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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那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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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23 16:14:4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IP:山东东营
            爷爷那辈子
            一
民国13年,山东,青龙山。
这山是今天位于山东高密、诸城两市犬牙交错之间的一座山,自古就是交通咽喉之地。而且同今天位于山东五莲的白龙山一起,还组成一段关于青蛇、白蛇的传说。我家尚口,就位于青龙山的西麓,五龙河的东岸。据族谱记载,是明朝洪武年间,从河南省鹿邑县辘轳湾迁徙过来的。当时一起过来的是哥仨,只是老大留在了尚口,老二去了福山、老三去了莱芜。从那个时候开始,传到我爷爷的时候,已经是第16代了。
随着地主阶级的不断壮大,封建既得利益集团不断充实、垄断,到了我爷爷那代,村子的土地大多已经集中到少数的几个富裕人家,其中以当时的大地主鹿孔涛最为代表。他已经占领了村子所有的良田,还把村子的老少爷们按照跟他的亲疏分配活计给他家打工。打工的分管家、监工等,这些当然都是鹿孔涛的嫡系亲属干。剩下的就是工头、长工之类了,这些肯定是已经跟鹿孔涛出了五辈之外的远方了。当然也有一些外村的穷人过来干活的,但他们只是长工。
我爷爷因为头脑灵活,还干活麻利,身体强壮,所以被鹿孔涛的管家鹿仓田看好了,让爷爷当了工头。于是,爷爷每天就要第一个先到鹿孔涛家的场院,敲响那块挂着的生铁鈡,以喊醒其他的长工一起出工。据爷爷说当时还是很有“程序”的,管家鹿仓田总是会每天都到场院里给广大长工讲几句话,让大家感恩大地主鹿孔涛、好好地给人家干活!而且总是不厌其烦地强调,给鹿孔涛干活,也是给自己干活,一定要牢记,是鹿孔涛先生给了大家饭碗……
爷爷每次都在心里暗暗笑话这个鹿仓田,感觉这个狗腿子拍马屁真他妈的有点过份了。自己不停地絮叨这些事不说,还耽误大家的时间,让大家反感。谁都知道他是他娘陪着鹿孔涛睡觉才当上的管家,并不是人家鹿孔涛的真正嫡系,但也用不着这样无耻舔腚吧!似乎一天不舔,他的管家位置就保不住一样。
爷爷性格直爽,平常还是很敢开玩笑的,但在“一句话就能让你丢失打工饭碗”的情况下,他老人家还是很好地管住了自己的嘴巴,把所有对鹿孔涛、甚至对鹿仓田“不利的言论”,都深深地咽到了肚子里去!
这年,我爷爷鹿有金才20出头。他17岁那年就结婚了,这个时候我父亲才出生吧。为了养家糊口,爷爷干的很卖力,只要身体可以扛得住,再苦再累也从没有抱怨。奶奶是个小脚女人,在家里除了照看父亲,还努力养鸡养猪,补贴家用。
每年冬季农闲开始了,鹿孔涛总是让账房先生认真给大家算一下帐,分些粮食啥的。爷爷只是个长工,挣得比鹿仓田等少多了,但总是还能够养家糊口。而且一到深秋农闲开始了,爷爷便或者买些、或者赊些高粱秸子,开始编草席,编好10领席之后,就捆起来,背着拿到诸城大集上去卖。挣些零花钱,剩下的就攒起来,盼着能够置下几十亩地,再买上一头大牛,从此就可以过上“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理想生活。
这年深秋,爷爷已经把编好了的十领草席卖了,站在诸城大街上,饿得慌。这才想起来,自鸡叫两遍就出发赶集,走了50华里的土路,至今还没吃饭呐。于是就掏出奶奶准备好的单饼,找了个就近卖烧肉的,给了三个铜钱,让人家给“烩”一下吃了。
吃过“饭”,正半仰着躺在墙根上休息,这个时候就有个老乡过来戳了他一下。说,大哥,下庄户的不容易啊,走,我领你去个地方喝茶吧。爷爷偷偷一摸,卖席的钱还在,而且眼前这个汉子看起来不像个“贼”,而且还有茶喝,就很是“提防”的就跟着去了。
茶楼很小,里面只有几个马扎、凳子,大家正围着一个茶炉喝茶呐。看到爷爷进来了,一个瘦高个、书生模样的就主动站起来招呼他,还给他找了个坐的地方。另一个显然是“跟班”的就给爷爷端来了茶缸。这个时候爷爷才忽然想起来了,当时领他进来的那个,原来已经跟自己在集上闲聊过几次了。
进来不久,那个书生就开始给大家介绍了,说我们都是穷苦老百姓,这个茶楼虽然没有钱,但总是可以给大家提供个挡风避雨、歇息喝茶的地方,以后大家再来诸城赶集上店的时候没有去处了,这个地方就是大家的家。末了,还给大家介绍了“外面的世界”。说现在已经成立了共产党,是个领导广大穷人起来斗地主资本家、为咱老百姓谋幸福的党!而国民党是地主资本家的党,是折腾穷人、剥削穷人的党,是不一样的!还说湖南有个能人叫毛泽东,已经领导广大农民斗地主恶霸,平分田地了……
爷爷认真地听着。他老人家当时虽然才20出头,但满脑子已经开始翻天覆地地想着他的前辈、前辈的前辈都给地主鹿孔涛家世世代代打工扛活,深受他们欺负的事了,鹿孔涛及其直系亲属等爪牙,根本就没有王法,一切以他们个人的利益为目的,很少考虑长工的死活。而且活着就得给他扛活,要不你怎么吃饭?病了、死了,他就会一脚踢开你,啥也不管了。这个鹿仓田还口口声声说鹿孔涛多么仁慈、多么伟大,多么必须无条件拥护他,但他鹿孔涛为什么连句大家的意见都不听,听到了就会立即“家法伺候”,甚至搞得你家破人亡?
连续听了几次之后,爷爷终于知道了,原来我们也跟湖南一样,地主鹿孔涛家本来是没有这些土地的,都是跟官府勾结,强取豪夺了老百姓的土地之后,才这样一步一步发展起来的!村子的发展过程,已经变成了他鹿孔涛家不断侵占大家资产、掌控全村局势的掠夺过程!如果任由鹿孔涛这样的地主资本家继续这样发展,老百姓早晚会成为它们可以任意宰杀的“活的劳动工具”!爷爷终于明白了这样的道理,也开始了自己要学习湖南、学习毛泽东的想法。并亲自咨询了那个书生,在他的耐心指导、帮助下,回家秘密培养几个骨干长工,并不断发展壮大,正等待时机,一举斗败地主鹿孔涛,平分本来就该属于咱们老百姓的土地!书生还再三叮嘱爷爷,一定要注意保密、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更要保护好我们已经建立、发展起来的党组织!我们这个地方的地主反动势力还很猖獗,特别是张步云土匪势力勾结各村地主,成立了“联庄会”,杀人放火,是专门对付老百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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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7-23 16:15:34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东营

那年冬天,显得特别漫长。
爷爷的编席窖就在我们家的西面。我们家当时是四间土房坐落在村子的最西边,土房往西不到50米是一道沟堑,过了沟堑便是层层的丘陵梯田。土房的四周种满了槐树,偶有几棵白杨,都是参天的高。在密集的树林西面,爷爷挖出了一个大约两米见方的地窖,深度大约一米半吧,一个成年人站起来可以看到地窖的外面。然后在四周垒砌了大约半米高的土墙,留好了采光的窗子,再在上面架好木梁、盖上高粱秸扎成的苇箔、盖上防雨防水的旧席子、毛毡之类,最后再压上泥土,一个编席用的地窖,也就是现在俗称的干打垒房子,就建成了。编席窖顶部一般是斜着的,阳面稍低,以便于采光和雨水分流,同时还保持了地窖下面的湿度和温度,以利于编制草席。
那年冬天,那个编席窖,就成了爷爷在村子里发动长工闹革命、宣传斗地主思想的联络点。爷爷在世的时候经常对我说,他至今记着第一个跟他志同道合的,是后河崖的鹿修福。爷爷干活的时候,装做无意地透露了他在诸城听到的革命思想之后,当天晚上,是鹿修福第一个到编席窖找到了爷爷。他其实跟爷爷年纪是差不多的,但他还是非常恭敬地喊着“有金爷爷”,虔诚地等待着爷爷关于革命思想的详细介绍。
爷爷当然知道这个鹿修福家境困难,又没有什么别的来钱门道,家里所有的开支,都指望他给鹿孔涛家扛活了。但这个人脑子还是挺好使的,上过两年私塾,却因为不是鹿孔涛家的直系亲属,又是五代之外的人,所以他的那点墨水一直都没有施展的机会。这一直让鹿修福深感怀才不遇,再加上自己又四肢不勤,所以日子过得挺紧巴。这次听到了外面的真实情况,特别是湖南毛泽东的“斗地主、分田地”之后,他就激动起来,还进行了认真的分析。他知道张步云、宋焕金等是土匪,靠***劫舍为生,所以长不了,是不能跟着他们混的。坐地的鹿孔涛又“任人唯亲”,不会用他。国民党卖官鬻爵成风,但他没钱买官买位置,所以也够不上,怎么办?他鹿修福是上过私塾的,他知道自己的未来只有在这个世界“翻天覆地、改朝换代”的时候!而共产党领导劳苦大众闹革命,不正是他苦等已久的、那个可以一显身手的机会吗?
爷爷早就看出了鹿修福的心思,却装作啥都不在乎的回答道:
“修福啊,我一个工头,只是去诸城卖席的时候听到了一些事情而已,你可千万别当真了。”
“有金爷爷,我其实早就知道了。诸城最近是出了能人的,听说还到青岛等大城市发动工人***了呢。你可不要小看诸城啊,我们作为诸城县八区的一个村子,夹在诸城高密之间,我们也应该跟着人家起来啊……”
“修福啊,就你我两个,能斗得过人家吗?人家不但有家丁,还有张步云联庄会呢,想要你我的小命,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有金爷爷你可别这样说啊,如果我们村的长工都联合起来,不,只要大多数联合起来了,只要大家心往一处使,我相信他鹿孔……”,鹿修福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是担心隔墙有耳,于是就压低了声音说,“他鹿孔涛肯定会一袋烟的功夫就完蛋了!”
说到这里之后,爷爷抬起头来,停下了编席的活儿,看了鹿修福一眼。这个时候鹿修福就继续讲了下去,他说道,鹿孔涛的那些喽啰,虽然都是他的亲属或者五代以内的一家人,但他们也有很多不服气的。他鹿孔涛凭啥耀武扬威、欺男霸女?只要我们一声令下,肯定会……
鹿修福说到这里,爷爷立即打断了他的话。爷爷自己也什么话都没说,而是领着他悄悄地走出编席窖,看了看周围那安静的环境,便轻声告诉他说,人家诸城的那个青年学生说了,地主资本家是不会甘心失败的,也不会拱手让老百姓吃上饭的,他们会变本加厉地欺负老百姓,所以人家说一定要做好艰苦斗争的思想准备,革命不会是那么容易就能成功的!
爷爷说那晚他跟鹿修福谈了很久,还告诉他,明天去给鹿孔涛家冬季田间施肥的时候,一定不要胡说八道,把我们自己卖了。在鹿修福指天发誓答应之后,爷爷才放心地回家睡觉。


第二天很冷。但管家鹿仓田还是准时出现在了场院里,他戴着个狗皮帽子,蜷缩在一身厚重的棉衣里,虽然个子不矮却显得笨重无比,说话也大舌头拉哈的,虽然总是满脸赔笑着,但怎么看,也是一种奸佞。据说他娘年轻时候是个美人,还是一个地主家的丫鬟,因为地主婆容不下老地主的再娶了,只好把她卖给了鹿仓田的爹。鹿仓田的爹也没有什么手艺,除了给鹿孔涛家扛活外,开始只是靠农闲季节到青龙山上砍拾柴草去卖些零钱,但自从地主的丫鬟被鹿孔涛看上之后,鹿仓田的爹就不再当长工了,而是成了鹿孔涛家喂牛喂马的饲养员,还可以免费住在隔壁有个大火炕的马圈里,而鹿仓田的娘,这个时候就经常去了鹿孔涛的炕上。这些其实都是民间传说,虽然我的爷爷曾经看到过鹿仓田的娘被鹿孔涛的小老婆打回家了,但那也只是被打了,在床上的事情,只是大家的瞎估计,人家当事人谁也没有承认过。
鹿仓田今天还是跟大家继续啰嗦着,说大家一定不要忘记鹿孔涛老先生给大家的这个幸福日子,一定要好好干活!就快到年底了,大家这次把肥使上之后,就可以好好休息个冬天了。但大家在冬天农闲里也不要到处乱窜,一定要看好自己的门、看好鹿孔涛老先生家的门、看好我们这个尚口村的门,一定要让我们村的老少爷们永远过上这样幸福美满的生活……
末了,这个龟孙子还不忘威胁大家一下,说如果发现有扰乱安定团结秩序的,一定严加处理!而且冬天也没有休息了,大家都去“出夫挖地堡”……
这个龟孙子讲完了之后,大家是必须鼓掌的。这是程序!谁要是不,肯定不得好下场!当面检查事小、以后给小鞋穿事大!说不定连长工的“饭碗”都要丢失的。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到哪里有口稳当饭吃?到哪里有个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啊?所以,虽然不愿意,大家还是象征性地拍了几下手,也算是对这个无耻管家的“衷心拥护”吧。
那天去了坡里之后鹿修福啥都没有再说,只是吃力地扬鍁拽肥,午饭的时候才坐在了爷爷的身边,小心地吃着地瓜干单餠,就着大葱和腌的已经发黑的辣菜疙瘩,在确定没有任何人可以听到他们俩的谈话之后,才开始问爷爷,到底怎么干才行?
爷爷记着诸城青年学生的叮嘱,也记着他们告诉的办法,就压低了声音,对着耳朵跟他说,我们开始的时候千万不能直接说出来,一定要通过每个人的出身去分析他到底是不是会革命?一定要从每个人的性格去分析他到底敢不敢革命?不然的话,我们啥都告诉他了,他一旦出卖了我们,怎么办?
那个冬天,学爷爷编席技术的长工越来越多,终于编席窖里盛不下了。鹿修福、鹿金权、过腰子、大辫子等几个人,也很快引起了鹿孔涛的保安队长鹿结巴的怀疑。鹿结巴开始围着编席窖转悠了起来,还安排狗腿子晚上值班,看看到底有谁经常去了编席窖,还让狗腿子们藏在编席窖的背面,偷偷听里面的谈话。
爷爷早就预感了他们可能的盯梢破坏,所以也准备好了应对措施。在编席窖东南面的厕所北面,堆了一个草垛,每晚谈话之前,安排一个长工躲在草垛的后面,还准备了一根麻绳,麻绳的一端拴在草垛边的一棵槐树上、另一端扯到编席窖里,还缀着一个铃铛。一旦发现外面情况可疑,立即拉绳,以让里面的人注意了。就这样,他们躲过了鹿结巴的次次“偷听”,也在另一次鹿结巴欲置他们于死地的事件中,成功躲险。
那晚,鹿结巴等人推着一辆木轮车悄悄来到了编席窖边,一看四周没人,就停下独轮车,搬下一个大碌碡来,推车子的立即推车离开,剩下的那两个却搬起碌碡,对着窗口就要往编席窖里扔。这是要出人命啊!一看这情况,负责放哨的长工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了,就立即从草垛里大声喊着跑了出来。那俩搬着大碌碡想往编席窖里扔的狗腿子一时紧张,就扔偏了,把编席窖的半米围墙都砸塌了,然后撒腿就逃。爷爷几个出来一看,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果这碌碡砸下去,这满地窖都是人啊,那得多惨!
这已经是第二年春天的事情了,是大家已经开始耕田种庄稼之后。但那年大旱,种下去的庄稼,苗子的成活率很低。而地主鹿孔涛却担心自己和狗腿子们不够吃的,那年的粮食分的还特别少。这个时候,老家的不少乡亲们,就又拾起了自古的传统,放弃了那点薄地的耕种,舍家撇业、拖儿带女的,就又一起逃荒去了关东。
砸碌碡事件发生的第二天,爷爷便带着鹿修福几个人先去找了鹿结巴,要求他解释清楚昨晚的害人原因。鹿结巴本来还坐在鹿孔涛的门楼里喝茶,一看爷爷几个气势汹汹地过来了,便撒腿就跑。鹿金权等几个正要去追,就被爷爷制止了。爷爷还告诉他们说,我们今天过来,本不是他鹿结巴可以解决的。我们要找的,其实是鹿孔涛,我们就是问一下,他应该怎么处理鹿结巴的这个事情!
鹿孔涛“得知”爷爷几个的来意之后,便也装作不可理喻的样子,大声叫骂起来:
“这个结巴,怎么可以这样?几个乡亲一起学个编席,又不是什么共党造反,为啥要害人?”
说到这里,他感觉还不能支走爷爷等几个人,便又厉声自语道:
“这事我会安排保安队认真调查,如果当真,一定不会放过这个祸害乡邻的混蛋!”
然后又装作很虔诚地拉着爷爷的手说,“有金大叔,你是我们家的工头,现在我这么个大家子,离了你,我这上万亩土地还怎么理种?”
末了,还不忘继续表演一把说,如果我不能处理好这个事情,我就会到县上的警察局报案,一定要给有金大叔几个乡亲一个说法!
爷爷几个一看这架势,一听“自己的东家”如此正义慷慨,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就放心地离开了。在离开之前,鹿孔涛还不忘叮嘱大家说,一定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到农活、影响到情绪,要给他时间,耐心等待他的调查……

那年五龙河也干了,农活还能干啥?打井是不可能灌溉完这上万亩良田的。怎么办?管家鹿仓田就安排大家去耕种五龙河河崖边上的水占地,还说趁着水占地还没有干透,抓紧秧地瓜。但水占地以前是薄地,是鹿孔涛不屑于要的,现在是老百姓的地啊,虽然人家都去了关东,怎么可以耕种人家的?
但鹿仓田斜着眼子,装作一本正经地就讲起来,说咱村的土地,哪块不是鹿孔涛大老爷的?没有鹿孔涛大老爷,怎么会有咱村?是他老人家罩着咱村的老少爷们,才让大家都过上了幸福安康的生活,离开了他,我们还能活吗?告诉你们,村子所有的土地,没有一寸不是鹿孔涛大老爷的!让你们去种,你们抓紧去了就是,还在这里啰嗦什么?
那天还真怪,鹿仓田居然还编了几句顺口溜,逼着大家学唱了几遍之后,才放行大家去了五龙河河崖。那几句顺口溜便是:
尚口鹿家势力大、孔涛老爷传天下!
万亩良田养百姓、千秋万代不会垮!
永远牢记老爷恩、甘为老爷当牛马!


爷爷等长工从今以后,就又增加了一项工作。那就是需要每天都整齐地哼着这六句感恩顺口溜,再整齐地去坡里干活。
只是,这年太旱了,满坡的土,用铁锨一扬,会跟烟雾一样弥漫开去,所以,庄稼是难以收成了。只是那五龙河西河崖边的不足百亩水占地,秧上的地瓜苗,还真的绿油油地长起来了。

忙完这上百亩的地瓜之后,爷爷几个就考虑着怎么再去找鹿孔涛问一下“砸碌碡”事情的调查情况。期间虽然也遇到过鹿结巴,但因为鹿孔涛已经答应亲自调查处理了,所以就没有跟鹿结巴这个混蛋理论。当初鹿孔涛是让大家耐心等信的,如果现在急着去问,是不是会让他不高兴?而他当时是跟大家说好了的,我们如果再搞得他不高兴了,结果会是什么?今年大旱,满坡里都光秃秃的,大家还盼着鹿孔涛年底能够给大家分点粮食过冬呢,如果因为鹿结巴这个砸碌碡的事情,让鹿孔涛有了借口,不给分粮食了,是不是有点得不偿失?
就是在这样的犹豫中,事情慢慢地淡化了下去。虽然鹿修福一直想亲自去一趟,但他一看张步云的士兵成百的站在鹿孔涛的院子里,也就失去了勇气。大家慢慢地等待中,秋天到了,虽然坡里的庄稼颗粒无收,五龙河西河崖的水占地,地瓜却长得非常好,那红红的大地瓜,很多已经撑破了泥土,暴露在了外面。但鹿孔涛是不吃这些低等粮食的,连管家都不会吃的,所以并没有急着去收。却在这年深秋,公布了年底的分红。管家鹿仓田带着账房先生,来到了场院,说今年因为干旱,粮食颗粒无收,再加上国内形势不稳定,我们援助了张步云将军不少粮食,所以,经过庄乡各级研究,今年就不给各位乡亲分粮食了。账房先生在公布了今年的收成情况后,鹿仓田就继续忽悠起来,说咱们最敬爱的大老爷鹿孔涛老先生,念及各位乡亲,今年还是克服困难,从去年的余粮中给每个乡亲拿出50斤麦子来,这可是鹿孔涛老爷瞒着县乡两级政府,给广大乡亲的一点关怀啊,大家一定要感恩老爷,回去好好盘算一下,争取来年有个丰收年!


这年深秋,闯关东的也回来了。关内大旱、东北也旱,这些乡邻在逃荒大半年之后,陆续回到尚口老家。但老家一样穷途四壁,怎么生活啊?
这个时候,爷爷就灵机一动,跟鹿修福、鹿金权、过腰子、大辫子等几个一商量,就决定趁这个时机,去找鹿孔涛问一下鹿结巴害人的事情,总不能这样糊涂下去,总得有个说法。于是,他们就趁张步云的士兵不在的时候,找到了鹿孔涛。
没想到的是,鹿孔涛却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跟大家解释说,你看,我忙的,居然把有金大叔的这个事情忘记跟几位说了。但今天你们既然来了,相信你们也不会责怪我的。事情是这样的,我问了鹿结巴,他说不是他干的,保安队不知道这事。后来我到乡上县上都报案了,也是查无实据,警局还说既然没有伤到人,就不了了之吧。你看,警局都这样说了,我也没有办法了不是……
鹿孔涛这样护犊子,爷爷还有什么办法?农忙的这半年,连诸城集都没有时间去赶了,而且也没有时间编席了。但爷爷不会忘记当初那个青年学生的安排,也真的看透了这个鹿孔涛的无耻嘴脸!怎么办?我们如果就这样忍着,肯定会被他鹿孔涛逼死!
东北回来的庄乡,他们不敢找鹿仓田理论、更不敢找鹿孔涛理论,很多就先找到了爷爷,说工头啊,你们种的那水占地,可是我们家的啊,你们凭什么种我们家的地?
爷爷还能怎么解释?爷爷就跟他们讲了自己差点被大碌碡砸死的事情了。这个时候鹿修福就趁机附在爷爷的耳边说,我们是不是可以趁机发展这些关东回来的乡亲们,跟我们一起“闹革命”?爷爷一听,立马一拍大腿,说了声“有了”,便给大家边递眼色边悄悄地说,如果大家信得过我,我倒是有个好办法,就是不知道大家信不信任我?特别是敢不敢跟着我干?


经过一番“密谋”,闯关东回来的就抓紧去了外乡,连夜去亲戚朋友家,刨地窖、挖地洞,准备好一切工作之后,在一个深夜,五龙河西河崖边水占地的那百亩地瓜,一夜就被大家“抢收”了,满河崖上,只是剩下了地瓜秧。
爷爷知道,这些关东客回来之后,不这样干他们肯定会饿死的。而爷爷几个这样干了,也是出了一口恶气。
第二天,鹿孔涛的人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内幕,虽然地瓜已经收不回了,但爷爷却被鹿孔涛抓了进去。还马上送到了乡上,说爷爷是“聚众滋事、私枪民财,很有共党分子嫌疑”,必须法办。
让爷爷纳闷的是,当时我们这个尚口村,还是诸城县管辖的地盘,而且张步云还在诸城耀武扬威的,怎么会被送到高密的警局“受审”?
爷爷是“主犯”,不经审理就先抓了起来。但爷爷才进去的第二天,就被一个王巡长喊去了亲自问话。
“听说你是尚口的?”
“是,警官!”爷爷不知道怎么称呼人家,就随口这样应付了。
“听说是在家带头抢收了大户鹿孔涛家的粮食了?”
“不对啊警官,那地本来就是人家的,是地主鹿孔涛先抢种了人家的地,人家收回来,是合理的!”说到这里,爷爷还不忘表白一下自己,“再说了,我是连一块地瓜皮都没有捞到的!”
“事情我早就知道了,而且这个鹿孔涛我是早有所闻的。进来之后不要怕,有啥说啥,没干的也不要瞎说。”王巡长这个时候停下了询问,慢慢走到爷爷跟前,悄声说到,“我就是离你们尚口不远的王家大庄的,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鹿孔涛?”末了,又很认真的跟爷爷说,“你是个仗义人,我很佩服你!你干了一件大好事!一件大快人心的大好事!怎么样?今晚可以跟我一起喝一壶?”
爷爷受宠若惊,但他老人家没有说出“不敢”,而是愉快地答应了。
就在高密火车站南面的一个烧酒馆,爷爷跟王巡长慢慢地聊起来。爷爷从此知道王巡长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是经过严格的考试才来县城当上了警察,后来又当上了巡长。在家里也是受尽了地主恶霸的欺负,这两年因为在县城办案有方得到了提拔,家里才略得安宁。所以,对地主恶霸的痛恨,他是改变不了的!
爷爷还趁机跟王巡长讲述了他在诸城的所见所闻,不想人家王巡长早就知道这些了。还说他是从心底里佩服共产党的,更知道共产党才是真正为老百姓着想的,所以肯定会成功的!只是他不敢加入共产党,因为他需要在国民党的警局里当差、需要养家糊口。王巡长还跟爷爷说,你认识的那个诸城青年学生可能就是王尽美啊,他可是跟湖南的毛泽东一样,是扬名国内外的共产党领袖!只是他身体不好,在领导了几次工人运动之后,得病了,现在身体非常不好。就是因为他的正确领导,共产党在诸城的革命风起云涌,张步云已经受到了严厉打击,所以鹿孔涛没法再去诸城攀附权贵了,只好把你莫须有地送到了高密警局。但我相信鹿孔涛的实力还不足以置你于死地,所以你现在尽管放心,一旦形势有变,我会立即放你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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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7-23 16:17:12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枣庄

1925年,高密县也成立了中国共产党支部,在当时支部负责人傅书堂的领导下,以胶济铁路工人大***为主线,在高密大地上掀起了风起云涌的革命运动,张步云的土匪势力受到了严厉打击。这个时候,王巡长趁机在高密警察局张贴告示,并连夜派员到尚口送达告示,明确要求尚口本地乡绅第二天必须大张旗鼓地迎接爷爷鹿有金“无罪释放”回家!
告示如下:
尚口村民鹿有金,一身正气、嫉恶如仇,虽冤案在身不弯腰、虽出身平微不失傲!
大旱之年,为乡邻争理,要回了本该属于乡邻的土地收成,实乃仗义慨然之举,理应举县表彰!却受到“莫须有”欺辱,被关押在高密大牢四月余,受尽屈辱折磨,几近家破人亡。至此,本县局向鹿有金先生深感歉意,并责成“诬告者”赔付所有损失!
                          
高密县警察局
民国一十四年春

第二天中午,送爷爷的马车到达青龙山之前,乡亲们早就等候在了山顶上。鹿孔涛自知理亏,靠山张步云正忙于跟土匪宋焕金,及联庄会长傅立堂、曹仲芳之间周旋,无暇顾及他,所以他那天故意穿的简单朴素,却一脸“真诚”,在高密警局来的人宣读了告示、撤走之后,鹿孔涛已经满脸鼻涕泪水,他故意搀扶着比他年轻很多的爷爷,还当众承诺起来:
“各位乡亲:
有金大叔的事情,县上已经定案了。是冤假错案!
这事发生在我们村里,而且发生在我们家。我负有完全责任!
这事给有金大叔、给那些西河崖水占地的东家,造成了伤害,我在此向各位老少爷们深表歉意,并一定加倍赔偿大家的损失!
我在此也向各位乡邻保证,类似事件不会再发生!
从今以后,我严管家事、严管村务,对这次事情的原因进行深刻总结,并严惩冤假错案的责任人!
最后,我在此以我的人格作担保,我继续聘请鹿有金大叔做我的工头,我也继续会、而且永远会给广大乡邻一个吃饭的机会!去年虽然收成不好,但我们尚口的老鹿家,都是洪武年间从河南鹿邑县迁过来的一家人,还不到500年呐,我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大家挨饿?”
讲到这里,他似乎觉得老百姓已经认可他的态度了,就趁热打铁,当众安排账房先生说,你抓紧合计一下家里的存粮,够不够给每户再发200斤的。如果不够,就去集上买,我们就是花大价钱也得去买,一定不要让咱老鹿家的老少爷们一个人受饿……
那天回去之后,还立即从私牢里放出了鹿修福等几个,也当众赔礼道歉了……

这事之后,爷爷就又恢复了“工头”职务。这已经是民国14年夏天,也就是1925年的事情了。
爷爷因为这事看到了知识的重要性,于是就开始盘算着以后必须让自己的孩子上学了。没有知识,太可怕了。当睁眼瞎的日子,必须结束了。为这,他编席就更熬夜了。
但当他去了诸城大街的那个茶楼之后,却不见了当年的那个青年学生。大街上的人更是都来去匆匆,没有几个会停下来跟他聊几句的。无奈,他就去了茶楼,慢慢地等,希望能够等到个一起学习过的熟人。终于,就在天傍黑的时候,一个老者出现了,他一看四周没人,就趁机拉着爷爷的手,去了里间。并掏出一个信封说,你加入中国共产党的申请已经批下来了,这是党组织给你的证明信。你一定要好好地保管啊!等我们革命胜利之后,你就是我们革命事业的最早创始人之一!末了,他还悄悄地说,上级对你在村子里的行动非常满意,并要求你继续发动群众,建立更加广泛的群众基础,等时机一到,我们就可以揭竿而起,给广大老百姓创造一个永远幸福、安康的社会!
爷爷默默地听完这些之后,正想继续咨询下一步的革命计划,老者却说他只是个捎话的,别的就不知道了,还说现在诸城街头特务很多,我们这个茶楼已经引起他们的注意,被盯梢了。就是因为要等着你们几个新党员过来再告诉一下,才提心吊胆的维持到现在。等你下次再过来,茶楼肯定就不再有了。
爷爷什么都明白了,也什么都还糊涂着。因为爷爷没有文化,也没有其他的消息渠道,以后这个唯一的茶楼如果关了,爷爷就真的成了一个无线的风筝了,怎么漂?能够漂到哪里去?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更不可能知道王尽美这个时候已经去世了,也不可能知道后来风起云涌的革命大***了,更不会知道以后的蒋介石、汪精卫反革命大屠杀……
爷爷看到的,只是鹿孔涛越来越强大的家丁势力、越来越收买、控制人心的霸道,张步云的军官学校、以及越来越疯狂的盘剥、折腾百姓……
爷爷每天、每年生活在种地、去趟诸城、高密赶集中,虽然心底里牢固的“斗地主、分田地”意识很强烈,但他到哪里还能够再见到那个青年学生?湖南又在什么地方?他老人家心里一片迷茫、又没有得到上级的具体指示,只好默默地当着工头,默默地编席赶集,也默默地继续联合、发展着长工们,等着有朝一日遇到毛泽东那样的伟人,能够领着大家起来闹革命、分田地。
就是在这种等待中,父亲和叔叔慢慢地长大了,也都去了学堂。这个时候村子的师爷是个外号“武大牙”的。我虽然至今不知道这个“武大牙”的具体写法,却记住了关于他的很多传说,比如说是既是共产党员,也是国民党员!比如说他求贤若渴,一直都是让家寒的穷孩子免费上学等。但我至今不知道这个“武大牙”后来的情况,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姓鹿的后人?他现在的后人又在何方?只是记住这样一件事情,还是爷爷亲自告诉我的,说是爷爷念及师爷“武大牙”对父亲、叔叔的教诲,有年光景不好,爷爷就把省下的一袋子地瓜面送到了“武大牙”家,说了很多客套话后,都没好意思讲出这袋子地瓜面的事情,临走了,却被“武大牙”喊住,非要爷爷把地瓜面带走。我至今记着爷爷告诉过的那话,“武大牙”当时甚至扯住了爷爷的马褂,厉声质问爷爷道:我是当师爷的,我不但要给各位乡亲看好大家的孩子,还要教书育人。你给我这袋子面,我还怎么做人?我收下了你这袋子面,我还能够公平对待每个学生吗?难道穷孩子我就不管了……

在爷爷看来,鹿孔涛虽然财大气粗、家丁强壮,跟官府、跟张步云也联系密切,却对大家的态度转变了很多,特别是还张榜公布了,把鹿结巴因为砸碌碡的事情送到警局里待了一段,这肯定就是爷爷他们学习湖南的毛泽东,起来造反,收回了来本该属于自己的地瓜,从而让鹿孔涛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更认识到了大家的“厉害”,才转变好的吧……
爷爷这么想着,也老老实实地当好了自己的把头,甚至到了年底,鹿孔涛给大家的分红都比以前多了许多。在我的故乡那片依山傍水的地方,尚口自古就是个“厉害”的主。而且全村“一鹿”姓到底,很早就有“把棍子棒槌尚口鹿”的敢打美誉,所以凝聚力很强。据记载,当年捻军来犯的时候,村子的老少爷们,居然一夜之间就在村子周围堆起来了丈八高墙、挖出了三尺壕沟,还赶在捻军到来之前,置办好了弓箭长矛、土枪土炮,硬是把路过故乡、欲前往胶州的捻军打的头破血流,灰溜而去。这都是有史书记载的。虽然爷爷是看不到也看不懂的,但在故乡却流传至今。我后来读了些史书,却发现这个青龙山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甚至还有过岳飞在这里抗击金兀术的记载。1937年日本鬼子全面侵华之后,还在这个青龙山上修筑了一座炮楼,一共驻扎着三个鬼子,妄图扼制住南来北往的交通。
过了很多年,爷爷有次跟我聊起大地主鹿孔涛的良苦用心时,略有感悟的总结说,这个混蛋挺有心计、挺有办法的,也很阴险。他一是借着张步云的实力狐假虎威,还送了不少村里的孩子去张步云那个所谓军官学校学习,家庭困难的还赞助学费。为啥?他这是收买人心啊,为了让大家感觉到他是个“惜才如命”的大东家!是我们村的活菩萨啊!其实是为了给乡亲们来个下马威,意思是说,看看,连张步云的军队里都有我这么多嫡系,你们还敢造反?老老实实给我干活吧!其次是把大家都拴在了坡里、家里,出门需要他同意、回家需要保安队验明正身。虽然也可以做点小生意挣点小钱,甚至还可以买他家的土地,但这都是他的“障眼法”,他稍微施展个鬼把戏就可以收回来。如果感觉老百姓的实力稍微大了点,他就用年底的分红去控制大家,还加上各种苛捐杂税,让你不卖地就没法生活了。于是他就又压价收回来了。因为你总不能不吃饭、总不能孩子不上学、总不能小本生意不做了!第三是用血缘关系控制着村子的权力。这些年随着他那几个小老婆孩子的长大,村子所有的关键岗位都换成了他自己的人,老的管家啥的虽然还在位,但其实早就必须看着他嫡系脸色办事了,再加上他豢养的家丁走狗横行霸道、胆大妄为,他鹿孔涛已经把个村子搞得风吹不进、水泼不进,完全成了他可以为所欲为的“独立王国”。村子的乡亲们谁敢冒着杀头的风险跟他作对?第三招就是“洗脑”。爷爷用了这个时尚的词语,还用事实证明了这招。他说,当时的“武大牙”既是共产党员,还是国民党员,他没有办法动人家啊。但人家“武大牙”是个真正的师爷啊,还真心希望把村子的孩子教好,却没有按照鹿孔涛的要求,必须去学习那些诸如“尚口鹿家势力大、孔涛老爷传天下!”之类无耻的谎言,于是就被他施奸计,逼走了人家,从此村里的学堂就必须“崇拜”他鹿孔涛这个唯一神圣了,还让村子的大人孩子都必须学习,以让他鹿孔涛可以代代嫡传、永远是我们村子的领路人!爷爷讲到这里的时候,我清楚的记着他老人家还是面有恐惧的。他说,最后一招也就是他鹿孔涛最凶狠的一招,那就是他一旦发现有反抗他的,即使是没有得到证实的谣言,但也总是避免不了克扣粮食,甚至被以各种方式“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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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7-23 16:18:07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枣庄

经过了几年其实是虚情假意、妄图掩盖自己丑恶嘴脸的所谓“励精图治”,鹿孔涛表面上已经一手遮天了,而且豪宅四周围墙炮楼、家丁昼夜盯守,出则四抬大轿、前呼后拥,入则丫鬟伺候、保镖林立,吃则山珍海味、住则金碧辉煌,沾亲带故均受重用、平头百姓恩威并施,全村吃喝拉撒完全掌控、土地买卖游戏玩弄股掌之间,可以这么说,只要他鹿孔涛一翻脸,全村的土地完全可以一亩不剩归帐他家、全村的百姓可以当天就有吃不上饭的。但人家鹿孔涛没有这么做,在得知谁家真的吃不上饭之后,总是让管家背着袋子粮食、几块银元,亲自登门送去,还嘘寒问暖……
并且“家教严格、公平执法”。其中有个小老婆的孩子当街打死了一个佃户的孩子之后,当众被拉出门外,让家丁打了50大板……
在广大老少爷们都无奈、都“习惯了他们的横行霸道”,也放松了警惕之后,鹿孔涛便以为已经“站稳”了,于是一个更可恶的计划就“出炉”了。爷爷到死都记着那是1936年的深秋,就在庄稼都收上来之后,管家鹿仓田就火急火燎地跑到了爷爷的编席窖里,说老爷找你有事啊,现在正在家里等着你去呐!你还是别编席了,抓紧去老爷那里吧!
爷爷在很感吃惊的同时,一时还真吃不准到底会有什么事情找他商量?难道是要算以前的老账?可他不是说已经过去了,还当众赔礼道歉了吗?难道是那次鹿结巴砸碌碡的事情?但不是也已经处理过了吗。难道是因为买了他的10亩薄地?但那地爷爷是交了钱的,而且地契在手,难道他要反悔?爷爷越想越不得其解,就一路跟着鹿仓田来到了四周高墙的鹿孔涛豪宅门前。
爷爷从来都没有进去过他家,以前也只是路过了几次门口而已。虽然那门楣上高悬的“鹿府”二字,跟爷爷的鹿姓没有啥两样,但爷爷总是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抑,似乎这个“鹿府”的鹿,就是把生杀予夺的屠刀,随时就会砍到自己脑袋上。就是买他家那已经荒种了数年的10亩薄地的时候,也是账房先生拿来的地契,爷爷摁个手印而已。但当时爷爷还是领着父亲一起去的,因为父亲已经读书了,在确认“无错”之后,爷爷才非常庄重的按照要求签字了。难道是因为这个?
爷爷满脑子还忐忑着,门已经打开。鹿孔涛亲自出门迎接了,还当众推开身边殷勤的喽啰,亲自扶着爷爷的胳膊,领进了正堂。
鹿孔涛家的正堂坐北朝南,是在四合院的北面那趟房子中间。南北两趟房子都不临街,而是在房外构筑了围墙,围墙上还建有炮楼。东西两排房子是临街的,却在四周也建有哨楼。据说每排房子还有秘密的地下通道,在抵御盗贼失败的时候可以逃生。但这些都是共产党、毛主席领导大家翻身之后才发现的,爷爷当时只是听说。他家的院子是非常大的,绿树参天、流水亭榭,处处显示着户主的富有与霸气。听说鹿孔涛的几房老婆都住在这个院子里,甚至小妾都有使唤的丫头,却一直相安无事,很是安定团结。爷爷是个好奇的人,毕竟第一次到了“鹿老大”家,以前的不少传说,他老人家还是不忘趁机抓紧亲眼验证一下。等丫鬟端上来香茶的时候,才想起了今天的忐忑。
这个时候鹿孔涛已经示意爷爷坐下喝茶,并招手屏退了其他,会客厅里只剩下了管家、爷爷和他。
鹿孔涛先自己抿了一口茶,然后把茶碗亲自推到了爷爷跟前,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有金大叔啊,我们两个可是不打不成交啊。这些年,我跟着你学到了不少做人、做事的道理,也因此改变了很多。虽然我不怎么出门,但也知道外面共产党的那些事情,也知道他们的主张是深得人心的。”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看了爷爷一眼,就又装作为难地解释道:
“但是,有金大叔啊,你是知道的,我可是国民党的人啊,还负责着咱村这300多户人家的吃喝拉撒,我怎么能够不听上面的招呼?其实那个张步云,我也知道他是个土匪,成天朝三暮四地成不了气候,但他不知啥时候就会过来骚扰咱啊,他一不高兴了,说不定就会杀人放火啊!”
看到爷爷抬起头来,正要插话,鹿孔涛就示意爷爷继续喝茶,然后自己就又自言自语起来:
“你说这兵荒马乱的,共产党、国民党你争我斗,张步云这些土匪在流窜,听说东北的日本人也虎视眈眈啊。你说我作为咱村的大户,我在这个位置上,我怎么能够不考虑全村老少爷们的死活啊?”
“就是就是,老爷皇恩浩荡啊……”,爷爷还没说话,管家鹿仓田却习惯性地开始拍起马屁来。但他刚一出口,鹿孔涛就伸手示意他闭嘴了。却两眼盯着爷爷,故意有点不耻下问地说:
“有金大叔你说,我们怎么预防才好?你已经是我们村子的富户之一了,已经置了十亩地了,你就没有想想自己的未来?”
爷爷脑子在急速的转着,却还没有搞清楚鹿孔涛这个老狐狸的底牌。这个混蛋,这些年在国民党、张步云之间左右逢源、欺压乡邻,老百姓连话都不敢说了,他却还靠小恩小惠收买人心,装出一副“菩萨”心肠。虽然恨透了这个王八蛋,但爷爷还是没有贸然表露自己的心态,而是不咸不淡地回答道:
“我一个工头,这些年只知道辛辛苦苦为老爷耕种和收获了,老爷这么大的家业,我一年到头都累成个啥样了啊,哪里还有心思考虑这个?”
“不对!”鹿孔涛果断地打断了爷爷的回答,然后继续着他的“演说”:
“在咱村,谁不知道大叔你的聪明?你是个明白人,也是咱村的高人。我其实早就知道了,在咱村里,大家眼中高看的,只有你我两人。我是靠着家境和地位,说句不好听的,是逼着大家高看的。大叔你呐,你是靠你自己的人品和能力,让大家主动高看的!说实话,你的本事,已经在我之上很多了,就是因为你生在了穷人家里,所以才是个长工。你如果生在我这样的家庭,我相信你会超过我很多!”鹿孔涛这个时候示意大家都不要插话,他继续说道:
“你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还坚持让孩子们上学,还买了几亩薄地,说明了你的智慧。三代出巡抚啊,你一定会慢慢发达起来的!”
“但是啊,有金大叔,你说我们村子如果被共产党或者张步云扫荡了,把我们的粮食牛马都抢走了,你说我们还怎么活?”
鹿孔涛的底牌已经逐渐掀开来,但爷爷并不急于说什么,一切都是平平淡淡的那几句话。他知道这些年为生活所迫、为鹿孔涛的黑恶势力所迫,那年一举收了五龙河西河崖地瓜的干劲,已经很难再有了。至少还需要做大量的工作、或者时机成熟才行。但,目前全村已经被鹿孔涛的势力掌控,狗腿子遍地,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克扣、没收口粮,让你无法生活事小,甚至还会以“扰乱社会秩序”罪收进私牢。所以,爷爷一直小心谨慎着,就是不表态。
这个时候鹿孔涛也急了,很快亮出了底牌。他解释说,咱村子的长工中,也就你鹿有金大叔聪明过人啊,这么说吧,我已经有个想法,就是找个地方挖个地洞,首先是地洞位置安全,不能让外人、甚至咱们身边的人知道,能够做到万无一失。其次是地洞要深、要能够藏得住粮食。我的盘算是,万一咱村遭殃了,外人来祸害咱了,至少地洞里还有余粮,咱还能够活下去不是吗?所以啊,有金大叔,这事选人很重要,你说我天天公务繁忙,身边的这些狗腿子除了伺候我又干不了正事,所以,我就拜托你了,你安排几个知心长工,就告诉他们说是出去赶差了,比如说是去了日照后海崖拉鱼了,让他们谁都不要说,包括自己的老婆孩子。这事必须做的稳妥才行啊,要是万一走漏了风声,还不知道是给谁藏的粮食,对吧?
末了,鹿孔涛还不忘卖弄一番,他装作非常诚恳地拉着爷爷的手说,在咱尚口村,只要咱爷俩“强强联合”了,我估计是谁都算计不了咱、更不可能打败咱的……
爷爷一听是这事,还真的对鹿孔涛“刮目相看”了,他能够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自己去安排落实,说明他是信任自己的,而且以后如果村子有难,他也不会只管自己死活吧?通过这事,爷爷虽然对鹿孔涛的本质看法没有改变,但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倔了?没有站在他的角度上去思考问题?或许,鹿孔涛已经开始变化了,卖给自己10亩地,说明啥?是不是他真的要为老少爷们着想了?我们也要理解人家,他既然改变不了国民党的政治、还为国民党当差,所以他再想为老少爷们办点好事,他敢改变国民党一切为大地主、大资本家服务的嘴脸吗?但不管怎么样,只要他鹿孔涛改变了,能够为老少爷们着想了,就是进步吧!而且爷爷还暗地里盘算着,只要这个地洞挖好了、以后藏进去了粮食,万一有一天真的村子遇难了,至少自己也可以领着大家去分粮食不是吗?粮食就在地洞里藏着,他鹿孔涛还能怎么着?所以,爷爷二话不说,就愉快的答应了。还连早饭都没有顾得上吃,就往各家里跑。按照鹿孔涛的吩咐,说大家要去日照后海崖贩咸鱼去,已经联系好了,抓紧走吧。但转念一想,还是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奶奶……

藏粮食的地洞挖在了鹿孔涛村西一个场院里,是在一排房子的里面。地洞从房内的火炕上开了个口,洞口设在了火炕炉灶的侧面。平常用石板盖着、再抹上泥灰,挖好地洞之后再做饭啥的根本发现不了。洞的位置伸到场院后面的树丛里,平常很少有人光顾,树根等还很好地预防着地洞的塌陷。爷爷的这个方案告诉鹿孔涛之后,他非常赞同,还立即将所有挖洞长工安排到了场院里,吃住在里面,外人是根本发现不了的。临离开了,他还非常严肃地对守在门外的管家鹿仓田嘱咐道,一定要让大家吃好喝好,这样才能把活干好干快!又叮嘱一定不要让守在场院外面的家丁知道里面的事情,只是让他们看好门就是了。
地洞挖的很快,不几天就把一个深长的地堑挖好了,还经过房后到了树林,而且一个洞内有洞的暗墙做好之后,里面便是用砖砌起来的大粮仓。粮仓里还用砖砌起了立柱,立柱上面是大石板,还利用树林的地沟、树墩等,做好了透气、防水的设计。大约一个月吧,完工在即。鹿孔涛亲自过来视察了几次,非常满意。大家的干劲也很足,每天大鱼大肉、酒足饭饱的同时,活儿干的又快又好。
这个时候,奶奶却过来了。她非要见爷爷。开始鹿孔涛是不让的,说爷爷跟几个长工们去了日照后海崖,贩鱼去了,估计这几天就能回来,让奶奶别着急。奶奶却“赖着”不走了,一口咬定家里出了事情,孩子身体不好,非要当面告诉爷爷才行,要不她一个妇道人家,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怎么交代?鹿孔涛怕路过的人知道了吧,就把奶奶让进院子里,然后对管家鹿仓田耳语一番之后,大约半个时辰,爷爷就到了奶奶眼前。奶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孩子生病了非要见你,哭的跟个泪人一样。见到了爷爷,就赶紧把爷爷拉倒一边去,压低了声音,说出的话却已经不是孩子的事情了:
“当家的,我感觉事情不对啊,他们或许是在设计祸害你们啊,所以你还是抓紧回家吧……”
“怎么会啊,人家这是预防灾年啊,是为了大家好的……”
“你个犟驴,怎么变成了一根筋?”奶奶从小在地主家当过丫鬟,地主老财草菅人命、忘恩负义的事情见的多了,于是就表面上继续大声哭着,手却使劲地拧起爷爷来,还继续压低声音说:
“你们造人家的反,人家这些年已经站稳了脚跟,这或许是要一锅端你们啊,你看看给他家挖洞的,哪个不是你当年领着收了人家地瓜的?”说到这里,奶奶哭的就更厉害了,身子还一颤一颤的,故意装出一种伤心至极的样子,眼泪都已经湿透了上衣,鹿孔涛一看这个架势,就开始打起了圆腔,说大婶子还是放心回去吧,孩子的事情我让管家给你找个先生看看不行吗?
“谢谢老爷,不用了,村子的先生鹿世雷已经过来看过了,说再吃几副药汤就好。我一个妇道人家,只是担惊受怕,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到孩子他爷了,这不过来跟他说一下嘛,要不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跟你们老鹿家交代啊?”奶奶说着这些话,还不忘偷偷再使劲掐了爷爷一把,趁机将攥在手里的两块银元塞到爷爷的手里,然后又扭过头来,继续压低声音说,“孩他爷,你可千万别不当回事啊,别让人家活埋了都不知道啊……”
奶奶说到这里之后,爷爷一下子恍然大悟了。就立即装出一副大男子汉的气派了,厉声骂道:
“一个死老娘们,不在家好好待着,出来耽误老爷们干活,看我回去收拾你!”
然后又装出怒目圆睁、就要动手打的样子,却凑近奶奶耳边轻声地说,我知道了……

回到地洞之后,爷爷抓紧告诉了大伙他的担忧。开始大家也是不相信的。但左顾右盼一看,原来身边的,全是当年一起收了“人家地瓜”的!大家不禁毛骨悚然,难道,这个鹿孔涛真的是要“一窝端”?
怎么办?房子门口是家丁、门外还是家丁,他们还带着刀棍土枪,我们已经难以离开了。幸亏地洞的门口设在了炉灶的火塘之下,就是因为这最后的一道程序还得等着明天的最后完工,所以大家现在还可以进出洞口自由,也可以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的那两个站岗家丁。这个时候爷爷就想起了奶奶塞给他的那两块银元,然后敲开门来,趁着天黑递给他们,说是上午不是出去一趟吗,家里有事,两位行行好,我跟鹿金权不走正门,就从这里翻墙爬出去,回家办完事就立马再爬墙回来,不会给您惹麻烦的。当差看门的也不知道其中的猫腻,再说他们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出来混就是为了钱。一看两块银元已经够他们干一个月的工钱了,所以就装作看不见了。爷爷跟鹿金权成功越墙而逃,躲在树丛中,正盘算着怎么把大家营救出来的时候,鹿结巴就带着一群喽啰,一路牢骚满腹地走过来。只听鹿结巴说到:
“老爷真是太小心了,不是说好了明天上午完工之后,午饭里下毒,一起送他们上西天吗?一个老娘们找上门来了,老爷就担心了,非要咱们今天把他们堵在地洞里活埋,哎呀,我今晚本来是要去岳沟街哈酒的啊……”
……
一切已经真相大白了。鹿金权正要跑出来理论,却被爷爷一把摁住了。两个人悄悄地稍微一商量,就立即抄近路翻墙进院,跟大家如此这般定下之后,鹿金权立即返回地洞里,就专等着鹿结巴他们过来了。
很快,鹿结巴及狗腿子鹿晒进等几个就到了,打开门之后,态度出奇的好。在一改往日飞扬跋扈的作风之后,还腆着个脸子凑到爷爷跟前,也一口一声爷爷的喊着,说有金爷爷你看,现在局势不好啊,老爷担心夜长梦多,就嘱咐我过来告诉大家,说还是今晚抓紧完工吧,工钱还是按照原来的天数算,而且老爷说了,如果大家干得好的话,就给大家每人再奖励几块银元……
爷爷几个早已经准备好了退路,所以也没有过多的话语,就开始干活了。看到已经合好了灰泥、就要开始砌砖,准备最后的工序了,鹿结巴就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叫停了,说:
“我忘记老爷的吩咐了,说地洞既然快完工了,还是再进去检查一下更好。”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一扭头,吩咐鹿晒进说:
“你个狗贼,自小偷东西惯了,肯定熟悉贼道,所以你跟着有金爷爷进去再检查一下吧!”
鹿晒进虽然有点难为情,但还是第一个掀开那块盖在炉灶侧膛的石板,进去了。
大家刚刚进去,鹿结巴却贼眼一瞪,立即招呼跟着来的其他人立即动手,石板、灰泥、黑砖一齐上手,呼啦啦地就往狭窄的洞口里扔。大家知道了,他们这是要“活埋”我们啊!爷爷几个立即就往鹿金权早就捅开了的屋后出气口里跑。这个时候鹿晒进就开始呼喊了,说他们有暗道啊,抓紧去房后堵着他们啊!爷爷立马就将鹿晒进摁倒在地、还脱下他的褂子捂住了他的嘴巴,又跟大家一起用准备好的绳子把他捆起来、扔在地洞里。然后就快速从出气口逃了出来,又小心地拿块大石头把洞口盖上后,迅速开始翻墙。
大辫子虽然强壮,爬墙却不是高手。爷爷就蹲下来让他站在自己的肩上,大辫子成功翻墙逃走了。爷爷刚刚站起来要翻墙,却被鹿结巴几个围了起来。
之后爷爷就被五花大绑,押到了村公所。鹿孔涛亲自到场,大黑夜的,当众宣读了对爷爷的定性:
“各位乡亲:
本村刁民鹿有金,深得国民政府厚待,却恩将仇报。在安排给本村挖洞藏粮以备荒灾之机,辜负了政府信任。竟趁机公报私仇,勾结鹿修福、鹿金权、过腰子、大辫子等刁民,活埋了良民鹿晒进!
可谓罪大恶极、罪孽昭昭。目前,其他刁民已经潜逃,但鹿有金已经在案。现已派人连夜上报县府,必当死罪!
希望广大乡亲给予见证,或亲赴官府要求判处死刑!
谢谢啦!”
说到这里,他似乎还感到不满意,于是话锋一转,当场宣布:
“账房先生可以起草个尚口村民联名申诉状子,要求立即判处鹿有金死刑!对了,就把状子放在我的西场院里,就在那个地洞旁,让每个村民身临其境,看看鹿晒进死的有多惨!他可是被鹿有金这几个祸害砸破了头、还活埋了啊……”
末了,鹿孔涛还装出一副仁慈的样子说:
“天快凉了,今年的秫秫长得不错,鹿结巴,你就负责吧,给去签字的村民每人两升小米!”


鹿孔涛这次本是计划把爷爷押到诸城“法办”的,因为当时的土匪张步云已经被韩复渠任命为“山东第二特别侦探大队大队长”,成为韩复渠的心腹干将。还刚刚设计除掉了长期活跃在沭河、莒县南部的土匪徐小乾,正春风得意、耀武扬威。在收到鹿孔涛的金元、美女乔二曼之后,考虑再三,还是没敢把爷爷放到诸城的大牢里。当时的诸城县长厉文礼,是跟他真刀真枪干过的,旧仇未报,现在却成了一个战线的。貌合神离而已!高密县长曹梦九虽然也不买他的帐,还差点在戏院里要了他的狗命。但总是还没有跟他公开冲突过,于是他还幻想着自己“山东第二特别侦探大队大队长”的名号,或许曹县长会斩立决……
但曹梦九是谁啊?他可是高密著名的曹鞋底,是容不下土匪刁民的,更瞧不起张步云这个泼皮无赖。一看这架势,当即安排王巡长,要求调查清楚事实、严格按照法律办事,给尚口、给高密县的老少爷们一个交代!还不无讽刺地说,凡是地痞流氓,不论他怎么伪装,一定要拔掉他身上的画皮,让他见见阳光!
就这样,因为根本就是“设诡计、搞谋杀”吏匪勾当,张步云、鹿孔涛之流弄巧成拙,反被曹梦九要求重新调查证据,而尚口的老少爷们虽然表面上不敢说啥,背后里却告诉了王巡长一些真实情况,再加上鹿修福、鹿金权等下落不明,所以案子一拖再拖。转过年来,日寇大举侵华,张步云又被韩复渠任命为少将第二路游击司令,调往鲁北陵县土桥一带驻防。靠山韩复渠被枪决后,虽然又回到了高密、诸城、安丘之间活动,但其数度出尔反尔,忙于在土匪、国民党、日寇、汉奸之间徘徊,不断改换门庭,已经无暇顾及鹿孔涛的这个“再三嘱托”了。就这样,爷爷名义上是被关在了高密大牢,不能回家,实际上却在王巡长的亲自安排下,隐姓埋名,成了县长曹梦九的贴身保镖,还多次跟着他护驾剿匪,成了曹县长非常信任的一员干将!鹿金权等也早就回到了高密县城,都成了县保安团的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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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7-23 16:18:44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枣庄

爷爷“坐了大牢”,奶奶在家的日子是可想而知的。但在当时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鹿孔涛虽然心黑手辣,而且对爷爷等敢于反抗的共产党实力妄图斩草除根不成之后,便又装出了一副“公平”相。之所以会这样,无非有三个方面的考虑,一是看不准形势发展,还不知道以后天下会是谁的?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哪派都不敢得罪的太狠了。二是他早已经知道爷爷几个在曹梦九手下“当差”了,只是不便回家,说不定哪天就会杀回来,也对他们来个“斩草除根”!所以他也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了。总得留条后路吧。三是他现在手上还有鹿结巴、鹿仓田这几个“傻子”混着,一旦事情有变,也可以把责任推到他们头上,推出去杀头了事。
有了这样的判断,鹿孔涛便开始了新一轮表演。他首先是故意装出对任何犯罪决不轻饶的姿态,又夹带丝丝乡情,其实根本原因是,他自己再怎么折腾,也逃不出这块地盘,所以,为了未来不被清算起见,还是在村公所的全村大会上先装模作样一番,说虽然鹿有金几个犯下了罪,但我们已经是民国了,大家一定要认真学习蒋总统的新生活运动,不要再搞株连那套了,也就是不要歧视他们的家人。对他的老婆孩子不要歧视、要跟大家一样一视同仁!鹿有金犯了罪,老婆孩子如果受到牵连,特别是谁敢去欺负人家,这是犯国法!也是我们老鹿家老少爷们不允许的!但到了自己家的时候,他却当晚就狠命地扇了鹿结巴几个嘴巴,还破口大骂办事不利,多好的机会让你们搞砸了,人跑了不说,还缀上了个鹿晒进!并当晚立即召集鹿结巴等得力干将,要求亡羊补牢,一定要在县上处死了鹿有金之后,将他们家斩草除根!


爷爷非但没有被处死,还很快就出现在了剿匪战场上,寸步不离地保护着曹县长。这个消息传到村里的时候,鬼子已经在青龙山上建了个炮楼,四处扫荡乡里、烧杀掳掠,鹿孔涛就摇身一变成了村子的维持会长,替鬼子汉奸们宣扬所谓“大东亚共荣”、欺压百姓。
鹿结巴一看时机一到,便在鬼子汉奸到村子征粮的时候,趁机抢走了我们家仅剩下的一袋玉米面和三只下蛋的老母鸡,奶奶一看就急了,立即带着父亲和叔叔找到了鹿孔涛的门上。当时还跟着一路的老少爷们,大家都担心地看着奶奶要干啥。
只见奶奶亲自找到了鬼子面前,还在翻译的帮助下,指着我们的家的那袋子棒子面和那三只鸡说:
“老总啊,你们日本人过来,说是要建设大东亚共荣的,是要让大家都过上幸福日子的。我男人还在国民党的大牢里,我一个老婆带着两个没成年的孩子,日子过的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他鹿结巴却把我仅剩的这点家底都抢来了,我们还有法活吗?这是共荣吗?”
青龙山上的鬼子当时只有三个,其实是全靠汉奸帮着。他们虽然武器先进,但是四周八乡的百姓一旦联合起来,就是用手撕,他们也肯定会“玩完”!所以很恐惧老百姓的联合,就怕惹恼了大家,于是就在围观的广大乡邻面前,很演戏地“主持了一把公道”,当即扇了鹿结巴一记耳光,还责令他立即把面和老母鸡亲自送还我家。
回家之后,奶奶知道已经很难再在这里安身了,便连夜将那袋子面做了饼子、鸡也宰了,第二天一大早,就以去东庄看望生病小姑子为借口,从此一路讨饭流浪,来到了关东一面坡,还找到了爷爷的姐姐家。转过年来,父亲就自己可以上山割埽条、打袍子了,奶奶也做些洗洗涮涮的活儿,所以总算没有饿死。1946年爷爷出狱之前,奶奶已经回到了山东娘家。
很快,父亲就在关东参加了东北抗日联军,是在杨靖宇的部队里。他很久都没有回家。是全国解放之后,从朝鲜战场上回国的。这个时候,他才回到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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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7-23 16:19:15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枣庄

1945年8月,日寇投降后,张步云的所谓“山东胶高诸海防军”,被解放军山东兵团第一师梁兴初部队打败,撤出老巢诸城,逃亡高密,驻扎在了高密至胶州的铁路沿线,还被王耀武任命为“山东保安纵队第一旅旅长”。这个时候,高密县城被李弥率领的国民党陆军第八军占领,还接受日军投降,收编杂牌军及伪军后改头换面,换上了国民党的番号,居然继续保持着日伪时期的机构。王巡长按照曹县长的事先嘱托,担心爷爷几个在张步云虎视眈眈高密县城的时候有所闪失,便立即以爷爷“入狱证据作假、纯属诬告陷害”为名,在高密警察局张贴告示,将他们几个“无罪释放”回家。
这个时候,我的老家尚口,还隶属于山东诸城县管辖,是诸城县八区所属的一个村庄。而八区这个时候已经解放了,解放军已经进驻,土改等工作也已经开始了。鹿孔涛在这个时候接到爷爷“无罪释放”的告示,其心情是可想而知的。但人家鹿孔涛就是“能屈能伸”,他居然又在村公所召集大家开会,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爷爷几个赔礼道歉,并拿出银票,说虽然不多,但作为一点心意吧?我治家疏忽、严重渎职,受了鹿结巴、鹿仓田等人的欺骗,给有金大叔几个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我罪该万死……
但爷爷几个这次是一起回家的,所以底气也壮了很多,爷爷甚至当场撕碎了鹿孔涛递过来的银票,扬长而去!
这个时候村子已经人心浮动,大家都盼着共产党“斗地主、分田地”早日展开。所以鹿孔涛已经很难再一手遮天了,无奈,他只好眼巴巴地看着爷爷几个拂袖而去。
奶奶这个时候也回到了老家,父亲却留在了关东。这已经是深秋了,怎么生活啊?爷爷就继续赊了一些蔤子,继续开始了编席,还跟过腰子、大辫子等一起挖了个很长的编席窖,大家一起编席。
有一夜,爷爷回家最晚。当他一个人走出编席窖,正要锁门离开的时候,忽然被两个蒙面大汉摁倒在地上,还立即给爷爷蒙上脸、捆起来,拖到了地窖里。他们在扛起了爷爷已经编好的几领席子之后,又有点不放心地停下来,故意压低声音问:
“鹿有金,你可知道我是谁?”
爷爷忽然觉得,这个混蛋傻得是这样可爱!你说你鹿结巴是跟我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你蒙个脸,我就不知道是你了?但爷爷这些年跟着王巡长、曹县长走南闯北,后来又在王巡长的巧妙安排下,离开高密县城,跟鹿金权等几个一起“充军”成了“民夫”,跟着国民党的部队走南闯北地推车送粮,总算保住了性命不说,其实也长了不少见识。所以,爷爷灵机一动,也算是将计就计吧,就趁机回答道:
“你鹿钦点这个龟孙子,你今天抢了我的席子,等他们回来放开我之后,我是不会轻饶了你的……”
其实跟人家鹿钦点是没有什么关系的,经过爷爷这么一“当真”回答,鹿结巴就满脸奸笑地离开了。鹿结巴虽然是个愣头青,但他并非很傻,也看透了鹿孔涛对他的恩威并施、诱惑利用,他也担心有朝一日天下被共产党真的拿下了,他们这些狗腿子这些年做的坏事,是尚口庄的老少爷们饶不了的。所以,只要爷爷不知道是他干的,还没有人命案子,他也算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鹿孔涛却不干了!但他这个时候知道,再按照以前的办法,已经很难把鹿结巴几个控制到“死心塌地”了,甚至还会弄巧成拙。目前张步云已成落汤鸡、共产党风起云涌、国民党日薄西山,一切已经越来越明朗化了,所以他必须置爷爷于死地而后快,要不留着他们,早晚会起来造反的。既然决心已下,鹿孔涛下一步就不会再用鹿结巴这些混子了。
大约又过了半个月吧,爷爷沿着五龙河,从那片茂密的芦苇荡中,沿着常家疃东面的五龙河西岸,一个人悄悄地往家赶。那天爷爷去的是百尺河大集,卖了十领席子,正盘算着能够沿河逮条鱼呢。已经是大中午了,深秋的太阳虽然不是很毒,爷爷却真的很累了。正要找个干净地方坐下休息的时候,前面忽然出现了两个陌生人。
一看这俩人来者不善,以爷爷当时的身手,肯定是拿不下的。而且还清楚地看到了他们别在身后的镰刀。一切都明白了,一时所有的疲劳荡然无存,爷爷已经满脑子的快速盘算着怎么解脱。很快这两个人就走近了,爷爷立即站起来,满脸微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嗨,伙计,你来这里干啥啊?走,跟着我一起回家喝酒去!”
两个人登时愣住了,互相对视着。难道,咱们俩中,一个是他认识的?正迷惑着,爷爷已经走出去十几步了,他俩这才反应过来了,原来咱俩是上了他的当啊!
追!赶紧追!
爷爷的跑是跟命拴在了一起的,所以越跑越快,很快就到了小五菜庄。满村子的老少爷们其实都是从我们村迁过去的,所以就很熟悉。大家也都听说过爷爷的“杀人事迹”,就都立即围拢过来打听。那两个远远望着的“杀手”,只好作罢。
这个时候我们村子还没有开始土改,但广大的穷苦老少爷们都已经感觉到了,我们很快就再也不用受鹿孔涛的气了,我们很快就会都有自己家的土地了。我们好好种收,肯定比现在强多了。所以大家虽然表面上还是“老爷、老爷”的喊着,其实村子里的人早就盘算着怎么搞下去这个欺负了尚口广大老少爷们几辈子的混蛋了!而鹿孔涛再怎么伪装,藏在他内心的恐惧已经写满了脸。他的那些喽啰,即使是小老婆生的,也已经打算着家族大厦倾倒之后的出路了。
风雨欲来,全村已经是满城风雨。只等着清算鹿孔涛时候的到来,甚至还有买好了鞭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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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7-23 16:19:48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枣庄

转过年来不久,国民党大举进攻山东解放区。当时国民党的部队已经驻扎在了离我们尚口村才3华里的岳沟。国军如是跟张步云一样,或许我们村就要遭受灭顶之灾了。于是,虽然听说国民党军队的目标不在我们村,我们村的那些激进青年,还是悄悄地躲开了。后来我听老人们说,不少人还藏到了离村子大约10华里的秦母冢去了,钻到了古人留下的大坟中。
很快,不知是谁在街上咋呼着,说鹿孔涛的儿子鹿配福,就在国民党的岳沟部队里,还当上了排长。老少爷们更加害怕了,特别是那些跟他、跟他们家有过结的村民。剩下的,大概只有鹿孔涛家的喽啰和那些自我感觉跟他们没有什么“世仇”的乡邻了。
这个时候最忙的,还是鹿孔涛。在确切知道大儿子鹿配福所在的部队已经驻扎在岳沟之后,他经过密谋,首先派嫡系带上厚礼,连夜去了岳沟,争取收买国民党军官,能够派遣一支部队来尚口搞个大屠杀。其次是第二天天刚亮,便安排鹿仓田等人敲锣打鼓,还自己亲自到了村公所,说是现在国民党来了,村子的事务由他亲自出门,保证不会伤着大家一根毫毛。等以后共产党来了,就有咱鹿有金大叔出门张罗,咱村也不会有问题。所以啊,以后只要咱两派和好了,就无论是国民党、共产党,还是他张步云再来,咱都会平安无事。最后是安排小儿子鹿配金、鹿结巴等保安团,配备好了刀枪工具,时刻准备出来绑架屠杀。
那是个麦收后的夏天,那天风挺大的,居然还是呼呼的北风。那天爷爷本计划去赶集的。刚走出不远,一琢磨这架势,再联系到最近国民党部队驻扎岳沟,便立即返回村里,逢人便说大家不要相信鹿孔涛这个混蛋,大家还是赶紧逃命吧。在爷爷、鹿修福等的宣传下,很多村民恍然大悟,就立即逃跑了。却还是有不少村民在听到了鹿仓田等人的欺骗之后,说人家鹿孔涛老爷说的也是有道理的,他只要说到做到,咱都是姓鹿的老少爷们,相信他不会把咱们怎么着吧!爷爷几个开始还在耐心用自己的经历、特别是他们那次的挖洞活埋,劝告大家还是小心为好、抓紧逃跑或者藏起来吧。但很多老少爷们被鹿孔涛的小恩小惠、特别是这些年的“洗脑”欺骗惯了,已经不可能听进去爷爷的劝告。而且鹿结巴等在得知爷爷几个开始劝导老百姓逃跑之后,已经扯下伪装,拿起了砍刀,领着保安队开始追杀爷爷、鹿修福几个,还逢人就抓,然后捆起来送到村公所。村公所的几个保安扛着土枪,围在鹿孔涛的四周,虎视眈眈、杀气腾腾,一副把共党分子即将斩尽杀绝的狞笑,不时流露在脸色。
很多老老实实当长工、老老实实过日子的老少爷们,总觉得鹿孔涛不会对他们下黑手的,还幻想着能够跟鹿孔涛说的那样,国共两家从此合作了,我们村子再也不会有啥问题。即使跟鹿孔涛有点小过结的,也自我感觉鹿孔涛不会小题大做,把几百年还是一家的鹿姓人家就这样砍了。所以,除了爷爷发展的那些先进分子,还有那些跟鹿孔涛其实已经深仇大恨的都逃跑了之外,大多数的村民,已经开始往村公所里聚,正要去“开会”呐……
一看这个情况,怎么办?爷爷灵机一动,立即安排鹿修福抓紧到村北的大草垛点火,越快越好、火越大越好。爷爷还在边躲着鹿结巴的追杀、便大声喊着乡亲们抓紧逃跑,就在很多不理解的老百姓还在犹豫着,甚至还在困惑“爷爷这个傻子怎么这样不相信鹿孔涛老爷”的时候,村北的草垛顺着北风,很快烧了起来,火势熊熊,一时村子浓烟滚滚,很多开始还在看“爷爷这个傻子”热闹、根本不想逃跑的村民,就抓紧准备了救火的工具,跑出村庄,纷纷到了村北的草垛旁。很多老人和孩子也开始担心火势烧到村里来,就扶老携幼地也逃了出去……
爷爷一看目的基本达到,抓紧跑回自己家的时候,奶奶却不见了。爷爷几个再跑到村公所的时候,却发现奶奶已经被鹿结巴几个人五花大绑……
见到爷爷几个红眼而来,鹿孔涛立即招手保安开枪追杀。爷爷见势不妙,撒腿就往村北的草垛跑。扛着土枪的保安需要保护鹿孔涛、看押已经捆起来的奶奶等人,于是其他的保安便持刀追来。爷爷拼命跑到了村北的草垛,还没站稳,持刀保安已经追杀到了。几个鹿孔涛的死党甚至已经扯下伪装,打呼见人就杀,不留活口。救火的老百姓这个时候啥都明白过来了,就转过身来,纷纷拿起救火的工具,救下爷爷。保安一看寡不敌众,只好撤退,意欲抓紧回去找增援。这个时候,村北的男女老少,趁机逃离了村庄。

据村史记载,当时一共绑走了35个。被迫帮着捆人的生铁牛爷俩,在捆完这35个老少爷们之后,也被鹿结巴顺手捆起来。一共37个。
那个时候我们山东省诸城县八区尚口村,是个有着300多户人家的大村庄。我至今没有查到当时村子所有老百姓的实际人数,但我始终觉得,爷爷能够让鹿孔涛、鹿结巴等几个只抓到了37个,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37人被鹿孔涛赶到了村南的舍亩堑,在一个已经提前挖好的大坑里,把这37人推下去活埋了。
那年天旱,活埋的时候尘土飞扬。据记载,奶奶被推下去之后,怀里还抱着刚会说话的外甥。外甥就说,姥姥,土眯眼啊。奶奶便撩起她的大襟褂子来,给外甥盖上,还自言自语地说,孩子啊,等会就不眯眼了……
活埋的时候,很多村民拼命反抗,鹿结巴、鹿仓田、鹿配金等就抄起砍刀棍棒,把大家推下了三米多深的坑里……

活埋之后,鹿孔涛便从此杳无音信。一起走的还有他的小儿子鹿配金。虽然鹿结巴等大肆宣扬岳沟的国军马上就到、以恐吓老少爷们,但最终连鹿配福都没有出现。听说国民党军官根本就没有收下鹿孔涛一分钱,所以那天一个国民党士兵都没有出现。鹿孔涛只是狐假虎威,扯起了国民党军队的大旗,威胁百姓而已。
那天埋人之后,天忽降大雨。村贼鹿孔涛等逃跑之后,乡亲们便立即又掘土扒坑,挖出了当时埋进去的奶奶等人。
但人已去矣,大家看到的只是尸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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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7-23 16:20:14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枣庄

后来过了很多年,一个诸城当年的共产党员找到了我家,说爷爷作为二十年代的共产党员,是应该受到政府优待的,据说每月还会发些钱。但王尽美等当年给爷爷的入党证明,我们是在爷爷去世之后,才从他老人家的那个“私人”绣花布袋里找到的。所以,他老人家到死,都没有领过政府的一分钱。
但爷爷真的不记得他珍藏了这些年的这个入党证明吗?当然不会的。看着爷爷这张虽然已经泛黄,但还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入党证明,我也恍然大悟了,其实爷爷在世的时候已经告诉过我们多次了,我们这个家庭,全靠了共产党的福了!如果没有共产党,我们这个家,早就被鹿结巴、鹿孔焘、张步云“灭门”了,我们感恩共产党还来不及呢,为什么我们还去麻烦共产党……

鹿钦海草于2017年7月15日星期六,于中国石化胜利油田。修改于7月22日。
(特别提示:该文纯属虚构,切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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