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到了,按汉人的习俗,应是扫墓祭奠的日子。胡岳与白云和玉儿说知,要陪柳湘亭上山祭奠,玉儿本要一同前往,但胡岳说了汉人的规矩,此事女子不能前去,怕辱没了先人。玉儿噘嘴甚不愿意,埋怨道:“他们汉人怎那么多的臭规矩。女人又不缺胳膊少腿的,怎就不能去了?”白云抢白她道:“你也是,不就是上山扫个墓么,也就是半天的功夫,你不去就少活十年么?”玉儿一听不由得大怒,但向着白云瞪视一阵便又消了火气,莞尔一笑说道:“好好好,我不去就是了,谁希罕呢。”说着抓起柳萦的手道:“萦儿,我们走了。”
当下胡岳与白云、李家旺、田月新四人陪着师父,一行五人迤逦上山。来到山顶一片平缓地带,众人在西南方向找一个空地,柳雪亭遥向山海方向焚香祷告:“祝愿大明国泰民安,愿王师早日挥戈,荡平辽东,解黎民百姓于倒悬,我等也好重回故土,安居乐业。”一边祷告,泪水早已夺眶而出。祝毕起身,待众人一一跪拜完毕,柳湘亭便领着徒弟来到一处辟静去处。柳湘亭向胡岳、白云二人说道:“你们二人身负重托,此地不可久留,不日即将上路,为师今日要来考校你们的艺业学成情况。胡岳。”胡岳答应一声道:“师父。”柳湘亭说道:“家旺,把刀拿来。”
李家旺上前,把手中抱着的一把长刀递上。柳湘亭双手捧刀,向着胡岳说道:“先前你的长刀份量不够,依你的臂力,似嫌轻了一些,当年在沈阳时,为师就准备给你重新打造一把,但几年来颠沛流离,一直未能如愿,只在前些日子才开始动手。你身长力大,外家功夫已有一定火候,为师将你的刀加重十斤,加长七寸。俗语说:一寸长一寸强,此话用在你身上再合适不过。他日疆场效命,没有神兵利器是不行的。此刀乃百炼精钢制成,锋利无匹,你试试看。”说完把刀递到胡岳手上。
胡岳虔诚地双手接过,扎脚立个架势,向着一株碗口粗细的松树刷地一刀,松树应声断折,近前看时,刃口处平整光滑,无一处滞桎,确是一口极锋锐的宝刀。喜得胡岳再次跪拜:“多谢师父。”
柳湘亭伸手一挽说道:“起来吧,你且耍一套你家传胡家刀法试试,看还顺手也不?”
胡岳答应一声:“遵命。”胡家功夫系从太极八卦演变而来,辅以外家硬功,内外双修。胡家刀法大开大阖,施展开来风声虎虎,威猛无伦。数丈方圆但见刀光,不见人影。一套刀法练完,胡岳神定气闲地抱刀而立。柳湘亭问:“怎样?”胡岳答道:“禀师父,恰到好处。似乎还有兴犹未尽的感觉。”
柳湘亭道:“这就是了。练武之人痴迷武学,原是份所当为之事,从痴迷而至空明通透,才是武学的最高境界。由此看来,你与空明境界尚有一步之遥,今后需当多所历练,明白了吗?”胡岳正色答道:“弟子记下了。”
柳湘亭道:“记下就好。白云,你过来。”白云来到近前,向着柳湘亭一跪说道:“师父。”柳湘亭道:“起来吧,月新,把白云的东西拿来。”田月新便将一个包裹递过,柳湘亭接过慢慢打开,说道:“这是二十四枚精钢飞锥,你可要收好了。”待得白云接过,柳湘亭又道:“你以前所用飞锥稍嫌粗短,穿透力不足,稳定性也差。为师给你加长二寸,减细一围。以你现在的功力,做到百步穿杨应该不成问题。”说着抬手一指远处一株合抱粗的红松问道:“那松树干上的树瘤看见了吧,打一镖试试。”
白云说声:“好!”一个转身,一支飞锥出手,风声劲急地向前飞去,端端正正地扎在树瘤正中,没入树身三寸有余。白云喜极,忙跪倒在师父面前说道:“多谢师父!”
柳湘亭伸手将白云挽起,说道:“准是准了,但使用暗器,诀窍在一个暗字,是在对方全无防备之下,突然发难,使人防不胜防。你这一镖打出,风声太劲,不能伤敌于无形,为师的话,你懂了吗?”白云略一低头,抬头说道:“师父,我懂了。”柳湘亭微微一笑:“也不完全如此。临敌之时,以劲啸之声摄敌心神,搅扰其身法步调,使其不能全力施为,也不失为一种技法。所以说,对敌之时,哪种技法当用,哪种技法不取,当需随机应变,不可拘泥成法,是也不是?”
白云再拜受教。胡岳、白云经此点拨,均是受益不浅,以后各自领会修习,都成武学大家。
正言谈间,忽听一声极轻微的枯枝断裂声。胡岳一声大喝:“谁!”白云已飞身直跃而出,一个起落纵到树后,一记大力鹰爪手将来人扭住。就听一声女子的尖叫,白云见是玉儿,一愕说道:“怎么是你?”玉儿叫道:“还不放手,疼死我了!”白云不听,仍是抓住不放,横拖竖拽地把玉儿擒到众人面前。玉儿揉捏着被抓疼的胳膊,朝着白云直瞪眼晴:“干什么呀你!都把人扭疼了。”反身向着跟来的柳萦一跺脚:“都是你!下脚没轻没重的。要不是你,我能受他欺负么?”白云瞪一眼玉儿:“怎么,又要打人么?”玉儿看看白云,不满地说道:“都怨你,下手没轻没重的,看,这儿都青了。”说着撸起袖子,胳膊上果然被抓起了一块青印。玉儿泪眼汪汪地看着白云:“我父汗都没动过我一指头,就你。”
这时柳湘亭过来,向着玉儿深施一礼:“见过公主。这两位蒙古客人让我师徒打造称手的兵器。今日到此交接,别无他事。”胡岳也上前说道:“我这位兄弟出手太重,伤了公主,实在太过鲁莽,本人在此代为致歉。”玉儿泪眼汪汪地看看胡岳说道:“你代他陪不是,谁知道他是咋想的。”胡岳又道:“这个不难。侯青,过来。”白云说道:“干什么?”胡岳说:“快向公主陪个不是,快点。”白云走到玉儿面前,说道:“一点小事,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吗?”玉儿一扭身子:“你没诚意,不跟你说了。”白云又道:“好好好,是我不对,我错了还不成吗?”玉儿这才欢颜一笑:“这还差不多。可是,你把人家捏疼了,得给我揉揉。”说着将胳膊伸到了白云面前。
白云一时哭笑不得,不知如何是好。玉儿不高兴了:“你又不是汉人,扭捏什么。”在场众人也都不知咋办,一时都不说话。柳萦这时上前说道:“这位大哥,既然公主都不怕羞,就给揉揉又有什么打紧。”说着向着白云使了一个眼色。白云说道:“既然柳萦说了,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来吧。”说着抓起玉儿胳膊一阵揉捏。玉儿幸福得脸泛红潮,一任白云施为。白云说道:“还疼不疼?”玉儿意犹未尽地看看白云,说道:“好了吧。小猴儿,你跟我见父汗去。”又转身对着胡岳:“胡涂,你也去。”
白云闻听虎下了脸:“不去。”玉儿一脸不解的样儿:“为什么呀?多少人想见我父汗还捞不到呢。”胡岳赶紧向着玉儿说道:“公主,侯青他说得有道理。你想我们只是一个小小百姓,你带我们见你父亲,他能理么?保不定还要说你多事呢。”玉儿歪脑袋想了一想:“嗯,你说得也有点道理。凭你们一点功劳没有,父汗也不会给你们多大的官做。该咋办呢?”白云不耐烦地说道:“不去就是了,还能咋办。”玉儿一听又要发急,胡岳赶紧说道:“公主,这事以后再说吧。等有机会,一定见你父汗去。”玉儿点头道:“这才象话。小猴儿,学着点啊。”白云扭过头去不再理她。
柳湘亭说道:“公主,我们的事儿已经办完,该回去了。”说着转身向着林子外走去。众人也都随后跟来。到得城外,见一队金兵正催督着汉民搬运石料。由于当时明朝对少数民族采取歧视政策,对于女真族也不例外,处处压制、打击,因而女真对汉人仇恨极大,根本不把掳来的汉民当人。尽管这些汉人背负极重,没人敢偷懒耍滑,金兵仍然不断地喝骂鞭打。白云见状心里生气,几次要上前理论,都被胡岳制止。内中一个年纪约在十六五岁的少年,背负百多斤重的石块,屈腿弓腰,每迈出一步都是十分艰难,但却不敢有丝毫停留,仍在努力地往前迈动着脚步。来到一处上坡,少年脚步略显迟滞,一个金兵劈头就是两鞭子,打得少年一个踉跄,那金兵跟上一脚,少年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百多斤重的石块结结实实地压在背上。少年一声惨叫,当即昏死过去。
这一下事出突然,运石的汉民纷纷撂下石块围了过来。众金兵立即挥鞭抽打。白云大怒,当即便要拔剑动手。胡岳小声说道:“用暗器!”白云捏住一颗菩提子伸指一弹,方才那名鞭打少年的金兵额头中弹,登时头破血流,疼得他抛掉鞭子捂住额头痛呼。众金兵纷纷住手,抬起头来寻找发石之人。白云又是一颗飞弹出手,一名金兵手捂鼻子蹲了下去。十几名金兵发现了白云,忽啦一下将几人围了起来,十几条鞭子同时向几人落了下来。白云一把菩提子以漫天花雨手法打出,众金兵个个手腕中弹,刹时间鞭子落了一地。在此同时,胡岳掌劈指戳,将十数名金兵悉数点倒,疼得在地下乱翻乱滚。喜得玉儿连连拍手叫好。
众汉民见到有人解救,纷纷跪倒叩谢。柳湘亭分开众人,仔细查看了少年伤势,从怀中摸出一丸大还丹给他喂下,回身向着玉儿施了一礼说道:“启禀公主,这少年伤势沉重,需要用心调理才能好转。小老儿略懂医道,请允准我师徒抬回救治。”
玉儿问道:“伤得重么?”
柳湘亭心情沉重地说道:“十分厉害。如今这孩子已命悬一线,能不能救得过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玉儿倒是不以为然:“嗨,那还救什么救呀,不就是死个人么,扔了算了。”
白云一听来了火气,气汹汹地站到玉儿面前叫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玉儿被吓了一跳,奇怪地看着白云:“你火什么,我哪里说错了。”
白云几乎是在吼叫着说道:“要是伤的是你亲人,你还这样说么?”玉儿不满地噘嘴说道:“不就是个奴隶嘛,大惊小怪的。”白云就更加生气,大声地叫道:“奴隶就不是人了?欠揍!”
玉儿一听火气也上来了,朝着白云叫道:“你说什么?你说谁欠揍,你才欠揍呢。”扬起巴掌一掌便朝白云扇了过去。白云抬手抓住玉儿手腕,也抬起胳膊就要还手。胡岳赶紧上前拉开两人,向着玉儿说道:“好了好了,不要再闹了。公主见谅,侯青说得有些过头,但这些汉人也都有妻儿老小,都是一样的人,不能象牲畜那样对待他们。再者说了,把人都折磨死了,这些活计就没人干了不是?”
玉儿过去成天受的是父亲兄长的教育熏陶,对胡岳的说话还不完全理解,但也觉得似乎有点道理,便也不再争辩,向着柳湘亭摇一摇手:“好了好了,快抬回去吧。往后不叫他们再这样打人了就是”
柳湘亭又向玉儿施了一礼,嘴上说着:“多谢公主。”与两个徒弟抬起少年走去。胡岳上前给众金兵解开穴道,向着他们说道:“都给我听好了,今后谁再敢打骂这些汉人,叫你们一个个都爬着走,这是公主的命令,听见了吗?”众金兵俱已是灰头土脸,闻言一齐跪倒叩头:“谨遵公主吩咐。”拜毕起身,已全然没了方才的凶霸之气。白云仍是气愤不过,一弹向着金兵头目打去,那头目登时便眼眶乌青,吓得他赶紧抱头鼠窜而去。
玉儿看着那小头目的狼狈样儿,忍不住跺脚直笑,向着白云说道:“小猴儿,真有你的。跟你说,我想到让你见我父汗的办法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