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王爷见证历史

老树之下

                                                             灶王爷见证历史
                                                            原平
       按照乡间说法，灶王爷是一家之主。一年中扎根基层体察民情，只有过年的时候才飞天述职，兼休年假。
      儿歌云：“‘鼓得鼓哒，’坐着黑烟，骑着纸马，灶马儿上天了。见了玉皇，光把咱家好事啦，明年早早回到家，家里添筷子添碗了……”每年的腊月二十三，在灶房里贴上一张灶王像，送他上天去，正月初七再把他请回家。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这是过年的习俗。
      上小学的时候，每天放学回家，总能看到灰头土脸的母亲，在灶房里的灶台前，左手拉着风箱，右手往灶底添着柴草。房间里烟雾弥漫，还不时传来母亲剧烈的咳嗽声。灶台的一侧放着一个水缸，水上飘着一个水瓢。水缸的上方墙壁上，贴着一张灶王纸像，像上画着一个还算和善的老头儿。母亲不时地掀开盖垫，一股热气便腾起来，灶王像就随着“呼嗒呼嗒”地响个不停。
      那年月，农村几乎找不到闲人，青壮劳力改山治岭修“大寨田”，妇女们在地里除草浇田沤绿肥，就连学生们也是半天上课，剩下的半天就拾粪打草刨地瓜根喂猪。就这样一年下来，“工日”不值钱，每户年终分不到多少粮食。母亲总是把生产队分得的几十斤小麦玉米用筐子装好，吊到房梁上，等过年的时候，打发那些躲不过的远亲近邻。灶王爷白天黑夜紧盯着那2筐粮食，生怕什么时候冷不丁溜进个小偷来。
      灶房里最豪华的东西，就是父亲和哥哥用水泥垒起的一个菜橱。会木工的哥哥给它做上了两扇精致的小门。那也是我的同学比较羡慕我家的地方，他们家的菜橱是用黄泥垒成的，尘沫与爬虫齐舞，绿蝇共菜汤一色。
      当父亲哥姐收工回家，支起长桌，找个板凳，就可以吃饭了。饭前盛出的饭菜要放在灶王面前祭一祭，意思是让灶王先吃。母亲告诉我，祭灶王是让他保佑全家能吃饱肚子，再就是好好看着咱家的东西，别让老鼠偷走了。
80年代初，农村兴起了“联产承包”，哥嫂承包了十几亩土地，交足国家的，留足集体的“提留粮”，剩下的就是自己的，人们的积极性仿佛一下子调动起来了。但尽管这样，辛辛苦苦一年劳作，万一遇上旱涝风雹，年终也剩不下多少粮食了。平时就是吃瓜干和玉米面大饼子。猪头肉、白馒头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犒劳”一顿。几袋粮食整齐地摞在灶房里，等着过年换成现金，添置几件新衣几副碗筷。
      农民的日子这般清苦，真不知道灶王爷上天能有什么好事可言。但回宫却真的降下吉祥，毕竟人们的生活随着农村经济体制改革的大潮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有希望。政策的宽松使农民有的更多的经营自主权，农闲时候，做点小买卖也不用当做“尾巴”割掉了。肚子盛满了，口袋也逐渐被“毛票”撑起来了。
      80年代末，我在老屋里结婚了。那个时候，灶房里添的唯一炊具就是新置的一套液化气灶。那东西真是方便，打开罐阀，划根火柴一点就着，好用着呢。那是结婚时，我用了两个月的工资买来的。惹得儿时的伙伴都专门跑来看新鲜，表示等秋后卖了粮食，也去弄一套用用。灶王爷这回需要看管两样东西：一口大锅，一个小灶。
      炊烟是乡下人贫富的“晴雨表”。进入90年代，“白猫黑猫”成为乡下人嘴中的热词，人们不再顾忌什么，各显其能寻找致富门路，生活也随之渐渐丰裕起来。炊烟里溢出的是一股股诱人的饭菜香味。
      也就是这年月，我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那是举亲戚朋友之财力盖起来的。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厨房，灶王像也从灶房请到了厨房。那个水泥垒起的菜橱也变成木制的，干净多了；液化气灶也变成电子打火的，方便极了。老鼠肯定是光顾不了厨房的，但每次饭前，母亲总是先祭一祭灶王爷。
      如一夜春风，公元两千零六年，9亿中国农民告别了延续2600多年的“皇粮国税”；不仅如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还破天荒地领到了国家粮食补贴。农民对种粮迸发出无与伦比的热情。测土施肥，精选良种，精耕细作，使粮食产量倍增；农闲时节，打工经商，各显神通，收入倍增。庄户人开始注重养生，注重膳食的营养搭配。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家厨房里又添置了电冰箱。母亲极力反对，说那是城里人用的东西，死贵，还费电；但反过来说，那东西还真是好东西，用它当菜橱，什么东西也腐不了，拉开门子拿出来，馏一馏就能吃。再说现在谁还在乎那三块两块的电费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厨房里陆续添置了电磁炉、微波炉、电饼铛、电饭煲。煎炒煮烙各有炊具。至于那液化气灶，大概也只有偶尔停电的时候才会想起它。至于那口老锅那个风箱，恐怕多少年也不见了罢。现在厨房劳作，倒像是一项娱乐活动，更像是一曲锅碗瓢盆交响曲，那交响曲的主旋律就是发自庄户人内心的那份暖暖的幸福。就连灶王爷也在偷着乐呢。
      厨房天天变，不变的，只有灶王爷，年年忠实地看守着厨房……

扶淇河畔

不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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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树之下

    谢谢扶淇河畔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