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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刘的烟酒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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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金元老

一只耽于傻想的呆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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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点子勋章

发表于 2017-3-20 16:59:4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IP:山东潍坊
老刘的烟酒爱好

    刘同山是我的一位老同事,他年长我近二十岁,我习惯叫他老刘。

    老刘一退休就回了老家的村子里住,拿退休金,过闲适时光,然而身体既依然强壮如牛,人就还是闲不住,妻儿的几亩人口地吝惜脱手,象个平常村民一样春种秋收锄地打粮。去年忽而得了一种绝症,不久驾鹤西游了------才六十五岁的人。

    人一上年龄,记忆衰减日甚一日,心底常生怅惘张皇之感,一些熟悉的人,一些熟悉的事,从生活中消失,在心头渐成烟云。幸而早年识得那俩字儿还不容易抹去,连缀成文的手艺还能勉强,于是就想写写我的这位老同事。文字虽不是石头,但多少有些能把记忆石化的功效,我不相信不朽,然而渴望永久。

    我刚毕业到学校来的头四五年里,五六十位同事里面,说话做事接触多的,年青人以外,就要算刘同山老师了。

    我跟老刘相熟,先曾有个小特殊的“地利”条件,就是我俩曾经是邻居。那时他已娶妻生子成家立业,通常不住校,然而集体宿舍里有他的铺位,他吃饭小憩和晚上值班就有了个去处。他的宿舍就在我隔壁。他家住的村子离学校有十多里地的土路,爬岭下坡,坎坷曲折,骑个破自行车,光来回走路就很不容易,更别说风雨霜雪的天气。中午是照例不回家的,午饭从伙房打回宿舍吃的,那时我常端了饭盆到老刘屋里,一面各吃自己的饭菜,一面相互说笑,邻里之乐,与日俱增与日日吃饭俱增。

    因为这样的相熟,我见识了老刘的一些别致习性。

    老刘好酒。每天两顿,中午晚上,饭怎么将就都可以,唯独白酒不能少。不过也不多,每顿只一白瓷茶碗,约莫二两半;酒是本地出产的简装白干,52度,红薯干儿酿造。肴是不讲究的,伙房炒什么就是什么,也从家里自带,无非是白菜萝卜,用那种长方的铝铁饭盒盛了,放到一个开线爆皮的黑皮包里,悠悠荡荡挂在车把上------风里来雨里去,这个黑皮包,成了老刘一年四季不变的标配。有时甚至胡乱淘换来的一把花生米,或者一根大葱,或者一撮韭菜,或者几个蒜瓣,也能做成那碗白干的好伴侣。

    然而老刘也有一样他特别钟情的酒肴。驻地村子每五天赶一次大集,那天中午老刘的酒肴就必要奢侈一次,买上一回“牛头拆骨”。这是一种煮烂牛头后拆下来的碎肉,样子如烂绵败絮。有一次老刘让尝尝,我按捺不住好奇心,捏一点黑乎乎放进嘴里,既腥且柴,从此不想吃第二口。然而老刘吃得津津有味,每集必买。据他眉飞色舞的介绍,他买“牛头拆骨”很有一套自创的魔术手法,屡试不爽的。这办法的程序就是,先要跟摊主讲情面套近乎,品尝褒贬一番,然后说实情交代自己只能买一块钱的,尽力使摊主不在乎一块钱的买卖,最后自己也装不在乎提要求说,不用称称自己随便抓一把就行,最最后是动真格抓上一把。这一把可是利害攸关,老刘的独特功夫全在这一把上:五个指头极力叉开,深深插下去,攒紧张开,张开攒紧,连续三四次,且试探着不易察觉地挪动旋转,又反复三四次,手掌象魔鬼的一件法器,尽力多地收纳,直到掌心饱实有余,这才结结实实、抓重若轻地提起来,一面继续跟摊主说说笑笑着,一面迅速把拆骨肉放到黑皮包里早备好的油纸袋里。这一把拆骨肉,足有近一斤重,三四块钱的之多,倒在一个半大搪瓷铁盆里,满到冒尖儿,够他三顿下酒的了。我很纳闷儿,集市上的拆骨摊主是真参不透老刘手法的高妙呢,还是成心或者半成心要成全他?当然老刘赶集,不单为买拆骨肉,也买稀罕东西,水果啦鱼肉啦时鲜菜啦,然而从不见他在学校里做着自己吃------老师宿舍里是有个人的煤气灶的,伙房炊具也不是不可以借用,他又几乎从不请客凑局。日子渐长,我们都得承认,他是个极顾家的男人,不兴在外面胡吃海喝的,凡事恪守着一个农家子的持家风范。

    老刘好烟。院校毕业的青年们一参加工作,立刻就得摆面儿,装阔,兜里不时常装盒三块钱左右的香烟,简直就不是一副大人模样。教委主任是一乡教育之长,那时已经能够吃上六块钱一盒的“将军”。老刘也是公办老师,还是资深,然而常年吃自己动手卷的纸烟。且他还不大舍得用那种干净的白纸,而多半是用孩子写了字的本子纸。每天到校坐下来,说笑间,从桌洞里找出本子纸,嗤嗤手工裁了,一手平端了,一手从兜里摸摸索索捏出烟末来,来回细细撒出条儿;又平着对了边角,竖起卷了,一头粗一头细成棒槌模样,不过老刘的纸烟卷大头儿格外粗大;然后把大头儿拧了,掐梢儿,细头舔了,咬梢儿,捏扁,含着;再去内衣兜里摸出火柴,擦了点上,深吸一口,烟卷儿大头儿呼地窜起火苗儿;老刘也不急,抻抻脖子,焖会儿,这才把烟缓缓从鼻孔里吐出来,吧嗒吧嗒嘴儿,一口吹了烟头。老刘的这一口烟,又浓烈又悠长,升腾弥漫,罩没了他半个身子和整个头脸,身边人躲避不及,直呛得连连咳嗽。烟雾缭绕的老刘,一张上古美男子的秦俑国字型长大脸庞,咧嘴嘿嘿两声,讥笑道:真不管用呢。有青年递给他烟卷,他笑眯眯接了,回手耳朵上夹了,不急着抽,有人说,老刘回头拆了烟卷,把细软黄亮的烟丝儿掺到自己的烟末里,能多吃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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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22 13:08:02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吴老师写人物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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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23 11:36:1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欣赏,拜读。烟酒人生,人生百味,向老刘等乡村教师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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