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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风中渴望

[原创 小说连载]《绿色的玻璃》(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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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送“福”吉祥兔原创先锋

 楼主| 发表于 2010-9-26 16:48:22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本帖最后由 风中渴望 于 2010-12-22 19:45 编辑

    王德宝在破烂堆上直睡到天光大亮,院里的陈淑芬听到外面有人嘁嘁喳喳,心里好奇,咣当一下拉开铁门去看,这才发现自家门口站了五六个路人,正眼望着满脖子是呕吐物仰躺在破烂堆上的王德宝指指点点。见陈淑芬满脸怒容瞅他们,路人这才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一哄而散。
    陈淑芬在王德宝胁间狠狠踢了一脚,道,“起来!起来!”
    王德宝这才醒转,他伸了伸懒腰,满身酒气,一步三摇乖乖走进家门。陈淑芬哄散了围观看热闹的人群,又忍着恶心拿了把锨清了清地上的呕吐物,抱怨王德宝说,“喝喝喝,你情滴喝,早晚有一天喝死。”
王德宝却早回了房,他只感觉仍很累,连身上的脏东西都没来得及擦,又继续呼呼大睡——身侧,小儿子可乐倒是不嫌弃,不声不响靠拢上来,坐了王德宝身边把玩他丢在一边的手机。睡梦中的王德宝满面笑容。
    不过仅睡了一小会儿,王德宝就又被前来拜访的“大头兵”摇醒了,“大头兵”是来给他送钥匙的,王德宝昨晚大醉,钥匙不知怎的竟落在了人家车后座上,“大头兵”早上收拾车的时候才发现。
    王德宝强忍难受爬起来,和“大头兵”喝茶抽烟海阔天空闲扯。“大头兵”有意无意提到那天见到王德宝挖到了一只什么手镯,说自己认识一个做古董生意的朋友,问需不需要帮着给掌掌眼。王德宝心里却早有准备,他隐约觉得那只玉镯出土时既然跟金蟾呆在一个坑里,自然也应该是个很值钱的物事。但古语道“财不外露,外财莫显”,他一直戒备着“大头兵”这样的不地道人物,所以就决定硬生生忍住心头狂喜决不对对外透露哪怕一点消息。王德宝由着“大头兵”提醒好几遍才假装恍然大悟般想起来确有这么件事,却打哈哈说那不过是只早先给陈淑芬买的手镯,不知什么时候当垃圾扔了出去的。说着,王德宝自己也觉得这话扯得有些太过离奇,为了圆谎,只得又胡扯起自己的“炕前、猪圈、果树地”三循环理论来。王德宝说,庄户人家的许多“炕上宾”经常在清垃圾时被丢进猪圈,来年春天清圈的时候莫名其妙就成了田里肥,所以如果你有足够的运气,偶尔也能从各家责任田里锄出属于各家的东西,尽管难免会沾染一些猪粪狗屎。又道,那天拿回来冲了冲给你二婶子,你二婶子嫌弃,现在估计早不知丢哪儿去了。“大头兵”将信将疑,隐约猜到王德宝这是信不过自己跟他打马虎眼,轻叹一声表示惋惜却也无可奈何。
    聊了不一会儿,装修队伍就来了,陈淑芬忙前忙后接呼。装修的事儿,王德宝一直没参与,所以仍坐了屋里没事儿人一样。陈淑芬在庭院里忙得焦头烂额,见王德宝也不来帮帮手心里有气,又多少知道一些“大头兵”的为人,很不愿意自己男人跟这种人来往,就在庭院里撵鸡骂狗指桑骂槐甩脸子给屋里人听。“大头兵”很识趣,又喝了一会儿茶,推说还有事就起身要走。王德宝与他相熟,也不挽留。两人行至院门外的车前,陈淑芬瞅着“大头兵”锃亮的新车,问“大头兵”说什么时候买的,“大头兵”如实答说不过前几天的事。陈淑芬就笑,说,“你这大侄子倒真夸张,你家跟这里三步远,也跨拉着个车。”“大头兵”知道二婶子这是在笑话他,倒也不恼,答说,“二婶子,你说的真是一点儿也对,这不都是叫“有”给逼的嘛。”仍不忘邀请王德宝说改天再一起去喝酒,说完,“嘟”的一声按了下喇叭,扬长而去。
    晚上,小儿子可乐睡下了,在剩余的三个宝贝瘩疙应该怎么处理问题上,王德宝跟陈淑芬也起了争执。王德宝一贯的稳妥低调,说这些东西来路不正,很容易惹祸上身,再说不可贪心不足,钱要多少才算多呢,坚持要如法炮制挑只金蟾砸成无区别的金饼子处理掉。陈淑芬不同意,女人心细,她掰着手指头跟王德宝数算亟需用钱的地方:家里房里要翻修扩建一下需要钱,王德宝的奶奶要动心血管手术需要大把的钱,大儿子可欣上初中最好选那种贵族学校也是离了钱玩不转,陈淑芬在县城生活困难的二姑他想接济一下,另外,她还想趁着有生之年转转祖国的大好河山顺道去趟新马泰什么的去逛逛,如此三番,等等等等。直数到王德宝把眼瞪到溜圆,心说这陈淑芬别看平素心直口快不藏事一样,没想到肚子里还有那么多想法。尽管在家里陈淑芬一向的强势,凡事喜欢她说了算,但问题是四只宝贝瘩疙是人家王德宝寻到的,她处理之前不好意思不与王德宝统一一下意见。但在这事儿上,王德宝竟异乎寻常坚定,坚决不同意整只原件卖,这样商量来商量去,两口子直啦到深夜十一点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王德宝推说太困了要睡觉明天再说,这才把两人的讨论或者说争论暂告一段落。两口子背对背躺下各睡各的,陈淑芬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哦,对了,又想起一件用钱的事儿来,你不是念叨着想要买辆轿车开着嘛,今天‘大头兵’开的那辆就不错,不贵,才十来万,我看不妨去买辆。”说着,骨碌一下翻过身来,又道,“要不这样,就明天,我陪你上趟城里,怎么样?”王德宝禁不住心头一热,却又想起了什么,迟疑了一下,回答道,“嗯,这事儿明天再说,明天再说。睡觉,睡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王德宝就早早起床了,他拿不定主意,又搬出来那三只宝贝瘩疙,放到水龙头下冲洗。其实早前陈淑芬已经把它们打扫了个干干净净,甚至连不易清洗到的坑凹都用牙刷抠挖了个遍。潺潺流水冲涮下,金蟾们闪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好东西哇,好东西!王德宝禁不住喃喃自语。
“当然是好东西啦!”背后有人接话茬。王德宝吓了一跳,回头,发现陈淑芬阴沉着脸已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身后,手里,还紧握着家里那把劈柴的斧子。更令王德宝感到惊异的是:陈淑芬的黑瞳仁,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变成了金黄色!
    “你说说,这么好的东西,你就舍得下狠手再毁了它!”陈淑芬手中斧头一扬,“啪”地一下,把它远远抛到了一边的柴堆上,接着说,“你之前就是用这个砸坏了一个吧?难不成还想再砸坏一个?”
王德宝望着陈淑芬,不说话。刚刚也许是自己盯着金蟾看了太久的缘故,这会儿疲劳的视神经终得松弛,发现陈淑芬的瞳仁还是黑色并没变成让人害怕的金黄。
    两口子又开始讨论怎么处理眼前的这三只“麻烦”来。王德宝最终是死活不同意整只卖,气得陈淑芬直跺脚。不过,王德宝还是妥协了一点儿,说先把这手头上的四十多万花完之后再决定,也许到时候他会同意。王德宝有自己的考虑,他觉得四十多万呢,由着你陈淑芬折腾,怎么着也得折腾一断时间吧,到时候再说到时候的话好了。
    王德宝家装修房子,家里成了施工工地,乱成一团,王德宝的破烂站生意也早停了下来。王德宝整日里无事可做,开始沉溺于打牌喝酒搓麻将。“大头兵”本也就一“闲肉”式的人物,见一贯老实忙碌的“破烂王”竟也跟自己混迹到了一起,心头禁不住大喜,三天两头约他去“吃酒”。王德宝本也就闲着没事儿做,推脱不过,再说,也觉得自己手头钱挺宽裕,于是爷俩儿今天你请我明天我请你,几乎天天喝个烂醉,生活过得好不惬意。
    之前,王德宝几乎过着清教徒式的生活,忙生意眼里只有破烂,外面是个什么样的花花世界接近一无所知,这次与“大头兵”接触时间一长,不禁为他竟有这么广泛而复杂的社会关系而惊讶起来。有几次宴上,王德宝又分别遇到了镇上的几个干部还有某几个房地产企业老板。席上,“大头兵”趁着酒劲儿向王德宝掺牌,“大头兵”说,“二叔,其实你也应该早知道了,咱们庄要整体搬迁,这已经是政府确定了板上钉钉的事儿,谁也挡不住,谁要敢挡,那就是自取灭亡。领导说啦,要腾出地方来盖高楼,还要建高尔夫球场,高尔夫你懂不?就是那种扭扭着腰,一杆子把球捅出老远那种,老‘派’啦。”
    王德宝明确获知十里堡的搬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他歪了头问“大头兵”,“那大侄,搬迁这事儿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大头兵”哈哈一笑,呲了金牙答道,“咱们是一家人,我们老早就相熟,也不瞒你。十个指头不一样齐,这搬迁的事儿,自然各有主张。听话的要跟他们讲政策,讲政策的事儿由他们来。”说着,拿眼神示意主要位置上端坐的镇上干部还有村支部书记程盛。又道,“至于那些不听呱在中间打混棍的,由我们弟兄出马。”王德宝知道,“大头兵”所言的“我们弟兄”自己并不包括在内,这一是因“大头兵”跟王德宝一贯“爷们儿”相称,二则“大头兵”结交的那些活宝式的人物他多少也曾遇上过几个,都跟“大头兵”一般德性是些社会闲散无业游逛人员。印象比较深的几个,一个看人从不直视给人感觉是在偷瞧窥视你,一个浑身总下意识颠啊颠的抖个不停,一个一年四季五冬六夏只穿件皱皱巴巴的纯黑单衫,一个更绝,专心做“顶上功夫”,三天两头把头发染过来染过去,那天竟骇人听闻惨绝人寰染了一头绿发,远远望去,活脱脱一顶绿帽子。
   听“大头兵”说到这里,王德宝拿桌上湿巾擦了擦嘴,笑道,“那我要是死活不搬,大侄子会不会对我施些手段。”
   “大头兵”嘴角一撇,回答道,“不可能,不可能,二叔不会让我为难的,再说,即使二叔不搬,我也拿你没办法。但,”“大头兵”说着,停顿了一下,望着桌对面三位正冲王德宝礼貌点头的房地产老板,道,“这些都我老板,我就是给他们干活的,当然也是我哥们儿,有什么事儿咱们可以私下里谈嘛。”听到这里,王德宝心说,哦?怪不得近来跟我贴得这么近乎呢,原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瞅上了我那三四亩地的大院呢。王德宝的院子在十里堡首屈一指,搬迁中先把他拿下,可谓是顺水行舟了。王德宝心里暗骂“大头兵”,这贼厮,敢情绕来绕去心里头藏了这么段花花肠子。但王德宝行事向来的沉稳周正,心里想什么从不急于写到脸上。他两指夹了烟多半只手捂了嘴上狠吸一口,望着“大头兵”许久没言声,桌上不知什么时候静了下来。王德宝猛然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赶紧掩饰似的打圆腔道,“哦,这个好说,这个好说,慢慢再谈。”
    “大头兵”却不为所动,对王德宝步步紧逼,他拍了拍王德宝的肩膀,道,“二叔,别跟你侄儿打哈哈,十里堡宅基地数你最大,果树地数你最多,连你也同意了,这调子基本就定下来了。”
王德宝也不憷硬,试图转移矛盾和注意力,他望了望对面一个很不显眼位置上坐着的村支部书记程盛,说,“这事儿的正主儿是你四爷爷,有什么事儿得先由他来定调子吧?”
不料,“大头兵”很不耐烦地打断了王德宝的话,“他?他算个屁!十里堡我说了算。”一语即出,颇有些惊世骇俗石破天惊的味道。满桌人鸦雀无声。
    主陪位置上的镇上干部眼见“大头兵”酒后轻狂,终于按捺不住,发话道,“王安兵你小子喝醉了,程盛是正儿八经一级干部,你小子才真正是算个屁呢。”
    这时,被羞辱得满脸酱红的程盛适时说话了,只见他嘿嘿一笑,幽默了一把,道,“不不不,领导,我就是个屁!我小名就叫‘屁儿’,咱娘说,名字贱人好养活。”镇上领导禁不住被程盛的话给差点儿逗乐了,心说这顽主,但还是硬忍住继续绷紧了脸转头望着“大头兵”问,“王安兵,你小子是什么又?”
“大头兵”突然领悟自已中了王德宝转移嫁祸之计,自知酒后失言,也赶紧打圆场往回兜圈子,说,“程村支部书记是俺二叔王德宝的四叔,按辈份儿那就是俺四爷爷,既然他自己说自己是‘屁’,那俺就是屁孙子。”说着,竟没羞没臊呵呵呵傻笑起来。桌上气氛刹时来了个180度大转弯,不过,“大头兵”还是若有所思瞅了一边的王德宝一眼。
    镇上领导受了提醒,这又言归正题,意味深长似地对王德宝说,“老兄啊,你是咱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是当年的大学生,是典型,是积极分子,搬迁改造改善咱庄里老百姓居住条件是个好事,你理应带头支持啊。”王德宝还欲分辩些什么,镇上领导却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再说下去了,道,“建议你先了解一下具体政策,王安兵和程盛那里都有,你可以问问他们。”又仿佛很忙似的看了一眼腕间手表,道,我还有个饭局,时间也不早了,我看咱们全家福上饭吧。
    这酒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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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送“福”

发表于 2010-9-27 08:56:25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还没续啊?忙活什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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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5 03:22:44 | 显示全部楼层 IP:北京
本帖最后由 风中渴望 于 2010-12-21 09:24 编辑



    第二天一大早,王德宝就去了趟程盛家。程盛眼见他来,热情无比的渲茶倒水。爷俩个寒喧了一会儿,这才转入正题,王德宝点上一根烟,道,“四叔,我今天是来问问政策的啊。”程盛倒似有所准备,回转身来从背后的电视柜上拿来一份打印稿的文件放到王德宝面前。文件没有红头,标题书《邛县涞阴镇村镇拆迁安置补偿政策》(草稿)。王德宝一字一行仔细研读,发现按照这标准,自己家果树地将来按一亩两万的标准补偿,而且这钱下来后并不直接尽数交到个人手里,而是会存入村集体,按年度分发,王德宝心说这年月钱毛的这么快,十亩果园,洒芝麻盐样每年发个三千两千,还不知要发到猴年马月,那时候的一万块钱能当几毛钱花谁也说不准,再说谁敢肯定十年后有谁没谁,谁又敢保证程盛这样的出了名的败家到时候能留下多少?再看房屋类,像他家那样的院子,一亩地补三万,地面建筑按一比一比例异地建设补偿,如果不想去新安置地,可以按一平方一千二的标准补,王德宝心想,这会儿城郊的房价都突破了三千,这个价儿,分明就是要求他们接受安置房嘛。
    程盛眯着眼吞云吐雾不说话。眼见王德宝看完,自己倒先苦丧着脸眉毛紧拧仰向王德宝道起了苦水,说道,“大侄啊,说实话,我也知道这政策实在是什么,但没办法啊!俗话说,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搬迁改造这是大势,大侄你体谅体谅我的难处,支持一下。”
    王德宝把文件轻轻放回到玻璃茶几上,食指“嘟嘟嘟”敲着文件,若有所思。
    程盛见王德宝不作声,又道,“识时务才能真好汉,胳膊拧不过大腿,我觉得这标准已经不低了。再说,”程盛想到了什么,他来到了王德宝面前,仿佛怕人似的以极低的声音对王德宝耳语道,“不过政策大侄放心,镇上早想到你头里,说如果你嫌标准太低,但你又带头搬,那可以适当考虑一下给你些暗补。”
王德宝拿眼角瞟了程盛一眼,不阴不阳问道,“多少钱?”
    程盛却不直接给出个数,回答道,“上边领导放话啦,钱好说,尽量满足你的要求,只要你能带这个头儿。”
    王德宝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道,“钱不是问题,我只是怕被十里堡老少爷们儿将来指着脊梁骨骂说我领着跳河开了个坏头。”
    程盛哈哈大笑,道,“大侄是明白人,这样,你开个价儿!我向上汇报,咱们好商量。”
王德宝鼻子里轻哼了一下,双手环抱胸前,仰脖瞅了一会儿天棚,想了想,垂首正眼望着程盛,仿佛拿定了主意,只见他把手中烟头狠狠捻灭到烟灰缸里,却道,“四叔,再说,再说。”说着,起身要走。
    程盛面现难色,赶紧起身按住他,道,“安,不中?咱们再啦啦,不急着走,中午留下来一块儿吃个饭。”
    王德宝却呵呵一笑,很坚决地挣脱了程盛的纠缠,道,“主要是这价码儿太低,我真的没法对庄里老少爷们儿交代啊。四叔,对不住了。”说着,竟扬长而去。
    程盛由失望而愤怒,有些气急败坏地对王德宝说,“德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听程盛这样说,王德宝反而笑了,反问道,“怎么了?他四爷爷,你这是威胁?我不犯法不违政策,你还能把我怎么着?”程盛呵呵冷笑,道,“是,你觉得自己很能,但小心着点儿。”
    程盛这姿态让王德宝觉得很可笑,他记得小时跟奔膀儿大的程盛干架时,这小子打不过他,但又不服输,往往使这一招,明明要逃跑嘛,却还不依不饶一边走一边回头指着王德宝骂,说,“王德宝,你不要走,你等着哈,你等着!”王德宝耸了耸肩,站了原地,回道,“嗯,我在这儿等着,我不走。”一群孩子哈哈大笑。
回到家,王德宝把去程盛家的事儿向陈淑芬透了透信儿,笑话了一通程盛,陈淑芬听了,差点儿笑喷了饭,说,“对那种人就得来硬的,咱们就是不搬,怎么着了。”但王德宝还是隐约从中感觉到了一点儿什么,他莫名有种不安全感,对陈淑芬说,“我看咱们还是做好准备,这标准差不多就成了,咱们不能跟他们对着干。”陈淑芬却不服气,道,“真是个怂货,那么点吓唬就吃不住了?等着,我不发话,你给我老实儿呆着连点儿屁星儿也别给我露出来。给我记着,晚饭是好饭,等到最后。”
    王德宝见陈淑芬打算顶到最后,心里不禁担心起来,跟她讲起了这几天在外面听到的一件事,道,“这两天庄里来了一拨人捣乱,往人家大门口拉屎门缝里撒尿,有的趁黑还隔了院子扔石头砸窗户玻璃。”陈淑芬一愣,问道,“怎么了,没招没惹的,怎么这么坏?逮着了没?”王德宝见陈淑芬脸上现出一丝惊惶,知道目的达到,说,“那天程盛家也被砸了,他报了案,派出所来了人,但没逮着。据说是“大头兵”带来的人,但没证据。”陈淑芬嚼着馒头,想不通其中原委,问,“好好的,这是怎么了?”王德宝呵呵一笑,回答道,“我猜还是为了搬迁的事儿。挨砸的都是不听话的户儿。”陈淑芬眼珠转了转,瞅了一脸自家窗户和黑漆漆的窗外,想到了什么,道,“那咱们不听话,怎么没挨。”王德宝哈哈大笑,说,“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我跟他那是什么关系?他好意思的吗。”说的陈淑芬不禁撇了撇嘴,回嘴道,“你就吹吧。”
   墙上当当当敲了七下,这时,王德宝手机突然响了,接,竟是“大头兵”。王德宝从“大头兵”说话的语调判断,这孩子明显醉了,舌头有些大,说话不利索,只听说断续地说道,“二叔哇,二叔”说着,停顿了一下,没了声息。王德宝本想挂断电话,却又觉得不太礼貌,回答道,“咋,你又喝醉了?!”
    “大头兵”接话,道,“我没醉,我不可能醉。不过,今天为了陪我这帮弟兄们,我是出上命了。二叔,为了咱爷们儿,我是尽了力了哈。”听“大头兵”这样说,王德宝不禁愣了一下,猜到“大头兵”后面肯定还有话要说,果然,“大头兵”继续念叨,内容不外是要王德宝再出次面会会他那些哥们儿,他们都想见见他。
王德宝犹豫了下,望了陈淑芬一眼,陈淑芬对王德宝摆了摆手,头摇得跟拔浪鼓一样。王德宝明白她的意思是不让自己出去,道,“大侄子,太晚了,我都吃了饭了,就不出去了。咱们爷们儿改天再耍。”
    “大头兵”却不依不饶,道,“二叔,咱爷们儿的感情你是知道的,为了你我能豁出命去。你放心,我这帮哥们儿包在我身上,绝不会对二叔怎么着。”王德宝隐约觉得“大头兵”说的这事儿跟前几天发生的门口拉屎门缝里尿尿砸黑砖事件有关,正欲细问,却听“大头兵”说,“二叔,我没别的意思,邀请你出来耍耍还不中?给个面子。”王德宝不禁苦笑,心说这丫果然无赖。王德宝觉得自己应该出去趟,穿衣下炕找鞋。陈淑芬阻拦,说,“不准出去。”王德宝说,“你一个娘们儿家知道什么?我的事你少管。”说着,一把轻推开了她。
    陈淑芬脚踩住了王德宝的鞋,道,“你刚才啦什么我都听到了,不就是‘大头兵’那么个流氓二癞子嘛,我怎么不知道了,咱们又不犯法,他们能把咱们怎么着。再说你已经吃了饭了,又出去哈什么耍酒,我不许你去。”
    王德宝绕开陈淑芬,寻了双拖鞋来,夺门而去。
    陈淑芬没追上,在后面急得直跺脚,道,“你有本事就别回来!”
    王德宝早出了门,轻声答道,“不回来就不回来。”
    王德宝挂通了电话寻到了“大头兵”,问他在哪里。“大头兵”派了自己一位染了绿头发的手下骑摩托车来接他,王德宝坐在绿头发后面,嗅到小伙子身上传来一怪味儿,形容不太好,但让他心里感觉很不舒服。王德宝来到县城市中心一处肉串摊前,竟再次很意外地遇到了程盛,还有据说是“大头兵”带来的四五个小伙儿,大家伙儿一块儿喝啤酒吃肉串消夜,王德宝这才从那四五个小伙儿口中得知,自己家之所以一直未遭“袭击”,都多亏“大头兵”拦着不让,几人一直坐到半夜。喝完酒,几个小青年又死命拉了王德宝去OK,王德宝醉的不行,又推不掉,只得陪同。他不会唱,直把那个长排沙发当了床呼呼大睡。
    不知过了多久,“大头兵”摇醒了王德宝,摇摇晃晃开车送王德宝回家后就走了。
    这次,王德宝借着酒劲儿在院外终于擂开了大铁门,巨大的吵嚷声惊醒了远远居住的邻居。陈淑芬奈何不过,给他开了门,不过,很快,王德宝在脱衣服的时候,意外就发生了。
    王德宝酒劲儿仍未醒,满身浓浓的酒气烟味甚至隐隐夹杂着那么一点儿脂粉味儿,连衣服也没脱就上炕和衣而卧。陈淑芬掩了鼻子赶紧闪到一边,抱了枕头想去另一间屋睡,灯下,陈淑芬突然发现王德宝腮上有明显的一处红印儿,再看他裤兜,竟鼓鼓囊囊不知塞了什么东西,陈淑芬忍住气愤好奇地把裤兜里的东西掏出来看,竟见是一只口红、一板避孕药还有一只粉色的女人丝袜。事情刹时变得麻烦起来。
    陈淑芬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她一直担心有了钱之后自己男人在外面花花柳柳,现在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王德宝却并未知觉这一切,他仍死猪一样躺在那儿酣睡。陈淑芬猛力摇了摇王德宝,王德宝不肯醒来,冲陈淑芬摆了摆手,示意他想睡觉,要她别闹。陈淑芬悲从中来,想也没想,站起身来,照准王德宝肚子用尽力气狠狠踢了一脚。王德宝嚎地一下坐起来,捂着肚子虾弓着腰疼得满头大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许久,才喘上那口气来,冲陈淑芬吼道,“你怎么了?”惨白的灯光下,陈淑芬披散了头发,脸皮同样的惨白,样子变得很可怕,她照准王德宝的胸口又一脚踢了过来,王德宝有了防备,双手拦挡,还顺势用力把重心不稳站在炕上的陈淑芬掀翻在地,好歹是避开了这下袭击。王德宝至今仍是一头雾水,急问道,“你到底怎”王德宝的话音停在了中途,他看到了炕上的东西。
    陈淑芬很快爬起身来,挥伸着十指冲着王德宝的脸就抓挠了过来。王德宝这会儿正疑惑炕上的东西哪儿来的,冷不防被陈淑芬在脸上挠出了几道血口子。脸上吃疼,想都没想,扬手一拳,就冲陈淑芬打了过去。王德宝一记重拳,把陈淑芬仰面朝天打出老远。陈淑芬许久没有声息。
    王德宝这才知道事情确实麻烦了,正想着,青肿着脸的陈淑芬又再次爬了起来,长发遮面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向王德宝就扑了过来。王德宝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抱住了头缩成一团,任由陈淑芬捶打。
陈淑芬打累了,坐到一边嚎哭,深更半夜,哭声传出老远,在十里堡上空环绕,显得格外惊人,吵醒了许多人家。陈淑芬的哭声越来越小,到最后变成了几近无声的抽泣。
    坐在炕头那侧观察了好久的小儿子可乐把一切看了个清清楚楚,见平素极少红脸的父母竟动起了手,终于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这时,王德宝听到有人砸院子大门,传来德宝爹的声音,喊着王德宝的乳名让他赶紧开门。看来是两口子的打闹动静太大,竟吵醒了庄里的邻居,好事殷勤的邻居又去告诉了远在村庄另一侧居住的德宝爹。
    王德宝起身出屋去开了门,见到院门外除了站着他爹以外,还有十几个庄里的闲人。德宝爹刚要说什么,坐了屋里的陈淑芬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了,在房里发了疯一样乒乒乓乓开始砸东西,可乐的哭声更大了。陈淑芬披散了头发,哑了嗓子大吼道,“我不活啦,我不活啦!”伸手一把死死捂住了可乐的嘴巴,竟欲要憋死孩子。德宝眼见大事不好,赶紧冲上前去掰开陈淑芬的手抢出了孩子一把揽在怀里。陈淑芬抄起地上一根拦门棍,冲着王德宝就扑过来,拦门棍嗡地一声,照准王德宝的脊背就砸了下去。王德宝躲闪不及肩头狠狠捱了一下。正待无助之际,只感觉人群中闪出一个黑影,扯起了自己的臂膀,一把把他推到了一边,是“大头兵”,“大头兵”急道,“二叔,你还不快走!”
    王德宝冲开人群,落荒而逃。身后,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是陈淑芬发了疯样在在砸家中东西,嘴里吼着,“不过了,不过了,这日子没法过了!不活了,不活了!我不活啦!”声响中还夹杂着小儿子可乐撕心裂肺的哇哇大哭,王德宝清晰地听到可乐嚷着,“我要爸爸,我要爸爸,你快回来,你快回来。”王德宝踉踉跄跄向村庄外漫无目的地走去,孩子的哭声也跟着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到最后终于无声无息了。
    王德宝摆脱了人群,漫无目的地在原野中走着,来到了镜子一样平静的涞河边。东天上,启明星已经高高升起了,天色由一团乌黑变成了深蓝,不过,四周景物倒是变得更模糊起来,黎明前的黑暗就这样。王德宝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东西是怎么来的,他跟陈淑芬是怎么争吵起来并动上手的,他想破脑袋也没琢磨明白。正想着,就感觉肚腹刀绞一般疼痛,哇哇哇吐出了腹中昨夜吃下未来得及消化的东西,刚感觉舒服点儿,却又是一口鲜血如柱般吐出,紧跟着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当王德宝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王德宝睁眼看了看四周,又瞌上。无需多看,他就知道自己来到了赵家官庄,而这户人家他也熟——清莲嫂家。
    清莲是王德宝的中学同学,在镇联中上学那些年,两人之间就互有好感,不过机缘不巧,两人谁也主动没对方表明心志,各奔东西后,清莲回乡务农,王德宝继续读书,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直待王德宝大学毕业后回到十里堡,才在一次走村串巷中意外地遇到了已嫁作人妇的清莲。清莲的男人是海员,长年不在家。王德宝跟清莲本就有情愫,一来二去,在一个风雨飘摇的夏日正午,王德宝恰巧走到清莲家门口,淋得满身湿躲在她家屋檐底下避雨。清莲发现了王德宝,开门招呼他进去,怕他着凉,让他脱了衣服洗个澡,还熬了热热的姜汤给他喝。穿着清莲丈夫衣服的王德宝心头感动,清莲也目色迷离,两人上了床。
    在王德宝眼里,清莲是个迷一样的女人。每次他有需要,自可扣动门环上门,清莲不推不拒,事后也从不婉留。曾有次,王德宝把私藏的一万块贴己钱偷偷留了清莲枕头下,出了她家门后才打电话告诉她,清莲竟无言语。王德宝下次来到,刚踏进门,清莲就把那一万块钱甩到了王德宝脸上,满天花花绿绿的票子纷飞开来,像极了人死出殡时扬撒的纸钱。清莲对王德宝说,“你当了我这里是妓院,还是把我当了暗娼?!”
此后,王德宝再也没能进得清莲家的门,更别谈上她的身。
    而这次,王德宝睁开了眼瞅着天棚心里想,自己是怎么进的家门呢?他在努力回想那天旋地转后发生的事情,可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
    “听说你近来挺疯,在庄里跟着一群混子吃喝嫖赌无所不为?”清莲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王德宝身边,给他递过一跟热毛巾,让他擦把脸。“几年不见,长进了啊!”清莲冷讽王德宝道。王德宝抹了把脸,把毛巾递还给清莲,不知道回答什么好。清莲父亲曾是村里的老中医,多少懂得点儿医道,她又说,“再继续喝,往死里喝,就你那身体,不出一年,估计就等着收尸吧。不过,到时候我可不再像这次这样了,深更半夜去地里拖你这个半拉子死尸,不被野狗撕成片儿估计也憋死了。”
    王德宝多少知道了一些自己离群来到旷野晕倒后发生了什么。
    王德宝挣扎着站起身来,去握清莲的手,清莲柔如莲藕般的手仅被王德宝抚了一下,就很快无声无息抽了回去。
    “我给你扎了针,你要是觉得还能挺住的话就赶紧回去吧,家里乱成一锅粥了,你老婆回娘家了,孩子没人看,听说这会儿在他爷爷那儿。”清莲说着,轻叹了一口气。
想起了儿子,王德宝心口禁不住又一疼,说,“哦,有他爷爷看着应该没问题。”他伸了伸手,欲图再去够清莲的手。清莲见状,站起身来远远躲开,道,“还是算了吧,你还是赶紧回吧。我上有老下有小有家有口有老公有孩子。再说,你家闹成这样,我还怕人家风言风语说我骚狐狸精勾引人家男人闹得你家鸡飞狗跳呢!”
王德宝搭拉下了头,颓废地长叹了一口气。
    王德宝在众目睽睽和众乡亲的嘁嘁喳喳指指点点下回了乡,他觉得这场景似曾熟悉,蓦然记起当年他一个大学生选择了回乡拾破烂时,情形与此竟有些惊人的类似,真是世事轮回,造化弄人。
    王德宝开了门,推门进了院里被吓了一跳。只见院里能被点燃的东西全被烧成了黑灰,灰堆上还勿自冒着蓝烟,看来还有余烬未熄。新装修的硕大窗玻璃被砸了个稀烂,淡绿的玻璃触目惊心地呲着惨白的尖牙。之前被他形容为皇宫一样的家仿佛刚遭了兵火,花了一万多块钱新买的液晶电视被从正中砸了个窟窿,如被人硬生生抠去了双眼的头颅,露出黑洞洞的眼窝,地上,炕上,满地狼籍,满目疮痍。
    王德宝听到背后有脚步声,转身,看到不知什么时候老父亲领了儿子可乐进了院来。见到儿子,王德宝眼睛一亮,蹲下身来伸展双手招呼儿子赶紧过来让他抱抱。五岁的孩子可乐却仿佛对王德宝无比陌生似地看着他,忸怩地躲在自己爷爷身后不肯过来。王德宝望着自己的父亲,见父亲的头发更白了腰佝偻地更厉害了。德宝爹推开了一把孙子,说,“去,找你爹去吧。”
    可乐这才恍然大悟般扑到了王德宝怀里,可乐在王德宝的怀里拱来拱去,小手紧紧环抱着他,嘤嘤作声。王德宝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哗哗流淌下来。德宝爹从怀里掏出旱烟袋,挖了一勺点上,抽了一口,说,“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呢?”说着,用责备的目光狠狠瞅了他一眼,瞅得王德宝心里禁不住一颤,王德宝记得即使当年自己大学生不成器回乡拾破烂,爹也没有这么严重地责备过他。
    王德宝感觉自己也很委屈,道,“爹,我受不了。”德宝爹的手轻抖了一下,他从怀里掏出烟袋包,卷一枝舌封了,点上,没说话。王德宝拿了自己的烟卷,递给父亲一支,德宝爹没接,说,“老二啊,你好好的日子不过,你这是唱的哪出戏啊。”说着,爱怜无比地抚摸着孙子可乐的头顶,又说,“现在好了?安,你解了气了?你真英雄汗,还打老婆,这两年翅膀硬实了,有脾气了,学会动手打女人啦?!”说着说着,竟也跟着扑簌簌落下泪来,“老二啊,不是我说你,从小到大,我还真没动过你一指头,这次确实是你的不对啦。你们两个大人打仗,死了哪个我也不疼,可是苦了孩子哇。你还给他取名可乐,我看,该叫‘可怜’才对。”
    王德宝禁不住呜呜干嚎起来,儿子可乐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惊恐得更紧地搂抱住了王德宝,小脸朝天看着父亲的脸,娇嫩白皙的小手怯生生伸上来给王德宝擦眼泪。
    德宝爹把大半截烟蒂重重掐灭在地上,打断了王德宝的哭声,道,“嚎什么嚎,一个大男人家也不怕人家笑话,还不赶紧的去把媳妇请回来!孩子你放心,放我这儿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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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送“福”吉祥兔原创先锋

 楼主| 发表于 2010-12-5 03:23:46 | 显示全部楼层 IP:北京
本帖最后由 风中渴望 于 2010-12-21 09:27 编辑




    王德宝枯坐庭院的中央抽烟,这已经是第三天。破烂站大开着门,时不时有路人从门前经过,见到了枯木一般的王德宝。十里堡于是有人传说,王德宝疯了!
    日上三竿时候,王德宝都会去一趟丈母娘家,意料之中,没人会理睬王德宝。王德宝说尽了千般不对陪尽了千般不是,陈淑芬却始终未露面。王德宝有耐心,他不急,每天,他都朝拜一般去探望一遍,他越来越感觉,这事情已经与陈淑芬没有多大关系,这仅是自己的信仰。他想起了年少追求陈淑芬时,听说陈淑芬要去县城赶山会,王德宝凌晨三点就起床,在陈淑芬家门口徘徊,前一天刚下过大雪,王德宝立在雪地里,只感觉浑身僵硬,脚指头猫挠一般疼痛。他想起了陈淑芬顶着丈母娘的反对,突破千难万阻都要嫁给他,甚至菜刀架了脖子上以死相逼。结婚那年,正时兴全程录像,王德宝没能满足陈淑芬的要求,他甚至都没能凑齐两辆一个颜色的车来迎娶。陈淑芬却连一句话都没抱怨。
    正想着,手边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王德宝下意识就觉得这电话是王淑芬打来的,最起码与她有关。几天来,王德宝打过无数次电话,陈淑芬却始终关机。王德宝接通电话,不由分说就大喊道,“老婆,你在哪里?”
    手机里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话语,“你叫王德宝吧?”
王德宝一愣,答道,“是的,你哪位?”
    陌生男人答说,“你不要管我是谁,你肯定不认识。不过,现在你老婆在我手里,你祸害了我兄弟,抢了我兄弟的东西,什么时候还我?”
   这话来得,王德宝只云里雾里,感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挠了一下头,说,“请问,您是不是打错了啊。我什么时候杀过人,什么时候抢过人家东西?”
陌生男人嘿嘿一笑,道,“王德宝,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不跟你罗嗦,还是你老婆来接电话吧。”说着,电话就交给了陈淑芬。
    电话里传来陈淑芬焦急的声音,“老公!快来救我啊。”
    从声音里分辨,肯定是陈淑芬无疑。王德宝赶紧答说,“老婆,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回事?”
陈淑芬答,“我去了趟省城,刚把那金蟾卖掉,还没上公交车呢,就被两个男人拖了下车。我说我不认识他们,他们却说他们认识东西。我现在就在庄里,你赶……。”正说着,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电话不知被谁强行按断了。
    王德宝回拨了电话,电话接通,还是那个陌生男子接的电话,道:“兄弟,你现在明白了吧?赶紧的,出了你们庄再往北,涞河边上见面,你赶紧来,具体地点我会打你电话。不要耍花招哦,否则,就等着给你老婆收尸吧。”
    王德宝开了面包车,早早来到了涞河。他小心翼翼踩着拦河坝的水泥边,来到了河中央。阳光炙热,王德宝坐了下来,他脱了鞋,双脚泡到了河里,眼望着盯着碧绿的河面出神。这时,电话响了。接,陌生男子说,“好,表现很好。嗯,这样,你再往北看,过了河,有棵大柳树,你把东西撩了柳树下来,不许四下看,到时候,我自然会放你老婆走。”
    王德宝木头人一般听从陌生人安排,他挎了沉甸甸的包,踩着水泥边沿来到了对岸。刚把包丢下,电话又响了。陌生人吩咐说,“赶紧回去,不许回头,否则,后果你知道。”
    王德宝又踩了水泥边小心翼翼过了河。
    回到家,王德宝一腚坐到了门口的那堆破烂上,这是唯一一堆没有被陈淑芬点燃的东西了。天色一寸一寸渐黑下来,王德宝心急如焚,不停地四下张望,却始终未见陈淑芬的影子。
天终于完全黑了下来,电话再次响起,接,陌生人说,“我说过,不要跟我耍花样,还差一只!”王德宝解释说,“那只被我砸成了金饼子卖啦五十万呢,如果大哥真要不嫌弃的话,那张银行卡在我老婆身上,密码我老婆知道,您可以去取出来。”陌生男子却哈哈大笑,“你骗我不知道吗?咱是道上的人,还是那句话,钱我收了,但东西还要给我!”
    王德宝来待要解释,电话却挂了。王德宝再拨,那头却一直拒接。
    王德宝想了一会儿,发了条短信,问道,“大哥,在哪里交货呢?”
    陌生男子的回复很快就到了,三个字—— “老地方!”
    王德宝瘫坐到门口的破烂堆上,一枝接一枝抽烟,夜幕里,烟头鬼火样明明灭灭。
王德宝决定去镇上报案。
    听王德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完,镇派出所值班的民警很重视,赶紧向上汇报。不到一个小时,专案组的警察们就来了,他们告诉王德宝,“你把上包石头,去老地方交货。剩下的事情由我们来。”听对面看似很干练的警察这样说,王德宝仍有些不放心,怯怯地问道,“这样好吗?你们能保证我老婆的安全吗?”一个面相相对和善一些的警察拍了拍王德宝的肩膀说,“现在你只有跟我们合作,才有希望救出她。不是吗?”说着,望着王德宝。
    王德宝想想也是,点了点头,事不宜迟,王德宝踩着水泥沿第二次跨过涞河,丢下东西,转身往回走。
王德宝头也不回上了车,没有走出多远,就听到河对岸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枪声。王德宝苦笑。刚想发动起车回家,有人就开了驾驶室的门,拦住了他,是警察,道,“王德宝,你暂时还不能回家,跟我们走一趟。”王德宝问,“怎么了?”警察不耐烦,道,“叫你跟我们走你就走,哪那么罗嗦。”说着,竟掏出手铐,卡得一下扣了王德宝起来。
    王德宝泥塑木人一样被连夜带到了镇派出所拘留室,派出所门前停了几辆车,面貌相对和善一些的警察问拷王德宝来的民警,“你铐起他来干什么?”民警答,“这人肯定跟这案子有关,别让他跑了。”
    和善警察斥责他道,“胡闹台,这人老婆在那伙人手里,人还没救出来,怎么会跑?赶紧把铐子给他打开。”民警犹豫了一下,见和善警察肩上扛着两杠一,比自己大,有些不太情愿地解了铐子。这时,程盛不知怎么得到消息出现在了派出所。民警转脸看他来,想起了什么事,道,“哎,老程,我问问你,这人在你们庄里有什么问题没?”程盛协肩恭腰像怕人似的拉了民警躲到一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什么。民警拍了拍程盛的肩走了过来,冲“两杠一”说道,“这人是这村里的村长。”又指着王德宝道,“说这人在庄里一贯不地道。建议别急着放他审审再说。”王德宝刹时明白程盛跟人家说了些什么,怒目圆瞪,就欲上前跟程盛理论,程盛却根本就没打算理论,逃也似地跑了。民警拦住了王德宝,道,“干什么,干什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撒什么野?跟我们走。”说着,就欲拉王德宝进去。“两杠一”还欲说什么,这时,院外突然传来凄厉急促的救护车笛声,救护车急驰进院里,从车上扑通扑通几声跳下几个穿白大褂的人,“两杠一”冲上前去拦住一个白大褂问,“发生什么事儿啦?”
    白大褂答说,“我也不太清楚,刚刚接了电话,说让我们赶紧来这儿等着,有四个中枪的急病号!”正说着,院外正东方向又传来警笛声,白大褂丢下“两杠一”吩咐赶紧准备担架,很快,四个白布覆盖的人被抬上了救护车。汽车灯光照耀下,王德宝看到白布很快就被鲜血液洇红了。
   派出所立刻蚂蚁炸了营般乱了起来,各人忙碌各人的,没人再理睬王德宝。
    王德宝趁机躲到一边,确认没人注意到他,这才溜出了派出所大院。
    凌晨两点,王德宝坐了门口的破烂堆上等陈淑芬回来。迟迟未见踪影。正疑惑着,手边电话又响了起来,接,是那个陌生男子,说,“好你个王德宝,竟还真敢跟我耍花样呢!好,算你狠,老子是中了一枪,但却干死了四个条子!”说着,电话那头哈哈大笑。王德宝彻底神经了,在电话吼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陌生男子答说,“你儿子叫可乐,今年四岁吧?”王德宝心头禁不住一紧,这才想起一直没见到自己的父亲和孩子可乐。陌生男人又说,“赶紧的,把那只给我送回来。还来那地方,树下有你儿子一截手指!别不多说,你看着办吧。”
   听他这样说,王德宝疯了一样歇斯底里大喊,“你到底想要怎么样?那只被我砸成金饼早卖了。”
陌生男了却不急不躁的语气,道,“我说过,不要跟我耍花样。”说着,电话挂了。
王德宝双手十指插到了头发里,深深埋下了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打通了陌生人电话,“孩子在你手上吗?”
    陌生人嘿嘿轻笑,说,“你说呢?”沉默了一会儿,又道,“还有一个老不死的,是你爹吧 ,死抱着孩子不撒手,我冲他头开了一枪,嘭,这老杂毛的脑袋刹时开了花。”
    “我操你八辈儿祖宗!”王德宝在电话里怒骂,那边电话却又挂了。
    庭院中央,王德宝支起了一口大锅,燃起了熊熊大火,映亮了整个庭院,锅里是沸腾着的硝酸铵化肥。王德宝抽了一根火柴,探到锅里,火柴棍上凝结了一层白色的薄霜,是时候了。王德宝把满簸箕的锯末倒进了锅里,抄起一把圆头铁锨,搅拌了起来。王德宝的这项技术还是当年德宝爹传授他的,德宝爹十六岁开始就在涞河上捕鱼炸鱼,后来从一位河南师傅那里学到这项土制炸药的技术。
    一切办妥之后,王德宝拿着钳子出了院子来到院门口的破烂堆上,从里面拔拉出了一辆已经被压得不成样子玩具遥控汽车,三下五除二从中撕出了一个芯片。王德宝拿来了手电筒,取下灯泡,小心无比的砸破了外面的玻璃罩子。确认了一下灯泡的钨丝无好无损后,王德宝取来了手焊枪,把灯泡连同一节一号电池焊到了芯片上,又把灯泡塞到了一只已经盛满灰色炸药的雷管里。王德宝回了屋里,拿了可乐的玩具汽车遥控器。王德宝按下了遥控器的一个开关,被放置院外的那只雷管啪得一下爆炸。
    王德宝取了可乐的玩具汽车来,又如法炮制做了一个同样的东西。塞进了面包车上那满满的一化肥袋子炸药里。
    王德宝给陌生男子发了短信,说,“大哥,是兄弟我的不对,东西我找到了,您看在哪个地方交给你?”
陌生男人却打来了电话,哈哈大笑,连夸王德宝识实务,说,“你肯定知道邛山吧,山底下有大片的果园,你开了车,到后我自会去找你。”
    王德宝把车停了自家果园的地头上,却迟迟不见陌生男子打来电话。东面的天上,启明星再次冉冉升起!
突然,王德宝听到身后的果树地里传来脚步声,不用问,陌生男子就是“秀才”,只见他端了猎枪从果树丛里机警地闪出来,左臂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秀才”确认四下确实无人,问,“东西呢?”
王德宝并不着慌,反问道,“我的老婆孩子呢?”
    “秀才”又问,“东西呢?”
    王德宝呵呵一笑,道,“你开枪吧,不见到我的老婆孩子我决不告诉你东西在什么地方。”
   “秀才”眉毛一挑,道,“哟,想不到我还碰到了硬汉呢?”
   说着,“秀才”吹了一声口哨,生产的那端,“土工”押了陈淑芬和可乐缓缓走了过来。可乐已经虚脱,奄奄一息,被陈淑芬抱在怀里。
   王德宝的牙被咬得咯吱咯吱作响,颌间筋骨突现。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车,道,“东西在车上,自己去取好了。”说着,竟一屁股坐到了泥地上,点上一枝烟抽了起来。、
    “秀才”将信将疑要靠近那辆车,却突然感觉到了可能会有危险,犹豫了一下,拿枪顶到王德宝的胸前,道,“站起来,带我过去。”王德宝只得起身,却回头看了看“土工”旁边的老婆孩子,发觉状态还算好。王德宝大声呼喝着问,“老婆,你怎么样?”陈淑芬还未及回答,“秀才”已经一枪托砸到了王德宝嘴上,王德宝被砸得满嘴鲜血,吐出两颗牙来。
    王德宝一瘸一拐靠近车,指着一个黑包说,就是它。“秀才”将信将疑,但最终还是很快选择了相信,他用枪指着王德宝,要他把车发动起来。见车已经发动,“秀才”这才冲着不远处的“土工”说,“过来,咱们走!”
   说着,一脚把王德宝从驾驶位上踹了下来,回手开了一枪,打到了王德宝的腿上。
    “土工”攀上面包车,哗地一下拉开车窗,冲着仍木鸡样呆立在一边陈淑芬娘俩儿意欲开枪射击。
倒在地上的王德宝忍着剧痛从怀里掏出了那只黑色的遥控器,他冲着陈淑芬大喊,“趴下!”陈淑芬终于发现了危险,刚刚倒地,王德宝就狠狠按下了启动键。
    “秀才”和“土工”后悔已经来不及,只觉得从车屁股后面那只化肥袋子方向传来一阵强烈的汽浪,白色面包车刹时变成了一团橙红色的火球,爆炸产生的强烈的汽浪把“秀才”和“土工”像风中飘舞的黑蝴蝶一样,平空掀出十几米远。“秀才”轰然坠地,死前,他怎么也不愿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秀才”吐出了一口鲜血,断断续续说出了这辈子的最后一句话,四个字——“操,算你狠!”
   炙热已然过去,深秋时节,风清气朗,天高云淡。有沁凉的风拂过淡青色的涞河水面,掠起大片轻柔的鱼鳞纹,涞河两岸,柳绿花红,大片的果树园已经被铲除,有工人忙着铺植草皮,远远望去,大片大片的翠绿,眼见着高尔夫球场就要建成了。河面上空,有白色的水鸟收紧翅膀自钢蓝色的天际俯冲下来,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许久,许久,不见浮上来。
  
    在医院里昏迷了一个月躺了两月的王德宝拖着残腿在陈淑芬搀扶下回到了十里堡。
    昔日的十里堡已经不见了踪影,王德宝来到自家门前,只见一片瓦砾。陈淑芬正欲待说什么,王德宝却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什么都知道了。在他住院期间,陈淑芬不讲条件不讲报酬,带头完成了搬迁,受到了表扬。
    王德宝一家四口复又来到了涞河边。
    王德宝寻了岸边的一处沙滩仰躺下来,枕着双手,仰望着幽蓝的天空,不说话。
    陈淑芬在丈夫身边坐了下来,他看到,河的对岸,有个黑色的影子扶着一个鹅黄色的影子斜了腰正在做什么,一个白色的什么东西“倏”地凌空飞起,有银铃般的笑声隔河传来。
    王德宝眯了眼继续看天,白云悠悠,把天空当成了蓝色的牧场,在天上翻卷折腾着,这朵像绵羊,那朵像奔马,同样一朵云,这会儿还“狗”着呢,不一会儿竟就“羊”啦,变幻莫测,恍如世事,难以捉摸。王德宝回忆着几个月前的往事,一幕幕一副副犹如昨天刚刚发生,让他不胜唏嘘。王德宝心想,一切一切的缘起,都因了那四只金蟾,好也罢,坏也罢,好在是现在一切都过去啦。尽管老爹因此去了,但老婆孩子还是好的,自己今天仍能躺在这片沙滩上望天,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人活一世,什么最重要?王德宝说不准,他唯一能说准的,是人活一世,什么不重要。
    这时,程盛带了一个穿制服的人来到了沙滩上,指着地上的王德宝说,“就是他,就是他。”王德宝没有起身,甚至都没正眼看来人。王德宝的天空里闪出一张穿深蓝制服的胖脸,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胖脸非常滑稽,因为它竟然有两个下颌。胖脸的嘴张张合合,对王德宝说着什么,王德宝一句也没听到,他的世界已经彻底无声了。
    陈淑芬赶紧向来人解释,来人摇了摇头,丢下张纸,转身走了。程盛却很兴致的样子,告诉陈淑芬,“大头兵”也因为这起案子被逮进牢里去了,并指指划划地试图让王德宝明白。王德宝目光呆滞,像没看见他一样。
    那张印了字盖了红印章的白纸飘啊飘地缓缓从天上坠落下来,并排躺到了王德宝旁边,陈淑芬捡起来看了看,是法院的传票。
    程盛哼着小曲头摇腚晃地翻过水坝,远去了。
    陈淑芬这才想起了什么,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那只手镯,递到王德宝眼前。
    王德宝吃了一惊,这才想起还有这茬事儿呢。他接过手镯,再次在手中把玩,依然那么柔滑细腻,依旧看起来那么冰寒刺骨,仍然那么翠绿剔透。王德宝拿定了主意,只见他站起身来,把身体弯成了扭曲的弓形,用尽全身气力,手臂高扬,手镯在天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可乐转身,只看见有一道绿光一闪,有什么东西 “扑”的一声轻响,没入水中。镜一样的水面,泛起一圈圈波纹,向四周轻推荡漾开去。
    可乐跑过来抓住父亲的手,好奇地问,“爸爸,什么,什么?”一边说,一边摇晃着王德宝的臂膀。
    王德宝弯下身来,深情地抚摸着儿子的头,他从儿子的口型中判断出儿子刚刚是在问他自己丢的是什么。他回答,“孩子,玻璃。”
    王德宝想了想,又补充道,“绿色的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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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5 03:28:37 | 显示全部楼层 IP:北京
本帖最后由 风中渴望 于 2010-12-21 09:12 编辑

尾声:


第二天,法庭审判,以破坏文物罪和非法制造爆炸物罪,判处王德宝有期徒刑三年,缓期四年,监外执行。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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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5 07:36:08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小说就像一条小溪,清澈,柔婉;渴望的文字,恰有这方面的造化,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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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1 09:27:4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本帖最后由 风中渴望 于 2010-12-21 09:28 编辑

《(绿色的玻璃)后记》
    从吹空调一直忙到通暖气,一个煦暖的午后,我敲下了本文初稿的最后一字。外面朔风呼啸,满街黄色蝴蝶般的落叶被扯卷得四下纷飞,茶色的双层玻璃窗阻隔了这个冬天的寒,大街上,时不时有三两的路人缩着脖子匆匆行过。
    横跨半年,近百个焦虑不安的日日夜夜,连续五个通宵,一切的一切,终于在这天走到了尽头。有关这篇小说的主题我已不想说太多,相信即使一流厨师的技艺也无法超越食客的味蕾,读者都是明眼人,一眼看穿了自然会心领神会,即使没怎么懂,也许能会从中读出些许“热闹”,甚至,因不同的生活阅历和各自的人生体会,竟会从中读出当初我未曾想到的角落,那将更是我意料之外的收获。
    《绿色的玻璃》的故事原形源于今年夏天某个午后我的一个粱梦。梦里,我来到了故乡的地头,一锄头下去,竟锄出了几个金瘩疙。结果,围绕这几个宝贝瘩疙,风云迭起,我历经折磨,几乎疼不欲生。具体过程是怎么样的已经记不清,好在我有足够的想像力,能弥补上这段空白,故事的结局仍记得很清:金瘩疙的正主儿找上门儿来,公安局最终逮了我去。那只翠绿的玉镯也是有的,如故事中所言,在梦中,我思来想去,砸在手上的这东西留不得卖得上缴又不甘心甚至还会增加罪过,索兴一扬手抛了河里去!
    常言说,“丑人多作怪”。《绿色的玻璃》是有史以来我写的最纠结的一篇,几次写到中途停下来,几个五千字的大段子调过来调过去,又几次改变主题和方向打乱了已有故事和叙述重新来,结果几次把自己都差点儿绕晕了。好在,我始终觉得这故事多少有点儿趣味丢了可惜,实践证明,我勉强能算是个做事不半途而废的人吧。
   在最终甩开了“金钱改变人性”这个我驾驭不了的方向和主题后,《绿色的玻璃》在五天前草草收束了尾。故事大纲已然确定,剩下的五天里,我又一夜一夜在众人皆睡去的时刻冥思苦思,嘴里念念有词,手上指指划划,那都是我故事中一个个的角色。就这样一个通宵一个通宵地熬炼,最终按定了这个“三流港片似的故事”(我老婆读后的评语)。有人也许会问,为什么好好的白天不写偏偏挑晚上呢。一是因为静,容易集中精神;二是白天还要上班,还有好多事务要处理。即使好不容易抽出点儿空来,但好不容易考虑好的构思,间或来个同事或朋友跟我说句话,那构思和故事就嗖地一下不知飞哪儿去了,同事或朋友走了,想扯回又得费老鼻子劲。这一点儿,写过长一点篇幅的同志想必都有些体会。有人也许又会说,你这叫写小说吗?晚上不睡白天睁大眼上班,你这叫拼身体!是的,在我感觉,所谓写文字体力活儿的成份更重些,脑力体力三七开吧。几天几夜不正儿八经睡一觉,一见自家的床感觉比亲娘还亲。
    有时候,我会问自己,为什么就那么爱点灯熬油去搞这东西。
    编故事是快乐的,造人是快乐的,如果侥幸你编的故事有人竟爱听、你“造”的人多少年后竟然还会有人想起甚而谈起,更尤其是令人快乐的。
    编故事给了我全新的人生体验。谁说每个人有且仅有一次生命呢?跟在王德宝屁股后头,不过半年的时间,我仿佛活过了一个轮回。没有人的时候,王德宝就坐在我的对面,他说哪哪哪不是他,他的样子应该是怎样怎样的。“秀才”一袭白西服,模样大体有些像周星驰《功夫》上斧头帮帮主。熬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极度疲惫的人偶尔会出现幻听幻视,我数次仿佛听到了他们几个噔噔噔上楼的声响。有人吱呀一声推开了身后的门,无声无息站到了身后,却不说话。他们看我半眯着眼噼哩啪啦打字。那个时刻我已经接近半昏迷,眼睛根本就睁不开,屏幕上的字一团模糊。但这样并无妨碍,上大学时打工我曾做过一段时间打字员,不惧盲打。有时候你闭上眼打开心灵,反而能把这世界看得更清楚些。
   写小说不能也不会没有作者个人的影子,刚开始的时候我畏畏缩缩怕着什么,文字几乎寸步难行,直待突然有一天想通了什么。想想不是吗,谁那辈子其实都差不多的事,什么年纪想什么做什么事基本都难逃难脱自然规律,不想等过了基本失去危害社会能力的年纪再去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写小说。王德宝身上有我的影子,有我潜意识中的一些东西,有一点沉默,有对孩子深深的爱,有一些小聪明,有一点儿脾气,甚而有时还会很暴力,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在得过且过着。他有他的强点、弱点、冰点、沸点甚至炸点,就这些。
写我胸中语,道与君来听。除了图个痛快,我好长时间忘记了自己还曾想说点儿什么。
    时间过得真快,再过几天,就是父亲周年的祭日了。父亲生前就倔的出名,他有自己的选择,也许他仅是留恋在了那段时光里,也许仅是去了他自己想去的地方,也许他并没有走远,而是半道停下来提了提鞋跟很快就会撵上来,我不应该也没有太悲伤。我想我只是感觉孤单,这个世上疼我爱我容忍我的亲人,就这么一个一个去了。
    写给父亲,写给论坛上所有为人父母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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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送“福”

发表于 2010-12-21 15:02:04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先占个地滴说,有空再细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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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送“福”

发表于 2010-12-25 10:24:41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友情顶贴,并致敬。
        身为国家公务人员,业余时间不逛夜店,不泡妞,不参加黑幕交易,一心扑在文学事业上,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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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奖版主新年送“福”吉祥兔

发表于 2010-12-28 09:26:07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拜读完毕,可喜可贺!这期《诸城文学》接着上!!!!!!!!!!!抓紧检查错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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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8 19:57:44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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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送“福”吉祥兔原创先锋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8 20:39:03 | 显示全部楼层 IP:北京
暴风眼 发表于 2010-12-28 19:57

洒脱得有些忧伤的音乐,谢谢老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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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8 20:39:48 | 显示全部楼层 IP:北京
傅培宏 发表于 2010-12-28 09:26
拜读完毕,可喜可贺!这期《诸城文学》接着上!!!!!!!!!!!抓紧检查错别字!

谢谢傅哥,这就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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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8 20:42:55 | 显示全部楼层 IP:北京
今生叹 发表于 2010-12-25 10:24
友情顶贴,并致敬。
        身为国家公务人员,业余时间不逛夜店,不泡妞,不参加黑幕交 ...

我的老师"老于头"教育我说,身为国家公务人员,第一位的是"工作",这是安身立命之事,马虎不得;第二位的是喝酒,友情中快乐,舒畅中健康;第三位的是"写作",打麻将\泡妞\黑幕交易都不在行很伤我自尊,也就张木点儿事儿能勉强找回点儿自信和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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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8 20:44:4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北京
踏花归去 发表于 2010-12-21 15:02
先占个地滴说,有空再细读。

六姐,有感想这会儿可以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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