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的第一个周五下午是四班的劳动课。校园西北侧有大片的菜地和果园,上劳动课就是给菜地浇水,施肥,除草,或者整理果园。劳动委员面临第一次劳动课,就如何分配劳动任务一筹莫展,于是来找武曲拿主意。劳动委员是武曲在初中时候的老搭档,空长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生性谨慎,懦弱,但好处是有一副倔强耿直的秉性。劳动委员的难题是,去果园的活儿人人抢着干,因为可以现场偷摘果子吃;而掏厕所挑大粪浇菜的活儿,没人肯干。分配不好,怕是要起矛盾,惹一身的骚气。那些城里来的家伙,个个吊儿郎当,痞里痞气,都不是省油的灯。 武曲就教他:你专门用个本子,把每次分配谁干了什么活儿记录清楚。谁的面子也不看,把一碗水端平喽,全班好活儿孬活儿轮流分配。先从我开始,先让我去掏厕所挑大粪,看谁还有意见! 劳动委员说:那行,我和你搭伙,咱俩先掏厕所挑大粪,看谁还敢胡乱吱吱。 劳动委员将下午的劳动任务安排情况抄到黑板上。同学们看了黑板上的分配方案,谁也没有吱声儿,大家都老老实实找管后勤的生活老师领劳动任务去了。 武曲和劳动委员说说笑笑,一脸愉快蛮不在乎地掏厕所挑大粪。那些城里帮的孩子见了,躲在远处指指点点,有些幸灾乐祸。武曲不以为意,也不去理会。劳动最光荣嘛,时传祥是掏粪工,还受到了周恩来总理的接见呢,在小学的时候就学过。 这第一次劳动课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次劳动课,劳动委员把掏厕所挑大粪的活儿分给了陈波和李振邦。陈波来自离学校六里外的农村,李振邦来自离学校六十里的城里。 陈波对劳动安排没啥意见。李振邦却找劳动委员理论:为什么让我掏厕所挑大粪?我不干! 劳动委员立即火了,猛地里站起来吼道:你凭什么不干?什么活儿都得干,全班谁也别想逃脱。第一次是我和武曲先带的头,我们挑剔了吗?难道你头上还贴了个贴儿?毛病不少! 李振邦:你嗷嚎什么嗷嚎,就凭你声音大,个子高?当个破劳动委员了不起了?我还真不尿你! 劳动委员:我,我,我个破劳动委员你还捞不着当呢,就看你那块料吧,什么素质! 同学们见李振邦和劳动委员争执起来,都不去劳动现场了,围在教室里看热闹。几个城里孩子拍巴掌:看喽,看喽,好戏开锣喽!那表情,仿佛当年电影《少林寺》刚刚风靡时候的那种特有的兴奋。 李振邦做出要干仗的架势。武曲赶紧掰开人群,走向前,拍拍李振邦的肩膀说:吵吵什么啊,留着力气待会儿干活儿。劳动委员分配任务没什么错啊,又不是专门跟你过不去。脏活儿这次轮到你,下次轮到他,每个人都会轮到,谁也不能例外。你有啥理由不接受? 李振邦扭头看着武曲,沉默了半分钟,说:我昨天打篮球扭了腰,干不了。不信你看看,腰上还贴着膏药。 武曲笑笑,并不去看他的腰,轻轻朝他胸前擂一拳,说:那好,我和你换换。你去菜园看水泵浇菜,我替你掏厕所挑大粪。 李振邦欣然接受。眼看一场好戏顿时偃旗息鼓,刚才起哄架秧子的同学悻悻地散去。劳动委员不服,对武曲说:你没看出那小子是装洋鼻,你甘受他这窝囊气?早晚得收拾他,在咱这块地儿里,还能反了他了?实在不行,告诉老师去。 武曲说:算了,弄僵了不好收拾。要是去告诉老师,反而显得我们只会打小报告,更被他们轻视了。城里来的那几个小子,都在等着瞧热闹呢,着了他们的道儿,不更显得咱们无能?你等着瞧吧,我早晚会制服他们。 两次劳动课,使武曲逐渐得到了大部分同学的认可,在同学面前说话的分量日渐渐重起来,连李振邦也会有意无意地向武曲套近乎。这阵势,连半点儿曙光也算不上,并不意味着武曲以后的工作会光明一片。真正曙光的出现,是在后来的一次劳动课上,那才算是阳光普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