散文或者小说,更没有看到对这一连串时代弊病给予深层剖析与割治手术的雄文出现。偶尔听到类似诸城“四大”的时代流行语:“一桌好饭(烧烤),一汪好水(潍河);一群庸吏,一张好嘴。”――这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这些流行语的创造者与传播者皆来自普通的人民大众,竟没有一位诗人作家甚至诸城市作协会员。人民大众的眼光与胆识从来都在诗人作家之上,这是红色中国成立以来早已形成的定律。但似乎有一个例外,这便是黄昊《徐焕民》一诗的出现。
   《徐焕民》一诗,显然地超越了民间的情绪与议论甚至谩骂,是用理性的时代的思想、眼光和独特的视角来审视当今社会物质变迁与人性的变异,这是一个大时代裂变中最有份量的事例,这一事件所连的的社会现象就是一部百科全书,人性的真善美、假恶丑,全部在其中找到源头与生长的根系。而事实上,无论是“经济大合唱”也罢,“拆出一个新诸城”也罢,“让枳沟农民抬着驴上楼”的幸福生活与美丽蓝图也罢……所有的歌唱都不如一个“徐焕民跑了”这一事件来得更具体生动,更能代表一个鲜活的时代,更能成为一个历史的组成部分,更能在诸城的政治、经济、文化等诸方面留下深刻的记忆。以徐焕民事件叙述诸城的发展史,剖析来龙去脉,寻出社会生存的真相,在史中求史识,从事件中吸取教训,要比一味地“大合唱”,一味地歌功颂德,或无病呻吟地抒发所谓的情怀要好得多,也更有历史与现实意义得多。
    遥想1964年,陈寅恪在《赠蒋秉南序》中有云:“寅恪亦以求学之故,奔走东西洋数万里,终无所成。凡历数十年,遭逢世界大战者二,内战更不胜计。其后失明膑足,栖身岭表,已奄奄垂死,将就木矣。默念平生,固未尝侮食自矜,曲学阿世,似可告慰友朋……。”在晚年的陈寅恪看来,他的学问的好坏并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没有“侮食自矜,曲学阿世”,这八个字力重千钧,是他一生最感自豪的地方,也是作为一个中国人最光荣的一面,同样是后世来者对陈氏最为敬仰之处。
    就年轻的黄浩而言,几百首诗的好坏或许也不重要,最为重要的是他在诸城这块热土上生活四十多年来为人处事的真诚和热情,以及特立独行和不向权贵献媚的性格与风骨。透过他为人处事以及笔下流淌的诗行,我看到了一个才子兼侠客的宽阔的心胸与情怀,这样的人生格局才是最为重要和保持的,也只有具备这样一种大历史的眼光与使命感,才能写出不愧于伟大时代的壮丽诗篇。我坚信,从诸城这个沉积着丰厚文学创造基因的古老乡村走向现代化和信息化城市的黄昊兄,经过几十年的寻寻觅觅,上下求索,广博的史识与超然的灵性连带胸中的侠风道骨,已铸就了手中的长剑,一个黑铁时代孤独的文学骑士将在冷风飞雪中披挂上马——大侠出山,剑气如虹,啸傲江湖的日子当不会太远。
                        
                                         2013年5月3日
   (注:黄浩诗亦有不足之处,限于篇幅不论,如把诸城当作胶东就是明显的地理错误。胶东,指胶莱河以东地区,大体相当今天的烟台、威海、青岛等三地;诸城属昌潍平原地区,以潍河、白浪河等河系为主,与胶莱河不搭界。)

点评

做不成胶东,那就做胶西吧。反正我跟黄浩一个观点,对“昌潍”两字特别是是“潍坊”的“潍”(不是潍河的潍)没什么兴趣。  发表于 2013-5-8 0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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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9 00:23:48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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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9 01:29:23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纵横千里上下千年,阳春白雪巷语村言。
才子侠客有关联,开眼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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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9 07:47:44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南湖游游 发表于 2013-5-9 01:29
纵横千里上下千年,阳春白雪巷语村言。
才子侠客有关联,开眼界了。

上好的对子,收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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