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FONT size=3> 临近年关<FONT face="Times New Roman">,</FONT>母亲的病越来越重<FONT face="Times New Roman">,</FONT>多年的老气管炎和肺结核病又犯了。医院的片子上表明,母亲的肺功能已很差,双肺炎症累累,结核斑斑。稍一激动或稍一翻动身子,便咳嗽不止,憋得喘不过气来,大口大口的黄痰咳个不停。象往年一样,天一冷,母亲便卧床不起。随着年龄的增长,体质的衰弱,小腿的肌肉萎缩得象两根麻杆。别的东西早已吃不下,只吃几片饼干勉强维持着,整个人变得瘦骨嶙峋,大小便不能自理。这几年又得了老年痴呆症,吃了说没吃,喝了说没喝。六亲不认,记忆全无,智商像三岁的孩子。有时说自己没儿没女,有时问自己住在谁家……等我去看她时,她跪在床上,头垂在枕头上。我喊了一声“妈”,母亲懵懵地应了一声,却没抬头。我是母亲一直最疼爱、最牵挂的小女儿,此时她却被病魔折磨得没有气力去理会任何的来人了。<o:p></o:p></FONT></P>
<P><FONT size=3> 这些日子,七十四岁的老父亲一直守在母亲的身旁,连买菜都是匆匆去匆匆来。因为母亲一旦喊不着他,就认为是都走了,没人管她了,就爬下床来要走。每天晚上,母亲阵阵剧烈的咳嗽、吐痰、大小便以及半夜不时的惊呼声,把年迈的老父搅得体力不支,精神不振。于是,我向单位请了假,把母亲接到了自己家里,好好侍候侍候母亲。母亲来之前,我象要迎接一桩又重大又艰巨又神圣的事,心理上作了受最大苦、最大累的准备。即便这样,后来的苦累日子还是大大超出了我的想象。<o:p></o:p></FONT></P>
<P><FONT size=3> 我把母亲的床铺上干净的床单,再铺上几块尿布,冲上热水袋,盖上羽绒被。母亲象三岁的幼童一样看着我问:“我这是在哪里?”我同样以哄小孩的口吻反问她:“你猜猜。”她说:“在俺妹妹家吧。”</FONT></P>
<P><FONT size=3> 我冒着自己和家人被传染的危险,悉心照料着母亲。我知道,我别无选择。父母对我来说有着养育之恩,“养育之恩”虽是简单的几个字,可这背后沉甸甸地是父母含辛茹苦的一生啊!如今母亲已风烛残年,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更何况自己亦是为人之母,母亲对孩子的舔犊之情也深深感受过。这样想着,自己便有豁出去的感觉,苦累、传染都不怕了,只要让母亲的病尽快好起来,便是我最大的心愿。<o:p></o:p></FONT></P>
<P><FONT size=3> 母亲卧床不起,我便请医生上家里来挂吊瓶。在医生打针之前,我必须给母亲冲上两个热水袋。一个放在被窝里,一个放在扎针的手腕旁。把尿盆、痰盂、废纸篓都放在床头旁。母亲咳嗽起来,大把大把的痰往被子、枕头、棉衣、帽子上乱抹,。我准备了一大摞废旧报纸,剪成不大不小的四方状,放在母亲的枕头边。母亲年纪大了,血管极脆,加上糊涂、忘事,扎针的手不是往被子里伸,就是摸耳朵、拿东西,稍一动弹就鼓针。一旦母亲手上挂着吊针要咳,我就高度紧张、身心疲惫:我一手握着母亲的手臂,一手赶紧拿着小方纸给母亲接痰,然后再扔进旁边准备好的废纸篓。最怕的还是母亲正打着针要大小便。她走不动、又糊涂,根本不会配合。我嘴里边连声喊着:“别动,手别动,一动就得重扎”。一边站到床上,从背后抱起母亲,用脚把便盆放好,最后再小跑着把这一切收拾干净。<o:p></o:p></FONT></P>
<P><FONT size=3> 打针的时候,我象哄小孩似的说:“别哭,忍着点,打完这一瓶就不打了,病就好了”;吃药的时候,母亲嫌药苦,任性地往外吐。我又说:“你吃完药,我就给你饼干吃(因为母亲最爱吃饼干)。”听人说喝蜂蜜、吃香蕉不便秘,我就特别注意荷包鸡蛋的时候、给她喝水的时候兑上蜂蜜;把香蕉放在微波炉里温热后喂给她吃,果然很见效。<o:p></o:p></FONT></P>
<P><FONT size=3> 最难捱的是夜晚。为照顾母亲,我穿着毛衣毛裤,和母亲一头睡。每当我刚刚躺进被窝里,把被子掖得密不透风时,忽听母亲“咳”的一声,我便“腾”地坐起来,飞快地拿起枕头旁的方纸,一边喊:“先别吐,先别吐”,一边就把痰接在了纸里。待我刚放松一下重又躺下迷糊时,“咳”的一声又让我飞跳起来。因为如果我不起来,母亲便用手去抓痰,抓了痰随手一摔,然后就开始乱抹。有几次,母亲要小便,我费劲儿地准备好后,她又说不解了。的确,母亲已到了反反复复折磨心爱的女儿却全然不知的程度。有时我困极了进入了梦乡,她要么把被子全揭开,露着两条腿说“凉快凉快”;要么她爬到地上,把大小便抹的到处都是。就这样,我白天洗衣、做饭、看着母亲打针,晚上起来十几次,直熬得我面黄肌瘦,眼睛血红。美美地睡一觉已成了不敢想的奢望。<o:p></o:p></FONT></P>
<P><FONT size=3> 尽管我早已做好受苦受累的准备,可真正到了这份上,我的确感到了度日如年。终于母亲的病大有好转,脸色也红润起来,高了兴,还打着拍子唱:“六月里呀,满坡草儿青呀,八路要打沂水城,不等到天明”。看到这些,我感到由衷的高兴。在过去艰难的岁月里,母亲为抚养我们兄妹,倾尽了全部的心血,其中的关爱也不是能够用文字可以表达出来的。记得我们兄妹工作后,母亲曾顶着炎炎烈日,步行好几里去给我们送吃的。有时送一块鱼,有时送几个水饺,有时送几块鸡肉,有时送一盒稀饭。冬天,她冒着呼啸北风,去给我们送棉袄、棉裤、棉被。那时我年轻气盛,对母亲的拳拳爱心无动于衷、不屑一顾。现在想来,我是多么地浅薄无知,好在我还有这样一次机会去修正、弥补对母亲的愧疚,使受恩于父母太多太多的我不至于在心灵上受到永久的鞭笞。<o:p></o:p></FON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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