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一根烟,喝一杯酒,能醉多久?来,再满上!宇文秀讲累了,停下来,要继续喝酒。我指指手腕,示意他时间已经很晚了。餐厅的服务员脸上也透着一股不耐烦,故意在往外收拾空瓶子,那意思很明显,有催我们走的意思,但又不能明着说。我说,走吧,别耽误人家小姑娘下班,也许人家的男朋友早在外面等着接她回家呢。 宇文秀意犹未尽,大有不把肚子里的话全部吐露干净了不罢休的样子。男人在有些时候,尤其是在酒后,总是不管别人愿意不愿意,喜欢不喜欢,特想拉上一批人当听众,把平日那些不敢卖弄的事儿,一股脑儿拿出来与人分享,真诚得犹如白痴。我有时就想,要是在搞审讯的时候,设法让犯人喝点酒,是不是就可以省掉老虎凳、辣椒水、电椅子之类的刑具呢?当然,必须得让犯人喝高。 宇文秀上面的那些事儿,其实我是除当事人之外第一个了解的,当然,只是知道大概,其他人没有听过,所以很感兴趣。宁焕刚说,这么着吧,去我那里接着聊,我在常山附近买了一处房子,还没住,没人打扰我们,文秀难得回来一聚,咱们就来个彻夜欢饮,通宵达旦,谁要不去谁就是婊子儿。 借着酒劲儿,大伙儿的情绪极端热烈和高涨。我不愿意被宁焕刚称为“婊子儿”,只好答应随他们前去。当然,我也必须得去,五人里只有我没喝酒,得由我来开车。我们于是离座,吩咐服务员将剩菜打包,然后再包上几样老醋花生,油炸豆腐干,甜晒鱼之类的。服务员爽利儿地照办,她终于暗自吐了一口气,可以不耽误正常下班了。 出门后再在旁边的小卖部要上两箱青啤,装到宇文秀的奔驰车后备箱里。由我开车,直奔常山大道方向。第一次开奔驰车,感觉就是爽。大奔穿行在夏末的堤顶大路上,银色月光撒在浩淼的水库上,水面泛着粼粼波光。四周静悄悄的,偶尔见路边树丛的黑暗处有情侣在喁喁细语。我们像是一条快艇,呼啸着穿过这深邃而无际的黑夜。 在宁焕刚的房子里,我们因陋就简,重新摆起了战场。这里是宁焕刚私底下圈来的一块不大的地皮,盖了四间平房,价格挺便宜,只是还没想好以后做啥用途,但坐等地皮涨价是没问题的。宁焕刚打算把闲置的地方栽上树苗,资金宽裕了再接上几排房子,等常山风景区开发好了,可以开家自助餐馆儿,游客在附近挖了野菜,或者钓了鱼,自己动手做着吃,他只提供做饭工具和场所。主意不错,听起来还蛮新颖。 然后,我们继续喝酒,继续谈女人。 几个年逾四十的老男人,正是上上不去,下下不来的时候,除了谈女人,还能谈什么呢?现在的80后,在政坛上坐火箭似的,蹭蹭往上窜,宁焕刚升正科很难有戏了。卜文辉那装饰公司,一直就只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饿不死撑不着,成不了气候。邱金光当教师,教研主任是没他的份儿了,班主任倒是推都推不掉,业余时间都用在了帮老婆卖书赚学生的钱上了,班级的事儿也不会怎么太用心料理。至于我,更不必说,当了一辈子工人老大哥,斗志昂扬意气风发的当家作主派头已成为画饼,但不能充饥。工人,早就成为社会的龟孙子了。宇文秀开着大奔,似乎威风八面,但揽工程和催帐的时候,也是得低三下四,点头哈腰,腰杆子不硬。 除了女人,就喝酒这点儿爱好了,今晚必须把所有的酒清出来。宁焕刚说着,乒乒乓乓把所有的啤酒都打开了。我说少喝点儿吧,女人和酒,可都是祸害腰子的东西。 祸害就祸害呗,抻着说,还能有几年的祸害头儿?都说中年男人得补肾,还得补钙,补个俅!在外头朝地,回家头顶天,有多少烦心事儿戳在那儿等着男人去料理呢!宁焕刚兀自对瓶儿饮起来。 卜文辉说,还真得补补了,我这几年试着力不从心了,回家见了老婆都打怵,就怕她提那事儿。邱金光嘿嘿一笑,说,你是在外面掏空了,双线作战难度很大啊! 卜文辉掏出一支烟来,冲邱金光做挥刀状,我抽死你! 我说,都不容易啊,男人累,要补肾。女人更累,你看看那些女人,要做面膜,要光子嫩肤,要保养卵巢,要洗肠排毒,要丰胸瘦臀,要抽脂隆鼻,完了还要漂洗阴唇,都快成流水线上生产的产品了,更是他妈的瞎折腾。别老是谈中年危机了,还是听宇文秀讲他的爱情故事吧。 爱情这个词,有点儿暖色调,大家听着舒坦。我们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啤酒,继续在宇文秀的情感丛林里穿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